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济青此刻才算看明白,她这是给温婼撑腰来了。
既然都闹到这个份儿上,他也不怕再闹大,反正她堂堂太子妃擅闯私宅的罪是坐定了。
这么一想,徐济青反而冷静下来,顶着半边红肿的脸笑:“太子妃方才也听到我母亲说的了,不瞒您说,这个女人婚前就与人私通。”
姜明曦突然抬眼:“可有证据?”
徐济青像是已经破罐子破摔,吼道:“要证据?当然有啊。大婚当夜,没有落红的贞洁帕不就是最好的证据么!”
他的话,让姜明曦瞬间想起自己大婚第二天。
冷面严肃的嬷嬷收去白帕,见上面沾了血迹才满意地点点头。
当时除了被人一窥隐私的尴尬和羞涩外,更多的则是恶心。
联系到自身,姜明曦不禁喃喃:“一块帕子就能决定女人的贞洁了么。”
她说这句话时恰巧燕堇走到门外,望向挡在好友身前的人,抬手止住就要进去禀报的小厮。
徐济青似乎被她那一掌打得有些耳鸣,踉跄两步据理力争:“如果这都不能证明,还有什么能够证明?”
姜明曦一时失语,正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忽然发现握住的手反用力握了下自己。
温婼很感谢她能在这种情况下出手,但如果自己什么都不说,岂不任由这些人将脏水泼到自己头上?
“徐济青,我原以为你跟其他人不一样,结果到头来还是变成了如今这样,”温婼腿发抖,手冰凉,却仍撑着不适从姜明曦身后走出来,看看安国公夫人,再看看他,“那块贞洁帕上为什么没有落红我不知道,但是圆房的时候,你是最清楚的。”
徐济青:“我……”
温婼:“只因这一点,你就怀疑我不贞,甚至我去宫里探望太子妃都觉得我是去私会奸夫,既然你从未信过我,那我们也不必再在一个屋檐下相看两生厌了,和离吧。”
说出那两个字时,一滴泪从眼角淌下。
她原以为她忍,她熬,总能将那一颗心捂暖,可事实证明她错了,代价就是失去了她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
她有多久没开开心心出过门了?她才十八,就要耗死在这里么?
不,她不要!
徐济青被她的话怔住,反倒是安国公夫人率先反应过来,也不顾姜明曦还在不在场,当即变脸:“和离!你都这样了还敢提和离!青儿没休了你就算不错了。”
许是有人给她渡了暖意,又或是打定主意和离,温婼没了以往在她面前的伏低做小:“我怎样?说我不守妇道,徐济青就干净了么?婚后一个两个小妾往院儿里领,你作为母亲有说过一回么?你就只会叫我早日怀上子嗣,你的眼里只有徐济青和未来的孙子!”
“温婼!谁让你敢这么对我母亲说话的。”徐济青很快回神,从前只听人说她泼辣,这次倒真真正正见识到了。
温婼:“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扯嗓门儿高低,高不成低不就的,只会在家里跟我撒气,早知道大婚那天你就在怀疑我,婚后第二天你就以我婚前失贞为由将我给休了啊!”
她生性张扬却也不是胡搅蛮缠之辈,嫁给他之后更是收敛了从前的性子,恭恭敬敬侍奉婆母,将自己彻底改了,可她的改变换不来任何疼惜。
但她的心也是肉做的,也会疼!
“贱人!”徐济青见她在众人面前将自己贬得一无是处,脸上青筋陡然暴起,抬手就要打过去。
姜明曦见状赶紧将人拉到身后,眼看那巴掌就要落到她脸上,一只分外熟悉的手冷不丁伸过来,轻松捏住徐济青的手腕。
不等她偏过头看来人,燕堇随即抬起另一只手,朝徐济青扇了过去。
习武之人,力道不低,直接就将手无缚鸡之力的徐济青扇倒在地,别说那半边脸,鼻头,甚至嘴角都被扇出了血。
姜明曦满眼震惊地盯着他扇人的手,虽然是在这种情况下,但还是忍不住想了下惹他生气的下场,这么一想,连忙抱住脸。
真是太可怕了!
国公夫人跑到儿子身旁一阵哭喊,回头看到来人就像被捏住嗓子的母鸡,半句都叫不出声。
燕堇:“徐济青,谁给你的胆子敢对太子妃动手的?”
肿成猪头、眼冒金星的徐济青:……
他什么时候对太子妃动手了?
