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医院后，许辞没再说要吃东西，陈郁拿了两串钥匙在她面前晃了晃，“哪个？”
许辞上次坐他摩托车坐怕了，直接指了车钥匙，“就这个吧，这个稳妥点。”
“你还真是贪生怕死。”陈郁有意呛她。
若是放在平常，许辞早和他怼起来了，但偏这刻，陈郁的话掉在地上，没人接。
陈郁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收起钥匙，轻轻地叫她，“许辞。”
许辞吸了吸鼻子，抬起头，拼命地朝外面吐气，像是心里有一股子吐不完的浊气一样。
她不开心的时候就会这样，不会哭，不会闹，就只会不断地进气出气来发泄自己郁结的心情。
因为不开心，眼睛还有点红红的，凌乱的头发贴在脸上，气息有些不稳，鼻翼微动，陈郁才注意到，她出了一身的汗。
五月份的天谈不上多热。
“怎么了？”陈郁问。
许辞没回答他，陈郁也不急，他知道许辞的性子，有什么事情都往心里塞，越逼问，越藏得深。
陈郁拉着许辞的手下了停车场，上了车，空调开得很足。
吹得许辞整个人头发乱飞。
安静的停车场加上足量的冷气，许辞的心情冷静地很快，“你中午不是吃的很开心吗？怎么现在又饿了？”
她说的很认真，原本还想呛她的陈郁，一下子被她说的没话了。
“你不饿了？”陈郁反问。
许辞摇头，“刚才是饿的，现在不饿了。”
“陈湘中午和你说了什么？”
“什么？”
陈郁觉得她明知故问，许辞是一个很能控制自己情绪的人，极少见这样的时候，偏偏是在和陈湘吃完饭后。
他关了空调，换了个姿势，侧身看向她，没和她绕弯，“相亲的事情，陈湘告诉你了？”
原来他是觉得自己是因为这件事情才心情不好的。
许辞没法和他解释她郁闷的点，“你和谁在一起，都不是我应该干涉的事情。”
陈郁的脸色有微微的变化。
许辞怕他生气，说，“你妈没说错，你年纪确实是不小了，是时候该结婚了。”
“我不喜欢林清鸢。”陈郁沉着脸。
他觉得他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许辞低着头嗫嚅，“结婚这种事情，合适比喜欢更重要。”
“许辞。”陈郁这会眼底已经彻底冷了下去，“你听得懂我在说什么吗？”
“我听得懂。”她又不是傻子，然，许是刚才糟糕的心情还没调整过来，格外地倔强，“林清鸢适合你，她的学历，家世，完全配的上你。”
比她好上千倍万倍，是她许辞拼了命也赶不上高度。
陈郁望着许辞此刻坚定的表情，觉得很陌生，从前的她，是拼了命也要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的小姑娘。
明明不久前，她还像是个易碎的娃娃，靠在他的怀里，让他骗骗她，可怜地不行。
“林清鸢适合我，那谁适合你？”
“傅云深？”
第140章 悖论
许辞掌心像是被电过一样猛地缩了一下。
两个人僵着，谁也没说话。
有辆救护车闪着灯冲进来，很急，声音很大，借着这突然的声响，许辞吸了吸鼻子，“我和他只是合作关系。”
“你有什么东西需要和他合作？你觉得他是什么好人？”
“我自己的事情，你别问了。”
救护车那边，几个医生赶过来，有点严重，一个医生在指挥，杂音很多。
许辞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陈郁俯身摁住了她的手腕，强硬地把她压在车上，墨色的眼瞳里透着和往日不同的凝重和沉闷。
许辞有点慌，“你干什么？”
“我不会和林清鸢相亲。”
“你有自己选择的权利，没必要专门和我说。”
许辞想走，但陈郁没有放人的意思，车厢逼仄，气压低，压得许辞很难受，一根弦紧绷着。
陈郁放倒副驾驶的位置，许辞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倒了下去，害怕地抓住陈郁的手腕。
手臂精瘦用力，肌肉的形状恰到好处。
陈郁反手抓住她的手腕，牢牢地把许辞压在下面，手举过头顶。
骨子里的那股疯狂劲正在喷薄，喉结上的痣鼓动，“许辞，你知道我在和你说什么，别装傻。”
“我知道！”许辞急的踹他，这样的姿势让她很不舒服，但陈郁没有松手的意思，积攒了这么长时间的火气像是找到了一个出口，许辞眼睛“噌”地红了，“陈郁，我不是傻子，我当然知道你的意思。”
“但是知道又有什么用，你觉得我故意装傻，那你呢？你回来这么长时间，你有正面和我说过一句要和好吗？是，你搬到我隔壁，你关心我妈，你只会旁敲侧击，你没长嘴吗？”
