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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喊得甚至带出了几分撕心裂肺的味道。
却一边喊着，泪就滚了下来。
赵嬷嬷心疼不已，将她搂在怀里说：“挽姐儿，我们都不愿意相信，可是，总不能让老祖宗就这样一直躺着……总得要料理后事啊……”
“挽姐儿，老祖宗恐怕就是知道你会伤心，才会连你最后一面都不见，她哪里舍得看你这般……”
赵嬷嬷说着，也哽咽起来。
云挽浑身颤栗着，可通身的尖锐，却在赵嬷嬷的哽咽声中败下阵来。
好半晌，她呜咽出一声：“阿嬷……姑祖母没了，我便再也没有母亲了……”
在这深宫之中，也再没有一个亲人了……
她才五岁，父母就双双阵亡于边疆，之后便一直是姑祖母带着她，教她，她虽不是长年住在宫中，可一年里，至少有大半的时间都在慈安宫……
太皇太后，是她的姑祖母，也更是她如母亲一般的人……
甚至当年她父母阵亡时，她都不知该如何去悲伤……
“挽姐儿不怕，阿嬷不是还在么，以后，阿嬷会好好陪着你。”赵嬷嬷咽下喉咙里的胀痛，轻轻抚着云挽的后脑安抚。
“阿嬷……”
云挽的脸整个埋在赵嬷嬷肩窝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赵嬷嬷一边安抚着她，一边试探着将她从太皇太后床前带离，她起初仍是抗拒，可大约，也知道自己在做一些无用的事情，便是慢吞吞的跟着赵嬷嬷起了身。
赵嬷嬷忙给太医递了眼神。
两刻钟后，太皇太后薨逝的消息便传去了宫中四处。
萧峥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云挽换上了丧服，正跪在灵堂中，为太皇太后烧着纸钱。
她神色木讷，好似已经没有了灵魂，见到萧峥后她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是继续一张张的烧着纸钱，机械又平静，让人看着就忍不住担忧。
萧峥站在灵堂前，好一会儿，才从宫女手中拿了香，上前点燃。
可他正要将香插在香炉里时，云挽忽然冷幽的开口说：“陛下就不怕夜里做噩梦么。”
“什么？”
萧峥举着香，愣住。
“难道太皇太后，不是因为陛下派人给的毒药才会这么快就没了么？”云挽抬眼望着萧峥。
在赵嬷嬷置办灵堂时，她便已经查出了线索。
“陛下明面上将慈安宫解禁，还下令让太医日日来请脉，不就是为了方便给太皇太后下毒么？”
灵堂里烛光摇曳着，将云挽的脸映得忽明忽暗。
萧峥看着她那一双好似深渊似的眼睛，好一会儿后，才难以置信的问：“郭云挽，你竟然如此轻易就怀疑朕？”
云挽丝毫不惧，依旧用沉黑的眸子望着他，“人证物证俱在，张太医已经将经过都告诉我了，陛下，还有什么要说的么？”
“张太医？”
萧峥闻言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近日给太皇太后诊脉的的确是此人，而且还是他挑的人，因为张太医最擅长的就是老年病，之前先帝也是经张太医调理，病情才一直都在控制之中。
可他真的什么都没做……
云挽见他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冷冷一笑道：“若陛下不肯承认，那就请陛下去查清此事，给太皇太后，也给我一个答案，看看到底是谁要害太皇太后，而你，又要如何处罚。”
之前好几次李春茹犯了事，萧峥都是一言带过，甚至有时候根本就不罚！
云挽想到这儿，又补了一句：“若陛下还是包庇凶手，那我也只能用我自己的手段来为太皇太后报仇了，陛下应该清楚，我能做得到，可那时候，陛下还能不能护住那人，我便不确定了。”
“郭云挽，你怎么敢说这么蔑视皇威的话？”萧峥气不打一处来！
他明明什么都没做过，显然张太医是受了他人指使，可是郭云挽……明明那么聪明的人，竟然随便听人几句假话就相信了！而且竟然还要挟他！
他怒极。
可云挽却又继续烧着纸钱，默不作声，好似根本没听见他的话，也丝毫察觉不到他在动怒。
“好，朕这就查给你看！你给朕听好了，若朕查出来的证据让你心服口服，你便必须……”
萧峥本想要惩罚云挽，或是让云挽给他道歉。
可是话说到嘴边了，却又觉得幼稚。
她在意他的惩罚么？
又可能真心对他道歉么？
他在心中问完，当即就觉得不可能。
再看看云挽那副压根不想再搭理他的样子，气得拂袖而去，懒得再多说半句！
却不知，他走后，云挽那幽幽的目光便落在了他背影上。
