她沮丧地靠在门上,四处看看,见蔡阿姨家里两个房间门都关得紧紧的,也不怎么熟,不好去打扰人家。
迟疑了一下,转身往三楼走,徐云朗是房东,搞不好他那儿还有备用的钥匙。
上了三楼,四下看看,不知道该往哪间走,正犹豫着,一扇门打开,徐云朗从里头出来,见到她,怔愣了一下,才问,“有事吗?”
李遥面上发窘,“那个……我忘了问甜甜拿钥匙,不知道你这儿有没有备用的?”
徐云朗表情困惑看向她,李遥被她看得不自在地偏了偏头:他这什么表情,好像她说的话有什么不对劲似的。
“我没有钥匙。要是有,你怎么放心住这儿?”
说完,大约是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孟浪,一贯没表情的脸上挤出一抹僵笑,往后退了退,对李遥道,“先进来坐会儿?我帮你打电话找开锁师傅。”
李遥还在琢磨他方才的话,心想,也对,房子租出去了,租户就有了使用权,房东应该是没有权利保留钥匙的,别的不说,若是失了盗什么的,谁来负责?
徐云朗不知道她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见她面露踟躇,只当是为难,索性先请人进去,上了一天班,想必也累了,总不好一直站在 门口。
“哦,好。”李遥应了,迈步踏进房间,徐云朗随后关上了门。
李遥被带到一个长长的实木书桌前,两边摆着几把椅子,像是个会客室的样子。
“随便坐,”他招呼道,又从冰箱拿了瓶乌龙茶饮和纯净水,放在书桌前,“只有这两样,你看喝哪个。”
李遥累了一天,一落座便将背脊靠在椅背上,放松了身体,拧开一瓶乌龙茶,轻声回应,“打扰了。”
徐云朗已经拨通了电话,三两句说完事情,转头问她,“你吃了没?师傅马上就来。”
李遥的目光正落在右手边一个实木雕花架上,只能看到背面,顶天立地的样式,乍一看倒像是一扇屏风。闻言点点头,“吃过了”,想起他刚才似要出门,怕自己误了人家吃饭,忙又追问,“你还没吃,刚才是要出去吃饭?”
徐云朗“嗯”一声,自己也拿了瓶乌龙茶拧开,喝了两口,看一眼李遥,“没事,我点个外卖吧。”
李遥脱口问,“你一直这样吃?”
徐云朗一愣,反应过来,“也不是,我自己会做些简单的饭菜,忙的时候才点外卖。”
李遥“哦”一声,一时也没什么好说的,指指那架子,问徐云朗,“我能看看吗?”
“嗯,随便看。”徐云朗垂头在手机上点外卖。
李遥站起身,绕过去走到架子前,见里头全是各式各样的木雕,一件件整齐陈列着,繁而不乱,看上去很是文雅和古典。
一样样细细瞧过去,有的端庄灵秀,有的崎岖古怪,有的则是实用的器具,不由惊叹于器物之美,又想攒了这么多,这些东西定然是这人极爱的,想来他平日里必定会时常把玩摆弄,像小男孩折腾自己的玩具一般,不由低头暗笑。
觉出徐云朗走过来,才敛了表情,笑道,“好看。”
徐云朗被这简单直白的夸赞逗得扯了扯唇角,极淡地笑了笑,没说什么。
李遥瞥到架子后的一处实木长案,上头摆着一摞工具,凿子、雕刀各样泛着冷光,她能说出名字的不多,又将视线落到一个半成品的木雕上,圆圆的身子带着个尖儿,像是个寿桃,心下恍悟,他就是做这个的。
问站在一边的徐云朗,“祝寿的?”
“嗯。”
“能看看吗?”
“可以。”
李遥好奇地走过去,也不敢随便碰,只是凑近了看看,见连桃叶上的脉络都栩栩如生,暗叹手艺之精妙,也不知练了多久。
抬起头的时候,眼神被一抹紫色吸引,角落处的矮柜上,可不是她那日亲眼看着高瑞瑞做成的风信子花束嘛!
