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疤痕就是那时留下的?一定很痛吧。”她心痛的抚摸那道藏在衣下的烙印。
“早就不痛了。”痛的是心,这道疤痕无时无刻在提醒他那血腥的记忆。
“你说过是我爹做的,到底我爹爹做了什么?告诉我!”她的情绪激动起来。她不能相信她的爹爹会对一个八岁的孩子下痛下毒手,她要知道事情经过,或许是他搞错了也说不定!
“别问!我不要你的记忆沾染任何污秽,既然跟着我就别问!”沈均仇极力克制心中翻腾的恨意,害怕它随时会淹没他,让他做出无可挽回的事。有那么一瞬间,他竟有扼杀聂莹莹的冲动,要不是他握紧了双手,只怕她已经香消玉殒,而他就真会变成修罗恶鬼,坠入万劫不复之地。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她有许久不曾再见过他这副穷凶恶极的残酷模样,慌张写在她苍白的面容上。
老天爷!沈均仇低吟一声,总有一天他会因为这样的折磨而死去,他竟爱着也恨着同一个女人!
听着她语不成调的道歉,他所能做的只有将她紧拥人怀,狠狠的抱住她,好似这样能减少他满腔的苦涩与痛楚。
“莹莹,以后都不要问了。我心里好苦!我好怕我会克制不住心中的仇恨,用这双手扼死你!从我十五岁时杀了第一个人后,我的双手便再也没有任何知觉了,它的存在只为杀人与复仇,这是双沾满血腥的手!”他悲切的低鸣,连天地也为之动容。
聂莹莹泪流满腮,他的悲与恨好似化成她的一部分,她情愿帮他背负所有的哀痛,也不愿意见他哪些痛苦的模样,这份积压在他心中二十一年的仇恨就要把他逼得发狂了啊!
“均仇,我不问了,再也不问了!求求你不要逼自己,给你我留条活路吧!我是那么在乎你,求你不要再折磨自己了!看你这样,我的心好痛……”她呐喊着,求他能听见她的心。
“莹莹,我的莹莹……”沈均仇哺道。她是上天送来救他的宝贝。他好想哭泣,希冀泪水能够稍稍带走他心中的仇恨,只是他已经没有泪了,早在他杀了第一个人之后,他就再也淌不出任何一滴泪水了。
紧紧相拥的两人伫立在苍茫的天地间,四周的一切仿佛已不存在,只愿此时常留,此情常在……
第九章
救命呀!
肴风用眼神死命的暗示刚走进门的沈均仇,然而沈均仇却是看着聂莹莹,温柔的拂去她头上的雪花。
“你们到哪去了?”肴风出声提醒沈均仇他的存在,现在他比任何人都需要帮助。
沈均仇此刻才察觉原来大风里尚有肴风和另一个姑娘。
“这是怎么回事?”他饶富兴味的看着肴风,这可希罕了,肴风居然带了个姑娘回来。
见到沈均仇的神情,肴风知道好友会错意了,顿时苦着一张脸。
从他回到刘府的一路上,他就不断的跟萱儿晓以大义,上至女子最高准则的“女戒”,下至最基本的“三从四德”,就是希望这小女子了解男女有别,不要再跟着他。
虽然这一天他们玩得非常愉快,但未婚男女共游已经很不合礼教了,更何况是跟着他回家!这在他们乡下可是要浸猪笼的。他虽没念过什么书,这点道理倒还明白。
但萱儿只是笑着点头,甚至还把“女戒”从头到尾一字不漏的背给他听。可既然她比他还清楚这些规矩,就应该保距离,而不是死上赖脸的跟着他进了刘府才是。
“她是萱儿。”看到沈均仇和聂莹莹的脸上同时露出疑问,肴风解释道:“先前的那个小乞丐。”
“真的吗?原来萱儿是这么可爱的姑娘。”聂莹莹打从心底喜欢她,虽得有个年龄相近的女孩出现,或许她们还能成为好姐妹呢。
“肴风,她在这里做什么?难不成你要留下她?”沈均仇不悦的问。虽然她现在又美又干净,可是一想起她就是那个讨人厌的小乞丐,他就忍不住嫌恶。
“我没这个意思,是她硬要跟着我进来的。”肴风急忙解释。
“既然你没留她的意思,就请她走吧。”沈均仇转向萱儿,没有丝毫同情。“肴风不愿留你,你走吧!”
