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她贪恋着他的温柔,像只乖巧的羊儿偎着他,直到有内侍催促著,他俩才赶紧下马车。
当他们走到仪门时,夏烨已经在那头等著。
「墨幽,夏烨,你认识的。」卫崇尽没心眼地往夏烨肩上一勾。
「见过夏首辅。」齐墨幽直瞅著两人,一个俊美如画,一个俊凛勾人……要说这两人没半点关系,怕是没人会信。
「卫夫人不用多礼,我跟崇尽就像兄弟一样,卫夫人叫我一声大哥也行。」
「你是哪里有毛病,月分比我小,你敢当我大哥,你八字够不够重?」卫崇尽翻了个白眼。
「我八字要是不够重,坐得上首辅这个位置?」
瞧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打趣,齐墨幽是一点虚应的笑意都挤不出来,站在这里,她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多余。
「我先过去了。」她听见自己这么说,然后转头就走,几乎是落荒而逃。
夏烨来回看着两人,突然笑得很坏,附在他耳边说︰「你的齐家妹妹吃味了。」
「吃味?为什么?」吃味是好事,可是谁让她吃味?
他回头看着四周,虽然有姑娘家经过,但也没人敢多看他一眼……对了,近来似乎都是如此,不过要是经过他和夏烨身边时,姑娘们总会偷觑两人再快步离去。
「天机不可泄露,走吧。」呵,这么好玩的事,他才不告诉他。
「我去你的天机。」
***
齐墨幽让宫人领进了东和园,这一座供人休憩的宫殿里已聚集了不少女眷,可惜与她相熟的并不多,她挑了个位置坐下,与几个人寒暄几句后便开始发呆,脑袋里浮现的是卫崇尽和夏烨的身影。
他俩,还真是般配。
可她不解的是,那日她明明听见夏烨的怒吼声,为何在他成亲之后,他竟还能与他相处得如此亲密?难道夏烨压根不在乎他娶妻了?
她曾为了他说过「姑娘家只喜欢她一个」这句话而欣喜不已,可事实上,喜欢一个人只想要独占,半分也不愿与人分享。
然而,她似乎永远也无法独占他。
径自发呆著,突地感觉有人靠近自己,对方迅速塞了东西在她手里就退开,她疑惑地垂下眼,瞧见一张卷起的字条,回头望去,宫人都穿着同样颜色样式的衣裳,她根本分不清是谁塞在她手里的。
打开字条一瞧,上头写着——东畔相见易珂。
庆平公主?
为什么她想见她?上香衙闹事的人在进了知府衙门后,她便知道那人是安陵侯世子,是四皇子的表哥,也是庆平公主的表哥,然而那日庆平公主却压根没有护短,一句话也没帮他说,反倒暗示她小心行事。
想了下,她看了看四周,既然还未开席,去见见她也无不可,况且东畔指的是东和园里的东池东畔,来时宫人有说过,离这儿并不远。
没再细想,齐墨幽朝东畔而去,想赶在开席前回来。
然而,她在东畔等了好一会,正怀疑是不是被戏弄或是设套时,就见易珂从旁边的小径走来。
「见过公主。」她主动上前。
「你怎会在这儿?」易珂沉声问著。
「咦?不是公主要见我吗?」齐墨幽猛地抬眼,对上易珂若有所思的眉眼,赶紧掏出袖子里的字条。
「我没有写,我是因为卫崇尽约我才来的。」
「不可能,有问题,公主,咱们赶紧离开这儿!」尽管不知道设的是什么套,但这明显有问题。
易珂也认同她的想法,正要跟她离开时,卫崇尽竟从另一头的小径奔来,不过眨眼功夫已将齐墨幽护在身后。
「卫大人这是怎么著?」易珂怒瞪着他。
他的姿态已经摆明了她会欺负他的妻子?以为她是什么样的人?
「墨幽,你怎么会跟公主在这里?」他压根不睬她,径自问著齐墨幽。
他一接到暗卫说她跑到东畔就觉得不对劲,才会赶紧过来。
「别问了,有问题,赶紧走。」她推着他就要走。
巧合的是,在经过易珂身边时,易珂不知怎地失去平衡,竟掉进东池里。
齐墨幽回头要抓她已来不及,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池里不断地挣扎。
「我去找人!」卫崇尽看向四周,正要走却被她拉住。
「来不及了,你赶紧救她。」她记得他说过他会泅水。
「不行。」
「都什么时候了,还管男女大防吗?」她急斥着。
这里是宫中,巧的是四周竟然半个宫人都没有,要是庆平公主真出了事,他俩还走得出皇宫吗?
卫崇尽内心极为抗拒,可他也清楚再拖延下去,那真的是百口莫辩。
该死,到底是谁设了个套!
他低咆了声,跳进东池里,就在他将半昏厥的易珂给抱出水面时,东畔附近传出了脚步声。
齐墨幽回头望去,惊见是皇上。
不会吧,难道是皇上设的局?