想起那个买花女人的话,“以前的恋人”、“道歉用的”,她心下诧异,神色复杂看过去。
第8章 她肩膀该给他捏青了
徐云朗觉出她神色变幻,盯着他的眼神带了些探究的意味,一时没想明白原因,困惑地看了李遥一眼。
李遥心下觉得自己鲁莽,他看着也三十多岁了,有点感情经历又怎么了,自己何必大惊小怪。
一时间,两个人都有些尴尬,好在没多久徐云朗的电话响了,是开锁师傅上门了。
两人一起下了楼,见到个约莫四十多岁的中年男人,打了招呼,开锁师傅拿出工具包,翻出个细细长长的螺丝刀,弯下身对着门锁捣鼓起来。
李遥头一回见人这样开锁,忍不住探身去看,那人打趣道,“对我们这手艺感兴趣啊?”
“是有些好奇。”李遥讪讪的,重新站好了等着,余光瞥到徐云朗唇角似乎极浅淡地弯了弯。
不到二十分钟,旧锁开了,新锁也换上了,李遥拿手机付了钱,送走开锁师傅,正要跟徐云朗道谢,他手里的手机又响了。
她只好站在门口等着他讲电话。
徐云朗“嗯”一声,又说,“放门口就行”,挂了电话,看一眼新换的锁,叮咛了一声,“把钥匙收好。”
李遥点点头,语气客气,“麻烦你了,耽误你吃饭了吗?”
“没有,外卖才刚到,我走了。”
“好,再见。”
李遥回屋关上门,换了拖鞋瘫倒在沙发上,房间里只剩她一个人,还真觉得有些冷清。
赖了一会儿,起身去卧室换睡衣,一眼瞥见床头一个粉色纸盒,她打开来,里头还有两个小盒子,越发好奇,拆开了,不由失笑。
一个盒子里装着个粉水晶雕成的交颈鸳鸯摆件,阮甜在包装里塞了个卡片,写了句“招桃花神器,切记摆在卧室”,另个盒子里则是个样子可爱的女用小玩具。
李遥拿起手机,发了条微信给阮甜,“亲朋友,谢谢啦”!
阮甜回了个搞怪的“好好享受”的表情包,李遥懒得打字,回她语音,“有些累,没心情”。
“节日是有些忙,过了就好了,累了快去洗洗睡吧!”阮甜也发了语音过来。
李遥跟她闲聊几句,知道她已到了和黎彼得的新家,一切都顺利,也放下心来,道了晚安洗澡去了。
连着两天,仍是一整天的忙碌,晚上回了房间,李遥坐在阳台发呆,微凉的风吹在脸上,她想起前年来魏县,阮甜还带她去屋顶烧烤来着,那晚的风有些大,这楼四周没有别的建筑遮挡,两个人好半天都没点着火。
这会儿想起来,竟然觉得已经很遥远了。
也许是因为变化有些大,经历得多了,人心也为之沧桑了吧。
她想得入神,反倒没了困意,起身拿了瓶啤酒,打算一个人去楼顶坐会儿,安静地吹吹风。
沿着楼梯一阶阶爬上去,伏在与胸口齐平的栏杆上,远处是一片又一片的楼群,在朦胧的暗夜里闪着细碎的光点,比白日里多了些温馨宁静的意思。
路灯发出昏黄的光,照着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辆,有风一阵一阵吹过来,楼下几棵大树的枝叶随之轻轻摇动,掠起片片阴影。
看得眼睛发酸,脑子放空下来,找了个不知谁放在楼顶的木椅子,胡乱擦了一把坐了下去,拎着酒瓶灌了两口。
楼下有人抬头望天,也不知在看天象还是什么,李遥愣愣看着,脑中莫名想起 19 岁那年,她和王明昭头一回见面,聚完餐其他人去唱歌了,她想回去,王明昭主动送她回宿舍,在楼下等着她进了门才走。她进了宿舍,趴在窗口看他,见他安安静静立在楼下,仰着头往三楼的宿舍楼看,目光搜寻哪一间才亮了灯,而那间房里头住着她。
那样从青葱时一路走过来的感情,就这么轻易地毁掉了。
十来年她当作一个精美瓷器般爱护着的感情,被他那样轻易地弃如敝履,旁人一勾,他便全然忘了她,忘了那样做对她是多大的伤害……
她后知后觉疼起来,离婚像面临一场大手术,她强迫自己打起精神,整个人像注射了麻药一般,没什么痛感地撑过了这段日子。
这一晚,没来由的,她身上那麻药像是突然过了劲儿,断肢般的疼突然发作起来,她闭了闭眼睛,耐心等着,身体里从前没有体会过的难受慢慢过去。
一时有些不认识自己,这个沉浸在痛苦里不能自拔的人是谁?前方,真的有更合适的人、更光明美好的世界等着她吗?
