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禾心头一恸。
曾几何时,言译也说过同样的话。
“姐姐,跟我在一起,可不可以不要看他。”
白禾深呼吸,忍住了心里翻涌的酸涩,平静地对他说:“我们吃饭吧。”
祁浪深邃的眸子打量她。
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默契,非常人能及,她眼底流过的一丝一毫的情绪,都不可能瞒得住他。
但他不愿意拆穿,只默默给她夹菜,和她碰杯。
“少喝,小七。”她看着他喝完了半瓶红酒,叮嘱道,“你酒量不好。”
“今天我很开心。”祁浪说,“称心如意,美梦成真,我想喝一点。”
“那我陪你。”
……
言译独自坐在礁石边,手里拎着一罐啤酒,海风吹起了少年的额发,露出光洁饱满的额头,黑眸藏于深邃的眉骨之下,倒映着对岸幽暗的渔火。
他给简霓的感觉,从第一面到现在,从来没变过。
简霓一直觉得,他虽然小,却被她身边绝大多数男人都更成熟,也更值得托付和信赖。
而真正吸引她的其实并非他的颜值外貌或气质,而是他这份一心一意的钟情。
这个世界每一秒都在变,人心更加不可测,简霓经历过男友的背叛,无论热恋期多么坚不可摧的誓言,都抵不过时间的流逝…
言译汹涌的爱意…斗转星移,坚不可摧,深深震撼了她。
如果能拥有他的爱,是何等盛大的幸福。
可惜,被偏爱的那一个,永远有恃无恐。
简霓走过来,捞着裙子坐到他身边,海风吹拂她裙摆飘动,她拎开一瓶罐装啤酒递给他,和他碰了碰杯。
“怪我不跟你商量一下,就说你是我男朋友啊?”
言译摇头,凝望海湾,轻飘飘说:“这没什么,反正祁浪也不信。”
“祁浪信不信有什么关系,某人可是信了哦。”
言译仰头喝了一口啤酒,望向简霓:“你觉得她有松一口气吗?”
“我觉得…她没那么淡定了。”简霓说,“其实,如果你想追,胜算大的。”
“你想说她没那么喜欢祁浪了?”
“别说她,就我初恋白月光九死一生从地狱里爬回来,这tm谁顶得住,换我,我也会答应的,等她冷静下来,看清自己的心,她就会后悔了。”
言译自嘲地说:“那次她在港城遇到危险的第一时间,给我打电话,我心里是燃起希望的。直到后来…祁浪变成那个样子,别说她,我看了都难受,她还不哭死。那时候我就知道,完了,这局他又要赢了。”
简霓叹了口气:“言译…”
“有时候,我甚至宁可她花心点。甚至说,渣一点,不要专一,这样,至少在她厌倦的她的白月光之后,我还能有一点机会,成为她的情人。”
“你这话说的…可是一点体面都不要了。”
“十八岁那年,我很幼稚很中二地想过,如果她犯罪了,我可以替她去坐牢,甚至去死。我没有道德,不要体面,我只要她…”
十八岁如此,二十五岁,依旧如此。
简霓将杯中的啤酒咕噜咕噜喝完了,呼出一口气:“我想过,如果有可能,和你假戏真做,把你灌醉了往床上一推然后缠上你。但现在看来,这种行为无异于自掘坟墓,你只会义无反顾地奔向她。”
言译偏头睨她一眼:“抱歉,我有姐姐了。”
这话,和他十八岁那年所说的,一模一样。
是啊,言译就是言译。
永远不会变。
“小言译,如果你还想争一把,就按我说的做。别搞什么牺牲啊放手啊。你要争,必须争,别怕伤害她。只有让她为你长夜痛哭过,才会珍惜你。因为快乐永远抵不过痛苦。”
“要怎么做?”
简霓摸出手机,自拍了一张脑袋靠在言译肩膀上的照片,发送朋友圈,仅白禾可见。
这次,言译没再拒绝。
……
白禾脑袋木木的,任由花洒淋浴冲着她,她背靠着玻璃,闭上了眼,心里那股迟钝的闷痛,漫上了皮肤表层。
她想要冲掉那这不适感,用浴球拼命擦着身体。
她想到了小蚂蚁,那个在大树下看蚂蚁的少年...
“蚂蚁都有家,为什么我没有。”
“你有,以后我爸妈就是你爸妈,我家就是你家!”
“胡说,才不是!”
