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觉得自己这些动作某种意义上也算是一回生二回熟,不过上一次是什么时候来着……哦对了,想起来了,被穆云舟带走,从第一个初始房间往外走准备刺穿纸偶,还有在祠堂威胁死仆的时候,感觉也是差不多的流程。
许白鱼一边感慨着,一边端起了重新烧开的热水壶,拉开了盖子。
她很弱,没什么力气。
单打独斗占不到好处,靠言语争锋也不是她的长处。
所以唯一能争取到的时间就是,入门这一瞬间——
在房门被强制打开的那一瞬间,许白鱼屏住呼吸,直接将手里的热水全都泼了上去——!
*
言殊不知道对面发生了什么。
……
手机对面忽然没了声音,言殊牙关紧绷,也不敢贸然开口打断思路,他只听得明显的开门声,水壶落地的响声,之后响起了人痛苦压抑的闷哼,声音很低,像是男人的声音,随即便是重物用力砸下的一声重响……一阵窸窣声响过后,许白鱼微微有些气喘吁吁地声音在电话对面响起,哑着嗓子问道:“家里有绳子吗?”
言殊:“……”
言殊:“……啊,啊?”
“绳子,绳子……啧,我记得没有,“许白鱼在电话对面嘀嘀咕咕,与其说是询问,更像是一种忙碌中的自言自语:”外卖袋子好像不够长,啊等等……上次去老家那边顺了一捆鱼线回来,不过鱼线捆烫伤患者是不是有点不礼貌?算了先就这样吧……”
“烫伤!?”言殊肃然道:“什么烫伤?小鱼你怎么样了?”
“我很好,问题不在我这。”许白鱼捏着一捆鱼线站在地盘旁边,看着那在地上痛苦地蜷缩起来的跟踪狂——哦,或者说南棠比较合适?
她个子小,又怕热水泼得太高会反过来弄到自己身上,干脆就顺着最顺手的角度全都泼了上去——好消息是没泼散,坏消息是,被热水烫到的位置集中在人的腰腹之下,且看起来情况有一点点的……麻烦。
南棠猝不及防,开门那一瞬间仍陷在成功进屋的喜悦之中,然而第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高温灼烫带来的痛苦就令他本能的蜷缩起来,许白鱼不敢耽误时间,她现在全靠着一口气撑着维持冷静,就怕散了以后手脚都软再也没有争取的时间,见他暴露出破绽,反手抄起一旁早早备好的折叠椅,趁着南棠弯腰躬身的那一刹那,直接就冲着他的后背劈头盖脸地砸了下去——!
这一连串的反应行云流水,强制进屋的不速之客这会已经晕了过去,但许白鱼看似毫发无损,再次开口说话时,也已经是气喘吁吁了。
没有经过锻炼的死宅是典型的体能废物一个,将十几斤重的折叠椅举过头顶再用力砸下来,哪怕就这么一下子也足够她胳膊发软了。
像是电话里说的把人弄死……许白鱼也就是嘴上说说,就算看到电脑黑屏的那一瞬间本人真的杀心四起,她的道德底线也还没到那个地步。
但也不可能就这样等着,于是便有了电话里询问绳子的后续。
理论上她觉得最合适的是床单扯成条然后绞起来捆着,但是她现在对自己下手准头没有信心,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醒,也就不敢浪费太多时间在裁布条上面;
好在自家老许是个资深钓鱼佬,一整卷鱼线都被她拿走了,老许的钓具向来买的都是最好的,这一种鱼线的拉伸性很好,承重也很不错,长度上,用来捆人也是绰绰有余。
……大概。
*
她憋着一口气,手忙脚乱地把南棠用鱼线捆起来,顺手摸了一圈对方身上,扔掉了一切可疑的东西,最后还很好心的避开了烫伤的地方。
不过这样放着不管会不会感染?
