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的轿子上,明亭香一手搂着宝吟,一手按在小腹上,在她生命中增加了几个成员,带给她新生的喜悦,一个陪在她身边,一个即将出生,未来仍有机会再增加,喜悦会加倍成长。
这个消息会令夫君高兴吗?明亭香心中仍有一丝疑虑,新的生命可以拉拢疏远的心吗?在王府上下,所有人会为此事欢声雷动已是毋庸置疑,但是最重要的、最值得争取的人呢?他会回头正视她吗?
随着轿子的摆荡,亭香的心思跟着高低起伏,全都围绕在博穆身上。
这几日来,两人的关系有了些微妙的转变。
不仅在闺房中,在平常的相处当着下人面前,他居然反常地牵手、轻搂着她,抚着她的头发,深情看着她,让她情愿沉溺在他的绿眸。
他的改变令人欣喜,口中是没有道歉、认错,可是行动上的体贴比甜言蜜语更窝心。
“来者何人?”
轿夫紧张的大吼声,唤回了明亭香的思绪,她发现轿子歪歪斜斜地晃动,继而重重地放在地上,轿帘外未知的事令人提心吊胆。
襄王府的轿子有着皇室的标记,外人该认得的,不会有人敢随便冒犯。
隔着轿帘她先将宝吟推至身后,她挡在前方,即使伸进的是刀子,她亦会拼死保护宝吟。
外头传来肢体搏战的声响,拳头与肌肉的撞击声令人胆战心惊,明亭香不仅为自身的安危担忧,亦为轿夫们的性命忧心。
逐渐战斗声停止,只留下吃痛的呻吟声,而若耳朵没有问题,明亭香可肯定倒下的是襄王府的轿夫。
轿帘前停着的身影,她日前才见过,未来的命运令人害怕。
“久违了,看来这一次你是插翅难飞。”
第十章
多磐那张猪脸出现在轿门口,一阵恶心感突然涌上,令明亭香差点呕吐。
“没有了王爷和他的护卫,你充其量也只是一头待宰的羊。”
伸出了猪蹄手,她将明亭香自轿中拉出。
为了腹中的小生命,明亭香不敢冒险,只得乖乖听从命令步出轿子。宝吟害怕得小手紧环住她的腰肢,第一次她庆幸女娃收起暴烈的脾气,没有轻举妄动,否则这些丧心病狂的男人,不会手下留情的。
“你想做什么?”明亭香为自己的声音平稳坚定而骄傲。
多磐仰首哈哈大笑,“做什么?当然是送顶绿帽子给襄亲王,让他这辈子在宫里别想翻身。”
新仇旧恨他非毕其功于一役不可。虽然鳖拜忌惮博穆的军功威名,可是朝中多是鳖拜叔叔的爪牙,他算个什么东西,这辈子不可能压过他们的权倾天下。多磐知道若想出人头地,继承鳖拜的权位,得先除去博穆这个绊脚石才能无后顾之忧。
当然明亭香的哥哥们原先也在他的报复名单上,只是被博穆抢先一步,将他们派遣至西北前线,不过没什么大碍,在军中他们若非战死沙场,亦可能在严苛的训练操演中撑不住,即使幸运返朝,他也有法子整得他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绑架一品命妇得发配边疆,难道你愿意自毁前程,永不回京?”明亭香以理说之。
但是这种罪罚多磐看不在眼中,天大的麻烦只要抬出鳖拜的名号,谁能奈何得了他。只怕原先该审他的官儿,也得趴在地上求他高抬贵手。
有了鳖拜这门亲戚,他连做皇帝都有可能,还有谁可怕!