言译将她推倒在地,那一刹,她读出了他眼底的懊恼。
他总是这样。
冲动之后,才后悔。
后来,言译逐渐学会控制自己,不再放纵欲望,甚至压抑欲望…
她脑子乱糟糟的,一直在想这些年成长过程中的点点滴滴。甚至有几次,深夜里,他以为她睡熟了。
她听到他隔壁房间传来急促的喘息…
也会心跳加速。
白禾控制不住自己去想这些事。
都结束了,言译拥有了幸福,她也是。
这是最好的结局。
祁浪的轮廓出现在了长虹玻璃门边,他柔声唤她:“小百合。”
“啊?”她立刻恢复理智,清空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事情,关掉了花洒。
“你洗了好久了。”
“噢,洗好了。”她看着门口那一抹黑色的轮廓,“你别站在门边呀,跟个偷窥狂似的。”
“我想和你近一点。”
“七爷要不要这么粘人?”
“七爷是外面人叫的,我只是你的小七。”
“好好。”
白禾擦拭着湿润的长发,带着一身热雾走出浴室,祁浪的怀抱迎接她,抱起来放倒在松软的床铺上,脚不稳,他也跟着摔在了她身上。
“啊!”白禾被他压到了胸,疼得要命,“祁浪!!!你站稳好不好!”
“你看,小七现在抱你…都抱不了了。”
白禾坐起身,担忧地检查他的腿:“腿没事吗?”
“没事,我想抱你。”
“医生说你的腿不能受压力,甚至不可以站太久。”
“真是个废物。”
白禾不想看他挫败的样子,索性伸手环住了男人的颈子,哄道:“这样抱,也可以啊。”
“我不想这样抱,我想这样…”
他双腿放平,端着小姑娘,坐到了自己的身上。
“呃。”
姿势,未免过于犯罪了。
两人面面相觑,祁浪叼住了她的唇瓣,温柔地碾着…
然而,白禾还是没有回应他。
从什么时候开始,与他接吻也变得需要忍耐了,祁浪心底涌起一阵不甘,更用力地撕咬她,撬开她的齿关,似要将她吞吃了一般。
她只能被迫地应付着,齿缝间溢出了细细的哀求:“小七…”
祁浪收住这一阵翻涌的情潮,踩了刹车,只用湿漉漉的眼神,凝望她。
终究…还是不忍。
他都不知道该怎样对她了,重不得,轻不得,把心都掏出来给她,她似乎也没那么稀罕了。
该怎么办,怎么办啊。
他收敛了尖锐暴烈的脾气,温柔地亲吻她的额头,脸颊,让她感觉到安全…
“没事,小百合,别怕我。”
白禾轻轻点了点头,作为听话的奖励,她轻轻吻了一下他的脸颊。
就这一下子,祁浪就心满意足了。
“你看,我很好哄的。”
“嗯?”
“跟我在一起,会很轻松。”他轻抚着她柔软如绸的发丝,一遍又一遍,“求你,选我吧。”
“我已经选了,祁浪。”
祁浪不厌其烦地贴着她,腻着她,在她耳边说着让人脸红心跳的小情话。
不要后悔,不要…
直到白禾打了个呵欠,困意上涌了。
祁浪伸手从床柜边拿了她的手机:“突击检查,可以吗?”
“随便。”白禾似乎很坦然,不在乎他看她手机,“密码你知道。”
祁浪划开屏幕,白禾立刻说:“作为交换,我也要看你的手机,不然不公平。”
祁浪将自己的手机递给了她:“随便看,你的小七干干净净。”
白禾翻过身,翻着他手机里的照片,想看看有没有旅游风景照之类的。
没成想,他手机相册里全是保存的她平日里自拍的截图,或者她发的一些生活内容…
没劲。
祁浪没翻她相册,他更直接,点进了微信,先检查了她和言译的聊天记录,没什么异常,又检查了她和付思惟的聊天。
付思惟那小子,还暗搓搓想撩她。
不过她不接招,看来的确对他没意思。
他翻了聊天记录,又顺手戳进了朋友圈,往下滑拉了几条,好巧不巧,看到简霓发的那条和言译官宣秀恩爱的朋友圈。
“……”
他知道言译不可能跟简霓好,明显是在这里唱双簧。
安的什么心,一目了然。
他望了眼专注玩手机的白禾,不动声色地将她微信里的简霓朋友圈屏蔽了。
手机放回床头充电,祁浪吻了吻她的额头,说过晚安之后,便回了自己的房间。
关上门,他给简霓发了一条消息――
7:“你是谁的姐姐?【微笑】”
Jenny:“……”
Jenny:“靠,把你女朋友盯得这么紧。”
7:“有种光明正大过来抢,你帮他搞这些小动作,有意思?”
Jenny:“有意思啊,特别有意思。”
7:“警告你,再这样,我六亲不认。”
过了很久,简霓才回了一句:“小七,你害怕了吗?”