***
西暖阁里,卫崇尽和齐墨幽跪在御前。
皇上坐在锦榻上不发一语,直到好一会有内侍传话,说是庆平公主已经转醒,皇上才有了一丝笑容。
「卫崇尽,这事你该当如何处理?」
当皇上没头没尾抛下这句话时,卫崇尽在心底哼笑了声。
竟用这种方式试探他,甚至逼迫他!
「卫崇尽,难道你不知道当你将易珂从池里抱出时,你就毁了她的清白?」皇上沉声问著,掩嘴咳了两声。
「皇上,攸关生死时,究竟是男女大防重要,还是命重要?」卫崇尽抬眼,沉声反问著。
「放肆!易珂是朕最疼爱的公主,也是朕唯一的公主,清白等同命,一样重要。」
怒斥之后伴随的是一阵咳嗽,一旁的内侍忙给他顺气再赶忙递上茶水。
「难道要臣眼睁睁地看着公主沉入池底?」
他话一出口,皇上身边的内侍不住地朝他摇头,盼他能谨言慎行。
「你给朕住口,朕还没问你为什么会出现在东畔,公主又是为什么会掉进池子里?莫不是因为她……」皇上的目光移向了始终垂著脸的齐墨幽。
「皇上,公主既已清醒,何不问问公主为什么掉进池里?」卫崇尽紧抿著唇,双手紧舞成拳。
「重要吗?不管她是如何掉进池里,终究是你毁了她的清白,朕要你迎娶她。」
齐墨幽攒紧浓眉,小嘴也抿得死紧。
果真是这样,这才是最终目的,这是皇上的试探,也是皇上给的最后选择,他就是要卫崇尽当四皇子的马前卒!
「皇上,臣已经娶妻!」
「所以,朕破例,让你以平妻之礼迎娶易珂。」
「皇上——」
「臣妇叩谢皇恩浩荡。」齐墨幽细软的嗓音坚定有力地高喊著。
卫崇尽难以置信地侧眼瞪着她。
「卫崇尽,尊夫人倒比你识大体多了,都起来吧。」这个答案让皇上极为满意,既已谈妥了事,他也不再多留,得去探视易珂。「卫崇尽,平妻礼会交由礼部着手,你就不用多费心,只等著迎娶便是。」
在皇上离去后,暖阁里静寂无声,好半晌齐墨幽才淡淡地道︰「回府吧。」
卫崇尽转头就走,走在宫道上,突见夏烨在前头候着,见夏烨正要开口,他冷著脸道︰「现在别同我说话。」随即大步从他身旁走过。
夏烨微扬起眉,就见齐墨幽在后头小跑步地跟着,经过他时还朝他福了福身才继续追着卫崇尽。
「唉,这招也真是损。」夏烨叹道。
***
马车从镇国将军府侧门驶入,停在影壁处,卫崇尽随即下了马车,齐墨幽赶紧也跳下马车,一路跟着他回院落。
正在廊簷下打络子的采瓶和画瓶一见到两人,正疑惑著,齐墨幽已经使了眼色,要她俩先退下。
一进房门,卫崇尽回头怒声质问,「齐墨幽,你为什么自作主张?」
齐墨幽垂敛长睫,藏起委屈。「眼前只有一条路,与其等到皇上耐性用尽,倒不如一开始就点头。」不想成为马前卒,还得先过眼前这一关,只要能先保下他,什么事都无所谓。
「凭什么你认为只剩下一条路?你就不相信我有法子走出另一条路?」说到底,她就是不信任他!
就算他当殿拒婚,皇上难不成还能拿他治罪?
顶多是对他生出嫌隙罢了,他在乎吗?
「卫家哥哥,你冷静一点,今儿个发生的事就是个局,这个局是谁设的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对方必定已起疑,为了拉拢你,所以势在必行,与其硬碰硬,何不先应承下来?」难道她会愿意他另娶平妻吗?
她知道他也不愿意,但太多时候人在无法明哲保身时,只能退而求其次。
今日的阵仗和皇上的反应,明摆着是皇上要得到他绝对的效忠,尽管不明白臬上为何突然、要他表态,但他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庆平公主是皇上唯一也最宠爱的公主,如今她落水被救起,这事肯定马上传到众人皆知,他要是不肯娶,等同要逼死庆平公主,皇上会允吗?
为保公主清白,只有两条路,不是让公主出嫁,那就是杀了毁她清白之人!
「你以为这种事应承之后还有转圜的余地?」他瞇起眼,冷漠的眉眼透著一股危险的气息。
齐墨幽哪里见过他这般森然的神情,艰涩地抿紧唇,好半晌才道︰「既要应承,势必要迎娶。」
「……你不在乎?」
「时势所逼,委曲求全也不是不可。」
卫崇尽轻点着头,扫了房内一圈后,嗓音薄如利刃地道︰「迎娶平妻,可是要你这个当家主母亲自操办,你可知道?」
「知道。」不管是平妻或纳妾,当然都要主母操办。
「知道?」原来她都知道呢。他哼笑了声,撇唇笑得自嘲。「怎么,大伙心胸都这般开阔,为了大局皆能忍让,反倒显得我小心眼了。」
大伙?大伙里头,除了她还暗指夏烨吗?意指当初他迎娶她时,夏烨也为了大局而忍让了?
