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森估计才不会问她这么幼稚的问题。
“那也是你讲得好。”
很好,陈肆川的虚荣心得到了满足。
“你们是不是不用跑操?”
梁如夏想起今天的大课间,去操场的路上,到了操场,都没有看见他的身影。
“不跑,决赛比完再跑。”
梁如夏点点头。
又说:“我突然发现你在这上课的一个优点。”
“什么?”
“等成绩出来,你不用去老曹办公室做俯卧撑了。”
“……”这倒是。
眼看快要到午休时间,梁如夏站起来跟他说:“我先回去了,你也回教室睡一会儿觉,睡醒再做题。”
“嗯。”
门被关上,梁如夏看着他,认真道:“你加油,熬过就是胜利。”
陈肆川笑了。
“成。”
-
成绩是在晚自习最后一节课出的。
曹恒没和以前一样把成绩单贴在墙上,而是要坐在讲台上读一遍。
“因为这次考试是全市统考,成绩出来的比较慢,”曹恒对着成绩单说,“我看了下咱们班这次的的成绩,因为题目比较难,高分的这次不多,六百以上的只有三个人,但是过一本线的人多,比上次多了十多个。”
“我先念一遍,只念班名次和校名次,市名次不好念,一会儿我贴墙上你们自己上来看。”
梁如夏在下面忐忑不安。
她找了张空白的草稿纸,手里拿着笔,准备曹恒说一句她记一句。
“梁如夏,585分,第五名,全校110。”
记完这一行,剩下的梁如夏便没再听了。
585分,比上次少了16分。
她想了想,当时因为不会空下来的题的分值加起来,好像就是这么多。
这么一想,也不算太可惜。毕竟给她再多时间,不会就是不会,还是做不出来。
班名次没变,校名次退后了24名。
这个就比较严重了。
她自己倒是能理解,只不过回家要怎么和秦莉说呢?
全都念完一遍,曹恒进一步总结了这次的考试情况,算是开了个班会。
“之前你们刚来的时候我应该就说过,咱们班每半学期换一次位置,这个都还记得吧?”
一听换位,全班人都开始沸腾起来。
“记得!”
“必须记得,我恨不得现在就换。”
“都停下来,先听我说。”
曹恒拿黑板敲敲桌子。
“这两天我要出去学习,就先不换了,等我回来哪天有空咱们再换。”
“今晚上就换了呗。”
“就是就是,又不麻烦,搬个桌子的事。”
“你俩再说就给我出去站着,”曹恒瞪他们一眼,“现在换会打扰别的班上自习。”
“行了,开始写作业。”
班里那刚燃起的火苗一瞬间又熄了下去。
梁如夏看着那张纸,若有所思。
刚刚听了下,陈肆川是第三名,她是第五名。
如果没有意外,他俩估计还能再坐一起。
但前提是,不论陈肆川坐在哪,她作为后一名得跟过去。
但是,她坐下的那一刻,有极大概率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甚至这里面包括班主任。
-
放学回到家,秦莉没在客厅。
梁如夏拿下书包,叫了一声:“妈?”
过了两分钟,秦莉从梁如夏卧室里出来,淡声道:“你过来一下。”
梁如夏心一跳,直觉有什么事情要发生。
她走过去,先探头往里看了眼。
卧室和早上走之前没什么两样,应该是没被翻动过。
万一让秦莉看见她那一箱杂志,估计明天她就再也见不到了。
“期中考试成绩是不是出来了?”
“嗯。”
“比上次少了16分?”
梁如夏刚要回,意识到什么,抬头去看她。
“考完好几天了你没和我说,我直接去问的你班主任。”秦莉淡着脸,简单说了句。
原来是这样。
梁如夏主动开口,说起为什么少了十二分:“这次考试有几个新题型,之前没见过,也有可能见过,但是我短时间内没反应过来,就不太会做。”
“如果不参加运动会待在教室上自习能不能会做?如果听我的,那天晚上不去医院,会不会做?”秦莉语气中带着微不可察的逼问,“一道题,给你一小时的时间,你总能弄明白吧?这么多个小时,是不是够你弄明白好几道题了?如果弄明白了,这16分还会丢吗?”
一连串的质问让梁如夏呆愣在原地。
她忽然觉得身子有点冷,冷到她张不开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像块木头一样,只是站着,毫无人的意识。
对,如果自己把这些干别的事情的时间用来学习,也许就不会丢掉那16分了,甚至分数还会更高。
可是,她又能保证一定能学到这次考试要考的题吗?