祁浪不爽地放下了手机。
……
半夜,言译醉醺醺地回了别墅,看见沙发边坐了个男人。
他漆黑的轮廓在月光下的映衬下,冷幽幽的。
言译看也不看他,换鞋进屋,祁浪起身给他倒了一杯清甜的葡萄糖水:“解酒的。”
言译接过杯子,听话地饮尽。
“她已经答应我了,你还想争?”祁浪打开了岛台的灯光,顶灯笼罩着两个人的身影,地上投出一团黑色的影子。
“当初,她是我女朋友的时候,某人不也暗搓搓搞了许多小动作。”言译背靠着岛台,稍稍用力地搁了玻璃杯,“现在我只是跟你姐随便演一下,你就这么坐不住?”
“当初,我退出了。”
“因为你知道你没机会。”
“我没机会是因为你,你藏了我的情书,否则,我早就和她在一起了。”祁浪眼神狠鸷地望着他,压低了嗓音,“言译,你不觉得自己特卑鄙吗。”
“我争取我想要的女人,并不可耻。”
“但她不爱你。”
“当初她不爱我,现在呢。”
言译走到他面前,与他遥遥对峙,“你这么了解她,难道没看出来,她对你的怜惜过多爱意…”
他垂敛眸子,望向他的左腿,“要是没经历这一遭,看她选你还是选我。”
说完,言译搁了杯子,转身便走,祁浪猛地攥住他的衣领,将他重重压在了冰箱旁――
“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
言译扯过他的手臂,将其反压在冰箱上,狠狠按住他的脸,“戳到痛处就要动手了?我给你治腿之前,就说过,站起来,公平竞争,谁他妈都别卖惨。”
“老子没有卖惨!”
只听“嘭”一声,白禾买的小狐狸冰箱贴,掉在了地上,摔成了两半。
两人停了手,也终于冷静了下来,面面相觑。
祁浪整理了一下衣领,捡起碎成两半的冰箱贴:”你弄坏的。“
言译:“明显是你。”
第83章 火灾
次日清晨, 祁浪照常倚在落地窗边的智能单椅上看pad上的股票走势,神情慵懒淡漠。
言译则系着温馨的小碎花围裙,在半开放的厨房里烹饪早餐。
看到白禾揉着蓬松的碎发、打着呵欠下楼, 两个男人心虚地对视了一眼。
言译将火腿三明治端到岛台边:“姐姐, 来吃饭。”
“哦,好。”
白禾正要打开深灰色的嵌入式冰箱, 看到冰箱上的小狐狸卡通贴,感觉不太对劲,但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劲。
她从冰箱里取出牛奶, 忽然似想到什么,摘下了小狐狸卡通贴, 轻轻一掰, 小狐狸断成两半, 中间用双面胶黏合在一起,难怪有条缝。
“谁干的!!!”
《小王子》冰箱贴,苏小京送她的入职礼物呢。
祁浪默默转过身, 对着落地窗, 一言不发。
言译轻咳一声:“来吃饭。”
“谁干的?”她拿着冰箱贴走到言译面前, “是你吗?”
言译:“这是什么?我都没注意。”
白禾又问祁浪:“你怎么说?”
祁浪用眼神挤了挤言译:“他这么假的演技,你还看不出来?”
“要不要调监控。”
“家里没监控。”
“所以你才能这么明目张胆诬陷我是吧。”
“到底是谁诬陷谁。”
俩人一言不合又吵起来了, 白禾无语极了。
真凶当然不会自行认罪, 她也懒得和他们计较, 只说道:“不承认我就当是你们俩合谋弄坏了我的小狐狸, 限你们半个小时内给我修好!”
于是, 在白禾慢条斯理用精美早餐的同时, 两个男人正尝试着用各种办法黏合这只断了半截身体的小狐狸。
祁浪从工具箱里取出502胶,专心致志地拿玻璃胶黏贴, 言译嫌弃地说:“缝隙太大了。”
“量少了黏不住。”
“就不会换种胶?”
“换什么啊?”
“玻璃胶,试试。”
俩人有商有量地捣鼓了一阵子,居然真的粘好了,祁浪像捧着什么宝贝似的,小心翼翼将小狐狸放到窗边通风处,自然风干,言译提醒他:“别晒太阳,不然白瞎。”
祁浪语气轻蔑:“知道,用你说。”
“看来这两年,学会不少生活技能。”
“我一个人在热带雨林原始森林里活了十天。”祁浪睨他一眼,“论及生存的本事,我比你强。”
“我觉得,这叫恶人活万年。”
祁浪转头望向白禾:“他好刻薄。”
言译走到白禾身边,给她剥水煮鸡蛋,嗓音温柔了不少:“是他太贱了。”
只要三个人聚在一起,这样的拌嘴局时时刻刻都在上演,白禾已经见怪不怪了:“你们两个,能有一天不吵架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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