许白鱼发呆了一会,觉得这题有点超纲,还是不要管了。
毕竟比起腰腹之下看起来严重烫伤不知死活的覆面系人渣跟踪狂,她更心疼自己砸坏的水壶,还有商家已经下架买不到平替的玄关地毯。
……
她感慨了一会,手脚也已经不知不觉间散了力气,站不住也起不来,干脆也就顺势坐在了地上,看着南棠昏迷中仍满是痛苦的那张脸。
依然漂亮,精致,但她这样静静地瞧着,心上却没什么感觉。
既没有最初见卫绍之时那种恍惚错愕的惊艳,也没有初次进入鬼宅时那种说不出的阴冷恐惧。
他来的太早,动手也太晚,如果想要激化她的情绪变化,那么很可惜的是,哪一种都不太成功的样子。
不要再有下一次了,她想。
前两次还能有点新鲜感,类似的把戏再来就显得怪无聊的。
她发呆的时间略略有些久了,以至于没注意到南棠颤抖着睁开的眼睛,这人挣扎几下,除了腰腹之下仍是火烧火燎般的剧痛,上半身也跟着传来细线勒入皮肉的细密疼痛。
他不在乱动,躺在地上,低低地笑。
许白鱼就那么曲腿盘膝坐在他的面前,低着头,静静地瞧着他。
“警察叔叔快来了哦?”她慢悠悠地说,“言哥也快回来了,你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吗?有的话快点吧,估计后续也就没机会了。”
……说点什么?
南棠仰起头,静静地瞧着女孩那双眼睛,他所有的执念,所有的不安,所有的痛苦和绝望瞬间涌上心头……可最后,他也只能瞧着这双眼睛,怔怔地对她说:
“……我爱你。”
无论其他人如何看我,无论你如何看我,无论我们的结局如何……唯独“我爱你”这件事情从未变过。
许白鱼瞧着他,很从容的点点头。
女孩在南棠略显茫然地目光中,彬彬有礼的开口,回答道:“谢谢。”
南棠一愣。
“你不该是这个反应……这个反应不对劲!”南棠忽然激动起来,“凭什么是这两个字!?你对我难道一点感觉都没有吗?你对卫绍之的表白都能有片刻的心软,你恨我也好,你厌恶我的心也好,凭什么对我就只有这样的两个字?!”
“啊,不然呢?”
许白鱼也愣了一下,随即语速飞快地辩解起来:“朋友,我知道你是个人渣,你也知道你是个人渣,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能愉快的直接来到人渣应有的结局,快快乐乐的完成我们应有的be线呢?”
第74章 正文完结
因着和小白楼就是隔壁单位, 这次的出警的速度很快。
言殊的电话连着监控频道那边,急救中心也同时派了人,一时间小区楼下围了一圈公家的车辆, 瞧着架势不小。
附近的居民探头探脑地跟着一起看热闹,其他单元楼的相对反应可以淡定些, 而同在本楼的居民得知之前上楼的年轻人根本不是排查电工, 而是最初入室抢劫案的犯罪嫌疑人,不止如此, 还是个在逃的变态跟踪狂的时候, 也都是慢半拍地吓了一身冷汗出来。
按着流程,许白鱼本该要一同离开去做个笔录的——没办法,这姑娘下手实在是太狠,入门不到五分钟就直接把人送去了急救中心的程度, 但她前脚刚进警察局,后脚李局就捧着个茶杯走进来,上下溜达一圈,笑眯眯地直接就把人领走了。
上面有人真爽啊。
无意识做了一把特权阶级的许白鱼短暂愧疚了几秒, 随即又坦然接受了这点额外的好处。
*
“……不过我觉得我原来的地方大概不能住了。”
黄昏时分, 终于从李局过分热情的招待中走出小白楼的许白鱼如是说。
“我也这么想。”言殊煞有其事跑出去一趟,结果费尽力气折腾这么久, 最后mvp居然还是自己女朋友, 这种忙活一圈又好像什么也没做的感觉令他有些微妙的空虚和惆怅,但惆怅了一会, 他自己也就放下了。
总归人没事就行……他想, 至于许白鱼说的这个住处问题, 他还真有点额外的建议:“市中心有几套房子条件不错,有大平层, 也有独立带院的,位置都挺好的我早早就看过了……”
许白鱼打了个激灵,迅速否认了这条提案:“市中心?你卖了我也买不起啊。”
“许小姐,等你下个月办完相关对接手续你就买得起了,”言殊松了口气,他穿着一件过膝的长风衣,两个人一起回家,在路边慢悠悠地聊着。
她这样的能力,备受关注是早晚的事情,而对于上面来说,保守发展仍是未来的主要方向,自己这样的小菜鸡既然不能当拯救世界的外挂,但也不能随意她自由发展,好在足够听话,哪怕什么也不做,放在那里做个吉祥物也是很好的。
在这个基础上,无论是先前的一点特权,之后市中心的大平层,还是早就说好的那份五险一金的轻松工作,也都可以算是安抚吉祥物的手段之一。
“而且什么时候需要卖你啊,卖我就行了。”言殊说,“不过说真的,那里你可以考虑一下,钱不够也问题不大,我准备把我现在那个住的卖了,给你交首付应该是没问题的。”
说着说着,他忽然撑开风衣,把走在前面的许白鱼整个拢进来,男人的下颌搭在她的头顶,然后才眯着眼睛,十分满足地松了口气。
许白鱼在他风衣里只露出个脑袋,忍不住地笑:“这算什么,警察叔叔准备整个倒贴过来呀。”
“不可以吗。”言殊也跟着笑,“我都想好了,你们这边不是很忌讳什么……财产分割?我卖掉房子后会去全都取成现金陪你去买房子,到时候我拎着袋子跟在你后面给你当保镖,怎么样?”