他将明亭香当个布娃娃似地拉扯,要她吃痛的求饶,叫他一声祖宗才愿罢手。但是他没料到这妮子脾气死硬,几次差点摔跤却哼也不哼一句。
“叫啊,或许我还能饶了这小杂种一命。上一次她差一点便要了大爷的老命,这仇可不是随便能善了的。”
知道这妮子骨头硬,多磐将目标转移到小娃儿身上,不怕她不屈服。她专心一意地护着丫头,可让他抓到了罩门。
伸手欲抓过宝吟,却被她们娘儿俩灵巧地避开。一次次的落空令多磐失去耐性,下令护院加入捉人行列。
明亭香心头一凛,反手抓着宝吟自袭来之人墙的缝隙中钻过,逃入邻近的小巷弄中。
附近的地形她完全不熟悉,非常有可能走错了路钻入死胡同,但是她已然不在乎,目前她得为宝吟求得一线生机。
瞧见右前方有扇门没关紧,她赶忙奔过去拍开门板,将宝吟安排躲藏。
“乖,等那些坏人走了之后,赶紧去找阿玛求援,额娘与宝宝的性命全看你了。”临走前明亭香谆谆告诫。
宝吟性喜冒险的性子她非常了解,因此非得到她的保证方能安心离开。
果不其然,宝吟直觉反应便是摇头拒绝。但是明亭香绝不允许她涉险,双手紧按住她的肩膀用力摇着。
“凭你一个孩子打不过他们的,但是有一点你绝对可以打败他们,去找阿玛,他们会以为你不会聪明到去搬救兵。你是要证明力气比他们大,还是脑袋比他们强。”明亭香了解语气太过严厉,但是她没有时间安抚,她们随时会暴露行踪。
几经思考宝吟终于做下了决定:“宝吟去找阿玛。”
明亭香听到了追兵搜索的噪音,将宝吟紧紧抱在怀中,轻吻她的头顶,表达母女间的爱意。“记得额娘爱你。”
语毕,明亭香站起身子,准备以自己为饵诱敌。临行前晒在竹竿上的衣服触动了记忆,她返回宝吟身边,解下她随身携带的香粉袋,其中有好几瓶香粉,这是用于人身上的,但有些成分可以防虫,也许也有相同功效防人。
行至门边闪出,头也不回的跑着。脚下的花盆鞋并不利于逃命,但是她仍不敢丢开,因为沉重的鞋子可以当成防身工具,若丢得准,可以让人头破血流。
不辨东西埋头奔跑,目前当务之急,是将追兵与宝吟拉开,让她有机会脱逃。
见到前方有个三岔路,明亭香毫不犹豫地选择右转,那是离宝吟最远的方向。但是她没有料到一转弯便与人撞了个满怀,而且正巧是多磐的护院。幸好是撞上护院,否则以现在的情况,她可能会真的忍不住而吐了一地。
明亭香并不挣扎,顺从地任由护院抓着,她并不意外见到多磐仍守在轿子旁,像他那种养尊处优的人,连抓只鸟都不会,更别说是逃窜的活人。
不过他的无能正好给了宝吟机会,但明亭香不会笨到自找麻烦去点醒他。
“启禀贝子爷,找不到格格。”
“算了。”多磐的主要目标并非宝吟,只要抓到明亭香即可罢休。
让明亭香坐入襄王府的轿子,命人抬往多磐府中。这再度证明他比猪更要没智慧,这么大一顶轿子在街上招摇过市,除了瞎子以外谁都能是目击证人,能指证他的愚行。
握紧了香粉袋,明亭香决定她得在夫君找来之前自保,否则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若有人自称曾见过襄亲王的脾气,那人一定是在说谎。
见到宝吟哭哭啼啼且狼狈地由禁卫军护送至干清宫,博穆一颗心几乎快麻痹,待明白了事情始末,整修完成不到五年的宫苑,差一点在他的怒火之下灰飞烟灭。
处处与博穆对立的鳖拜事后私下表示,襄亲王是只可怕的雄狮,招惹不得,往后便极少敢明目张胆地得罪于他。
得到皇上的允诺,博穆先行退下,带领倪忍与阿古那便要直捣多磐府邸。虽然只有区区三人,但是他一点也不畏缩,决意赤手空拳夺回爱妻。
“王爷,请留步。”润祥远远地大声呼喊。
事已燃眉,却又遭人拖延,令博穆不满地脸色黯沉。
“王爷请稍候,太皇太后有手谕。”润祥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牙齿都软了。
博穆不耐烦地以足尖点地,等待润祥喘过气息宣读手谕。
“太皇太后有旨,令和硕襄亲王领禁军侍卫一班护送福晋回府,随行太医祖新阳悉心照顾,不得有误。”
接下了手谕,内容颇令博穆不解,一班侍卫队随行他能理解,但是一个太医便让人匪夷所思。“请回复太皇太后,此去并非沙场征战,不必劳师动众,太医可以免去。”他已经没有时间多作停留,更不允许有人延误行程。
“恕奴才无礼,这太医是免不了的,亦非为王爷所准备。”
“本王带兵谨慎,不会令侍卫队有所折损。”对太皇太后的不信任,博穆颇有微辞。
对襄王福晋的心愿润祥有心维护,但是现在情况危急,他得越俎代庖。
“福晋已有身孕,受此惊吓后怕会对未出世的胎儿有害,得让太医随行。”
明亭香有孕的消息让博穆正想高兴地大声欢呼,却立刻为她的置身险境担忧。
有了孩子或许是他们修补关系的契机,他一直找不到机会让她明白心意的转变,要他一个堂堂的男子汉说出甜言蜜语,不如拿刀剜肉算了。但是以孩子为借口,的确是个安全的挡箭牌。
可是万一胎儿在来不及出生就没有了,而且还带走了亭香的生命,他不仅连忏悔的机会都消失,恐怕还要抱憾终生。
一阵恐惧冻住他的心,令他几乎因此昏厥倒地。想到此刻她可能受到的凌辱,他发疯欲狂,恨不得能将多磐那无耻痞子拆解,丢给宫中豢养的猛兽生吞。
“那……孩子是否会危害到福晋?”
