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妤闭上眼睛,逆风将她的眼泪吹得升腾。
整个世界仿佛都在瞬间安静,失重之中,她心脏的跳动声却清晰可闻。
她好像听到了有人痛苦的呼唤,但她却不想看他们一眼。
随后——
“砰!哗啦!”
水花四溅,沈妤重重地跌落到了河里。
冰冷的水浸透了她的身体,无数冰寒仿佛是针扎一般,刺入了她的五脏六腑。
耳边哗啦啦的水声也将她的听觉阻断。
明亮的阳光透过水面,沈妤迷迷糊糊地睁眼,好像有什么人也跟着跳入了水里。
她伸出手,好像看到了栀栀朝自己游过来。
“她”的嘴一开一合,吐露出一连串的气泡。
“栀栀……”
沈妤笑了,泪水跟河水融为一体。
然后——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猛地攥住了她。
那大手有力而温暖,带着极强的生命力,仿佛是在透过体温,源源不断地注入了沈妤的身体。
光芒万丈中,沈妤终于在意识模糊之前,看清了那人的脸。
他俊美如铸,仿佛是造物主最偏爱的神邸,就连五官都是精雕细琢,美得姝丽,撼人心神。
白色的衬衫笼罩着他轮廓优美的肌肉,线条宽阔的肩膀,仿佛有无限的力量,带着她冲破水的重力。
狭长的眸子,眉眼却和栀栀七分的相似,眼角的一点泪痣,更让他增添了几分妩媚空灵。
沈妤诧异地张大眼睛,但身体却无力地继续往下沉。
她看到那男人的嘴翕张,仿佛是在发出空灵的喟叹。
沈妤皱眉。
她看清了。
他说的是:“妈/的!”
第40章 什么时候喜欢沈妤的?
“哗啦啦——!”
水声在耳边回荡。
沈妤早已经失去了意识。
她沉入了无尽黑暗,无法呼吸,五观尽封。
听不到,看不到,说不出。
只有慌乱的岸边人群,还有吵闹的天台,互相埋怨。
“你不是说她不敢跳吗?”
薄靖言愤怒地揪着沈佑的领口,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
沈佑猝不及防,踉跄了两步,身边的保镖立刻上前搀扶,才没有让他摔倒。
他堪堪站稳,眼底也是猩红的愤愤。
“薄靖言,你疯了?”
沈佑蹭了一下嘴角逸出的血迹。
那一点鲜红,让他的手都在颤抖。
他在害怕,浑身冷汗,掌心都是黏腻的冰凉。
沈佑也没有想到,沈妤居然就这么决绝地跳了下去。
十几米的高度,几乎跟跳楼没有什么区别了。
他盯着自己痉挛的手指,就在刚刚,沈妤的衣角就那么虚空地从他指缝间飞过。
像是一阵风,一个虚影,让沈佑根本就来不及抓住。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喊得撕心裂肺,带着无端的惊慌和这辈子最大的恐惧。
沈妤就那么直直地跌进了水里。
“砰!”
薄靖言狠狠地一拳砸在了护栏上。
铁管上凹陷进去,他的手破裂,鲜血“啪嗒啪嗒”地滴落到地上,仿佛是将他此刻内心痛具象化。
“啊——!”
他愤怒地嘶吼,对着一边的保镖声嘶力竭:“去找啊!找打捞队,快啊!!”
薄靖言已经失控了,沈妤跳下去那一幕一直在他脑海中重演。
他的腿有些软,直接靠在栏杆上,用手撑着膝盖。
他没有办法接受,天台上也是一片乱糟糟的,有保镖忙着去找医生,有保镖忙着打电话,还有一堆看热闹的人在叽叽喳喳。
“我听着是被威胁了!”
“拿人家孩子做威胁,简直是丧尽天良啊!”
“逼得人家去死了!没有人性啊!”
警车光在闪烁,只言片语落入了沈佑的耳中。
他低头看着手,上面那一点鲜血仿佛正在不断地氤氲,逐渐变成了一大片,从他的手心中源源不断地冒出来。
是他亲手把沈妤推下去的。
他的话,他的举动,沈家的所作所为,还有他的狠绝。
这一切,都逼得沈妤选择了一了百了。
沈佑根本就没有料到,或者是说,他根本就没有想到。
他盲目而自大地认为,他对沈妤足够了解。
脑海中忽然闪过了小时候的沈妤,她有点小刁蛮,任性,甚至还有一点骄纵。
那时候她的眼神一直都是亮晶晶的,清澈而纯粹,娇媚的小脸儿上满是骄傲和自信。
那个总是追在他身后叫着哥哥的身影,从小小一只到亭亭玉立。
可今天,沈妤面如死灰,眼中盛满了绝望和痛苦,然后毫不留情地,转身跳了下去。
她是在报复他们,她是故意的。
沈佑咬紧牙关,对于身边人的呼唤充耳不闻。
“沈佑,沈佑!”
