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遇匆匆锁好门出来,哪里知道林凛在想这些,倘若知道,他绝对要封自己为“东北第一纯情”,和她脑海中所想可谓大相径庭。
雪势渐渐息止,他也站在车旁抽了支烟,院子里的灯没开,只有一点殷红的火光,彼此的面容有些模糊。
他低声抛出邀请:“去我那儿待会儿?”
林凛心想去他那儿怎么可能只是待会儿,眼下已经快十二点了,她“嗯”了一声回应,不算过分主动,也不见丝毫拒绝。
宗遇听她“嗯”那一声,浑身都热了,烟都没抽完就上车,加上她抽完的烟头一起丢进车载烟灰缸里,看着他把烟灰缸的盖子扣上,林凛觉得那画面就像在预示着他们两个将要滚进同一个被窝里——这速度是不是有点儿快?
两人各怀鬼胎,车子停在地库,宗遇十分自然地牵上她的手,攥得很紧,带她进了电梯。电梯门还没关,他就要往她身上粘,林凛听到渐近的脚步声,立马把人推开,低声提醒:“有人。”
有人怎么了,没见过热恋男女么,宗遇一向没什么正经,也不在意脸面,可看到是个姐姐抱着睡着的孩子挤进电梯,孩子迷迷糊糊地问她妈是不是到家了,宗遇仅存的素质让他停下了动作。
两人都不知道当时情况有多奇怪,估计是还没有进入一段恋爱关系的实感,他们站得并不亲近,手却牵着,一个看左、一个看右,气氛透露着尴尬。那姐姐按完八楼看了下电梯按键,扭头瞅他们俩,满眼疑惑:“你俩也八楼啊?不按电梯?”
林凛推了他一下,宗遇赶紧伸手按了十五楼,林凛借机把他的手甩开,心里忍不住骂他。
电梯在八楼停下,那姐姐出门前还扭头看了他们俩一眼,觉得不正常。门还没关严,林凛缺德地笑了,宗遇问她笑什么,她冷飕飕地睃他:“你不觉得咱俩像偷情吗?你紧张什么?”
“这比偷情还紧张吧?我紧张也不对?”
“你少装,偷过情啊?”
“没有。”他借机给自己刷印象分,“我搬这边两年多,没带过女生回来。”
林凛阴阳怪气地说:“和我有什么关系?”
看她那股别扭劲儿宗遇就觉得心痒,也不管电梯还有监控,把她逼到角落里,勾起下颌就吻了上去,温吞的节奏,一点点蚕食她的唇,用自己的欲念搅弄她欲望的深洋。
一切发生得顺理成章,电梯传来抵达楼层的滴声,林凛低头催他:“先回家,行不行?”
他怎可能说不行,搂着她急切地直奔家门,手心有些汗意,按了三次才解开指纹锁,林凛抿着嘴角偷笑。门被迫不及待地关上,她以为扑面而来的会是他更热烈的激吻,结果他站在鞋柜前半弯着腰,认认真真找出一双女士拖鞋,就差跪着放在她面前,满脸写着等待褒奖:“特地给你备的。”
林凛感觉刚刚恰到好处的氛围要消失不见了,无奈换上拖鞋,把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宗遇又去冰箱拿矿泉水,开始喝水,慢悠悠地灌了半瓶。
林凛这才觉得有点儿不对,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满脑子就四个字:莫名其妙。
宗遇见她拒绝了自己递过的水,也放下了水瓶,先问她一句:“你跟你爸妈说了吗?”
林凛知道他暗示着什么,大方答道:“说了,今晚不回去了。”
“行。”他一本正经地宣布,“那咱俩可以聊正事儿了。”
林凛微觑双眼审视他,心想大半夜的,正事儿难道不是做爱?做爱还聊什么?宗遇到底行不行?
