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了吗?大长公主为了个人私怨,不顾朝中众大人反对,一意孤行斩杀了窦家男丁。”
“啧啧啧,此女子心狠果决,不是一般人能比。”
有人担忧:“如此睚眦必报的性子,如何能教养陛下啊?”
其中一人低声道:“就怕她有不可告人的目的,你看窦太后和窦家,还有徐驸马一家,凡是沾上她的,下场都很惨。”
“哎呀,你们说她是不是....”
那人眸光一闪,手向宫城的方向指了指,故弄玄虚道:“她是不是为着那个位置啊?听说她独断专行,连靖安王都不放在眼里呢。”
几人嘀嘀咕咕,声音越来越大,感受到大家的目光都往他们看来,其中一人笑嘻嘻道:“慎言慎言,小心隔墙有耳啊。”
这时,隔壁桌的赵玄朗嗤笑出声,“怕什么?她都敢做,还不让人说吗?”
有人认得他,看向他的眼神便带了丝同情:“赵先生,你说你怎么这么背呢?你和徐驸马交好,徐驸马出事,窦大人慧眼识珠重用先生,不想如今窦家又遭此下场,你不惨还有谁惨?”
赵玄朗嗤笑一声,可不就是?
原本以为靠着窦谦可以谋一条出路,却不想窦谦也倒了,难道他这辈子当真出头无望?
邻座有人附和:“是啊,若不是那大长公主赶尽杀绝,何至于此呢?”
“真能颠倒黑白,弑君可是灭九族的死罪,窦氏弑君是不争的事实,太皇太后和大长公主不杀窦氏九族已是仁慈,按你们的意思,窦太后和窦氏一族无罪吗?”
二楼走廊,一身青衣儒雅男子,犀利眸光冷冷注视堂中交头接耳的几人,讽刺出声。
他这一声讥讽,也引得堂中众人喝彩。
“说得好!窦氏一族作恶多端,罪该万死。不杀他九族已是看在陛下颜面,你们这些是非不分的东西,还有脸怪大长公主。”
有人嘲讽:“如此为窦家不平,怎么不见你们去为窦家收尸厚葬啊?”
“就是,颠倒黑白,是非不分,我看你们和窦家就是一丘之貉。”
众人嘘声附和,那几人这才怏怏闭嘴。
那站在二楼的人正是赵玄意。
赵玄朗见他人模人样,对上他略带凌厉的目光,顿时火冒三丈,冷嘲热讽道:“攀上高枝就是威风。”
明明他才是赵家最有出息的子弟,曾被族中叔伯寄予厚望,却时运不济落得这般下场,如今让赵玄意压他一头,让他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赵玄意浑然不在意他眼中的蔑视,淡声道:“我若是你,就会寻一个地方安静读书,将来或许有机会一展抱负,而不是四处攀附讨好。”
“你什么意思?”赵玄朗恼羞成怒,气愤问道。
他见不得赵玄意对任何事,都是一副无欲无求超然物外的模样。
论出身,他比赵玄意好,论才学,他也不比赵玄意差。
凭什么他来教训他?
赵玄意却不欲多说,淡淡收回目光,抬脚进了身后的雅间。
雅间里,一名和他年纪相仿的倜傥男子,眯起狭长的丹凤眼,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他。
“我三番两次登门,你死活不松口,却为了给大长公主求药,就把自己卖了......”
第056章 赵玄意还债
这是什么话?
赵玄意皱眉:“赖兄说笑了。”
“不是吗?”
赖如晦挑起眼尾,饶有兴味勾唇:“赵兄可是欠我上下两卷春闺怨呢。以前求你画一幅画难如登天,这下可好,两卷十二幅你可一幅都不能少。”
他很是得意,甩开手中骨扇笑道:“算起来我这买卖不亏。”
“咳咳咳.....”
他不提还好,一提起此事,赵玄意面色一燥,一口茶呛到喉咙,激烈地咳嗽起来。
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声,脸上已像煮熟的虾子,从耳廓到脖颈,红得要烧起来。
“赵兄,你不会还是个雏儿吧?”
赖如晦见他如此,唇角勾起笑意,挑眉道:“你这样如何能给我画春闺怨?”
语气里那浓浓的担忧不像是演的。
“走,今日本郎君带你去慕卿楼观摩观摩,回来你就知道怎么画了。”
他这人,向来心随意动,当下起身就要拉赵玄意出门。
“赖兄.....”
赵玄意脸上赤红未退,让他一番话激得面上又是一阵滚烫。
“怎么,赵兄不好意思?”