“哥哥!”
一声哥哥,猛然让沈佑回神。
他不知道怎么,已经回到了沈家。
而记忆中的沈妤幻化消失,变成了眼前的宋慕瑶。
她虚弱憔悴,一脸担忧地望着他:“哥哥,你怎么了?你没事吧?”
沈佑惶惶然地回神,忽然感觉到嘴角一阵刺痛。
他猛地转头,这才看到,是吴雪梅在给他上药。
“怎么打成这样啊,阿佑,要不要去医院?”
吴雪梅皱眉心疼,甚至开始抱怨:“薄靖言是疯了吗?为了那么一个贱|人,居然对你动手?要死也要先把骨髓给捐了呀!现在怎么办,我的瑶瑶怎么办?”
是啊,他只是挨了一拳,都那么疼了,沈妤掉下去的时候得有多痛?
沈佑猛地站起身,让本来在哭泣的宋慕瑶都吓了一跳。
“哥?”她惊慌失措,“你要去哪里?”
“我要再去找找沈妤。”
沈佑本能的回答,下一秒,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
他转身,刚好看到了宋慕瑶震惊而受伤的神情,以及父母愤怒而不解的眼神。
“我就知道,哥哥还是在乎阿妤姐的……只有我,根本就不重要……”
宋慕瑶哭了起来,上气不接下气的。
吴雪梅更是愤怒控诉:“你要干什么?你是不是也疯了?沈妤也给你下了迷魂汤吗?”
“也?”
沈佑不懂。
可是宋慕瑶哭得更凶了:“靖言……到现在都还在河边的打捞队那里……所以,哥,你们其实都很在意沈妤吧?”
沈佑愣住了,他立刻走上前,手足无措地给宋慕瑶擦眼泪,但是后者却偏开了头,根本就不让碰。
“对不起瑶瑶,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只是……”
沈妤的事情,对他的震撼太大了。
宋慕瑶哭得泪流满面:“哥,你们都不要我了是不是?不管我受了多少委屈,都比不过沈妤,她是在故意报复我,是吗?她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
吴雪梅气得不行,直接捶打了沈佑两下,愤愤地道:
“我这就去找那个贱|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害得我家里鸡犬不宁,害得我女儿这么痛苦,我一定要把她挫骨扬灰!”
“妈……!”
沈佑着急地跟了上去。
宋慕瑶看着两人的背影,手指不断地收紧,泛着泪光的眼底浮现出了一层怨恨。
沈妤,你这个贱|人,死都不让我安生!我绝对不会让你好过!
……
与此同时,医院里。
手术室的灯刚刚熄灭,韩让便推着薄修砚走了过来。
医生从里面走了出来,后面的护士推着病床。
“怎么样?”薄修砚颦眉询问。
“腿部骨折,已经接上了,另外脖子有点错位,可能需要休养一段时间,但是她的身体实在是太虚弱了,需要好好养养。”
严煦一边说一边摘口罩。
男人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到了那个女人身上。
她陷在病床内,一张脸憔悴而清瘦,苍白得仿佛没有了声息。
“好好照顾她吧。”薄修砚薄唇翕张,低声嘱咐,可眉眼间的阴郁还是氤氲不散。
护士点了点头,把人推进特护病房。
严煦目送她们离开,转而将目光落到了面前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身上。
“说吧,你是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沈妤的?”
第41章 说脏话的神明
男人的偃眉颦蹙起来,狭长的墨眸眼中充盈着浅淡寒意。
“你的脑子里装的都是偶像剧?”
严煦冷哼了一声:“你少装蒜,薄修砚,老子跟你认识这么多年,你什么样我心里一清二楚,你敢说你一点都不在乎沈妤?”
他的眼神中带着几分嘲讽,根本不屑于搭理他。
倒是薄修砚身后的韩让忍不住插话道:“严少,您可能真的误会了,先生怎么可能在乎那种女人——”
“你知道个屁。”
严煦毫不客气的爆粗口,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正经:“薄修砚,你要是不在乎她,会跳到水里去救她?”
一个腿瘸了五年的人,刚刚有恢复的迹象,就不要命一样地跳进水里去救一个女人。
这要还不是爱,严煦把好他的名字倒过来写。
狭长的墨眸眼底极快地闪过了一丝暗沉。
“严煦,我要是说,你治不了的病,她能治呢?”