他自顾说下去:“所以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啊?你给我个准话。”
合着是在跟她要名分,林凛淡淡搭腔:“你说是什么关系,就是什么关系,还问什么。”
他嫌弃她的答案模棱两可,幽幽反问:“哦,那你带身份证和户口本了吗?咱俩今晚谁也别睡,明儿一早还能赶个头一婚,领证去。”
林凛没忍住笑了,反驳道:“你以为去火葬场啊?还要赶着烧头一炉,谁要跟你结婚了,你别得寸进尺。”
他倚靠在料理台旁,优越的身高挡住了背后的灯光,垂着头似在思考,听到她拒绝结婚的话,神情中甚至还闪过一丝落寞,演技真不赖,装起忧郁美男了。
但又不可否认,林凛越看越顺眼,心窝子软了,也说不出什么狠话,他却顺杆往上爬,继续紧逼:“我不得寸进尺,那你也得说清楚了,我说过跟你不是玩玩儿,你也别想玩儿我,话不说清楚,咱俩就保持现在这距离,谁也别碰谁,你困了去睡主卧,我就在客厅凑合一宿……”
越说越可怜,林凛差点儿信了他这么大的房子没有次卧,说什么要睡客厅,等下恐怕还要流几滴鳄鱼的眼泪,真可谓无所不用其极。
可他非要她说他们现在是男女朋友的关系这种话,她也说不出口,坐在沙发上狠狠白了他两眼,他家的温度实在有些高,林凛冬天喜欢穿高领毛衣,眼下已经开始觉得热了。
不能让她一个人热,林凛计上心头,朝他勾了勾手,分外温柔地叫他:“宗遇,你过来。”
他不乐意挪步,她却堂而皇之地勾引他:“你过来,我看看你的脸还红不红,把你打疼了,是吧?”
他那副“贞洁烈男”的态度立马变得松动,生涩地用委屈的语气说:“疼死了,现在还烫呢。”
早忘了自己前脚说过的话,他走到沙发前坐在她旁边,侧着把脸凑过去给她看,林凛抬手抚上他的脸颊,带过颈间,激起他压抑的躁动,这次轮到他来不及反应,林凛已经把他按倒,压在他胸前,唇瓣代替指腹,吻上他的脸颊。
关切的话语变作暧昧的因子,萦绕在两人周身,真正的吻并非双唇轻触,而是夹杂着舌尖的轻吮。她吻他的脸颊,一步步滑向耳畔,挑逗着他敏感的耳垂,细小的话语声像蛇一样钻进脑海,她似在和他打着商量:“这样还疼吗?嗯?对不起,向你道歉,原谅我,好不好?”
他只觉得刚喝的半瓶水都白喝了,口腔和喉咙都涩得发痒,心潮澎湃,只因过去二十六年想都不敢想,林凛会这么温柔地和他说话,她还主动发出接吻的邀请,双唇游移到他的唇上,讨好地试探着……
他看似一动不动,过于不解风情,生理最真实的反应却出卖了一切,林凛也有所察觉,没来得及离开他的唇就发出了轻笑,有点儿像嘲笑,宗遇觉得他再不行动就太不是个男人了,翻身把人压在了身下,夺回主动权。
他们身上还裹挟着冷风和大雪的寒意,以及淡淡的烟草味,他们有着同样的味道,似乎注定了要结合。她显然极为满意这个结果,手顺着衣尾钻了进去,抚他腰间的线条,手感和想象中一样好。
他也忍不住开始剥她的毛衣,和她的肌肤相比,毛线的手感可谓粗粝,那样的嫩,顺着腰线向上探索,男人的掌触到内衣的禁线,因急切而抚上半片绵软,所有的理智都在摇旗呐喊:不够,远远不够……
当她刚要掀开他那件单薄的T恤,宗遇骤然离开她的唇,甚至帮她整理好衣服,扯回擅离职守的胸衣,然后立马走到离她最远的沙发角落,从茶几下的抽屉找出包没拆封的烟和打火机,手法凌乱地拆开,点烟,深呼吸。
林凛眼中的迷离尚未散去,一汪情欲不上不下,恨不得再给他两巴掌,没等他开口,她抢先发出蛮横的质问:“你有病吧?搞什么?你他妈到底行不行?”