赖如晦回头打量他红得能滴出血的脸,眼中溢满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味。
赵玄意以手握拳,清咳两声掩饰窘态,“不必,我答应赖兄的事,必不会食言。”
这事还得从两年前说起。
那时母亲病重,需用到百年红参,恰逢赖家药铺有,赖如晦知他拿不出那么多银子,慷慨赠参。
他为了报答,答应为他画一幅春闺图。
这图被赖如晦拿到他名下的七宝斋出售,众人疯抢,最终以五百两的价格售出。
赖如晦这两年来一直念念不忘那图。
那天去向他打听血竭的事,他二话不说拿出来任他挑选,唯一条件就是希望他能再画上下两卷春闺怨。
她身上的毒已经压制不住,宫里还不知何时能拿到解药,他不愿再拖,当即答应再为他画图。
可这春闺图.....
赵玄意一想起,脸就忍不住烧起来。
“好,就等赵兄这句话。”
赖如晦却哪里知道赵玄意心中想法?
他眼中只看得见日后白花花流进口袋的银子,狭长的丹凤眼黝黑发亮,收起扇子,就要拉赵玄意喝酒。
“咱们许久不见,我也难得回一趟京城,说好了今日不醉不归。”
“.......赖兄盛情,在下怕是要辜负了。”
赵玄意如今哪还有什么心情喝酒?
上下两卷就是十二幅,他要画十二幅春宫图,想想脊背就发麻。
赖如晦得了他的承诺,心情甚佳,见他兴趣不高,也不强求,高高兴兴叫来家仆,吩咐好生把他送回去。
赵玄意无精打采回到大长公主府,就见萧令光不知何时已到他院中,见他回来,朝他招手:“你回来啦。”
骄阳当空,树影斑驳,她站在树下,笑靥如花等他。
那清眸中的光亮,比阳光还耀眼。
他脚步一顿,只觉得园子中的百花都失了颜色,眼里只看得见她的笑颜。
萧令光倒并未多想,以为他在烈日下被晒红了脸,顺手把他拉进树荫,问道:“还记得良州大坝案的李家吗?”
手腕上是她细腻中略带薄茧的触感,赵玄意回过神来,很快掩下眼中的慌乱,点头道:
“李氏一族不缺钱,折了一个李寇,他们不会就此罢休。窦家的事他捞不到好,怕是又想寻新的靠山。”
他迟疑了一下,说:“没猜错的话,他找的这个靠山,是靖安王。”
“嗯。”
萧令光点头,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他的眼睛。
只是没想到,靖安王也步了窦谦后尘。
对萧顿,若说不失望,是假的,
赵玄意明白她的惋惜,劝道:“脚下的路,都是自己选的。”
知道她要动世家推行科举,靖安王屡屡阻拦,背地里使了不少手段。
比如今日登鹤楼的传言,就不会是空穴来风。
但这些小动作阻止不了她。
“李家最近又推举了一位青年才俊入吏部,一来就任侍郎一职,这背后若说没有靖安王授意,怕不会如此顺利。”
世家大族手中有钱有人,族中子弟也有机会读书识字,只要有人举荐,轻易就能入朝为官。
这些人往往把家族利益看得比江山社稷还重要,太平盛世还好,若一朝生变,为了保全家族百年延续,毫不犹豫叛国通敌的,也会是他们。
父皇在位时,就一直想削弱世家在朝中的势力,却因为种种原因未能如愿。
皇兄性格舒朗,最不喜欢某些世家子弟的虚伪,在他还是太子时,就鼎力支持父皇的决策。
而他的早亡,怕也是因为他对世家不满,让有些人害怕,窦家一派才会想方设法把他除去。
重生一回,她第一个就要把这些毒瘤清理出朝堂,广纳天下寒士,给有学之士一展抱负的机会。
到那时,将是一个大放异彩,百花齐放的东越。
如此,也算完成了父皇遗愿,告慰皇兄在天之灵。
可眼下她还没开始,就遇到阻碍。
没想到第一个与世家勾连的,会是萧顿。
且这个李绘,萧令光说起来也颇为疑惑:“李家子弟骄奢淫欲,为祸乡里,在青州,百姓说起都极为憎恨。
但那李绘,却风评极好,找不出一点错处,人人都盛赞他为人温润谦和,是李家的异类。”
李绘就是李家最近送进吏部的那位前途无量的后生。
如此才学出众,为何当初默默无闻?
