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来做什么？”许贵妃反问道，不过态度到底还是好上了几分。
许青鸾讨厌赵旋覆，和讨厌孝仁皇后的理由一样，这是一种没有理由的讨厌。
或许是因为赵旋覆深受孝仁皇后喜爱，即便这位皇后已经仙去，人们提起孝仁皇后依旧是缅怀的，“若是孝仁皇后还在就好了。”
于是许青鸾，也就是许贵妃十分不服气，她就这样将气撒在了赵旋覆身上，因为她没办法朝李棠撒气。
谢姝曾经说过，她这个人做事太绝不留余地，总要吃些苦头，那时她不以为意，谢姝隐忍又有什么好结果？
距离她出事已经过了几日，圣人连问候都没来问候一句，那些侍女哄她说圣人政务繁忙，可许青鸾不是傻子，许家又催促她以腹中胎儿为许家谋取利益，许青鸾只觉得厌烦至极。
听芍药说，她出事那日还是李棠坐镇含凉殿稳住了众人，又去禀告给圣人，许青鸾一阵后怕，若是李棠与赵旋覆心胸狭窄些自己恐怕凶多吉少。
只听赵旋覆问道：“不过受人之托来问问，那日你看见了什么才会出去？”回答她的是许贵妃的沉默，赵旋覆歪了歪头，“不能说？”
说完赵旋覆便要起身，许贵妃闭了闭眼道：“不能说。”她在惧怕着什么，赵旋覆想。
走出含凉殿时，她想倒也不是一无所获。李鹤云依旧站在原地，呆呆地，往来宫人偷偷瞧瞧着他，赵旋覆便将人拽走了，口中道：“走了。”
有时候赵旋覆觉得李鹤云是真呆啊，比如说刚才没发现那些人看他的目光，也亏这人生得一副好皮相，倒没什么自觉。
一路回了太医署，走到门口赵旋覆便松了手，那是一个小黄门，双手捧着红漆木托盘，一枚刻着承平的令牌静静躺在其中。
赵旋覆倒也不客气，拿了令牌挂在腰间，对小黄门微微颔首道：“多谢。”又让茯苓给人些赏钱送了出去。
太医署众人见赵旋覆与李鹤云回来了，一颗心又不上不下起来。虽说他们与李鹤云没什么仇怨，不过这人却十分好骗，是以那些同僚也骗他干过几次苦差事，偏偏李鹤云没找他们算账，于是众人渐渐放了心。
对于赵旋覆来说，其他人看不起她，至于刁难她也或多或少有许贵妃的意思，只是如今人家救了许贵妃，不论如何恐怕都不会再为难她，何况听说赵旋覆又找上了长宁公主这靠山。
不过好在就是脾气不太好的赵旋覆也没有发难，只是她赶在宫门落钥之前出了宫一趟。
李棠看着面前的茶盏，“所以？许贵妃是收到了让她害怕的消息。”能让许贵妃害怕的东西实在是不多，不过这总归有了些线索，赵旋覆见她凝眉深思的模样，起身道：“那我回去了，如今我出宫方便了许多，圣人的病你也不必担心，李鹤云已经接过了这件事，我会从旁辅助。”
李棠点点头，亲自起身送她出了府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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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萧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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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围猎在上林苑举行, 高处翠幕围绕挡住阳光，柔软织垫上坐着诸位贵女。
李棠自然是与裴瑟瑟坐在一处，李茵则稍稍来晚了些, 见二人旁边没人敢坐, 李茵便大方坐了。
李棠观她如今神态轻松, 又是在临阳郡主府上慵懒的模样，想必是与郭家商议的事情十分顺利。
下方的围场里是已经枯黄的草地, 远处已经叫人围好，重兵把守, 圣人则坐在不远处的车架内观礼。