现金支付能解决很多问题,比赠与支票和电子转账都要简单。
“哦——这个,听着有点意思。”许白鱼陷入沉思。想想那个画面,一米九的言殊拎着装满现金的行李包跟在自己身后走入售楼中心,怎么想怎么觉得好玩,“不过警察叔叔卖了房子准备住哪儿?李局那边好像没有给你准备员工宿舍吧?”
这话听着有点没良心,像是某人已经提前做好了让他留宿街头的准备。
“那这样警察叔叔就只能去住阳台了。”言殊感慨起来,“不过问题不大,许二狗会开窗户的。”
“哎呀,警察叔叔要这么惨的吗?”
许白鱼嘴上这样说着,眼神看起来却非常欣慰。
帅哥不但是国家分配,颜值身高道德品质全部在线,还是个拉不回来的恋爱脑。
啊,不愧是我。
言殊皱起眉,用下颌蹭了蹭许白鱼的头顶。
“不经过如果警察叔叔只能沦落到睡阳台的话,那还是算了,”许白鱼故作遗憾地感慨起来,“家里是封窗的,没有阳台可以给警察叔叔住,新房子我想应该也要封窗,我怕许二狗乱跑。”
“的确如此。”言殊点点头。
新房子要封窗吗?
那么一些一楼带院的选择估计就要排除掉了,还有几个大平层的选择,不知道她会喜欢哪个。
“……而且警察叔叔这样一来真的好亏。”
许白鱼忽然清了清嗓子,若无其事的平静说道:“我的人生计划里一直都没有和另外一个男人去做财产公证的打算,所以你这笔钱给我也就只能是我的了。”
言殊默不作声,只是突然用了些力气压着她的发旋。
他用的力度不小,言殊意料之中的听到了一声小小的“呀”。
软软的,轻轻的,像是个甜腻的气泡飘进耳朵里,然后在他心上嘭地一下就碎开,留下一点细细密密的甜。
女孩说完后便在他怀里转了个圈,一双手挂在他的腰上,言殊微微俯下身子,风衣的衣摆就能轻轻松松把她全都拢进来。
他的心上人默不作声地在他心口上蹭了蹭,好一会才闷闷道。
“……我还是不想结婚哦。”
许白鱼小声嘀咕着。
“哪怕对象是你,我也还是不想结婚。”
这世界已经给了她诸多慷慨的特权,但许白鱼仍认为自己不过是芸芸众生之中最普通的一员。
拯救世界的伟业,她肯定还是做不来的。
她吝啬,谨慎,习惯性伪装地乖巧柔顺,然而本性大概只能称得上糟糕,她的人生只愿意以自己为忠心——
不愿分享时间,精力,空间,还有爱。
她不想结婚,不喜欢孩子,不想将自己的生命以法律为绳索,强制分担给另外一个人一半的重量,更不想自己的人生走向某种古老而普通的约定俗成。
言殊蹭蹭她的头顶,却只是问:“那你还想要婚礼吗?”
许白鱼想想各种漂亮好看的婚纱,还有那身曾把她一脚踹入坑的中式婚服,又有些犹犹豫豫:“那将来可能还是要的……”
言殊陷入沉思。
“那我过两天可能还要和老李研究一下护照的问题……”
许白鱼脑袋抬起来,茫然道:“什么护照?言哥要去哪儿?”
“小红本没有,但婚纱还是要的,不是么?”言殊淡定道,“正好,你之前刷了很多次的那个牌子的时装展我记得近期好像会有婚纱走秀,中式红色的先不要了,说真的对那个我有点心理阴影……不过婚纱还是可以的,趁这机会去挑挑自己喜欢的吧。”
言殊笑着说:“就当有些贵也不太日常的衣服,看着喜欢挑就好了,市中心的大平层我没办法直接全款送你,但这几件衣服我还是买得起的——反正聘礼钱也是没地方用了,花在这里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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