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底却暗自思索,春和长公主明明是下嫁,上柱国将军本不该纳妾,更别说有个庶出,但就是在春和长公主去皇家祭祀那几日,丈夫误饮了同僚的药酒,与春和的贴身丫鬟睡在了一处。
惹恼了公主,可想而知,春和顾忌许知善生母的贴身侍奉情谊,只灌了避子汤,扔到庄子眼不见为净,可惜一年后,丫鬟却产下一女,许知善生母自知对不起春和,但稚子无辜,许知善生母便书信一封,而后自缢于梁上,换得许知善被接回府上。
顾清宜以后是长公主的儿媳,对她有利的是少于许知善接触,但许知善豆蔻之年,瞧着模样纯良,淡淡之交也无妨。
许知善轻笑:“其实说来,我还是挺羡慕清宜表姐的,听说安州物产富饶,百姓和善,民风也是......”
话音未落,粥蓬那处却突然嘈杂起来——
“你们郡王府怎么看人下菜碟?!”
“就是!我们哥俩是从外地来的,就只分这点苎麻布,这是存心欺负我们!”
“......我大哥说的是,今天得给我们一个说法!”
对比下,裴汐显得细弱的声音解释:“今日份数快分完了,要是需要,等这月十五,郡王府还会......”
“老子不管!我今日天没亮就排着队,凭什么要等!”
......
顾清宜听见吵嚷,又见一瞬间便围满了闹事之徒,忙起身上前,想将裴汐拉回来。
蓦地,手腕被人牢牢拉住,许知善一脸惊怕的凑到她身边:“那边好危险啊,清宜表姐先不要过去。”
顾清宜皱眉,手上想挣开,却没想到许知善瘦弱力气却比她大,好在这时去打水的幸栖回来,她迅速的拨开人群:
“安敢放肆!”说话间,“锃”的抽出腰侧的配剑,利落地动作加上那泛着幽亮的剑刃让人群一静!
察觉到手腕一松,顾清宜眼神别有深意的看了眼许知善,但抬步却顿住,人群西侧,她瞥见那熟悉的身影!
顾清宜咬咬牙,眼见着幸栖平复了争乱,也没注意着她,提步往西边追了去,因动作太快,那春辰色的掐腰裙还荡出了一些飘逸的弧度。
身后的许知善上前,笑意盈盈的将顾清宜那掉在地上的绢帕捡了起来,揣进袖袋中,周遭混乱,无人发觉。
明风着急的跺了跺脚,看着围在身侧的李家亲戚和裴温等人,只放心的看向幸栖:“幸栖姑娘,我家姑娘的脚扭了,可能先送我家姑娘去医馆?”
幸栖收了剑:“这是自然,我即刻就送四姑娘过去!”
话音一落,她面色一顿,像是发现不寻常的环视一圈,顾清宜人呢!
“......你先送你家姑娘去医馆,我即刻就到。”
明梦不依了:“大公子不是让幸栖姑娘保护我们吗?那......”
话还没说完,就被裴汐打断:“也好,幸栖姑娘瞧着有威严些,就在这守着,我们先过去。”因脚上的剧痛,她最后几字泄出了颤音。
这时,许知善贴心上前:“我陪四表姐过去吧,方才清宜表姐说绢帕丢了,去东面寻了,咱们先不用等她。”
她话音一落,余光里见幸栖脚步一顿,转身就往东面走,去了反方向,眼底笑意更甚,手上越发用心的搀住裴汐,往医馆走去。
... ...
皓月当空,晚风习习。
郡王府松柏院早已经挂起上六角灯笼,灯火通明,与之相反的是主厅一室静谧。
李娥看着跪在正殿上的两人,顾清宜和裴温。
一人玩心大发,到了日暮十分才寻到,这两人也不相助姐妹,任由汐儿被人推搡,脚伤严重。
文姑站在一侧,看着胸口起伏尚未消气的郡王妃,轻声提醒:“王妃......”
果然,李娥深吸一口气:“你们二人,起身罢。”
这责罚庶女,罚就罚了,但这顾清宜......
