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峥登时瞪向了高安。
高安赶紧闭了嘴。
过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打量着萧峥,见他的恼意丝毫没减轻,但好像当中又添了些许心疼,并不只是单纯的动怒,便又试探道:“陛下……那要不要奴才去给郭妃娘娘送点药?”
他原本是想说,云挽也是为了救人,不得已才伤了自己,可被萧峥一瞪,便转了话头。
萧峥却说:“她既然敢这么做,要么就是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死活,要么,就是笃定朕一定会给她送药!”
高安听到这儿便明白了。
看样子,这一次陛下是绝不会再暗中出手,救治郭妃了……
……
昭华宫里,春晓懊悔不已!
她怎么也没想到,云挽说的办法,便是走到御湖旁时,直接扎了进去,而且还命令她不准喊人来!
如今虽然已经是早春,可那御湖的冰才刚化没多久,云挽的身子又是那样弱,才刚泡在水里没多久就冻得嘴唇发紫。
等她终于是以春晓拉她上去的时候,她才刚刚搭上春晓的手,整个人就晕了过去……
昏迷之前,她只说了一句不要着急喊太医。
到了这个份上,春晓自然知道她是想让自己也得风寒,而且还要拖一拖十分严重,这样才好将太医给她开的药送去给秦青岚。
可是这药又未必十分奏效,万一两个人都病重,她们该怎么办才好?
云挽躺在床上,用五个汤婆子捂着,盖了两床被子,这么过去许久,她才觉得身上的冷意好像下去了些。
没有了秦青岚的接应,她只能按照份例领用碳火,这西偏殿,也没有原来那么暖和了。
“药送去了么?”
许久过后,云挽才迷迷糊糊的问。
春晓忙点点头,“主子放心,菡妃娘娘已经喝下了,但有没有效果还未知。”
云挽的眼神飘忽着,闻言却露出一抹欣慰的笑容,“不怕,大不了……我再病久一些。”
明明因为生病的缘故,她气息不那么足,声音也轻得很,可说出的话就是带着一股气定山河的味道。
春晓心疼道:“主子,您别忘了,您现在还没出小月子,经此一遭本就足够伤身的了,再拖久一些……万一以后真的留下病根可怎么好?”
云挽释然道:“反正我此生只能被困在后宫中了,也不会再与陛下和好,这身子坏不坏,没有区别。”
可青岚不一样,青岚是镇南郡主,也是巾帼女将,还有机会能离开这后宫。
“陛下都将主子晋到妃位了,又岂会不在意主子?”春晓不解。
云挽默了片刻,才轻叹一声:“他只不过是为了让我离冷宫更远……依今日所见,他对许彩音是动了真情……我便不想再考虑那些不切实际的了。”
但这并不代表她不会争宠。
之前,邓海一直劝她不要动心,要将自己当做和其他女人一样,她一直在努力,可却始终不能完全做到。
直到今日,她发现萧峥已经确确实实不再属于她,她那些想法才终于都烟消云散。
只不过她并非觉得自己普通,而是觉得,萧峥不再特别了。
所以这平常心忽然就生了出来,压过了那些过往。
说完这些,她便闭眼睡了过去,等再醒来时天已经黑尽,外头似乎还有旁人在。
第88章 不能明说,可以暗示
春晓正招呼着外面的人,此刻是春萍陪在床边,见她醒来便说:“主子,王婕妤来了,正等着您呢,您要见么?”
王梓怡……
想到今日发生的事情,云挽大约明白,王梓怡多半是没得逞,便对着春萍点了点头。
春萍于是先将隐囊塞到她身后,让她靠得高一些,才出去通传。
王梓怡飞快就进了里间。
“郭姐姐,你怎么样了?”她走到床前,便细细打量着云挽。
云挽这会儿刚睡醒,身上正发着热,脸颊飞着红,一看便不大正常。
春晓这时候给云挽端了水来,喂云挽喝下两口后才退至一边,王梓怡见状也就现在床前矮凳上坐下。
云挽嗓子发烫,人晕乎乎的,对王梓怡道:“还好,今日是没来得及,还是被截胡?”
王梓怡松了口气,又听她声音的确是虚弱得很,眼底的打量这才轻了一些,叹了口气说:“都不是,是根本就没机会……许彩音昨夜夜宿含元殿,陛下下了朝直接就回去了,俩人一直在一块……”
夜宿含元殿?
听得这消息,云挽不免微微一怔。
脑中一下就浮现出,庑房大火大日,她在含元殿里醒来的情形……
当日,萧峥还吩咐不准人打扰她,她还盼着,也许等他下朝回来他们便能好好说说话,将误会都解开,然后和好。
可是那一场大火烧开之后,一切就都化作了灰烬,看得见,抓不住,稍稍用力,便成了灰,风一吹就不见踪迹……
她心头终究还是泛起了涩意,可同时也越来越肯定,自己应该要怎么做了。
“郭姐姐,你说要是这样的话……我可怎么才能近得了陛下的身呐……”
王梓怡脸上带着委屈,见云挽不说话忍不住催问。
云挽回过神来,叹了一声道:“办法倒是有,只不过,今日我见陛下对瑶昭仪的态度,恐怕这会儿还真在兴头上呢,想要在这时候入陛下的眼,得再多花点功夫才行。”
王梓怡当机立断道:“郭姐姐只管说,不论要花多少功夫都行,总比我这样日日闲着得好!”