对!肴风在心中附和,这正是他一直想对萱儿讲的话。先前他不敢说,现在藉由沈均仇的跟赶人,他却莫名的觉得不舍。
“你说的不算,要风哥哥说不要我才算。”萱儿全然不理会他的逐客令,退自转向肴风,“风哥哥,你就这么讨厌我吗?萱儿知道许多好玩、好吃的地方,你留我下来不会吃亏的。”她再度搬出引以为做的泪眼攻势。
“这不是我吃不吃亏的问题牙,而是……”面对她的撒娇和泪水,他毫无招架之力。
“小鬼,你听到了,还不快走!难道要我亲自丢你出去吗?”沈均仇丝毫不为所动,反而更加凶恶。他不喜欢这个奇怪的萱儿,第六感觉告诉他,她不寻常。
“均仇,她很可怜……””肴风阵前倒戈。一想到要把这个无依无靠、娇滴滴的小姑娘赶出门外,他就觉得不忍。
他快被风气死了!沈均仇暗自恼怒着,肴风那无可救药的同情心又犯了。他不知道和地说过多少次,总有一天他会被他自己害死。天晓得像他这种人怎么能恨下心做盗贼!
“是呀!均仇,萱儿好可怜,你不收留她,难道教她再回街上做小乞丐吗?” 聂莹莹也为她说情。
“莹莹姐姐,我就知道你人美心又好,不像这个冰块哥哥老寒着一张脸,脾气又坏,每次都为难我的风哥哥。”萱儿这一番话又是赞美又是损人,还不忘维护肴风。
“肴风,你自己决定留不留!”沈均仇没兴趣背上坏人的罪名,于是他拉住聂莹莹准备回房,把难题丢还给肴风,
“好棒!风哥哥,我可以留下来了。”萱儿高兴的抱住肴风又叫又跳。
“小鬼,你姓什么?家住哪?明早让肴风送你回去。”沈均仇忽然停下脚步,看肴风一副苦恼的样子,还是帮帮他吧。
况且,他不认为萱儿真是街上的小乞丐。她娇贵的气质不像,刁钻的倒性更不像,她根本就是个被宠坏了的千金小姐!这招骗骗单纯的肴风可以,要骗过他?难!
“我……我没有家。”萱儿嗫嚅着,没想到他会有此一问。
“没家?那你姓什么?难不成你是个连姓都没有的野种?”他刻意激她。
她的两颊果然倏地刷红,愤怒让她忘了伪装,“哼!谁说我没有姓?说也我的姓氏只怕吓死你!竖起你的耳朵听清楚,我姓爱……”
“是呀!她说她姓艾。均仇,你别吓她了。她不过是个无家可归的小乞儿。”肴风赶紧插拔夸张的两个人之中。
肴风这笨蛋,差一点她就说也她的身分了!沈均仇无奈的放弃了追问,只要她不妨碍他,他不管不了这么多。至于肴风,就请他自求多福了。
“随你!”沈均仇不悦的转身带着聂莹莹离开,留下开始头痛的肴风和兀自高兴的萱儿。
☆☆☆
回房后,聂莹莹坐在镜前解下发髻,细细梳理乌黑的长发。
“均仇,我看肴大哥对萱儿很好,萱儿也喜欢肴大哥,说不定他们两个人会成为一对呢!”
“难说,那个萱儿的身分不单纯。”沈均仇已经脱去外袍,坐在床上看着她柔媚的背影。
“如果萱儿不是肴大哥所说的小乞丐,那她会是谁?”聂莹莹放下梳子踱到床前,看着坐在床上的沈均仇。现在的他温和而放松,不复白日的紧张冷漠。
“不知道,总之不会是普通人。她或许她所见的肴风,可是虽保她不会被另一个肴风吓走。”沈均仇盯着聂莹莹,心底希望她不要这么迷人。他愈来愈沉迷于夜里与她的温存,这不像他。
“另一个肴大哥,这是什么意思?”她侧过头,迷惑的表情更加诱人。
“肴风和我一样,我们所做的买卖是见不得光的,哪个人不是听到江洋大盗就吓得腿软?虽他不滥杀,但我们是世人所畏惧厌恶、官府恨不得将之斩首的恶人。
聂莹莹闻言一震,是呀!以前她听人说到无恶不作的强盗便不寒而栗,可是她现在却不顾一切地跟着人人唾骂的贼。
“况且肴风的过去不比我好多少。我初次见到他时,他倒在雪地中奄奄一若不是我走过,世上恐怕就没有肴风这个人了。”他想起往事。
“肴大哥不是你们山塞的人?”她好奇的问,原来肴风有段不为知的过去。
“他是五年前我带进山寨的,那时他被人打遍体鳞伤的逃出故乡,后来昏倒在千山,也就是我们山寨附近的林子里。”
“为什么?”
“你非这么好奇吗?”他将她拉进怀中,吸取她身上的幽香,贪恋着她的妩媚。不知不觉中她已经粉碎了他用来保护自己的那层铁甲。
“能告诉我吗?”她追问着。在他怀中,她可以摆脱一切礼教庭训,只做自己。
“肴风不幸有个懦弱的哥和苛毒的大嫂,他分得肴家所有的家产,却因为他大哥嗜赌,积欠大笔赌债,于是他们决定将唯一的小妹小桥……”
“小桥?”她意及肴风曾对她提过这个名字。
“小桥是他最疼爱的妹妹,你听他说过?”沈均仇想起防风对聂莹莹莫名的袒护。
“嗯,他说过我像他的小桥妹妹。”
沈均仇暗自思忖,原来肴风把她当妹妹看待,难怪三番风次为了她差点与他吵起来。
见他不语,她催促道:“然后呢?”