先不说是表姑娘,责罚了传出去不好听,这好歹也是未来的许家儿媳,是该收敛些。
顾清宜始终垂眼看着膝下跪着的蒲团,虽是细山草织的,又铺了层织锦,但跪了半个时辰,膝上也耐不住生生地抽疼。
听见李娥压抑的声音,她跟着裴温再次行礼:“多谢姨母。”
半秋眼底掩不住心疼的上前搀着顾清宜起身,李娥看着两人弱不禁风的模样:“你们别觉得我苛责,觉得我心中只有嫡女。世家大族,最重要的是什么?族亲不团结相帮,咱们要是只顾着自己独善其身,兄弟姊妹不团结,不用旁人使袢子,自己都能晃散了。”
顾清宜低垂着的眉眼看着桌角,要是能瞧见她的眼神,就能看出她的心不在焉,但面上还是规规矩矩听训的模样。
不等李娥张口再训,屋外文酒的声音传进屋中:“郡王妃,大公子来了!”
顾清宜回神,眨眼间,屋里的烛火被男子带进来的清风吹得细微晃了晃,一身月影色长袍的男子走到了堂中:“母亲。”
李娥变脸极快,方才还怒气未消的模样,如今就是笑意堆满面颊:“文酒,快些给大公子看座!”
裴霁回早见殿中站着的两人,一身春辰色衣裳的顾清宜实在是太过惹眼,另一边的庶妹也是,眼睛有些红肿,看出来是被训哭了。
修长的手指接过丫鬟递来的安神茶,他状似无意问道:“母亲这是有要事相商?儿子可曾叨扰了?”
“诶,说什么扰不扰的,快些说说,今日让你办的事如何了?”话一落,她想起屋中还有两人,挥挥手放人:“你们先下去罢。”
突然想起什么,郡王妃叫住人:“对了,清宜,你四表姐腿伤了也不知什么情况,几日后长公主的赏荷宴,你准备准备跟着我过去。”
“是,清宜多谢姨母提醒。”
一边的裴温眼底闪过几丝希冀:“母亲,那我......”
“你姨娘前几日流了身子,原本念着庙会重要的缘故让你一起过去,如今回来了,你合该好好在她塌边伺候伺候,才不算失了孝道。”李娥笑意不达眼底说道。
站在裴温身侧的顾清宜清晰的瞧见她双肩微微一瑟缩,手微微往后背着的动作,像是想起什么不好的回忆。
其实知道裴温对许知谨的心思,顾清宜的心思是复杂的,也许是始终认为,该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不是自己的,再怎么强求也够不到,所以她很放心。
......又或者,她不想承认的一点,许知谨现在对她来说,就是熟悉些的、可为夫婿的陌生人,她还,没那么上心。
不知什么时候,吹起了晚风,半秋提着的灯笼也跟着一晃一晃的。半秋轻声道:“今日姑娘跪了许久,膝盖肯定淤青了,奴婢回去烧些热水,用热帕子给姑娘敷一敷,要不是姑娘不喜欢药味儿,是该用药油揉一揉的。”
“嗯,用热帕敷一敷就成。”她不喜欢药味,还是因为母亲的缘故,母亲缠绵病榻,她每日担惊受怕,久而久之,不管什么药味,都能让她心里排斥。
半冬看着姑娘强装仪态,咬咬唇更加用力的搀住人,“对了,姑娘,从姑娘回来就见姑娘心不在焉的模样,是出了什么事了,还是姑娘遇到——”
“半秋,”顾清宜嘴唇一颤,突然打断半秋的话,看着像是太着急了,而后语气和缓了些,“我只是没逛过上京的庙会,一时迷路了,姨母说的对,是该罚。”
半秋对上顾清宜暗含深意的眼神,咽下口中的话,顺着她的话道:“姑娘别自责,明儿一早我们就去宜秋阁看看四姑娘,姑娘自己逛庙会逛了一下午,买了许多玩意儿,正好给四姑娘解解闷儿。”
闪烁的烛火不经意的带过一个身影,好像跟在身后已经有了一顿距离,她忍着脊背蹿上的发凉,强装镇定的轻声“嗯”了一声。
好在夜色掩饰,没让人瞧出她的异样,她接过半秋手上的灯笼,顾清宜将灯笼摆正,带着半秋脚步平稳的往溪萸阁过去。
第10章 探病
含波湖是郡王府中央的春江湖延伸出来的小湖泊,间隔在溪萸阁和渚白居之间,夜色渐浓,晚风渐息,溪萸寝屋的窗子正对着含波湖。
当空的皓月映照在澹澹的含波湖上,明亮得好像让人伸手捞上一捞就能够得到,可就怕徒劳之后,是一场镜花水月。
半夏手中的杯子打翻了也顾不上,追问道:“姑娘说,看见了谁?!”