燕堇看都没看被打懵在地上的人,转过身:“没事儿吧。”
姜明曦赶紧放下手摇头,心里正怵得不行,气场也跟着平白无故矮半截。
正好这时琥珀带着大夫匆匆赶到,一看屋内的景象,头发花白的老大夫竟不知该先看哪个。
还是琥珀伸手指向安国公世子妃,老大夫这才拎着药箱低头走过。
得亏温婼平日身子还算不错,要是换个底子差的,被灌了两碗红花后,这会儿别说站着,有没有命都还两说。
扎针止血,再给开了几副药,嘱咐翠桃平日不能让世子妃吹风受凉,老大夫就从内室退了出来,看看眼下的情况,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好在没多久,燕堇发了话,却不是让他给世子治伤,只是问:“大夫既擅通医理,不知这女子初次同房,身下可一定见红。”
这话他问了有多冒犯?自他出现就一直垂着眸装鹌鹑的姜明曦都不禁抬起头。
老大夫也没想到贵人竟会问出这样的话,稍稍愣了一下,恭敬回道:“回贵人的话,这种事依小民多年行医经验来看……不一定。”
凡事无绝对,早年行医时也曾遇到过好几起。
丈夫与妻子初次同房,发现没见红就怀疑妻子是不是外面有人,有的女子甚至因此以死明志,有的则非要揪出个对错。
平民百姓家尚且如此,就莫要提这种高门大户了。
老大夫行医多年,哪里看不出眼下什么情况,也知道这些贵人最想知道的是什么,干脆挑重点的说。
燕堇闻言神色没有丝毫起伏,倒是徐济青顶着张猪头脸大为震惊,震惊过后便是一阵懊恼,沉默片刻从地上爬起来就要往内室里走。
琥珀正记着昨日不让她进门的仇,直接拦在内室门外:“世子爷这是做什么?方才世子妃,哦不对,是温小姐,温小姐已经跟您说得明明白白,和离。”
徐济青:“刚才我只是被气糊涂了,夫妻吵架,哪就要到和离的地步。”
“夫妻吵架?就给我妹妹灌红花么!”
第18章
琉璃匆匆赶往康安伯府,没有进去,而是特地等在了巷口拐角。
好在运气还算不错,没等多久,原定午后才回的温大公子竟提早回了府。
得知妹妹有孕,还未来得及高兴自己马上要当舅舅,就听她说徐济青给妹妹灌了红花致其小产,当即调转车头赶去安国公府。
进门听到徐济青的话,二话不说抡起拳头,填补了那张早就破相的脸,提着他的衣领咬牙:“徐济青,我将妹妹嫁与你,不是让你们安国公府欺负的!”
温亦凡,人与名字严重不符,长着一张一看就很不好惹的相貌,脸颊上还有一道骇人的疤,更给那张脸增添三分凶意。
可以说,徐济青在发现温婼没有落红后还能一直忍耐的原因,绝大部分是因为这位大舅哥——据说曾以一己之力挑了整个盗匪窝的男人。
徐济青被他拎着双脚离地,本就红肿的脸迅速涨得通红,似乎下一秒就要断气,安国公夫人见状更是踉跄站不稳,倒退了几步。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真的慢了半拍,燕堇后知后觉轻咳出声。
气急败坏的温亦凡转过头,发现他和姜明曦,视线在二人脸上过了一圈才扔掉手里的人:“温亦凡见过太子,太子妃。”
燕堇略微颔首,余光发现自己身边装乌龟的小太子妃正冲着对方笑,这个举动让他又不禁多看了温亦凡两眼,再回头看看自家太子妃。
说来,容家那位三表兄脸上也有道疤,莫非……她就喜欢破了相的!
温亦凡见完礼,着急妹妹,转身在琥珀的带领下去往内室。
远远看见靠在榻上面色惨白的妹妹,温亦凡顾不得其他快步上前,瞧她不过短短几个月未见变成这样,只恨方才没将徐济青掐死。
温婼原本还能忍住,一看到哥哥眼泪便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妹妹别怕,哥既然来了,谁都不能再欺负你。”温亦凡怜惜地揩去她脸上的泪珠,早在进门前就听到有关“和离”的事。
如今徐济青敢这样对待妹妹,那这个国公府不待也罢。
温亦凡:“你若真想和离,哥豁出一切都帮你,若只是气话,哥也……”
“哥哥,我想回家。”
温婼的声音不算小,外面的人也都听见了。
安国公夫人顿时拉长老脸,提着一口气就要出声,突然撞上太子瞥来的目光,心头不知怎的直打颤,想说的话也都被噎了回去。
温亦凡二话不说,叫翠桃找来披风给妹妹裹上,抱着人出去,走到徐济青身旁,不等人上前撂下一计眼刀:“既然世子与家妹性格不合,难以维系夫妻关系,那便请世子早早备上一封和离书吧。”
徐济青自从听到老大夫的话后就在后悔,一眼不错地盯着他怀里的人,不死心:“婼婼……”
温亦凡:“如果世子不写,康安伯府也不介意写了送来。”
说完径自抱着人大步离去。
当事人走了,姜明曦也没了继续待在这里的理由,谁知这时,被夫人不要了的徐济青转眼将这个仇记到她身上:“太子妃现在可开心了?”