太皇太后并非他所害，云挽心中清楚。
可她查了一通后，发现背后那个人是她现在还动不了的，所以，便只能激得他去查了，她当然也会暗中蓄力，以防他终究不会严惩那人。
……
太皇太后薨逝，举国皆丧。
宫中从内侍到嫔妃也都穿起了素衣，这孝期足有一年，但因为是皇室，不可与寻常百姓相比，孝期便改成了三月。
三个月里，她们都不能侍寝，也不能设宴。
萧峥走后不久，相继做好准备，也都观望过他态度的嫔妃们便也一个个来了，与云挽一起守灵。
一直到天明，云挽终于撑不住了，在赵嬷嬷和春晓等人的劝说下起身去了侧殿休息。
她走进侧殿才忽然想起一事，吩咐春晓说：“你去问问陛下，太皇太后薨逝，我祖父与太皇太后是亲兄妹，总是该入宫吊唁才对，看看他是否同意。”
说完，她顿了顿又道：“若是他不同意，你就让邓海将这消息散布去前朝。”
郭家好歹是满门忠烈，簪缨世家，如今又是死者为大，若这消息真的传去了前朝，萧峥便该头疼了。
第107章 终于清醒过来
云挽语调冷清，透着一股让人心头凛冽的漠然。
春晓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见她脸色也是平静无波，甚至连眼神都是淡淡的，便也不好问什么，只应了声，扶着她躺好后便去办了。
萧峥此时在钟毓宫，听见春晓禀明后，想也不想就拒绝了，说郭家人被幽禁流放是先帝的旨意，他才刚刚登基不久，岂能将郭家人给放出来。
于是春晓便又走小道，避着人见了邓海。
最近发生的事情很多，春晓往浆洗局跑得勤，和邓海也渐渐熟了，将事情交代过后，春晓忍不住问邓海：“邓公公，我觉得……娘娘好像变了，和一开始做宝林时好像已经不是一个人……她这么做，应该是知道会给陛下惹来麻烦的……”
“你想说什么？”
邓海端着他的小茶壶，睨着春晓。
春晓嗫嚅片刻，确定邓海似乎没发火，才小声说：“我是担心……娘娘该不会真的要对陛下做什么吧？”
“为什么不呢？”邓海却问。
他心里跟明镜似的，春晓心眼多，人也活泛，并不如春萍那么老实本分，这样的人向来图利，跟着云挽，自然就盼着云挽能永远得势，这样她在人前也才抬得起头。
但这也没什么不对，在宫中，甚至放眼整个天下，这样的人也不在少数，只不过是把双刃剑罢了，用好了，真认了主，便是一大利器，若用不好，一个不慎就能伤着自个。
春晓被邓海的话给吓住。
邓海笑了笑，“我且问你，女子入宫为妃，为的是什么？”
“……为了……能做人上人？”
春晓语气带着试探，她根本不知道邓海是什么意思，为什么忽然问自己这个……
邓海是什么人，一眼就将春晓那点子心思给看得透透的，不过却也没戳穿，反而笑着点头说：
“那不就对了，可娘娘和旁人不同，她做人上人，是为了救她的亲族，如今她已是贵妃，太皇太后也薨了，她眼看着又一个亲人离开，难道还不着急，不能用点非常的手段，让陛下不得不将老爷子给放出来？”
“你想想，娘娘都多少年没见过老爷子的面了？老爷子可是比太皇太后还要年长几岁，若是你，难道就不记挂？”
邓海态度十分亲切，好像是因为将春晓当做了云挽的心腹，于是也信任了春晓。
可实际上，邓海却清楚，云挽恐怕是彻底寒了心，终于清醒过来，要对付萧峥了。
不过对付就对付吧，反正在这宫里本也没几分真情，与其盼着天子的宠幸，成日里指望着别人过活，不如将实权握在自己手中。
想到这儿，邓海越发觉得自己当初没看错人，这郭云挽到底没蠢到无可救药的地步。
春晓见邓海说得真切，再自己想了想，心里头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果然都渐渐打消了，不由得叹了一声：“公公说得不错，最近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我们光是瞧着都觉得难受，更何况娘娘……”
“是啊，一个多月前娘娘才没了腹中骨肉，接着与她最是要好的菡妃出事，如今，连太皇太后也没了，她想要见老爷子，属实是情理之中。”
邓海应着，瞧见春晓那些歪心思都没了，他也就不深说什么，跟春晓打了招呼便先去办云挽交代的事情了。
……
邓海办事仔细，让人等到第三日才将消息放出去。
早前，丽妃也和前朝一些大臣往来，他想着云挽这次露出了手段，便多卖给她一个好处，和当中一部分人也联络上了。
于是第四日萧峥上朝时，刚刚坐在龙椅上，便有大臣提起应当让郭老爷子入宫吊唁太皇太后的事。
虽然朝中大臣们都以郭云挽为妃而不耻，但越是重视礼教的人，便也越容易被说动，更因为自己年纪也大了，难免对亲人死而不能吊唁之事感到十分悲痛。
