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不知从哪个方向吹来,吹皱了她心口涌过的浪潮。
他是什么意思?
来不及想,他忽然松开她的腰肢,改为牵住她的手,干燥的拇指在她潮热的掌心磨了几下。很不经意。
郑启B一时哑然,被谢浔之那一番以退为进,包容甚至是纵容的话堵得没声了。眼前的场景很刺眼。
相扣的手,以及无名指上的戒指。易思龄从来不会戴这么便宜的戒指,所以那是对戒。
郑启B感觉一颗心坠入深渊,说不出的难受,憋闷。
那场争吵之前,他们也说起过,要约一天去选戒指。就因为他的一时脾气,一时胜负欲,他弄丢了她。如果他没有故意跟易思龄斗气,没有非要争赢,没有耍公子哥脾气,是不是和易思龄结婚的会是他?
“走吗?”谢浔之询问。
易思龄点头,被他牵着往前走。
郑启B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没忍住,扬声喊道:“Mia,如果我当时跟你低头,跟你道歉,我们是不是能走到最后?”
易思龄停下脚步,身旁的男人也停下。
“郑启B,没有那次吵架,我们也走不到最后。因为我们性格不合适。”
她声音泠泠,谢浔之很少听她说话不带一丝感情。她大多时候说话都是娇里娇气,不然就是得意,不然就是生气。
但此时,单纯冷漠。
“以后不要再来找我。你祝福我,我还能念你的好。别让我讨厌你。”
郑启B没有再纠缠。
在易思龄说没有那么喜欢的瞬间,他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干。
他到这时才想明白,回不去就是回不去了。他发这一场疯,除了彻底输给那个能光明正大牵易思龄手的男人以外,什么都得不到。
――
谢浔之的手掌加重力道,牵着她,也不知道要把她往哪里带。
从露台回到室内,夜愈浓,气氛愈嗨,电音鼓点像一把小榔锤敲着心口。
咚咚咚。
易思龄别扭的很,掌心的汗水越来越潮,黏糊糊的,很不舒服,偏他又握得紧。
“你松开我。”她甩了下手。
谢浔之瞥她一眼,没松开,和她僵持。易思龄不大懂他现在是什么意思,耳边明明很喧闹,心里却寂静得发慌。
他不说话,气场如此冰凉又深沉。
他生气和不爽都在情理之中,毕竟刚刚的事太跌份了。他这种位高权重的男人,到哪都被供着,郑启B却指着他鼻子挑衅,还是这样幼稚的挑衅,情啊爱啊什么的。想想简直是可笑。
可这也不能怪她。她又管不着前男友发不发疯。
真是要被郑启B害死,婚还没结,就闹得不愉快,她没想弄成这样。
易思龄不想就算了,一想就委屈的很,垂了眸,“谢浔之,你松开我。”
谢浔之看着她委屈又倔犟的表情,贝齿咬着一点唇肉,脸颊泛着酒精催出来的粉。
沉默了几息,他叹气。
随手推开一旁的空包厢门,谢浔之把她带进去,厚重的隔音软包门关上,外面的喧嚣陡然止住,世界安静下来。
门关上的一瞬间,易思龄就要去推门,被谢浔之拦住,他声音低沉,“陪我抽支烟。三分钟,好吗?”
走廊上不能抽烟,一楼散台区也不行,想抽就要去吸烟室。但vip包厢里却能抽烟,装了全套的过滤新风系统。
易思龄疑惑:“你不是不抽烟?”
认识他起,就没见过他抽烟,他的车他的外套他的气息都不沾烟味,只有一种幽幽的,绵长的沉香。
谢浔之摊手,“平时是不抽。”平时最多抽几口不上瘾的雪茄,但此时此刻,他需要尼古丁入肺。
从口袋里掏出一盒烟,来之前从车上顺手拿的,他怕这样的场合需要给人递烟,所以准备着。给人递烟这种事,他好多年没做过了,是二十出头,在商场上初出茅庐的时候做过,现在他的地位早就不需要主动给人递烟。
可港岛这边都是她的朋友,他不能表现得太清高,要给她面子,给她朋友面子也是给她面子,不是吗?
他没想到这包烟是给他自己拿的。
烟有了,但没带打火机。
好在vip包厢什么东西都齐全,桌上摆着醒酒器,酒杯,冰桶,扑克牌,雪茄剪,点火器,火柴……他走过去,弯腰拿了火柴。
“呲啦”一声,火柴短促地划过鳞片,指尖登时腾起一簇火光。
谢浔之咬着烟,凑过去。
光影下,浓郁的暖色铺在那张淡漠的脸上,眼底的晦暗,模糊如潮。
气氛就像他周身萦绕的烟雾,幻化成不具象的形状。包厢中只开了氛围壁灯,视线昏昏暗暗。
外面如此热闹,这里却像深海。
两人都没坐,谢浔之就站在那抽烟。易思龄靠着墙,露背的金色礼服浓墨重彩,露出来一对蝴蝶骨贴着水晶砖,一片冰凉。
易思龄很少有不自在,有度秒如年的时候,只能靠玩手指甲打发。
三分钟怎的如此漫长?