人像是被撕裂成两半,一半说会好的,会越来越好,一半灰心到极点,她认真选择的人、细心维护的婚姻,到最后,照旧给了她一个响亮的巴掌。
一切,都是白搭。
抹了抹眼角,满手的眼泪,无力地靠在椅背上,手里的手机不合时宜响了起来,她看一眼,备注的是“婆婆”两个字。
犹豫了一瞬,还是平稳了气息接了电话。
王明昭妈妈林月娥一听到她接电话,劈头就问,“遥遥,你跟明昭怎么了?”
她未及回答,那边已经又高声叫了起来,“你别骗妈,肯定是有问题了。你看到了没,我刚刚见他朋友圈里发了跟一个女的牵着手的照片,我给他打电话问这事,他竟然关机了。
妈知道,那手不是你的,你的手是细长的,照片上那手是肉乎乎的,你跟妈说,到底怎么回事?他是不是在外头有人了?
你放心,我跟你爸一定站你这边,让他好好跟你道歉……”
李遥觉得大约是喝了点酒,她脑子反应有些迟钝,听着林月娥说了好久才明白她的意思,记起两人结婚时林月娥送过她一只水头不错的玉镯子,她为了表示喜欢当场就试戴了,林月娥当时便夸她手长得好,纤长秀气,衬得玉镯子越发好看。打包的时候,她把那镯子留在了梳妆台的抽屉里。
不想听她长篇大论,她清了清嗓子叫了一声,“阿姨,我和明昭的事他还没跟你说吗?我们俩已经离婚了,我现在也不在平城了。您要是有事找他不如先发微信,等他看到了自然会回复您。”
林月娥似是被她的话吓到,一时间没了声音,李遥等了一会儿,对面 仍旧没动静,她又叫了一声“阿姨”,想挂电话。
就听林月娥惊呼道,“离婚了?什么时候的事?你这孩子,怎么也不跟家里说一声就离婚了。妈知道大概是明昭对不起你,可你们十来年的感情你怎么说放下就放下,你这孩子也是心狠……”
李遥听不下去,又叫了一声“阿姨”,这称呼让林月娥重新沉默下来,她才耐着性子解释,“没跟家里说是我们俩共同的决定,因为怕家里干涉,到时候离不了又闹得不可开交。现在手续已经办完了,财产也分了,我也跟我家里人说了这事,往后,我跟王明昭就没关系了。至于他为什么还没告诉您,这我就不知道了。
阿姨,您要是没别的事情,我就先挂电话了。明天还要上班,得早些休息了。”
李遥甚少跟人说这样的重话,本来对林月娥也确实有些愧疚,离婚那么大的事没有跟他们说一声,可听到她说自己心狠,心里那点愧疚便消了不少,当妈的,总是护着自己的孩子。
凭良心说,林月娥待她算不错,可能是和王明昭爸爸王林婚姻幸福,老两口总腻在一起,并不过多干涉儿女的生活,这些年,她和王明昭逢年过节才回家,带着礼物说说笑笑,一大家也算其乐融融。
除了他们一直没生孩子的事,林月娥说了几回,其他方面,虽算不得亲近,却也给了她最大的自由和尊重。然而,她终究只是王明昭的妈妈。
李遥压下心里的酸楚,不再说话,静静等着林月娥回应。林月娥大概是头一回听她这样说话,自己家又是理亏的一方,到底不好再纠缠,支吾了两声,“行,好……”便挂了电话。
李遥彻底没了心情吹风,将手机调成静音,站起身将剩下的两口酒喝了,拎着酒瓶往楼下走。