而各家子弟均骑在马上跃跃欲试, 只盼能表现表现, 若是能得圣人青眼自然是更好，至于头名的彩头则是挂在紫檀木方案上的一双阴阳鱼玉佩。
李茵打了个呵欠对李棠懒懒道：“每年的围猎都是一个样子。”李棠见她如今这样，心中也隐隐为她高兴, 接过荔枝递来的酪浆饮了一口才道：“是么？”
可惜赵旋覆对观看围猎不感兴趣, 不然四人坐在一处更加热闹。至于裴瑟瑟再次看见临阳郡主, 倒不如初时畏惧了。
“郡主, 儿倒觉得围猎彩头不重要，想必各家也不过是为了得圣人青眼罢了。”裴瑟瑟大着胆子道。李茵瞥她一眼, “也是, 不过那彩头看着也不错。”
李茵说罢朝下面看去，只见一人骑着白马也朝她望过来, 二人目光短暂相触过一瞬又错开。
李棠瞧出些端倪, 便道：“这就是认识了？”又朝下仔细看去, 想要探寻一番, 裴钰自然也在那人堆里, 今日他身着一身轻便胡服, 束着马尾英姿飒爽，骑在马上不似往日那个谦谦如玉君子。
李茵见她也往下瞧，不由得道：“是认识，不过不熟。”说完拈了一块糕点慢悠悠吃起来，见李棠久久望着下面，也揶揄道：“怎么，在看你那个好郎君？”
裴瑟瑟见她二人你来我往倒也并不插话，只用箸夹了一块金银夹花平截慢慢品尝。初秋的蟹肉十分丰腴，比她之前吃得金银夹花平截都要好些。
恰在此时，崔环也来了。前几日她大兄与三兄已经奉旨出征，她去送别过后便心神不宁，是以脸色看上去有些憔悴。
裴瑟瑟见了忙招手让她过来，崔环见到李棠与李茵在一旁，又一一行过礼。李茵与她亲近些，见她憔悴便问道：“这是怎么了？”
崔环勉强挤出一个笑容，“这几日休息不太好，劳郡主关心。”说完又坐在裴瑟瑟一旁，裴瑟瑟见了崔环自然也十分欢喜。
裴瑟瑟忙携了她的手道：“不是说好了来裴府么？”崔环唇边显出丝丝缕缕的笑意，“这几日事忙，过几日一定。”
崔夫人因着她阿兄出征的事情忧心忡忡，崔环身为子女理当侍奉左右，今日崔夫人已好了些，崔环才能出门。
若要论起来，崔环自然希望战事顺利，这样自家阿兄也更方便与裴府相看，定下婚事也不至于被人议论高攀裴府。
裴钰骑在马上察觉到李棠探寻的目光，朝一旁看去，一旁的卢家二郎问他道：“之安，怎么了？”之安是裴钰的小字。
裴钰收回摇摇头道：“没什么。”卢湛看向裴钰，他如今已与赵家定下婚约，大约明年开春便会完婚，他也知道长宁公主在其中出力甚多，是以投桃报李常常与裴钰亲近。
待到车架上的圣人宣布围猎开始，众人便开始策马驰骋，手中拿着弓箭只待发现猎物便开始捕猎。
先前与临阳郡主对视的人也在其中，裴钰知道这人，是大理寺卿家的独子，好像是叫萧策，因为家中只得这一个孩子，娇宠长大是以养得十分跋扈。
只见那少年一马当先，连发数箭将林中奔跑的兔子、獐子射中，自有跟随的人牵着猎犬上前拾取那猎物。
萧策初次见临阳郡主是在一次宴会上 。
那时临阳郡主十分喜欢举办宴会，友人与他一同接到帖子，萧策想着也是无聊便一同前去了。
因是独子，萧家十分宠他，娇纵着长大。萧策倒未曾学坏，只是十分肆意。席间饮多了酒，萧策便借口说散心躲了出去。
卧在郡主府的石板上，那时尚且是春日，旁边有一棵开紫色小花的树，萧策叫不出名字，但是那花十分细小，称了他的心。
临阳郡主便是在那时路过，那紫色小花偶然落在她鬓间，鸦色长发挽起，并无多余珠饰。萧策半梦半醒间瞥见她，以为是自己做梦，揉了揉眼睛才发现并不是梦。
萧策看见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失魂落魄回了席间，友人见他打趣道：“莫不是看见了佳人？”
萧策应了一声，心思早已不在席间，宴会结束后主人出来送走各位客人，萧策见到她换了一身紫色大袖衫，鸦色长发挽起，满头珠翠。
李茵笑意盈盈，众人一一与她拜别。友人见萧策直愣愣盯着便道：“看呆了？”说完用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那是谁？”只听萧策问道，友人闻言轻笑一声，“我劝你死了这条心，这位是临阳郡主，如今还有一位夫君。”