“你说我装傻，可是是你，先不给我一个确定的答案，你让我拿什么回应你，拿我曾经那可怜的一厢情愿，还是和两年前一样，站在你家门口，听你妈对我的侮辱？”
许辞眼睛里满是红血丝，抖得厉害，气喘不停，“陈郁，让你开一次口就这么难吗？”
她知道自己这会形象全无，但她已经顾及不了那么多，直勾勾地看着面前的男人。
陈郁的眼眸缓缓变得阴郁起来，撑在座椅上的那只手松开。
许辞顺势坐起来，紧了紧自己的衣服，平复自己的心情，“你妈接受不了我，你也不愿意为我放低姿态，陈郁，你比我更清楚，我们两个人没有未来，就算是在一起也是玩玩而已，可是我不想陪你玩。”
许辞没看他，但是她能猜出陈郁这会的心情。
手机铃声这时响起，陈郁接起，电话那头说的很急，应该是和刚才的救护车有关系。
陈郁说着就下车，车子就放在车上，没拔。
许辞在车上呆了一会儿，拔了车钥匙，下车。
她没想到自己今天会这么失态，和陈郁说这么多。
她不应该把火往他身上发的，更别提急的时候，夹杂着一些违心的话。
陈郁有更好的选择，而她只是一滩烂泥，都快成淤泥了。
沾上她，不会有什么好事。
她原本只是想出来散散心，估摸着这会那个男人应该是走了，才回去。
宋齐雅镇定自若地剥柚子，看到许辞来了，招呼着她坐下，问她要不要吃柚子。
许辞心里天人交战了一会儿，不知道怎么开口，干脆接过宋齐雅的柚子，拿过桌上的小垃圾桶，剥了一块，送进嘴里。
好巧不巧，徐敬柏这会给她发了消息，她和傅云深的事情徐敬柏还不知道，还在问她进展。
“谁啊？”宋齐雅伸长脖子过来看。
许辞没急着回，掀起眼皮懒懒地看了一眼宋齐雅，装作漫不经心，“不认识，说自己姓徐，要和我谈谈。”
宋齐雅手上的柚子掉在地上，反应很大，许辞就这么盯着她。
“妈，你怎么了？”眼神荡着平静。
宋齐雅避开她的眼神，“没怎么，不认识的人少接触，听妈的，把这个人删了，都不认识，找你肯定另有所图。”
许辞瞧她一眼，“你在怕什么？”
“我能怕什么？我这不是……”宋齐雅说一半不说了，许辞这会看她的眼神不是一般的询问，她心里咯噔了一下，想到什么，“你刚刚是不是在外面？”
“徐敬松是谁？”许辞没接她的话，声音冰冷。
“他谁都不是，今天的事情，你就当没听到。”
“妈！”
许辞冲着她歇斯底里地叫了起来，倒把宋齐雅吓了一跳，她拉着宋齐雅的胳膊，有些说不出话来，“我要是不知道，你还打算骗我多久？我还至于一天天地看许平远的脸色？我的日子怎么可能过成现在这个鬼样子！”
许辞从没这样激动过，“你当初为什么要找许平远？徐家不要就不要，我们自己过不就行了？如果不是许平远，我怎么可能被人诬陷两年，犯得着被许婧摁在地上欺负？犯得着永远看别人脸色，被人唾骂是私生女！”
她是顶着二十多年见不得人的私生女的名号过来的。
宋齐雅心情不比她好到哪去，心里也憋着气，“我不找许平远我找谁？跟着我你只能饿死！我早就说过的，你现在有这样的生活，都是你妈我的功劳，不然，你现在就是一个穷人家的丫头，哪有那么安稳的生活，说不定早就嫁人生子补贴家用去了！”
“是啊，你说得对，可是我现在生不了孩子了……”
两个人吵得很凶，全然没注意到这会有人推门进来。
宋齐雅泼妇属性在这一刻展现地淋漓尽致，“你不能生孩子还怪我？是我让你不能生的？”
许辞像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笑话，气笑了，之后是无穷尽的冷漠，“你真的是我妈吗？”
这些年，她没少见宋齐雅的自私，但这会，当这股自私再次显现出来的时候，她才体会了悲凉的含义。
她提着包转身，撞到身后的女人。
一惊。
小余挥挥手，“我来给宋女士做术前检查，手术提到今天晚上了，本来想和你们说一声的。”
“主刀医生是谁？”
“陈医生。”
许辞抿抿嘴，没说话，抬脚往外走。
小余在门口叫她，“许小姐你去哪里？一会儿做完手术要家属陪同。”
没人回她。
第141章 这是我的隐私
小余没办法，只能先给宋齐雅做检查，中途，宋齐雅拉着她不安地问成功率是多少，这种事情小余不敢保证，含糊不清道，“是陈医生做手术，您就放心吧！”
陈郁的事情宋齐雅听陈湘说过，总之是很厉害的医生。
她这才放心了下来，小余做完检查就走了，宋齐雅莫名觉得周围空空荡荡的，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右眼皮子突突地跳。
宋齐雅这边没有家属，小余只能去请示陈郁。
