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条路梁如夏走了好多年,记得这中间发生的一切细微的事情。
不是没做好离开的准备,毕竟等她上了大学很可能只有放假才回来。
可是,也没想到会在这时离开。
还是上初一的时候,老人说,这片地方以后可能会拆迁。
梁如夏开始控制不住地想,一年、两年、三年……又是好些年过去,这条街上的房子和人还能再见到吗?
最后会变成怎样呢?
梁如夏不愿去想可又忍不住去想。
她总是喜欢想这些并不会让人很开心的事情。
到了北城,她会遇见新的一排房屋,走新的一条路,再过几年,也会怀念起北城来。
不知坐了多久,梁如夏从木凳上站了起来。
她没带手机,不知道现在几点了,必须得把要做的事情做完。
公共电话厅里,梁如夏拨通徐莹的电话。
接通后,那边传来一句“喂?您哪位?”
梁如夏笑笑,说:“我是梁如夏。”
“夏夏??你怎么用公共电话的号码给我打过来?”
梁如夏没多说,语气轻松地说:“下学期我要转学啦,后天就去北城了。”
那边有两三秒没说话,再开口,声音大得梁如夏抖了下,电话拿远了一点。
“什么??!!你不是在骗我吧夏夏???为什么要转学!”
等她把问题都问完,梁如夏才出声:“秦女士工作原因。”
“你妈妈被调去北城工作了?!”
“对。”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电话里又传来一阵叫声,“就还差最后一年了,我还想和你们一起毕业拍毕业照呢!”
梁如夏又何尝不想,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高考完我应该就可以回来了,到时候也可以拍。”
那边安静下来,只有呼吸清晰可闻。
“好吧,”半响,徐莹瘪嘴,她也没办法挽留,“到时候你过不来的话我就和悦涵去找你。”
“可以,”梁如夏笑着说,“等挂了电话你和悦涵说一声吧。”
她目前只记得徐莹的,因为当时两人高一刚认识的时候,徐莹非让她背下来,时不时的还检查。
“知道了,”徐莹长长地叹一口气,“你几点的车,我和悦涵去送你可以吗?”
梁如夏摇头:“天凉,主要是见了你们我怕我更难过。”
“好吧。”
“莹莹出来吃饭了!”
梁如夏听见徐父的声音,便说:“你先去吃饭吧,回头我有空的时候会给你打电话的。”
“一定哦!”
“嗯!”
挂了电话,梁如夏把手放在嘴边,试图通过哈气让手变热。
只记得徐莹的号码,所以除了她的谁都没记。
应该如何告诉陈肆川呢?
关于他,她只知道网吧这一个地方,可从现在到网吧,加上等车的时间,一个来回必然要一个小时起步。
但现在,她看看电话上的时间,还剩四十分钟。
风溜进电话厅,梁如夏被冻得打了个冷颤。
她走出去,然后往回走。
一直到小区附近的站牌处才停下。
刚好,一辆驶向商业街的公交车开过来了。
梁如夏抬起脚,却又在前门打开那一瞬放下了。
公交车很快就开走,她却还没有回小区。
仍在那里等着。
周五那天晚上陈肆川应该就知道她转学了。
可她还是想和他亲口告别。
不然再去给徐莹打个电话,让她帮忙问问方悦涵陈肆川的电话?
梁如夏决定再去一趟电话厅。
只是她没走两步就被人叫住了。
“梁如夏,这么冷的天要去哪儿?”
一股热气涌上来,梁如夏缓慢地转过身。
一抬眼,陈肆川握着自行车车把,就站在距离她五米远的地方。
“你,怎么来这了?”梁如夏轻声开口,语气里有她未察觉到的颤意。
“冷不冷就在那杵着?”陈肆川让她过来,“昨晚上给你发信息问你这周末有没有空,一直到今天你都没回我。”
等梁如夏走近,他从兜里拿出两片暖宝宝,依次撕开,在手里搓了搓,递给梁如夏:“发生什么事了?”
梁如夏只接了一片:“一片就够了,另一片你拿着。”
陈肆川都给塞进她手里:“我不冷,骑了一路自行车还有点热。”
梁如夏还是没要:“不接的话我两个都不要了。”
陈肆川弯唇,拿回去一个。
两个人各拿一片暖宝宝,在手心里取暖。
安静了一会儿,梁如夏低声说:“陈肆川,我跟你说一件事情。”
“说,我听着。”
“我后天就要去北城了。”
“去旅游?”