姜明曦:……
真搞笑,这话说得好像是她搅和他们散似的。
燕堇暗暗挑眉,杀人诛心:“世子妃那碗红花可不是太子妃灌的,自己亲手害死了自己的孩子,怎么还怪到别人头上来了?安国公平时就是这样教育世子的么?待孤回宫好好问问他。”
任由国公夫人在身后急急喊着“殿下”,燕堇置若罔闻。
出了门,康安伯府的马车还未离去,温亦凡将妹妹送上车转身拜谢二人:“今日真是多亏殿下和太子妃了,改日必亲自登门道谢。”
温婼掀开帷裳,亦对着他们颔首致谢,姜明曦走到车旁,忙伸出手与她相握:“今天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来,我大概也只能任由那些人将脏水泼到头上。”
姜明曦顿时红了眼眶,冲她摇头:“不该谢我,该谢你自己,和翠桃。”
翠桃冒着私闯宫闱的大罪,忠心护主,她自己也很勇敢地踏出那一步,而不是像之前见到的那样,一味忍,一味觉得是自己不好。
姜明曦有些说不上来,但她确信从安国公府出来的温婼,必定是之前那个明媚张扬的温大小姐。
她这样一说,温婼笑着哭了,无意间抬眸看到远处站着的人稍稍愣了一下。
姜明曦顺着她的目光回头,就见邵景烁正靠在安国公府门外。
四目相对,微微颔首算是打了个招呼,随即低头走远。
温婼分外疑惑:“那是谁?看着有点眼熟,你认识的人?”
想起邵景烁在明月酒楼里的反应,姜明曦更加确信内心的猜测,笑着收回目光:“你大概忘了,那是邵景烁,刚从安原回来。”
“邵景烁!”显然温婼也没想到那位黑皮肤的少年竟会是邵家二公子,但也只是惊讶了一瞬,而后喃喃:“他来做什么?听到消息特地跑来看我笑话?”
姜明曦可是再清楚不过这两人三年前开始就不对盘,温婼这么想无可厚非,但邵景烁肯定不是来看她笑话的,赶紧摆手替他解释:“他上午和太子在练武场,可能是以为出了什么事跟过来看看。”
温婼此刻的注意力并不在三年未见就跟换了个人的邵景烁身上,姜明曦随便找个理由也就搪塞过去了,只有些担心她,没有准允冒然出宫,回宫后必定要受罚了。
姜明曦拍拍她的手:“你放心,我没事,先回去安心养好身子。”
温婼划了眼马头方向,发现太子虽在跟哥哥说话,一双眼睛却都放在她身上,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絮叨两句,康安伯府的马车便头也不回地离开安国公府门前。
东宫的马车转头回宫,信心满满说自己没事的姜明曦,上车后就低下了头:“我错了。”
燕堇:“哪儿错了。”
姜明曦想了想,声音细如蚊蝇:“不该在宫内……快马驾车。”
她承认违反了宫规,却不认为闯入安国公府是错的。
燕堇继续冷着脸:“回宫后,跟我去向父皇请罪。”
姜明曦低落地垂着头点两下,眼前突然灵光一闪,如果皇上因此事震怒,要废了她这个太子妃,是不是也算达成目的了?
但是被废的太子妃,以后就不能再嫁人了吧!
燕堇:“就按照刚才的说,剩下的孤给你担着。”
姜明曦冷不丁抬起头,连眨数下眼:“你……给我担着?不不不,这件事是我错了,我一人承担。”
话落,一巴掌能将徐济青扇倒的手突然伸过来,吓得她赶紧往后退,可马车就这么大,再退又能退哪儿去。
姜明曦双手撑在身后,害怕地闭上眼,怎料那只算不上好看的手只是落在鼻尖,轻轻剐蹭了一下。
燕堇瞧她反应这么大就知道她在想什么,不禁笑了:“怕孤打你?孤是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的人么?”
笑声传到耳畔,姜明曦小心翼翼睁开眼,下一秒,剐蹭鼻尖的手滑到她腰间,臂膀微一用力将人带到怀里。
姜明曦的手轻轻摁压在他胸口,清楚地感受到胸口处传来震颤。
燕堇将下巴搭在她额上,笑完轻叹:“我们是夫妻,既是夫妻就该共患难啊。”
姜明曦抿抿唇:“不是有句老话叫,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嘛。”
燕堇:“你这是从哪听来的歪理?同一片林子那么多鸟,若真有难也该是听从鸟群的引导,单独飞往另一个方向的,都是笨鸟。”
姜明曦被他掐了把腰,撇开头小声嘀咕:“你才笨。”
不过今日之事也算借了他的光,姜明曦大方地不去计较他的话,别别扭扭转过头。
刚想张嘴,燕堇突然抢话:“是不是又想说谢谢?孤说过,夫妻之间莫说这个字,记不住……得罚。”
燕堇所谓的惩罚,就是用嘴堵得她说不了话。
不过这次没闹得太过分,进宫后便带着她去给父皇请罪。
早在姜明曦驾马出宫后,惠文帝就从皇后那边得到消息,后来又听闻太子去抓了,才一直忍着没发怒,结果小夫妻俩回来就跪在了御书房外。
正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派德喜出去一打听,“太子妃私闯安国公府”、“太子妃不敬安国公夫人”、“太子妃当众掌掴安国公世子”……
惠文帝险些气晕过去。
揉着太阳穴发愁:“德喜啊,姜源家的丫头原来是这性格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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