她偶而瞥一眼他指尖的烟,才燃烧了短短一小截,然后看见他匀称修长的指骨,像孤孑的竹茎。
她小声哼了哼,继续低头玩新做的美甲。
“你喜欢吃什么?”他忽然沙哑地开口,视线蔓过来。
易思龄怔了下,随口道:“很多啊,东星斑,和牛,香芋巴斯克,椰香鸡……太多了,一时半会说不完。”
谢浔之沉沉吸了一口烟,吁出来,眼底缠着化不开的浓雾,“那喜欢喝什么?”
“不加糖的芋泥奶茶,加奶的英式红茶。”
“喜欢穿什么牌子的高跟鞋?”
“……”易思龄无奈,“Rene caovilla……Manolo blahnik也不错,但要定制款,烂大街的我不爱。”
谢浔之弹了弹烟灰,“喜欢哪个设计师的珠宝?”
到这时,易思龄也平心静气不下去了。她知道他是什么意思。郑启B的那番话,他上心了,不然不会这样。
她掐了下指尖,走过去,定定地看着他:“谢浔之,你不用太在意郑启B说的那些,他就是为了气你,你认真就输了。”
认真就输了。
但谢浔之从来没有输过,不认真时没有,认真了,更是只会赢。
谢浔之眯了眯眼,“与他无关,是我想知道。”
她歪头,“贵的,贵的我都喜欢。”
谢浔之笑,但眼中的浓雾继续凝结,“颜色?”
“红色。紫色。金色。”
嗯,是衬她。红色浓烈,紫色靡丽,金色富贵,都是娇贵的颜色。
谢浔之食指和拇指捏着烟管,送到唇边,吸了一口,随后将烟蒂捻灭在烟灰缸。
烟雾吞吐而出,模糊了他英俊的五官,只是面无表情,看上去有些冰凉。
他就这样一瞬不瞬地看着她,忽然间,他扣住她的手腕。
一阵电流从脉搏处淌过,迅速滚到心口。她睁大眼睛,下意识要甩开,却被他顺势一拽,整个人跌跌撞撞坐到他腿上。
“谢浔之!”她生气地连名带姓喊他。
谢浔之手臂环住她的腰,不让她挣脱,脸靠过去,一双深邃的眼眸隐隐有浓烈的物质在缠斗。
易思龄心跳的很快,语气无奈又焦躁:“……你到底要做什么?”
她是有些不好意思,想安抚他,才浪费时间陪他在这抽烟,但不代表他能这样欺负她。
谢浔之:“最后一个问题。你生气了要怎么哄?”
他呼吸中夹杂着清苦的烟草香,和她颈间散发的性感的香水味缠在一起。易思龄的气息越来越轻,心跳得越来越汹涌,眼瞳微微恍惚,被这种暧昧的气氛逼得双颊发烫。
“……不知道。”她迫使自己镇定。
“现在生气了?”
易思龄:“……没有!”
“到底。”他圈紧她腰身。
“……谢浔之。”易思龄闷哼一声,被他箍得喘不上气,她两手撑着他的肩膀,用力推,可这点力道杯水车薪,她弄得手疼,只好放弃,咬牙警告:“我现在生气了。”
谢浔之手掌摁住她薄瘦的背脊,表情很淡:“料想也是。”
他无耻!
易思龄热得难受,又委屈得要命,她发狠地捶他肩胛骨,“谢浔之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你先告诉我,你生气了该怎么哄你。”
“我说什么你听什么。”她气得眼睛也红,“什么都听我的,就叫哄我。”
谢浔之注视着她绯红的小脸,漂亮得不可方物,就像一朵娇贵又难养的花。
他想把这朵花养好。
至于养花之人会不会有一天喜欢上这朵花,这朵花又会不会喜欢养花之人,他以为他不会想这么多。
但此时此刻他心里情绪翻涌,不是一支烟能够荡平的。
实际上,他想得很多――
这朵花在之前还有别的养花人,那人知道这朵花喜欢几点的阳光,喜欢什么养料,喜欢什么湿度的空气,喜欢怎样的风,和煦的春风,抚慰的夏风,凉爽的秋风。
这朵花会不会偶而怀念上一任养花之人,会不会把如今的养花之人和上一任做对比,会得出怎样的结论。
他们曾吵得面红耳赤,曾因为冷战而决绝分手,但他们也曾牵手过,拥抱过,吻过。
相爱过。
心脏在一连串鬼迷日眼的问题中裂了缝,他的理智在出窍,他觉得他像另一个人。
总之不是谢浔之。
“我们是自由相爱,你呢。”
这句话今晚最刺耳。
谢浔之眼眸深暗,凝视她微微翕张的唇,两瓣柔软的,曾被别人辗转过的唇。
其他人吻过吗?尝过是什么味道吗?是甜的酸的还是醉人的?