痛意袭上心头,她闭了闭眼,不让其他事务左右她此刻的判断。
「齐墨幽,你真心喜欢我吗?」他突道。
她皱起眉,不解他为何如此问她。
「真心喜欢一个人,会与人共享?八成是你错把恩情当感情了。」他说著,摇了摇头,突地笑了。「罢了,就这么著,婚事交给你操办,还有,一会圣旨要是到了,你去接旨吧,毕竟什么事你都代我决定,是不?」
话落,转身离去。
齐墨幽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浑身不断地颤抖著。
她做错决定了吗?
不,她没有错……保护他,是她最该做的,其他都不重要。
如卫崇尽所说,不到一刻钟圣旨便到了,齐墨幽接了圣旨后,被上头所订的日期吓了一跳,「竟然不到一个月……」她低声喃著。
如此快的速度,岂不是对公主的名声有损?所幸三书六礼全由礼部操办,她这头只负责聘礼和新房即可。
「小姐,到底出了什么事,怎么会有赐婚的圣旨?」秦姑姑难掩担忧地问。
「没事,在宫里出了点事,所以皇上将庆平公主许配给大人,让公主以平妻身分进门,一会我将待办的事写下,你们再一一去找人来处理。」
「小姐,您没事吧?」画瓶担忧不已地问。
「我很好,没事。」
「大人多了个平妻,小姐怎会没事?」采瓶几乎要跳脚。
虽说是平妻,比正室要矮上一头,可对方是公主,到时候小姐见她是要以主母的身分等她行礼,还是先朝她行礼?
「我说没事。」齐墨幽神色淡淡地道,进了房便开始将待办的事项一一写下。
于是她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将院落旁的一处院子修缮好,两个院子再以穿廊衔接,加上腰门区隔。
这段时间,卫崇尽压根不见人影。
但她不担心,她差人到庆丰楼捎过口讯,告知他成亲的日期,只要他在那日回府即可,不得误了迎娶的吉时。
卫崇尽也没让她失望,成亲当日果然回来了。
「我服侍你穿喜服吧。」她一夜未眠,等着他归来。
目光落在桌上摆放的一套喜服,卫崇尽笑意甚浓,眸色更冷。「让你费心了。」
「应该的。」
卫崇尽没吭声,由着她替他更衣。「你知道外头传言都说成什么样子了?」
「听了一些,横竖不过是子虚乌有的事,听过便罢。」她替他穿上大红的喜服,仔仔细细地绑着每条绳结。
「坊间流传是易珂请旨赐婚,还说她曾经砸过你的铺子,为了嫁给我不择手段,把她说成了刁蛮的公主,你认为呢?」
「都是假的。」
「何以见得?」
「相公识得公主已久,该清楚她的性子。」
「不清楚。」
「清楚也好,不清楚也罢,横竖相处久了也会明白的,公主总不可能因为外头的蜚短流长就不出阁。」说白点,有人故意造谣,认定公主性子刚烈,无法容忍名声被毁,可能毁婚。
但,怎么可能?庆平公主心仪他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否则那天怎会被一张署名为他的字条给骗了出来?偏偏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认定根本是庆平公主策画这出戏。
卫崇尽直睇着她微勾的唇,不懂这当头她怎么还笑得出来。「好个大度能容的贤妻,我上辈子是烧了哪门子的香,这辈子才会娶了你?」
先动情的人是他,强求的人也是他,输的也是他……他怎会把自己过得这般狼狈?还不如回西北算了。
刻薄淡漠的讥刺教齐墨幽心底抽痛了下,但她脸上的笑意依旧不变。「好了,给你穿好了,一会吉时到就赶紧出门吧。」
卫崇尽动也没动,一双平淡无波的眸直瞅着她半晌,「你开心吗?」他突问。
她愣了一会才意会他问了什么。「开心。」娶了庆平公主,就算有朝一日四皇子想对他动手,庆平公主应该愿意当内应,帮助他逢凶化吉,这是她做不到的。
他轻点着头,仿佛不意外这个答案,面无表情转身就走。
目送他的背影,视野有点模糊,她轻眨着眼,深吸了口气,让画瓶进房替她挽发,让秦姑姑拿着宾客名单一一审核,扬起完美的笑容才朝外走去。
今日必须让在府里盯梢的人能好好地回去禀报,她势必要让婚礼完美落幕,绝不落人把柄。
第14章 娶平妻的一场闹剧
齐墨幽神色空寂地跌坐在冰冷的地上,一刻钟前,她把她的丈夫赶到另一位姑娘身边,强逼着他非和她圆房不可……她没有办法,有太多双眼睛盯着,他要是不进公主的房,这婚事一点意义都没有,无法取信于人,她的委屈忍让毫无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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