陈郁正在看书，中指抵着书内页中脊，反扣在桌上看她。
小余：“许小姐好像和宋女士吵架了，没回来，一会儿风险知情单上的家属签字怎么办？”
“她人呢？”
“不知道，往外面走了。”
小余没听到全程，只听到了零零碎碎的东西，也不敢妄下断言。
有病人来找护士，小余先出去。
陈郁在座位上坐了会儿，拿出手机给许辞打电话。
没打通，关机了。
离手术开始的时间没多少，陈郁走不开，干脆拿笔在家属一栏填了自己的名字。
把书放回原处后，就去做术前准备。
……
许辞从医院出来，直接去了许平远家。
离医院不算远，到的时候正好是许平远下班的时候。
许辞没进去，隔着一条马路看着。
许平远车子开进来，许婧和靳辞从别墅里出来迎他。
许辞站的远，她们没看到她，说说笑笑地回了别墅。
许婧和朝闫的事情已经解决，许平远倒也没那么烦躁了，朝家的手很长，三两下就把网上的纷争平息了。
不过，闪婚闪离，对朝闫的名声不是很好，朝家也不愿意让朝闫背一个接盘侠的锅，干脆就认下了这个孩子，对外宣称孩子还小，先在许家养着。
等风声过去之后，两家人就没什么关系了。
但有些内幕，还是会透露出去，许家现在在芜城的风评着实是一落千丈，不然许平远也用不着早出晚归。
在路上的时候，许辞想了很多，许平远二十多年前愿意认下她，多半就是在将来许家出事的时候可以推一个人出来挡枪，之前许家和贺家联姻就是其中一步。
她想过怎么冲进许家，怎么歇斯底里地朝许平远发火，控诉他二十多年的利用，但最后还是没有这么做。
她和宋齐雅还要生活，这件事情不能捅出去，捅出去，以许平远这种好面子的性格，指不定会做出什么难以收场的事情来。
准备走的时候，手机响了下。
是徐敬柏的信息，约她见面。
她下午的时候忙着和宋齐雅吵架了，把这件事情忘了个干干净净。
都和傅云深闹掰了，她照道理是没有理由再和徐敬柏联系的。
但这会，因为宋齐雅的原因，似乎又多了一个理由。
然，许辞想了下，还是拒绝了。
许家不咋样，徐家也不见得是个太平的地方。
她没有必要再把事情复杂化。
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这个点，宋齐雅的手术已经开始了。
陈郁之前说过把握很大，就绝对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加之这会，许辞也确实不想再看去看她，打了辆车回家。
……
晚上十点，医院的手术室灯灭了。
陈郁走出手术室摘了口罩洗手消毒。
手术很成功，病人没有家属在，陈郁亲自给人送回的病房。
叮嘱护士好好看着人，有什么问题立刻给他打电话。
又给陈湘叫过来陪床。
弄完之后，走进办公室换了件外套，习惯性地往桌子上摸了一把，没摸到。
办公室的门忽然被推开，陈郁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盛槐走进来，拿了个东西给他。“陈医生是在找这个吗？今天下午的时候许小姐给我的，我看她好像很急的样子，就顺手帮她了。”
是他在找的车钥匙。
盛槐之前来找过陈郁两次，很巧的许辞都在，两个人打过照面，许辞应该是觉得她和陈郁的关系还可以。
陈郁拿过车钥匙，礼节性地道了谢。
盛槐叫住他，表情有些挣扎，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陈医生和许小姐是我想的那种关系吗？”
陈郁虽然刚来医院没多久，但已经在众人的口口相传中有了一个基本的印象，年轻有为，严肃，待人也很冷清，和谁都保持着距离，不会轻易帮人忙。
但听住院部那边说，对许辞的母亲很是上心。
盛槐见过他和许辞的相处，说的话虽很官方，但两个人之间似有一种若有若无的磁场，她能感觉到，却不敢确定。
陈郁抬头看了一眼盛槐。
盛槐怕他误会，解释道，“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好奇。”
陈郁是全科医生，兼修过心理，这会的盛槐，小心思很多，几乎是把心摊开在陈郁的面前，让他看。
陈郁没戳穿她，只是清冷地回应她，“我不喜欢把自己的隐私告诉不相干的人。”
盛槐一怔。
陈郁手搭在门把手上，说，“我要锁门了，盛医生还要继续呆在里面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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