“转学。”
“转——”陈肆川一怔。
转学?
“没逗我呢吧?”他看着她,试图找出她在开玩笑的踪迹,但是没有。
于是不再说话了。
“因为我妈妈被调去北城了。”梁如夏解释道。
陈肆川嗯了一声作为回应。
“其实也没什么,再过一年我们就又能再见了。”
“是一年零四个月。”
“时间很快的,一眨眼就过去了。”
“我现在眨了一下,也只过了一秒。”
梁如夏抿抿唇:“总之我们肯定能再见的。”
确实,肯定能再见,但要隔很长很长一段时间。
陈肆川忽然就明白她刚才是要去干什么了,可能是想告诉自己一声。
多戏剧性,她现在去北城,等他考去北城,她又去江州了。
再开口他嗓音有些哑:“什么时候走?”
“后天。”
“几点的车?”
“下午一点半,”梁如夏说完故意开起玩笑,想让氛围变得轻松一点,“你要来送我吗?”
“不去。”陈肆川毫不犹豫地说。
他一向讨厌车站送别的煽情氛围。
“好吧。”梁如夏故作遗憾地说。
她也不想让他去,天冷,路又远,见到了还会更加难过。
“现在几点了?”
陈肆川看了眼手机,回她:“五点三十五。”
还有二十五分钟,还没晚。
“你冷不冷?感觉你穿得好少。”
梁如夏打量男生一眼,黑色短款羽绒服里套着一个黑色连帽卫衣,拉链还没拉到顶,风都吹进去了。
“到那儿还能打电话么?”陈肆川问她。
“偶尔能打一下。”
说起来,梁如夏还不记得陈肆川的电话号码,于是说:“你把你电话号码告诉我一下,我背一背。”
“之前不是存了?”
“那个电话卡由于一些原因让我妈注销了。”
陈肆川没多想,开始说他的号码。
“156 xxxx xxxx。”
梁如夏重复了一遍。
“最后一个是7,不是1。”
梁如夏便又重复了一遍。
“对了,”陈肆川淡笑一下,而后伸手放她头顶按了按,“好呆。”
“你是不是还想说好傻?”
“嗯,让你猜到了,”陈肆川收回手,继续说,“我还想说一句,猜猜?”
梁如夏真开始想起来了。
然而想了两分钟也没想到。
“所以是什么?”
“你猜。”
梁如夏努努嘴,干脆说不想知道了。
好可爱啊。
陈肆川在心里这么说。
两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地说着,聊的都是很普通的话题。
等梁如夏再问起时间时,距离六点就只剩下七分钟了。
于是她出声说:“陈肆川,我要回家了。”
“嗯。”
陈肆川没动。
“你也回去吧,再冻感冒了。”
“我看你进去再走。”
梁如夏抬起手,挥挥,脚似乎是灌了铅,走一步都很费力。
陈肆川察觉出,跟她说:“没事儿,回去吧。”
梁如夏头埋的低低的,声音也很低:“那我走了,我们高考完再见。”
“好,”可等梁如夏走出几步后,陈肆川忽而又叫住她,“梁如夏——”
“你,会忘记我么?”
去到那肯定会遇见一群新同学吧,北城这么大,优秀的人比比皆是。
忽然就发现,他其实,也没那么自信。
“当然不会,”梁如夏这句回答回得格外干脆响亮,“我不会忘记你的,也希望你不要忘记我。”
陈肆川笑了,黑眸里里闪着光,亮得和天上的星星一样。
“那高考后再见。”
那天,陈肆川还是去车站了。
他站在门口,裹得严严实实。
可梁如夏提着行李箱跟在秦莉后面经过他时,她一眼就发现了。
随便找了个理由,梁如夏飞快地跑到车站门口,气喘吁吁地问他:“你不是说你不来吗?”
“我有说过?”陈肆川一扬眉。
“说过。”梁如夏认真地回。
“是吗,忘了,”陈肆川不觉尴尬,让她转过身来。
“怎么了?”
“给你装个东西。”
梁如夏好奇地问是什么。
“回去就知道了。”
“一定要回去看?”
“嗯。”
“贵重吗?”
“不贵重。”
陈肆川把她书包拉链拉好,说:“到检票时间了吗?”