下到三楼时,楼梯转角处,声控灯骤然一暗,李遥迈出去的步子来不及收回,身体随着惯性向前扑,险些撞到一个人身上,立时吓得惊叫一声,啤酒瓶“哐啷”一声砸在地上,又顺着楼梯“咕噜咕噜”滚远了,楼道里离得不远的一排声控灯依次亮起来。
“站稳了吗?”一道低低的男音响起。
李遥一怔,她两个肩膀正被人握在手掌中,整个人以一种前倾的姿势歪斜着,要不是被撑着肩膀,怕是已经扑进了那人怀里。
“哦,”李遥站稳了,嘀咕了一声,“疼,你松开”,徐云朗忙撒了手。
李遥看过去,徐云朗站在他下方的楼梯上,约莫是顾虑到两人距离太近,又往下退了一阶,整个人便比她低了两阶,看她时视线微微上扬,面上没什么表情。
她俯视着他,一脸的羞恼,微微动了动被他捏疼的肩膀,剜了他一眼。
这人吃什么长大的,力气这么大,她肩膀该给他捏青了。
第9章 单身女子的招桃花玄学
徐云朗见她不高兴了,无奈低低解释了一句,“怕你摔了,力气有些大。”
李遥见他吃瘪,心情没来由好了些,又想,要不是他死死扣着她肩膀,她要么跌倒,要么撞到他身上,也不好再计较,应了一声,“没关系”,便要绕过他下楼。
“喝酒了?”徐云朗看她一眼,问道。
摸摸自己发热的脸,李遥恨不得转过身去或是捂住脸,她一贯喝不得酒,一点点就面色通红,一瓶啤酒已经是极限,今晚原想着没有旁人,才放心大胆地灌了一瓶,谁知道这会儿被人迎面撞上,难看的样子给瞧了个清清楚楚。
郁闷起来,心里暗骂:关你什么事?也不理他,自顾自蹬蹬蹬下了楼,又在拐角处捡了方才掉下去的酒瓶,一阵风般跑走了。
徐云朗才从楼下散步回来,没成想险些撞了人,这会儿见她走了,待在原地,捻了捻方才被她嫌弃捏疼了她的指尖,想到她大晚上不睡觉一个人去楼顶喝酒,灯光下能明显看出眼圈有些肿,显然是哭过的,摇摇头,上了楼。
次日,太阳照常升起,精神十足地照耀向每一寸土地,楼下那些建筑和行人,在晨光下显得生机勃勃。
李遥站在阳台刷牙,心想,该像太阳一样,纵然昨夜无比疲倦地沉下去,今早也得像从来没有失败过一般,神神气气地升向高空,给所有人看它的华丽明亮。
手边几盆不用怎么打理的盆栽,这会儿在阳光里招展着,绿叶上泛着莹润的光,还是阮甜之前放在屋里的,都是些绿色的草,她还说过她,开花店的人家里的绿植这么寒碜,像话吗?
这会儿倒是理解了,工作的时候天天折腾花草,下了班谁耐烦还弄这些,可家里光秃秃的也不像样,放些皮实的绿草再好不过。
再往下看的时候,一眼瞥见徐云朗拎着个袋子往回走,约莫是买早餐回来了。
她有些心虚地往窗帘后头躲了躲,反应过来,人家可能压根没往上看,才又大大方方站出来,心里仍旧有些怪怪的,昨晚她大概是被气到了,一时失了理智,才会在那样一个不怎么熟悉的人面前失了分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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