此时,含波湖对面渚白居的书房烛台火树莹莹明亮,幸栖安静的跪在地上,幸樛和幸桥站在一侧,幸栖是最小的妹子,幸樛自来疼她,如今只委婉的开口:“大人,小妹她一时大意,我愿代领责罚.....”
三人都不敢盯着案桌后的男子看,裴霁回身侧的烛火通明,漆黑的眼底却没照进多少光亮,让底下的三人大气不敢出。
“这次事急从权,”他声音漠然,“可是幸栖,这可不是你的能力不足。”
看好一个世家女,不是能力不够,而是轻敌。
幸栖咬牙,“是我的闪失,打草惊蛇,幸栖自愿领罚。”
案桌后坐着的男子并未开口说话,室内霎时陷入静谧,他在斟酌的模样,犹如在三人心上悬了个鞭子,不升不落,让人难受。
不知过了几息,就听男子沉沉的声音开口:“不必。”
这话让三兄妹心下细微的舒了一口气,裴霁回道:“既然打草惊蛇了,那之后你也不必再去跟前凑了。”
最好,就看看这背后之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药不投方,可别浪费了好药。
烛火一动,幸桥迅速转身:“谁!”
下一瞬,带着凌厉破空的剑声就在耳边,“——啊,是我、是我......”林水手脚颤巍巍的,声音破音尖细的喊道。
她咬牙睁开紧闭的眼,瞧见架在颈侧的长剑有剑鞘裹着,舒了一口气,却也不敢放松,她咽了咽,颤手举了举端着的托盘:“我、奴婢,奴婢来给大公子送参汤。”
“进来。”屋里传来幽凉的一声命令。
屋里,幸栖还跪在中央,室内一半月光从六开的雕花门打进来,一半是男子身后的烛火摇曳,冷暖光交闪,让林水第一次对这男子生出深深的惧意。
“奴婢、见大公子才从松柏院回来就到了书房,就想着为公子送些暖汤。”如果她举着汤盅的手不抖,会更有说服力。
“我不是说过,渚白居的丫鬟下人,不得踏入书房半步么?”裴霁回唇角带着淡淡的笑,好像只是好心的提醒她注意规矩,可这冷然的笑意却让林水的脊背一寒。
... ...
在云山住了几日,骤然回到上京,反而让人真切的感觉到了夏意。
今晨太阳好,顾清宜穿了身玉月色的夏日薄衫裙,系了襻膊,将广袖长长的袖子都陇起,露出纤细白皙的手腕。
她正跟着几位丫鬟一道将廊外的几盆牡丹花挪出来,准备让她们在院子里晒晒晨光。
溪萸阁之所以唤这个名字,主要是临着春江湖护含波湖之间的小溪,溪萸阁的花园子里也种满了朱瑾和茱萸,这两年,顾清宜无聊时也跟着丫鬟们侍弄花草。渐渐的喜欢上这让人心闲的活计。
才将那大瓷盆挪出台阶,顾清宜掏出绣帕擦了擦薄汗,实在累人,不等她再动作,黄嬷嬷就端着膳食姗姗来迟。
但她面上跟往日如出一辙的兴奋,只不过这次顾忌着什么收敛些:“姑娘,老奴方才在厨房,听到个了不得的消息......”