赵玄意笑笑:“人无完人,若一个人连缺点都没有,那就不是人,而是人造的神。”
的确如此。
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那便从李家开始吧。”
……
李府门外,一名衣着普通,却难掩端庄气质,相貌秀丽的女子求见李绘,被李家门房不耐烦喝道:“走走走,什么阿猫阿狗也来我李家。”
面对李府下人如此恶劣态度,女子只是轻蹙秀眉,面上仍是端庄有礼:“劳烦你通报一声,我是青州苏家人,求见李公子。”
那门房面色微微一变,显然知道苏家,但却还是蛮横赶人:“我家公子不在府里,请回吧。”
女主见他蛮横,面色稍显不耐,声音冷了几分:“我从青州来,在这儿等了两天,见你家公子的马车进府,这才前来敲门。我有事问你家公子,还请你代为通传一声。”
那门房显然得了吩咐不让她进,当即唤来家丁:“把她赶走。”
女子原先还保持着客气,见对方翻脸来硬的,当即也不再忍让,冷声道:
“李绘与我自小就有婚约,却未经过苏家长辈同意,私自取消婚约另娶,我今日前来,只想要个说法,你若不让我进去,就请你家公子出来,与我当面对质。”
此话一出,过路的行人纷纷停下脚步看热闹。
便在这时,李家大门西侧门打开,一个老嬷嬷打扮的妇人走出来,面无表情道:“苏姑娘,我家公子请你进去说话。”
女子微微躬身,抬脚跟她进了李家。
第057章 蛇鼠一窝
“知道吗?听说这位李公子娶的是靖安王的外孙女儿,身份尊贵着呢。”
“怪不得要悔婚,李公子年纪轻轻就是吏部侍郎,前途无量啊。青州苏家也没听过,想来是个小门小户的人家,自然配不上李公子啦。”
“如此说来,李公子也不怎么样,怎能未经女方同意,就私自娶妻呢?这样一来,置苏姑娘于何地?”
围观的路人越来越多,大家交头接耳,有人觉得李苏两家身份悬殊,李绘另娶情有可原。
不过大多数人都在谴责李家,这么做太不守信了。
而李家大门,自那苏家女子进去后,就没再打开。
围观的路人眼看没什么热闹看,便也就都散了。
李家正堂,李绘的新婚夫人姚芊,打量着被嬷嬷领进来的苏家姑娘苏文心,眼中闪过抹轻蔑,“你是苏姑娘?”
抬眼示意小丫鬟给她倒茶。
苏文心见她春光满面,一身喜庆的衣裳,猜想应该是李绘新娶的妻子。
她脸上并未见怒意,礼数周到,行了一个平辈礼:
“我是苏文心,想必您就是李公子新娶的夫人?”
姚芊微一挑眉,打量眼前衣着寒酸的女子,极轻地哼了声,懒懒道:
“想必苏姑娘也知道,我和夫君的婚约,是两家长辈做主,如今已经完婚。”
“我今日来,只想见一见李绘。”苏文心秀眉轻蹙,心中涌起千般委屈。
明明早和李绘定下婚约的是她,李家背信弃义,私自毁约,若不是邻居告诉,她还不知道李绘在京城娶妻的事。
她去李家要说法,李家人推三阻四不见她。
她不得已,这才进京找李绘。
却不想,李绘敢做不敢当,连她一面都不想见。
新婚一个月,前未婚妻找上门来,姚芊本就忍着一肚子火。
若不是嬷嬷劝她要拿出当家夫人的气度,她连见都不想见姓苏的。
如今苏文心站着不动,好像不见李绘就不罢休的模样,她心头火起,冷冷哼声:“想当年,苏家和李家尚算旗鼓相当,可如今,谁知道你苏家?”
苏文心面色发白,这就相当于是告诉她,她配不上李绘。
来之前她都打听过了,听说李绘娶的是太府少卿姚恒昌的孙女儿。其母出自靖安王府,是靖安王萧顿庶出的女儿。
以李绘如今的身份,的确和姚氏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可这事是李绘毁约在先。
当初两家长辈定下婚约,若要悔婚,他大可以去苏家,退还婚书再娶,难道她会不同意吗?
苏家如今虽没落,她也没有强赖着李绘的道理。
可他偏偏什么都没做,就娶了姚氏,如此没担当,把她和苏家置于何地?
苏文心站定,稳了稳心神,道:“婚约是两家长辈定下的,李绘若觉得我苏家门第配不上他,大可以去我家找我父母退婚,交还婚书。
如今是他毁约在先,我只想见他一面,与他说清楚,这是我与他之间的事,夫人大可以把他请出来,我与他说完就走。”
说完就走?
千里迢迢上京城来,难道只是这么简单?
姚芊唇角一抹轻蔑,显然把苏文心想成了上来要名分的女子,她耐心已经用尽,微眯了眼眸,冷冷道:
“既然你对夫君情深义重,我不介意把你留在府中,日后侍候夫君,以你的出身做个妾室也不算委屈你。”
苏文心脸色铁青,谁要做妾?她只想要个说法!
可惜姚芊没给她见李绘的机会,还百般羞辱。
苏文心咽不下这口气,一怒之下告到了京兆府。
京兆府一看这事涉及四品侍郎大人,便把这烫手山芋丢给了大理寺。
谢绍荣看着案卷上熟悉的名字,嘴角忍不住扬了扬。
还真有送上门的好事。
既然是送上门,他必好好“助他一臂之力”。
不过才一天的功夫,弹劾李绘背信弃义的奏折进了御史台,接着又进了勤政殿。
萧令光看着堆积成小山一般的弹劾奏折,颇有些遗憾:“听说这位李侍郎出自青州李家,倒是年轻有为,可惜是个背信弃义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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