他知道他不该想这些问题,很阴暗,很不君子,很不磊落,甚至很龌龊。但君子也不能控制自己的想法每时每分每秒都磊落,尤其是面对易思龄这种半妖半仙的漂亮精怪。
她到这时了还委屈巴巴地看着他,说他做事不讲道理。
讲什么道理?讲道理她会听?
胸口有各种情绪在交织,他忽然手掌用力,摁住她背脊,将她推过来,鼻尖很轻地碰了下她的鼻尖。
气息在零点一毫米的距离中冲突,撞击,交融。
易思龄双眼睁圆,不知所措地揪紧他的衣领,喉咙咽了下,呼吸被他吞掉。
这是一个为方便接吻而准备的姿势,只要稍稍动一下,唇瓣就要贴上。
易思龄不敢动。
怕一动,就是她亲上去,很丢脸。
但她忘记了,她可以往后退。
在昏昏的光晕中,他的目光很深,深到像一张巨大的缓缓张开的口。
“你喜欢他这种?”谢浔之问得很平静,也很冷漠。
易思龄脑袋咣了一下。
“……不喜欢……”
“但你喜欢过。”
谢浔之的声音压得很低,呼出来的气息温热干净,带一点残留的烟草气息,又让人觉得冷。他们之间的空气流动得很缓慢,很浓稠。
谢浔之其实把郑启B从上到下观察了一遍。原来易思龄喜欢过的人是这种,长相好,气质风流,有些邪气,看上去很会玩,能随口哄她唤她bb。
她喜欢这种啊。很一般。
“……”易思龄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心脏好煎熬,她甚至觉得他就这样吻下来,她都算了,都好过吊得不上不下。
她以为他会吻她,都这么近了。
易思龄崩溃:“你到底在发什么疯。”
谢浔之没有发疯。
他笑了下,手掌很克制地往上,贴她的后颈,缓慢地声音如同蛇信子,还带着几分低沉的性感,钻进她耳朵深处,“我觉得他很一般。”
“……”
他疯了吧。易思龄眩晕。
“思龄小姐,以后眼睛擦亮一点,不要喜欢一般的男人。”
“……”
易思龄气得想咬他。
谢浔之一点也不想欺负她,但她这样,他心中舒畅。终于放松力道,也后退了一寸,就在易思龄觉得他发疯结束时,他杀了一个回马枪,捧住她的脸,就这样吻了下来。
迂回了许久的战线终于推进到最后的城池。
易思龄呼吸凝固在肺里,双眼瞪圆,垂在身侧的手攥紧。
以为他不会吻了,没想过他又毫无预兆吻下来,更没想过,他接吻会是这样的。
用柔软的舌和坚硬的牙齿,啃噬她。
他比她想的要坏很多很多。
克制,凶猛,散发一种莫可名状的性感。
他这样禁欲的男人,接吻居然很欲。
――
第25章 蟾宫折桂
吻了很久。
谢浔之不知道这是易思龄第几次接吻,第几次都没关系,他是第一次。
第一次,无论如何都值得纪念,因此要吻久一点。
接吻比想象中要流畅,他以为吻下去后,他会因为不知道怎么做而让易思龄看笑话,但事实是男人在这方面无师自通。
她一直紧紧揪着他的衬衫领口,腰肢和背脊都绷紧,他能感受到,柔软的双唇很湿润,翕张,是很配合的姿势,在他的舌尖探进来的时候,躲了下,很快又不躲。
接吻时发出水声,像猫的尾巴点一下池塘,在心尖荡漾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谢浔之没有想过,易思龄接吻的时候会很乖。他以为她会发脾气,发火,推开他,然后给他一巴掌。
但她却乖乖张嘴,乖乖闭眼,乖乖攀着他,像一只被人撸舒服的小猫咪。
昏暗的包厢里,女人坐在男人腿上,光洁的小腿无意地蹭着男人笔挺的西装裤。
走廊偶而会有动静,有人走过,易思龄紧张,抓他抓得更紧。男人安抚地拍拍她的腰,示意她不用紧张,又继续允吸。
整座酒吧都被包下来,二楼的vip包厢都留着备用。
随时有人闯入。
好像在偷情,易思龄要被暧昧、紧张和舒服这三种感觉一并绞死。
谢浔之轻轻衔着她的唇瓣,睁开眼看她,嗓子里忽然闷出一声笑。
易思龄被这声低笑烫了下耳朵,倏地睁开眼,茫然地眨了眨。激烈的吻让说话声有些哑,黏着什么。
“笑什么……”
“没什么。”
他笑她紧张。
谢浔之最后亲了亲她的唇珠,然后绅士撤离。
第一次接吻,不论从任何角度而言,他都没有遗憾。
易思龄有些呆滞,随之而来的是很深的羞赧,她垂下眼去,“谢浔之,你什么意思。”
谢浔之温柔地抱了她一下,最终没有多说,说什么都无用。他欺负她,这是不争的事实。
26/109 首页 上一页 24 25 26 27 28 29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