“好……”
云挽缓缓点头,随后才说:“三日后,恰是圣母的诞辰,陛下虽然嘴上不说,可心中却始终挂念着圣母,王婕妤这几日不妨就在安阳宫内,安安心心为圣母抄一些经文,等三日后便送去宫中小佛堂,让法师好生为圣母祈福,到时候,我会设法引陛下过去,如此陛下心中必定会记得你的好,即便你不能当日就承宠,留下这个印象,也有助于我们之后行事。”
因为生着病,云挽这番话说得很慢,所以虽然声音不大,却还是让人听得清清楚楚。
王梓怡想了想问:“那……之后我们又怎么做?”
她倒是也不怕抄些经书,毕竟成日里也没别的事情做,她早就闲得发慌了,可她更关心的,是若不能一举吸引萧峥,之后又该如何。
云挽浅浅一笑,“我早已想好……”
……
西偏殿外,萧峥纠结了半日后,终究还是披着夜露来了。
可他耳力过人,虽然云挽的声音不大,在夜里,在他而中,却依旧清晰。
他僵在外头半晌。
但王婕妤来的时候就是避人耳目来的,并未带着随从,而西偏殿中,小全子正忙着烧水,小顺子在熬药,春萍春晓在殿内侍候,竟然是没有人发现他来了……
等小顺子端着汤药从小厨房出来时,外头已经空屋一人。
他将药端进去时,王梓怡也已经将云挽教的妥妥当当记在了心里,见天色已晚,云挽还要喝药休息,便也不久留。
这药并非伤寒药,而是云挽平日里喝的用来调理身子的药。
随着她身子渐渐复原,药的配伍有了变化,终于也不似从前那么苦了,她一口气将药喝完,又让小全子多留意冷宫和李春茹那边的动静,便由着春晓和春萍端了热水来侍候她洗漱。
可是等一切都收拾妥当,云挽却毫无睡意。
她躺在床上望着留的那一盏小灯,任凭脑子浑浑噩噩,虽什么也没想,心却觉得发空。
……
第二日云挽一直到晌午都没醒。
春晓察觉她发了热,用冷帕子给她敷了又敷也是无用,正不知该如何是好时,胡太医竟然自己来了。
春晓见到胡太医满心的诧异,今日可不是请平安脉的日子。
但胡太医却说:“是陛下让本官来的。”
胡太医眼明心亮,早就看出萧峥对云挽还有旧情,瞧见云挽那幅样子,立刻就先给云挽扎了针,又开了一副药。
“快去熬了给娘娘喝下。”
待药童捡了药来,胡太医赶紧吩咐春晓。
可春晓却是一咬牙跟胡太医跪了下去,“大人,主子这一遭全是为了菡妃娘娘,奴婢知道没有陛下允准,太医是不能去冷宫看诊的,也无意为难大人,只是,奴婢想求大人帮帮忙,想办法替主子多抓一副药,这样主子和菡妃娘娘就都有救了……”
胡太医高深莫测的笑了笑,“陛下早就吩咐了,菡妃娘娘那儿已经有人去了,只不过,陛下叮嘱不得告诉娘娘。”
听见这话,春晓才终于松了口气,赶紧将药包接过,吩咐春萍去熬。
“可是陛下明明在意娘娘,为何又总是如此……”
等春萍拿着药包匆匆去小厨房,春晓才忍不住叹了一声。
之前,陛下夜里来探望主子也是不让他们说,所以后来主子怎么问,他们都不敢说实话,主子至今都不知道,这段时间陛下几乎夜夜都会来一趟……
“陛下这是和娘娘斗着气呢。”胡太医道。
说完,想起自己已经算是和昭华宫结了缘,再看春晓年纪不大,人虽然伶俐,却到底缺了些心眼,便提醒说:“可我们也未必非得明说,若是能用什么法子,让娘娘知道陛下的在意,往后两人和好如初,我们自然也就成了功臣。”
春晓眼神一亮,是啊……陛下只下令不让她们告诉主子,可若是主子自己察觉了异常,那便不能怪她们呀!
她跟着云挽的时间不长,要说有多忠心,未免显得虚伪,她之所以愿意跟着云挽,给云挽做事,更多的还是为了有一个宽厚又地位高的主子罢了。
第89章 郭云挽,你烧糊涂了?