夺人妻子乃是大罪，萧策闻言垂了头一声不吭。只是回去之后不吃不喝，将萧家众人急得不行，问萧策他也什么都不说。
后来萧策才知道临阳郡主已经与郭照成婚，只是郭照对郡主并不好，郡主如今一个人住在郡主府上。
于是萧策常常去郡主府赴宴，只为了偶尔能看郡主一眼，甚至收敛了性子，不再斗鸡走狗，若不是萧家人不允，他或许已经去了陇右战场。
终于有一天，萧策悄悄去见临阳郡主，他问她想不想与郭照和离，若是她点头，他便去将人打一顿，再逼着他签下和离书。
临阳郡主什么也没说，萧策知道了答案，不知道为什么，他忽然觉得有些难过。
临阳郡主也不明白，以为他不过是因为自己的容貌，便劝慰道：“你还年轻，日后定会遇见更好的人。”
萧策一言不发出了郡主府，之后又把自己关在房中三日。所以，当他听说临阳郡主和离时，颇感意外。
只知道，临阳郡主自太子娶亲那日从东宫回来便与郭家提了和离，萧策心中自然欢喜，本来放弃去陇右的念头又浮上心头。
于是，他参加秋日围猎，最好能拔得头筹，他想要名正言顺站在李茵身边，从遇见她的那天开始，萧策就改变了。
李棠见着下方围猎的场面十分激烈，心中不由紧了紧，好在裴钰动作娴熟，猎的猎物虽然不多却也足够。
李茵喝着热好的一壶酒，吃着箸头春看着下面的局势，只是目光若有若无略过萧策，他的猎物是最多的。
倒不奇怪，萧策从前天分高，只是十分惫懒，仗着家中宠爱常常偷懒，如今努力已有几年，自然要比常人厉害些。
于是这彩头自然而然落到了他头上，圣人又召他过去问了几句话，众人自然十分艳羡，不过萧策不在乎，他只是盼望那人能看见。
至于裴钰，将猎物交给侍从便对阿茗吩咐了几句。李棠本看着围猎的结果，谁知道荔枝过来附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李棠便对三人道：“我出去走走。”
裴瑟瑟本来正与崔环说话，听了李棠的话，还嘱咐道：“阿嫂别走太远了。”李棠笑着应了一声，李茵的心思倒也不在席间，是以李棠稍稍提着裙裾出了翠幕。
裴钰站在一棵枫树旁，见她来了才笑道：“怎么样？”李棠从前听他说过，裴钰也曾学过骑射，甚至想要上战场，只是前世嫁入裴家之后看他是那副儒雅的文臣模样，李棠便以为他一直是那样。
“很好。”李棠眉眼含笑道，晨间的薄雾已经散去，露出些微阳光，二人行走在上林苑的小径上。
李棠很少能享受到这么安静的时刻，只有二人踩在落叶上发出的沙沙声响，很奇怪，每每与裴钰独处，李棠的心总能平静下来。
落叶飘落在李棠的肩上，裴钰伸手替他拂去，李棠便不自觉凑近了些，隐隐能嗅到佛手柑的香气。
李棠回来时，李茵正觉得十分无聊，与裴瑟瑟、崔环说着话，见李棠回来，李茵便提议道：“要不要去吃炙鹿肉。”
李棠点点头，裴瑟瑟与崔环自然是十分欢欣的，毕竟自己在家约束着，围猎自然十分自由，临阳郡主的意思估计就是他们四个人围着炉吃一顿鹿肉。
仆从们将人迎到专门烤炙鹿肉的地方，布好碗盏，又送来上林苑今日猎好的鹿肉，已经清洗过，与各种佐料。
炉子已经支好，只需要在铁架上炙烤便是，李棠便素手翻动着鹿肉，加入胡椒与盐。李茵喝着热好的酒，面上微微泛起些酡红，“若是雪天，再去我府上吃一回。”
三人都称是，又各自动手烤炙起鹿肉，裴瑟瑟将烤好的都先递给崔环与李棠，李棠便与崔环交换了一个笑容。李茵自顾自喝着酒，李棠见她饮得多了不免皱眉劝道：“少喝点。”夺过她手中酒壶，将鹿肉放到她面前的盘中。