博穆颤抖着声音问出心中忧虑。
他真担心答案会是负面的,他会不知如何接受事实。
“王爷请宽心,福晋体调健康,身孕并不会对她造成负担。但是多磐贝子粗野的行动可能带来的伤害,才较令人担心。”润祥好言安抚。
不幸却收到了反效果,反而让博穆气红了眼,原本已经十分高张的怒焰,更是气冲牛斗,现在即使多磐有金钟罩铁布衫护身,亦无法保全他的小命,即使请来满天神佛庇佑也无用。
“快走。”博穆领头翻身上马,没有回头查看其他人的行动,一马当先驰去。
快呀!快呀!博穆心中暗催马儿疾驰,不愿误点错失良机。
向爱妻认错道歉又怎么样,男子汉大丈夫不会因此少块肉,更无损男子气概,只要能得到亭香的谅解,怎样都没关系。
在多磐的府邸已然在望,未待马儿停蹄,他便翻身下马。
守卫在门外的护院手持兵器包围住博穆。他的战功是举国皆知,威名连入侵的敌军皆敬佩不已,所以在气势上便让人矮了一截,所有人握刀的手颤抖不止。
想想,只要击溃和硕襄亲王,即能立即扬名,取代他悍狮的名号,是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目标。因此,大伙儿一鼓作气,鼓足了勇气一拥而上,准备以人海战术致胜,只要赢得最后的胜利,赢家即是正义的一方。
煞时杀声震天,但不一会儿,那些护院便一个个倒地,在丧失意识之前,他们完全无法了解发生了什么事。
而在旁观看热闹的人,也只看到襄亲王冲入人堆,接着人体就像天女散花,向四面八方飞散。
今日襄亲王的传奇又添了一桩。
随后赶来的黄马褂兵队毫无用武之地,仅能收拾散落的兵器,将昏迷的护院集中起来,等待稍后一起押解至刑部审问。
鱼肉百姓作威作福的多磐贝子将失势的流言立刻散布出去,不知由谁带头鼓掌称幸,聚集人群户户同声庆贺,热闹程度不输过年。
被关人房间后,明亭香已经试过了大门,那已完全被锁死,窗外亦安置了看守者,她不谙武艺,自是无法打败那些孔武有力之人。
但是她亦非瓮中之鳖,只能由人摆布。她脱除花盆鞋搁一边,以便随时都可以拿起来攻击。自宝吟身上取来的香粉,她将之撒在身上,仍保留一些倒于掌心,准备身上的防备失效后,直接撒到多磐那淫贼脸上,让他尝尝苦头。
“别担心,额娘会保护你的。”明亭香轻声地对腹中的孩子说道。
夫君一定会来的。明亭香如此深信不疑,爱没有付之言语已非首要之务,重要的是两人相知相守,能一起迎新生命,一起度过风吹雨淋、哭泣欢笑才是最重要的。
任她沉陷思考的同时,门口传来解锁的声音,多磐涎着笑脸搓着手掌进入。他一踏入,门外便有人拉上房门,重新上锁。
多磐一定忘了色字头上刀一把,否则他一定不敢再觊觎别人的老婆。
“哈啾!哈啾!”他开始不由自主地大打喷嚏,但是他的色胆没有消褪,仍向明亭香接近。
明亭香是专注观察多磐,因此当他的脸开始变形肿胀,她心底暗呼成功。努力地保持心情稳定,以免手心发汗毁了香粉的功效,她得确定他不能动她一根寒毛,以保护自己的安全。
“怎么,没有跪地求饶呀!看来你也没有多贞烈。”多磐讪笑道。
已入险境的他所有的感觉神经全只在欲望上,当身上的衣物与敏感的皮肤摩擦而生热,也只以为是欲火焚身,而未能及时察觉异样。
举高紧握的拳头,明亭香轻缓地张开手掌,出其不意地猛吹了口气,掌心上的香粉全数撒向多磐。
“啊,救……救命啊!”多磐闻到了香味,以为是致命毒药,恐惧地大声呼救。
门外的家丁闻声,立即欲打开房门驰援,但是忙乱中掉了钥匙,耽搁了第一时间,而这一掉他们却再也没能拾回。
怒火中烧的博穆早已打进府中,在他们未意识到前,一人一拳将他们击倒在地。
屋内传来痛苦的哀号声,惊慌的博穆没能分辨出哀叫者身份,冲至门前大叫:“亭香,亭香!”但门上的锁阻碍了他,气愤之余抬起一腿将之踹破。
但见没穿鞋的明亭香立于房中央,全身上下完好得一如早晨出门时,连发也一丝不苟,放心之余双膝几乎支撑不住而跪坐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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