半秋皱眉,眼底压着些怒火,伸手将黄嬷嬷提着的食盒接过,去拿早膳去了一个时辰,敢情是磕闲牙去了。
顾清宜一反常态,看向黄嬷嬷,没有责问反而感兴趣问道:“这,府上是出了什么事了么?”
黄嬷嬷:“奴婢是听那些老姐妹说的,毕竟是那边院里的事。”她努了努嘴看向含波湖,隐晦的指向隔壁院落。
“老奴听说,那隔壁院里的林水姑娘被罚啦!原本说是要赶出院里的,谁知王妃知道了,就亲自去渚白居为林水姑娘求情了,这才吃了几个板子,继续留在院里。”
半夏问:“为什么?大公子不是向来说一不二吗,郡王妃何故干预大公子处置自己的丫鬟?”
“咦呦!难怪说你们年纪小呢,”黄嬷嬷神情夸张,隐晦的笑笑:“这世家的公子,哪个十八九岁之后,身边没个知人事的通房丫鬟?林水是郡王妃安排给大公子的,不然你们以为,府上都叫她林水姑娘......”
顾清宜一顿,倒是第一次听说,但这林水犯了什么事,就要被赶出去了?
黄嬷嬷砸嘴,苦口婆心的模样:“姑娘,你可别觉得老奴说这些不堪入目,咱们夫婿是世家子,日后保不齐要比”她声音压低:“要比郡王的后院还乱呢,姑娘可得打听打听,这许二公子,现在身边可有什么实在可心的人儿,日后可得早做打算,得像郡王妃那样,该立的规矩都得立好......”
后面的话她越说远,顾清宜颦眉,对她这些话当真没什么兴趣:“黄嬷嬷,我知晓了,对了,四姐姐昨日伤了脚,我想着送些值钱的药材过去,但我与丫鬟都不大方便出门......”
“嘿,姑娘可以吩咐老奴我啊!”黄嬷嬷注意力瞬间被转移,在身前搓了搓手,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我听说上京的药堂有许多上好的人参,嬷嬷等下出去,就买根品相好的,到时候我送给四姐姐也不算寒碜。”
“诶。诶,那是自然,老奴一定帮姑娘办好!”
顾清宜淡笑:“那嬷嬷就跟着半冬去库房支银子吧,能买到好的就成。”
“老奴遵命。”
半冬抬眼,看她见钱眼开的模样,皮笑肉不笑道:“嬷嬷,请跟我来吧。”
转身后,她的神色沉下来,姑娘说的对,这三天五天小摸小贪的,闹出来也掀不起什么大水花,不如放着她,看看她能有多大的能耐,最后一并给她治了!
到是一边的半秋有些担忧:“姑娘,虽说黄嬷嬷不着调了些,但有些说的也没错,那许二公子身边,要是有些红颜知己的通房丫鬟,日后的日子定是有些难过的。”
院子里有石桌,顾清宜将膳食从食盒里拿了出来,闻言也没抬眼,拎得很清:“现在的担忧都是为时尚早,你家姑娘不过是指了婚约的女子,成了亲尚且还能再和离,更何况,这么久了,许家态度暧昧,且顺其自然罢。”
半秋怔愣:“......姑娘,是不是不喜欢许二公子?”
顾清宜拿着玉著的手一顿:“我们只见过几面,他是位品行好的公子。”至于喜不喜欢?她想这更是远了,只见了几面,她不知全貌,也未仔细相处,何谈心悦?
“姑娘半月前,还想着忍一忍,到了许家就好了......如今却没将许家作为后路,开始惩治黄嬷嬷了......”
“半秋,”顾清宜抬起眼,向来清冷淡然的眼底,满是认真严肃:“昨夜我与你们四人说了龄安带回来的消息,你们就该明白,我如今只想寻求真相,没有那么多心思计较在婚事之上。”
半秋敛了忧色,歉意道:“奴婢知错......那姑娘何时出去,我还以为姑娘会借着今日买人参之事出去见龄安,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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