他的眼神快速向下扫了一下,那么明显的生理反应,短时间内没有消停的打算,她看不到?他笑着答她:“我行不行,你没感觉到?我他妈刚才差点儿被你上了。”
林凛冷笑:“架势起得那么足,说要把我办了,你就这么办的?你办砸了知不知道……”
“我怎么不办你?你扇我一巴掌,以为把我亲硬了就两清了?我告诉你,今儿带你回来就是让你陪我睡觉的,睡素的,别动手动脚啊。你去主卧的卫生间洗澡,里面有睡袍,我去客厅那个……”
他还安排上了,林凛哭笑不得,选择继续辱骂他:“宗遇,你是太监吧?还找个陪睡的,你也就这点儿能耐了。”
“你少激我,没用,谁家太监还能勃起?”
“太监怎么不能勃起?又不是连根拔了……”
宗遇气得直笑,谁要跟她大半夜讨论太监的生理能力,反正他不是太监就行。他低着头把那支烟抽完,瞟到林凛还是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更觉得好笑,但还是一百分正经地告诉她:“你以为我不想?但我不能,我说了,我对你是认真的,奔着结婚去的那种,日子还长着,今天说什么也不干。”
林凛觉得她像是个采花大盗,宗遇誓死不从,太荒谬的情况。她也彻底没了心情,无奈反问:“怎么?今天干了,就不算认真的了?”
一句一个“干”字,宗遇低声骂了句“粗俗”,从来没觉得自己是那么文明的人,和她也不能说下去了,越说越压不住火,他必须立刻去冲个澡。
“赶紧的,快一点了都,上床睡了。”她没有动的意思,冷眼瞟他,他又坏笑道,“那怎么着?一起洗?你脱光了站我面前我肯定忍不住,走?”
“滚犊子。”林凛狠狠瞪他一眼,转身进主卧洗澡。
等她穿着他的睡袍从洗手间出来,他已经躺床上等她了,风骚地拍了拍旁边的床褥,发出邀请:“大宝贝儿,快来。”
他裸着上身,画面养眼,就是怎么看也不像是睡素的。她还以为他什么都没穿,站在那儿发出命令:“你穿件衣服行不行?”
他把被子一掀,林凛差点下意识闭眼,幸亏他下面老实穿着睡裤,宗遇大喇喇地解释道:“你不觉得我家特别热?我平时不爱穿上衣。”
林凛没再挑三拣四,也确实有些困意,打算上床倒头就睡,躺好后使唤他:“关灯。”
“等我回完消息。”他总有回不完的消息,有的干脆不回了,有的敷衍一下,还顺便给林凛解释,“正经消息,几乎都是男的,没同龄的女的。”
“你不用给我报备,就算结了婚彼此还得留点儿空间……”
“那不行,正经人谁不给媳妇儿报备?你赶紧端正下态度……”
两人扯皮了几句,他很快放下手机关灯,卧室变为黑暗,他主动凑了上来,从背后搂着她,颀长的身躯刚好将她笼罩,温暖又亲密。林凛将自己的身心全部溺在他的柔情之中,被子里的手随意覆上他的手臂,恰好是左臂,肌肤上是密密麻麻的竹枝,彻底沦陷。
短时间内谁也没说话,直到他在她耳边低喃,发出卑微的感叹:“想也不敢想,还能搂着你睡。我今晚没想过干别的,就想搂着你,我怎么这么纯情啊。”
林凛在黑暗中都忍不住翻白眼,冷哼道:“别侮辱‘纯情’这两个字了。”
他们都泛着困意,聊天的内容没什么主旨,分外散漫,说到哪儿就是哪儿。
宗遇又说起宗俊霞:“我妈长得年轻吧?没少做医美,一跟她出去逛街买东西,看我的眼神都以为是她养的小白脸。她大名叫宗俊霞,人如其名,从小长得俊,我随她,长这么大可以说一没穷过、二没丑过……”
林凛在心里骂他臭屁,想到宗俊霞亲他那一下,又想到他让她别骂妈,骂爹可以,她心里咯噔一下,低声发问:“宗遇,你不会真的是‘妈宝男’吧?”