施针喝药过后,云挽身上的风寒症状总算轻了一些,只是因为她身体太虚弱,又故意拖着,所以诊治起来比寻常的风寒更加麻烦,恢复得也更慢。
时至傍晚云挽才悠悠转醒。
春晓正在屋子里候着,见到她醒来后先喂她喝了些水,才问:“主子现在感觉如何?”
云挽感受了片刻后,只觉得浑身轻松了不少,脑子也没有之前那么昏沉了,好像发过一身大汗……
她再看看外面的天色,当即心头一紧,“你将药给我喝了?”
“原本奴婢不敢自作主张的,可是今日去冷宫送药时,恰好撞见有太医从冷宫出来,一问之下才得知是给菡妃娘娘看诊过了,且菡妃娘娘昨日服用了主子送去的药后,身上的病症已经减轻了许多,奴婢这才又将药端回来给主子服下。”
春晓记得胡太医的提点,也盼着云挽和萧峥能早日和好。
云挽听完后果然问:“太医去冷宫了?陛下改了主意?”
春晓有些抱歉道:“这个奴婢不知……太医也不肯说,不过……按照规矩,的确是得陛下同意才行。”
她说完见云挽微微垂下眼皮,似乎在琢磨什么,便又试探道:“主子……您说,会不会是陛下见您也病了,又知道您将药给了菡妃娘娘,心里担心您,这才改了主意啊?”
会么?
云挽想起昨日在含元殿,见到萧峥那般态度,心头并不确定,也不愿想太多。
只道:“青岚有救了就好,至于陛下……若能记挂着我,自然也是好事。”
虽然她眼下和王梓怡结盟,但王梓怡终究是外人,且从前日王梓怡试探的态度来看,王梓怡对她并不那么真诚,多半只是想着先假意答应,好让她帮忙出谋划策,等真正地位稳固了,要不要帮她就另说。
所以云挽本也是留了后招,而若是能靠自己将青岚救出来,便更好。
她想到自己还要许多的事情要做,便打起精神,让春晓端了吃的来,吃饱后,恰好也是该喝药的时间。
兴许是最近喝药喝了太多,现在这药她喝着竟然不是苦的,反而还有些甜。
喝完药后她想起来另一件事,又叫春晓将笔墨拿来,快速写了一封信,让春晓送去浆洗局,给邓海。
之前她答应过,邓海若帮她那一次,来日她有了地位,定然会想办法让邓海离开浆洗局,且,现如今,她在后宫中能用的人不多,邓海也说过有意要和她联手,只要邓海在她身边,那早前丽妃留下的那些人也就都能为她所用。
那些人当年或许还名不见经传,可熬了这些年后,已经有不少都身居高位。
春晓带着信离开后,云挽便在心里将现如今的局面琢磨了一遍,从前朝到后宫,哪些人会妨碍她,哪些人能用得到……
细细捋下来之后,她已经想好或许可以趁着这次奉阳雪灾,让祖父脱困。
萧峥一进门,就瞧见她靠坐在床上,背后垫着隐囊,脸色沉凝,手指头在被子上轻轻点着。
这是她思考时常有的表情,萧峥一看便知道她在筹算着什么。
又不由得想起了,从前和她一起下棋时,她思考时一手托着下巴,一手的食指在棋桌上轻轻的,有意无意的点着的模样……
以往,他爱极了她这幅样子。
乖巧又聪颖。
总能让他看上半晌,也丝毫不觉得等待她落子费劲。
可是后来……不论是和李春茹,还是和许彩音,她们落子前若思考久了,他便总是感到有些烦闷。
而她们,也绝不可能在回过神来后,冲着他露出狡黠的笑,让他准备接招……
外头,春萍等人都被萧峥遣退了,此时西偏殿里只有他们二人,静悄悄的。
萧峥一时失了神。
倒是云挽,又琢磨了一会儿后,忽然察觉有些异样,敏锐的抬眼一望。
就见萧峥立在月门处,正看着她。
她心头微微一紧,但飞快便冷静下来,对着萧峥笑了笑说:“陛下来了怎么也不说一声?臣妾身子还没什么力气,恐怕不好行礼了。”
这几个月来她都唯唯诺诺,在萧峥跟前鲜少露出自在的模样,此时她却眼神明朗,笑容自然,就连语气都那么从容温和。
好像……之前的那些争执,伤害,甚至斗气,都从未发生过……
萧峥生出这样的错觉来,又是愣了一瞬,才板着脸道了一句:“无碍。”
他说完迟疑了片刻,才终于抬脚往床前走,也做出随和的样子。
好像只有尽可能的坦然,才不会显得他落了下乘。
于是走到床边他便十分自然坐在矮凳上,看着云挽问:“感觉如何了?”
云挽垂下眉眼,似知错了一样,小声说:“臣妾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臣妾出此下策,也是担心青岚,还望陛下莫要责怪……”
“朕责怪你做什么?”
萧峥被她话音里的温柔刺到似的,不愿再看她这幅子,冷声道:“你就算是将自己作死,朕也不会怪你,朕留你一条命,只是为了让你受罪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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