眼看着原本不赞同的人渐渐被说动，而萧峥还未表态，如李牧等本就对郭云挽忌恨已久的大臣们也纷纷站出来与之理论。
朝堂上很快就吵得热火朝天。
云挽在太皇太后灵前守到半上午，算算时间应该差不多了，便起身去偏殿，听春晓禀报前朝的情况。
“现如今，就是李家和刘家那两派不肯松口，还拉着原本有些动摇的王家也站出来反对，看样子那两家大有要和李家联手的意思。”春晓将邓海派人传回来的话一字不漏说给云挽听。
云挽听完放下茶杯，冷冷一笑，“本宫都已经是贵妃了，李家自然是想和另两家联手的，如此，后宫中那三人也就会暂时摒弃之前的嫌隙，联手一起对付本宫。”
“那我们怎么办？听邓公公的意思，陛下的态度也不明朗，这件事情讨论到散朝都没有结果……而且她们都能将手伸到慈安宫来，万一真的联手对付您……”
春晓一下就着急起来，可对上云挽沉冷的眸子，最后那句话她也不敢明说。
云挽轻轻叹了口气，“本宫正等着她们呢，是好事。”
特别是李春茹。
她已经查明，是李春茹挑唆刘燕婉，让刘燕婉买通张太医，假冒成是萧峥派张太医给太皇太后下慢性毒药。
那药毒性并不强，只不过是让人的呼吸渐渐衰竭，加上太皇太后的确年事已高，又常年卧病在床，便没废多大功夫人就没了。
她也知道，李春茹此举就是为了逼得她和萧峥彻底反目。
所以她将计就计，这几日每每萧峥来，她都是一副臭脸色，好似真的相信了张太医的话。
她想起这几日李春茹那试探她，悄悄观察她的模样，心头便恨意汹涌。
恰在这时候，高安匆匆进门来，禀报说：“郭贵妃，陛下有请，说是太皇太后的死因已经查清楚了。”
“好。”
云挽也没心思收整，直接起身跟着高安出了门，路上更是什么都没先问。
眼看着快到含元殿了，高安见她还是不动如山似的，好像半点都不在意结果，几度迟疑后，还是忍不住说：“娘娘别怪奴才多嘴，这一次的事情恐怕的确不太好办……陛下虽是天子，却也是有难处的，无法事事都随心所欲……”
“高公公放心，我能明白。”
云挽淡淡应着。
可她能明白，却不能接受。
萧峥能为了羞辱她，不顾众臣反对，强行将她掳入宫中，便说明他已经足够随心所欲了，怎么干系到太皇太后死因这样的大事，就又有为难了？
难道查出真凶，惩罚真凶，不是本就应该做的么？
第108章 他的心好像空了
只是她知道这些话跟高安说也没用，所以才没反驳高安罢了。
萧峥正在含元殿正殿里。
云挽踏入正殿时，有一瞬的恍惚，竟觉得连这座宫殿都好像变的陌生了，而在数月之前，她还日日都会进来这里，给萧峥暖床……
晃神间，她听见萧峥沉冷的问：“怎么，如今你的本事已经大到见了御驾也不行礼了？”
云挽一回神，就见到萧峥坐在主位龙椅上，眸色幽幽的盯着她。
她浅浅一笑，施施然屈膝一礼，“臣妾拜见陛下，陛下误会了，臣妾只是许久没踏入这寝殿，一时想起了从前还是承恩宫女时的事情，有些恍惚罢了。”
萧峥愣了愣。
这人昨日不是还冷冰冰的臭着脸？
怎么今日……
她却已经看向桌案上的花瓶，颇为新奇的说：“这花是瑶昭仪插的？她的手可真巧。”
含元殿里的人插花是什么风格她清清楚楚，而且，前段时间她也是知道许彩音曾在殿内插花的，这几日，许彩音虽然也会来慈安宫守灵，但总是会中途被萧峥叫来伴驾……
萧峥也看向那花束，可脑海中浮现的，却是郭云挽小时候摘了一大把太皇太后珍爱的花，插进他皇子所那陋室里的样子。
那些花有好几个颜色，好几个品种，被她摆弄了半晌后，虽然有些不太搭调，却反而有一种十分自然的美感。
那时候，她肯定的说不过是几朵花而已，姑祖母才不会跟她生气，可回去就被罚了跪……
云挽也想到了当时的情形，而她做这些，只不过是因为看萧峥的屋子太简陋，太没有生气……
萧峥先回过神来，随口道：“她喜静，总是摆弄这些东西，朕看着也有些意趣。”
“所以啊，其实，就算当初瑶昭仪没有通过王婕妤的提示，故意去做那些举动，她也早晚是会让陛下注意到，早晚会受宠的……”
云挽的声音轻飘飘的，她甚至好像已经看到了许彩音陪伴在萧峥身边，和他一起对弈，和他谈天说地，吟诗作对，一起赏风花雪月，又可在萧峥忙碌时安静乖巧候在一旁的样子……
虽然她和许彩音接触不多，可这段时间她已经将后宫众人的信息又深入的查了一遍，已经大抵知道许彩音是个什么性子。
她说着，脸上笑意更深了些，看向萧峥道：“毕竟，瑶昭仪的喜好当中，本就大多都是陛下也喜欢的，陛下身边如今多了这样一朵乖巧懂事的解语花，也难怪久久不召旁人侍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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