不对,应该换另一种方式问。
如果把运动会这些事情都从生活中去掉,所以她的生活中应当就只有学习一件事情吗?
她是为了学习而出生、活着的吗?
梁如夏心里反复读着最后一句话。
她是为了学习而出生、活着的吗?
如果有一次没有考好,就要向死亡走近一步吗?
梁如夏心里那座城一下就崩塌了。
那个她用好长时间建造起来的围城,塌了。
她曾无数遍告诉自己,你要努力学习。高考考好了,或许就可以去做自己想做、喜欢做的事情了,就可以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最重要的是,秦莉会很开心,整个家的氛围不会再像原来一样死气沉沉。
所以她逼着自己学,一道理科题难得让她看多少遍都看不懂也不能不看,就像人要饿死前面前出现了一个坏馒头一样,再难吃她都要一点一点掰开放进嘴里咽下去。因为不吃活不下去。
可现在,她突然就觉得这些努力毫无意义了。
不对,也许是有意义的。
假使她考上名牌大学,秦莉会很高兴的,自己大概率会成为别人家的孩子,时常被家长提起当做孩子努力学习的榜样。
可这些意义是她真正想要的吗?
她真正想要的又是什么呢?
梁如夏努力咬着下嘴唇,不想让自己当着秦莉的面哭出来。
除了听到一句“哭能让你成绩上来吗?哭有用吗?”,没有一点用。
秦莉看着她的模样,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些情绪又转瞬消失,不为动容。
“今天我找师傅在你卧室按了个摄像头,在房间里除了学习睡觉不允许做其他任何包括读书这些事情。”
“周末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门。”
第45章
方悦涵发现梁如夏不知道从哪天起变沉默了不少。
下课依然会和自己一起去上厕所, 回来后也会聊天,只不过这个过程中说话的一直都是自己,她会认真地听着, 时不时点点头, 但开口的次数越来越少。
以前很喜欢笑, 而现在,笑容很久才会出现一次。
听到好笑的冷笑话讲给她, 也只是淡淡一笑,比起是自然流露出来的,那更像是勉强挤出来的。
方悦涵百思不得其解。
一天放学回到家,她登上企鹅,给徐莹发了几条消息,把梁如夏最近的情况如实告诉了她, 并询问是因为什么。
徐莹听了一下,大概知道了原因。
她高一的时候也曾见过一次梁如夏出现这种状态, 只是没有这次严重。
不过造成这种结果出现的原因应该是一样的。
她简单地方悦涵说了下, 告诉她:【没事, 你和往常一样就可以,不过就是多给夏夏一点时间,她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想一个人待着, 喜欢神游。过几天应该就好了。】
方悦涵依言照做。
梁如夏察觉到方悦涵最近很少转身了,而自己不仅没觉得冷清反而很享受。
她现在喜欢一下课就趴在桌子上, 头侧着朝向窗外。
外面的树上, 叶子都掉没了, 只有满树枯枝。
和春夏秋三个季节比起来, 冬季的树似乎有且仅有灰色这一个颜色,毫无任何生气与活力。
一点都不美。
如果下雪了呢?
如果在上面系上五颜六色的装饰物装饰一下呢?
……
怎样让枯树变得美些, 成为梁如夏每日必思考的问题。
后来,她想,会不会有人觉得简简单单的枯树也是美的呢?
树自然生长,春夏绿意盎然,秋天枫林尽染。
而冬天,凋谢零落。是一个轮回的结束,也是另一个轮回的开始。
她想给满是枯枝的树上加些东西,树不会说愿不愿意,因为树没有意识,所以也许她可以把自己的想法施于其上。
但是人呢?
-
十二月中旬前,一个爆炸性消息传遍了整个学校。
——陈肆川放弃参加竞赛决赛。
彼时,梁如夏正在走廊里听着徐莹给自己讲投杂志的那篇稿子的最新进展。
“编辑说你的杂志通过终审了,会在下一期的版面上刊登。”
听到这,梁如夏露出了最近几天以来最真实的笑。
“我们夏夏,马上要成为大文豪咯!”
梁如夏回着她的打趣:“大文豪就算了,成为一个能赚点钱满足日常生活需要的小写手我就很开心了。”
“信我,你肯定行,”徐莹给她打完气,又调侃道,“苟富贵,勿相忘,到时候可别忘了我和悦涵哦。”
“肯定不会的。”梁如夏认真道。
两人一起笑。
“如夏,徐莹!”
