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犯不上吓唬我,我是奉王爷的命令看守此处,这是我的本分。”
“我是听王爷说的,廖北谦生了病,你可能不知道,我在进府之前,也略懂一些医术,我也是想为王爷分忧,可是又怕自己医术不精,所以想偷偷来给他看一看。”
白棠看着那守卫的眼睛,她的眼睛向来真诚清澈:“是真的,我犯不上骗你,王爷差不多马上就会回府,我若是怕他知道绝对不会挑这个时辰。”
这话倒是合情合理,那守卫也不想再跟白棠起什么龃龉,便打开了地牢的门:“小夫人,等王爷回来,小的可是会立刻上报的。”
“我知道。”
白棠的脚步声在地牢里慢慢响起,走过长长的甬道,她看见了廖北谦。
廖北谦正坐在地上咳嗽,白棠看见他捂着嘴的手绢上有丝丝血迹,那手绢上分明绣着一个“淮”字。
“是你啊。”廖北谦将手绢藏了起来:“一年不见了吧,上次一别,还以为你这小姑娘丢了命呢。”
“你做噩梦了吗?”
“什么?”
“如果我死了,成了野鬼,自然是要入你的梦的,叫你不得好眠,既然你没有做噩梦,这就代表我还没死。”
廖北谦哈哈大笑,笑够了才说道:“我好像知道他为什么喜欢你了。”
白棠仍睁着一双悲伤的眼睛,瞧着廖北谦。
“你来,不会只为了看我一眼吧。”
“当然不是。”白棠说:“我听说你快病死了,你临死之前,有几句话我交代一下,等你到了那头,记得要赔礼道歉。”
“不就是那个小子?”廖北谦说道:“我欠了他一条命,我自己这条命赔给他就是了。”
“一条?”白棠笑起来,摇摇头:“现在是十条了。”
廖北谦站在监牢里面,正色看向白棠。
“十条?”
“嗯。”白棠如数家珍一般说着:“他也有娘,叫宋娘子,听闻他的死讯,便自焚而死;我因为不甘心被困在王府,几次三番要逃出去,又害死八个丫鬟。”
“他们哪一个,不是苦命人?”白棠手指敲击监牢的铁柱,一声声清脆,一声声质问。
“你该怨靖王才是。”
“他我自然是恨的,但是你,也并不无辜。”白棠转了转眼珠,廖北谦才真的感觉到面前之人是真的活着,只听白棠问道:“你听说过蝴蝶效应吗?”
“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廖北谦摇摇头。
“我说简单一点吧,马掌都是需要钉马钉的,可若是那钉马钉的钉子没扎好,时间一长,马掌便会流血;那马上的将士便会跌落;那将士正在打仗,由于跌落在战场当中,便立刻丧了命;马儿受惊便会影响战局,以致于战局失势;由于战局失势,一个国家就灭亡了。那钉马掌的人即使并非有心,可若是被人知晓,也是要被人责怪两句的。可如果那钉马掌的人是有心的,便更是逃脱不了罪责。”
“廖北谦,你在我的人生里,就是故意钉坏马掌的那个人,你无缘无故跑到我的人生里,把我的一切都踏碎了。”
“你不去怪真正有罪的人,是因为懦弱吗?”廖北谦沉吟片刻,颇有些文人风骨地问道。
“你不肯承认自己也同样有罪,是因为恐惧吗?”白棠不卑不亢地问道。
她直勾勾地瞧着廖北谦:“我深怕你死之前仍以为自己是个好人,忧天下人之忧,乐天下人之乐,所以,我特意过来见你。”
“舍一人,救千万人。”白棠流着泪笑起来:“你一定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只是你舍的是别人的性命,为的却是自己的身前身后名。”
“我做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大历的百姓!”廖北谦喊道:“我从没有为自己谋划过一分一厘!”
“廖北谦,你不是神,你也只是人而已,凭何决断他人的人生轨迹?”
“我是官!须为百姓谋福祉的官!”
“做官之前,须先做人!”白棠眼神清明:“可笑你年纪轻轻状元及第,人生这场考卷却错得一塌糊涂。”
“若你是我,你该如何?”
“古人云,朝闻道,夕死可矣。”白棠说道:“你一辈子探寻的道,只有我才能为你解惑。”
“若我是你,只会孤身一人入局,旁人的性命我不能做主,如果仅以此身不可破局,便会给我选中的人一个选择,将前因后果讲清,问他是否愿意,若他愿意,我便心生感激,若他不愿,我也不可强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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