“什么叫‘妈宝男’,妈的宝吗?她是挺拿我当个宝的,她微信名叫‘宝玉’,你知道因为什么吗?”
“贾宝玉?”
“和贾宝玉没什么关系,我爸妈在我初中的时候离婚的,然后费挺大劲,我改过名。”
“你还改过名?”
他们从来不曾交心,眼下是第一次,宗遇知道今后还有漫长的一生,所有的事情都可以慢慢告诉她,他乐意的。
“我爸姓陆,初中以前的同学都还习惯叫‘陆宗玉’,余泽有时候也这么叫,不是遇到的遇,是宝玉的玉,我从小儿就嫌这玉字儿不像男生的,那会儿我妈说要改成她的姓,我就说把玉字也改了,她不乐意,和我闹好久脾气,但我也铁了心,她拗不过我,就改了。”
“做生意的人都有点儿迷信,那是给你算过的名字吧?”
“对,算过的,我不信这些,名字是我自己的,又不是她用,她也明白这道理,还是得听我的。你放心啊,我妈这人好说话,全可着我来,婚后绝对没有婆媳矛盾。”他想起来那么一茬,反手把她两个手腕都摸了一遍,问道,“手链没看到吗?就是她帮我选的,我啥也不懂。”
“看到了。”
“那怎么不戴?”
“急着出来找你。”她觉得黑暗有黑暗的好处,这样静谧温柔的夜,是说不出狠话的。
他发出低笑,轻吻她的额头和脸颊:“下次带着,带来给我,我给你戴上。”
“挺贵的,万一又断了……”
“断了再买呗,不是,我买的怎么可能断?你前男友那死人送的,活该断。”
“……”林凛语塞,又觉得好笑,柔声答应他。
结果他又刨根问底,听着话语声显然都困得要睡着了,还是低声问她:“你还惦记他?分手了怎么还戴着?我不高兴。”
林凛刚要解释,身上穿着他的睡袍,大了好几号,领口也低,感觉到不安分的手掌探了进去,也不知道他是真要睡着了还是装的,倒没怎么放肆,只是痴缠地抚摸着。
“你不高兴就不高兴,动手干什么?”
他埋在她的颈后闷哼,不说话,装死。
林凛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虽然被他勾引得心痒,好脾气地解释:“确实是他送的,但我也送过他差不多价格的东西,谁知道他有没有还在用,我总不能就扔了。而且不是被你拽断了?我也没想过修了。”
“好,你谈恋爱还挺仗义,人送你什么你还还个价格差不多的。盼盼,跟我不要这么客气,我不缺钱,送你什么你都收着,不要对我太好,我会对你好,一定对你好……”
他的话语更像梦呓,不知道几分真心,可大概是那声“盼盼”叫得太温柔,林凛在一瞬间清晰地感知到对他无处藏匿的爱意,心软成灾。
虽然不知道他开了一路的车从哈尔滨回来,但看得出他确实困了,她却清醒得不像话,反过来逗弄他,不准他睡:“你是天蝎座,我是射手座,你知道天蝎和射手是很灾难的组合吗?”
他强撑着清明,反驳道:“你滚,少来这套,我不信。”
“宗遇,而且我不喜欢东北人,我就没谈过东北的男生。”
“我改,我全都改,今后不说东北话了,行不行?那个叫什么普通话证的,我给你考一个,你等我,明儿我就找人问……”
林凛一直在偷笑,又听他说:“我可能不是东北人,我爸是地道东北人,但我妈说她太爷爷吧,她们老宗家是山东的,闯关东过来的,好了盼盼,不是东北人,睡吧。”
细微的笑声破齿而出,林凛仍不肯放过他,说道:“山东男人更不谈了。”
他再迷糊也听出来她是没事找事了,掌心微一用力,搂她更紧,把她视作全天下最为贴心的抱枕似的,还在背后香了她几口,渐渐失去耐心:“睡觉,你今天是陪睡的知不知道?有点儿自觉,把我伺候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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