“什么?”
严煦震惊的眼珠子要掉出来了。
这他妈的比薄修砚爱上沈妤还要荒唐。
……
沈妤做了很久的梦。
梦里,她好像幻化成了灵魂,一直漂浮在半空之中。
她亲眼看到自己绝望地跳下去,以及身后的沈佑和薄靖言痛苦的神色。
更荒唐的是,沈妤竟然看到了沈妤和薄靖言在大打出手。
至此,她很确定,自己就是在做梦了。
可,她为什么还能看到一个人从轮椅撑着下来,直接跳到河里?
沈妤晕乎乎地想,意识模糊之前的一切在眼前浮现。
那个神一样的男人出现在水里,把她几欲沉入淤泥里的身体拉了出来。
他还在水里骂脏话。
原来,他是个会说脏话的神明。
可,他的眉眼为什么会和栀栀长得那么像?
栀栀……栀栀!
病房内。
沈妤纤长的睫毛颤了颤,她忽地张开双眼,猛地惊醒。
“栀栀……”
她的唇瓣干裂,嗓子更是痛得不能震动一下。
“醒了,先生,沈小姐醒了。”
护工立刻起身。
面前有盛大的阳光,刺得沈妤眼泪直流。
她想要抬手去遮掩眼睛,却发现手背上被扎了针。
她恍惚地回神,这才注意到自己竟然已经在病房了。
怎么回事,她不是跳河了吗?
她没有死?
沈妤很诧异,她想起身,但却发现自己的脖子动弹不得,上面还套着一个巨大的脖套。
“醒了?你已经睡了三天了。”
伴随着轮椅的声音,薄修砚的嗓音在病房中回荡。
沈妤呼吸有些急促,她的瞳孔微微震颤,视线定定地盯着那个俊美如铸的男人。
她的梦,好像也不全是梦。
他的眼角,也有一颗泪痣。
沈妤想要抬手,这才后知后觉地感受到身体上传来的剧痛。
“想问怎么回事?”
薄修砚的声音微微凉,带着几分嘲弄:“沈妤,你胆子挺大的,敢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
“要死的话,你这种方法有点难。”
沈妤咬唇,眼眶酸得发疼。
她没有死成。
她甚至有点失望,她还以为,她不用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了。
沈妤默默地流泪。
薄修砚有点不耐烦,骨节分明的大手,忽地摁住了她的脚踝。
“唔……”
沈妤倒吸一口冷气,尖锐的疼痛让她身上的冷汗都冒出来了。
她有点生气地瞪着薄修砚。
他大手攥着她的脚踝,上面还包扎着厚厚的纱布。
“痛吗?知道疼,就他妈的给我好好活着。”
他曾经在战场上见过很多死亡,有很多人并不想死,但却还是不甘心地断了气。
而这个女人,居然几次三番地放弃自己的生命。
真是蠢极了。
沈妤呼吸急促,她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薄修砚。
她几乎是可以在一瞬间就确定,那个跳进水里救自己的人,是薄修砚。
因为他们骂人的语气,一模一样。
怎么可能呢?
他的腿不是动不了吗?
美眸眼中闪过震撼的光,她甚至没想到,在万念俱灰的时候,竟然是一个人们口中“疯子”来告诉她好好活着。
她觉得自己也疯了。
眼泪顺着太阳穴流淌到发丝里。
沈妤终于艰难地抬起手,颤颤巍巍地打着手语,问:
【栀栀,被他们卖了,被他们送走了……】
沈妤哭得悲戚,她根本就不知道怎么办。
面对沈家那些人,她除了死,还能怎么办呢?
薄修砚的眼底闪过了一层诧异,面色沉郁:“我已经派人去松江了。”
虽然松江不如滨海行事方便,但也不是什么难事。
沈妤眼底有了希望。
【谢谢你,真的很感谢你……】
她打着手语,感动得泪水连连。
薄修砚的眼皮跳了跳,可还不等他再次开口,韩让就敲响了病房的门。
“进。”
“先生,小少爷想见您一面。”
薄靖言?
沈妤瑟缩了一下,面露惊恐。
她不想见到任何一个试图伤害栀栀的人。
“我会在休息室见他。”
薄修砚眼角余光瞥见沈妤担忧的神色,微微颦眉:
“没有人知道你在这里,好好养病。”
说完,薄修砚便已经操控着轮椅离开了。
沈妤不知所措。
薄修砚……这是在帮她?
她定定地看着天花板,想到刚刚那个男人恨铁不成钢的眼神,眼底终于浮现出了一层坚毅。
19/38 首页 上一页 17 18 19 20 21 22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