梁如夏转头去看电子屏幕:“快了。”
“去吧。”
周围的人来来往往,步履一刻不停。
他们两个安静地站着,显得格格不入。
直到广播声音传来,梁如夏才抬起胳膊,朝对面挥手:“再见。”
陈肆川笑笑,也做相同的动作,一字一句,认真道:“再见。”
离别时常来得猝不及防,让人难以接受。
可只要两个人怀揣着对重逢的同等期待,离别就不再是两人逐渐相忘于江湖的原因,是让他们再次相见的动力。
而在没有对方的日子里,也一定要努力做最好的自己。
第57章
在北城的日子, 其实和在海城没什么区别。
依旧没日没夜地学习,秦莉没对她放松丝毫。
唯一觉得庆幸的是,秦莉没再往她房间里安装摄像头。
学校里, 因为是半路转来的, 所以梁如夏刚开始去的时候和班里的人都不熟, 只有交作业的时候才会说上几句话。
她的同桌是个很文静的女生,大部分时间都低着头看书做题, 很少说话。
要说北城二中和海城一中的区别的话,有一点特别明显,前者学习的氛围更浓厚。
下了课,教室里和楼道里几乎没有吵闹声,更多的是匆匆去匆匆回的脚步声。
有时候做题累了,梁如夏会去楼道里, 隔着窗户看外面的校园。
每当这时,她总是会不由自主地走神。
这时候的海城一中会是怎么样的呢?
只是往往没来得及想, 上课铃就响了。
大概努力真的是有结果的吧, 尤其是带着目标努力。
从每周各种小测到月考再到期中考试, 梁如夏的分数和名次都在一点一点往上升。
她很高兴。
可压力也很大。
即便已经在慢慢变好了,可她还是害怕。现在考得这么好高考也能考好吗?考不好怎么办呢?这三年不就白费了?
梁如夏曾无数次这样想,每次想起来都被她强硬地压回心里。
直到期中考试之后的一次月考, 她真的没考好。
她努力控制自己不要多想,想那么多有什么用呢?不如什么都别想, 做就是了。
道理很容易懂, 但做起来却没有那么容易。
晚自习, 大家都在全神贯注地做作业做题, 以此在下一次考试中稳住名次或夺回之前的名次。
梁如夏却怎么也静不下心来。越是想让自己什么都别想,越是什么都想想, 于是心跳越来越快,身上也越来越热。
坐在她旁边的女生似是察觉到她的异常,撕了张便利贴,写了几句话之后递给她。
【如果你心情不好的话,可以去班主任办公室里说明一下情况,她人很好的,会开导你,或者,你还可以请求去操场跑几圈,慢慢就好了。】
梁如夏回了一句谢谢,接着起身去了办公室,班主任很痛快地给她批了一晚上的假。
夜晚的操场和白天截然相反,一点声音都没有,又黑又静。梁如夏在跑道上一圈又一圈地转,最后在一个地方蹲了下来,默默地趴在膝盖上。
怎么办呢?
这还没到高三她就受不了了,高三还有一年,这一年里的考试更多,到时候该怎么办呢?难道每次都考不好都要哭一次吗?
这样的话还没到高考她就已经哭死了吧。
怎么就这么失败呢,心理素质怎么就这么差。
她用双手揉揉脸,明明不想哭眼泪却还是不受控地往下掉。
真的不想学了,她真的不想学了。
明明已经很努力了,也有进步了,可是却仍在怀疑自己,因为一次失败就否定自己,觉得高考考不好了。
凭什么,凭什么啊。
梁如夏咬住下唇,即便周围没人也不想让自己哭出声来。
她怎么就这么没有自信,怎么就这么失败。
是不是她这样的人,这辈子再怎么努力都无法让自己站起来看世界,是不是就只能躲在角落里,一点一点地怀疑自己、否定自己、贬低自己,最后倒地不起。
可是她不想,她不想成为这样的人。
好崩溃。
梁如夏还是哭出声来了。
不知哭了多久,又蹲了多久,总之双脚麻了要摔倒的时候她才用手撑住草地,费力地站起来往教室走。
-
晚上回到家,梁如夏已经冷静了很多。
其实有时候大哭一顿也挺好的,哭完很累,累得根本什么都不想想。
吃完晚饭她就回了卧室,把书摊在桌面上,继续揉揉眼,让自己打起精神。
一张数学卷子勉强做完,梁如夏浑身无力地靠向椅背,双眼虚无地看着天花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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