恰在此时，李茵的侍女过来对她附耳说了几句什么，李茵好看的眉也微微皱起来，对三人道：“我先出去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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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独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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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茵瞧见萧策站在一棵银杏旁, 她今日特意换了身红色衣裙，远远看去像一团火焰般灼人。
对于萧策来说，李茵就是冬日的焰火, 靠近便能获得温暖, 只是若是将手放在其上便会被灼伤。
不过即便如此, 他也心甘情愿。是以李茵见了他，微微张开潋滟红唇道：“秋日围猎表现的不错。”
萧策看着她秋水般的眼眸, “过几日我便要去陇右了。”这是他那次闯临阳郡主府之后第一次见李茵，果然只听她微微有些惊讶道：“这么快？”
“是。”萧策答了一声, 他的家世配李茵还是有余的, 只是他不希望自己活在荫庇之下, 他想要堂堂正正的与她并肩。
李茵凝视他良久，最终说出一句：“战场刀剑无眼，你小心。”萧策点点头, 本来萧家对他还有疑虑, 如今秋日围猎他一展身手, 连圣人都赏识, 那么去陇右不成问题。
接着李茵便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无论是对李棠还是别人她都可以肆无忌惮调侃, 唯独对着萧策, 颇觉尴尬，不过如今她与郭照都和离了, 李茵觉得自己矫情, 又不是小姑娘了。
“若是我还没回来你便想改嫁, 我不怪你。”只听萧策道, 李茵见他说的不成样子, 便驳道：“我又没说改嫁。”一时又觉失言, 续道：“但是我也没说嫁给你。”
李茵知道萧家恐怕不会同意的，何况她现在觉得孑然一身也很好，做自己的临阳郡主也挺享福。于是萧策的眼神便显得有些可怜，李茵只好咳了咳，含糊道：“等你从战场回来再说吧。”
话并未说死，不过却点燃了萧策的希冀，“遇见你之前我不知道我想要什么，遇见你之后我才明白，是为了有一个和你并肩的机会，我会证明给你看。”
那阴阳双鱼玉佩此刻静静躺在他掌中，他将那白的一块给了李茵，“以此为凭。”那意气风发的少年人这样说道，李茵想了想还是接了过来。
李茵转过身道：“那我走了，总之你多加小心。”李茵不得不承认，有一瞬间自己确实被这言辞打动了，不过如今她不敢再轻信。
萧策望着她远去的背影，半晌露出了笑容，又看了看手中的玉佩，没关系，他与她来日方长。
李棠见李茵回来又坐下来喝酒，愁眉不展，便放下手中还在炙烤的鹿肉问道：“这是怎么了？”
李茵也放了盏，便道：“我有一个朋友，就是，有一个人喜欢她，但是她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那个人，然后那个人暂时要离开了。”
李棠很想说你说的那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不过她还是没揭穿，倒是一旁的裴瑟瑟十分好奇凑了过来，便是正在吃鹿肉的崔环也略略靠近了一点。
李茵接着道：“要不你给我那朋友出出主意。”裴瑟瑟便道：“这不是还有一段时间嘛，等那人回来再说。”李茵一拍大腿，“我……朋友也是这样想的。”
李棠看着她道：“你从前告诉我要顺从本心，不如你……那朋友好好想想自己到底喜不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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