“他们决定将她卖人富家做妾,可是听说那个富家子是个淫押之人,小桥几经凌辱,最后不堪折磨上吊自杀。肴风向道后疯了似的冲进那大富家人家,欲为妹妹报仇,然而对方势众人多,他反而被打得半死,甚至被逐出乡里。”沈均仇轻轻的说。
他知道肴风所经历的痛苦绝不止自己述说的这么简单,他忘不了初见肴风时他那悲动的模样。或许就是因为他那种震慑人心的哀伤,才促使自己伸手搭救。
“没想到肴大哥有这么悲伤的过去,他从来没提过。”世上竟有如此不平的事!她几乎要为肴风的往昔掉泪。
“是的,他很坚强。”沈均仇不得不承认,肴风是比他来得厚道与宽容。他未曾听肴风说过寻仇可是怨慰的话,而他却让自己深陷地狱,成为恶魔的同路人。
“如果他能和萱儿在一起的话,也许……”她希望肴风也能得到幸福,就像她现在一般。
“别说别人的事了,让我看看你。”沈均仇猛地翻身覆在她身上,“你开心吗?”
他端详她羞红的娇颜,她的一双明眸正瞅着他,如同以往在他撤去一切防备时,悄悄凝视他的心灵。
他吻上她的颈项,再次柔声问道:“你开心吗?”
“莹莹!”他轻哺着,“愿你永远开心。”
聂莹莹任由沈均仇将她带进激情的世界,她衷心期盼时间能够永远停留,此生她只愿为他笑、为他哭。
希望像滚雪球般愈来愈大,最初,她期待能留在他身边,等到她尝过甜蜜的滋味后,她又贪心的祈求他能够喜欢她,甚至希望支为了她而忘了他和爹爹之间的仇恨。
是她大贪心了吗?她只不过是想保有他和爹爹,但这个愿望却难以实现!
“怎么哭了?”沈均仇自她的颈间抬起头来,他的手触摸到一滴热泪。
“没有……”她伸出双手环住他的颈子,眼神痴迷的看着他。
“我觉得好快东,我怕这么快乐会招来不幸。如果有一天你突然不要我了,我会死去。”
“傻子,谁说我会不要你的?”他轻斥着。原来她在为没有根据的事情烦恼。。
她紧张的搂住他,“你知道吗?以前就算一个人的时候我也不怕,现在有人陪,反而害怕寂寞了。”
☆☆☆
时序已过大寒,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年节的气氛在北京城更见浓厚,虽然气候酷寒,仍挡不住街上赶办年货的人群。
“唉!”萱儿重重的叹了一口气。自从她住进刘府后,总是寸步不离的跟着肴风,难得今天单独来找聂莹莹。
聂莹莹放下手中的衣服,前些天她脱下了手上的指环托孙大婶帮她换了一些针线及一块上好的布料。她虽不懂亨饪,却还懂得一点女红,她满心欢喜的想要帮沈均仇缝制新衣。
“萱儿,你有什么事?我还未曾见你叹气呢!有烦恼吗?”她笑吟吟的问道。
“那个冰块……不,我是说均仇哥哥不在吗?”她实在不喜欢那个人!他总是一副莫测高深的样子,锐利的眼光好像一眼就能看穿她的小把戏似的。
“嗯,他每天早上都去找刘爷谈生意的事,中午才回家。”虽然不明白均仇怎么突然做起生意来了,但是她相信他是准备脱离以往不名誉的生活,做个正当平凡的商人。
她暗自揣想,也许这代会忘记以前的仇恨,不杀她爹爹了。只要他们不离开北京,他或许愿意和她幸福的过一辈子。如果真能这样,她就算一辈子不能回景西镇也甘心!
“他不在最好!我说莹莹姐姐,真搞不懂你怎么会喜欢那讨人厌的冰……呃,我是说均仇哥。”真惨,又说溜嘴
聂莹莹掩嘴轻笑。只有和均仇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她才敢放纵自己的喜怒哀乐,在别人面前,她还是那个中规中矩的大家间秀。
“我喜欢他的笑容。人有时候是很骇人没错,可是我和他在一起很快乐。”她回想起这几个月的相处,笑意又爬上晕红的脸庞。
怎么可能?那块比天山千年积雪还冷的坚冰会笑?莹莹姐姐的脑袋恐怕出问题了。再怎么说,还是她的风哥哥最好。萱儿满意的微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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