方悦涵从远处跑来,速度比平时都要快,齐肩短发被风吹得滞留在空中。
徐莹见她跑来,正想把这件好事告诉她。
谁知,方悦涵一脸焦急。
“陈肆川他没去参加竞赛决赛!”
话音一落,梁如夏身子一僵。
唇角笑意顷刻间尽散消失。
“我问老班怎么回事,他只说是陈肆川主动放弃的,”方悦涵显然不相信,语气激动,“他不可能主动放弃啊,高一就开始努力,谁放弃他都不可能放弃。”
对,谁放弃他都不可能放弃。
“悦涵,你知道他现在在哪里吗?”梁如夏努力让自己保持镇静。
“不知道,我问了谢翊,他也不知道,”方悦涵摇头,“他们竞赛班的昨天下午回了家一趟,说是用这点时间休息休息,然后今天一早来学校出发。”
“但是直到大巴出发前陈肆川也没来,给打电话也没接,要发车时,才发来一条短信,说不去了。”
“老师没打回去劝劝吗?”徐莹问。
“打了,但是打不通,因为电话关机了,”方悦涵叹气,“因为再不出发就晚了,有学生急躁,老师就让车开走了。”
梁如夏一言不发地听着。
今天的阳光尤其好,金灿灿的,照得人暖和和的。
梁如夏垂眸,眼里只有地面上那一具黑色的影子上。
上课铃适时响了。
徐莹匆匆挥了下手往教室赶。
方悦涵拉过梁如夏胳膊,提醒她要上课了。
回到座位上,梁如夏出神地又朝窗外看去。
讲台上的老师大声讲着练习册上的题,她却什么都没听进去。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好像什么都想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想。
整个世界就她一个人按了暂停键,一动不动。
-
下了晚自习,梁如夏走出校门口。
她没有直接走向站牌,而是原地停留一会儿,静静地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好些时候,终于要动脚时,秦莉站在斜对面叫住了她。
“上车。”
等梁如夏坐在后座,秦莉才开口:“昨天刚买的二手车,冬天冷,以后我有时间就来接送你。”
“嗯。”
窗外风景一闪而过。
梁如夏从外套兜里拿出手机,点到信箱。
那条发出去的消息像是石沉大海,一直没有回复。
趁着秦莉在专注地开着车,梁如夏又发了一条,随后放回了原位置。
夜晚,梁如夏写完全部作业躺在了床上。
她将整个身子埋在枕头下,摸出先前放进去的手机点开。
两条信息依旧没有回复。
末了,她关上手机,闭上了眼。
次日周六,梁如夏起得比以前还要早。
背了一小时单词,她给自己计算好时间,用了一上午做完一套数学卷子和理综卷子并用红笔订正完。
随后,她把卷子拿起来,对着摄像头依次展示。
确保两张卷子的正反面都展示完了,梁如夏拿起手机给秦莉打了个电话。
那边嘟嘟两声,很快接通了。
“妈,徐莹和悦涵叫我出去写作业,上午的任务我都完成了,但是数学和理综还有几道没弄懂的,正好问问她们。”
“悦涵是谁?”秦莉倒是知道徐莹,之前来过她家一回。
“高二认识的同学,理科特别好。”
秦莉单手拿着手机,左边是电话拿出来的声音,右边是同事的声音。
“秦莉,你真不想被调去北城?那里待遇可比这里高多了。”
“行,在我下班之前回家,挂了,”秦莉简单应一声就放下了手机,看着对面的女人说,“去什么去,我女儿还一年就高考了,一年之后再说。”
“可以转学啊,那里的师资条件还比这里好。”
“还是算了,麻烦。”
-
得到秦莉的允许,梁如夏的心放松下来。
她换下睡衣,上半身一件粉色高领毛衣,下半身浅蓝色直筒牛仔裤。换好鞋后,最外面套上一件到膝盖的中长款白色羽绒服,戴上围巾和耳套就出了门。
今天比前几天还要冷,幸亏梁如夏出门前做了全套准备才不是那么的冷。
没等几分钟公交车就来了,她走上去找了个空位坐下。
一往窗外看去,习惯性地又走起了神。
半响,她把左手从羽绒服的兜里拿出来,在被水蒸气填满的车窗上一点一点画着。
画到最后,也没画出个所以然来。
陈肆川会在那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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