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她小声地替他求情,“不要打二哥。”
“阿月你别拦着我。”沈亦君虽然还在火头上,但面对她时还是放软了语气,“我不能让你受他欺负。”
“二哥他…没有欺负我。”她撒谎道,“刚刚是我自己不小心摔倒,二哥他想扶我来着。”
“真的?”沈亦君半信半疑地看着沈月,看到她认真地点了点头。
“真的。”
他斜眼睨着因为撒谎而捏紧自己小手的她,他搞不懂她为什么撒谎。如果她是想他领她这份情,那她想多了。
在沈亦君松开他,转身去叫家庭医生治他伤口后,他靠近她耳边,轻嘲道:“你以为这样做我就会感谢你?”
她转过那张红扑扑的小脸,望向他:“我不想你感谢我,我只想和你好好相处。”
说完,她又补充了一句:“就像我和安哥那样。”
她希望他像沈安一样待她?
呵。
这丫头天真得可爱。
不过……他抹了抹流血的唇角,他不能再和沈亦君硬碰硬,至少现在还不能,他还没有足够的力量推翻“父亲”的权威。
他要忍,他要改变策略。
于是从那一天起,他开始在沈亦君面前扮演一个听话懂事会哄他开心的好儿子,哦,不只是好儿子,他还在沈亦君眼前装作很疼沈月。
“你终于成为一个好哥哥了。”
沈亦君对他的改变相当欣慰,然而沈亦君并不知晓私底下,他一直欺负着他最宝贝的“女儿”。
他不担心沈月会向沈亦君告密,一方面是他现在在沈亦君跟前表现得足够好,另一方面——…
“为了咱们家庭和睦,你不会把我和你的‘秘密’说出去的,对吗?”隔着阁楼的门板,他既慵懒又冷酷地念出宛如诅咒的话语,“我的‘妹妹’。”
“……”
被他关进阁楼里的她依旧没有哭,她只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轻轻问他:“静哥为什么讨厌我?”
“因为我不是你哥哥。”
他也不想当她的哥哥!
或许是明白了他的意思,从这次对话以后,沈月再也没喊过他哥哥,除了在和他吵架或者讽刺他的时候。
没错,这丫头很快就不再逆来顺受,任由他欺负。
他骂她,她就骂回来;他把她锁在阁楼里,她就把他锁在地下室里;他敢扔她玩具,她就敢在他书桌抽屉里放虫。
本着以牙还牙、绝不吃亏的原则,她和他明争暗斗了许多年,但在沈亦君和沈安面前,她和他都会不约而同地表现得“相亲相爱”。
当然这样的戏码没有上演多久就结束了,倒不是因为沈月和他演不下去,而是沈月先他一步地反抗起沈亦君。
沈月反抗沈亦君的原因很简单,她像再也受不了沈亦君的管控,大声质问道:“为什么我不能像其他人一样出去玩?”
“不行就是不行。”面对沈月,沈亦君是极富耐心也是极度专横的,“你老老实实待在家里,我会请老师给你上课。”
“我不要在家上课!”对沈亦君的安排,沈月抗拒极了,她头一回冲着沈亦君吼道,“我不是爸爸你的人偶!”
闻言,沈亦君愣了愣,他似乎没料到自己养大的女儿居然敢反抗他。
而站在沈亦君旁边的他将沈亦君脸上的错愕尽收眼底,他在心底冷笑了一声,不过表面上他还是假惺惺地站在沈亦君这边斥责沈月:“阿月,你怎么和爸爸说话的,他不让你出去,是因为他关心你。”
“你闭嘴!”
沈月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他不得不说这丫头此刻生气的模样令他身心很是愉悦。
“阿月你不要太过分了。”他还没说什么,身边的沈亦君就不悦地开口道。
“爸爸!”
“总之你必须留在家里。”沈亦君非但不给她商量的余地,还扭头叮嘱他,“阿静,你给我看好阿月,别让她偷偷跑去。”
“好的,爸爸。”
他低下头,暗暗勾起了唇角。
接下去的几天时间里,他正大光明地盯着她,无论她在哪儿在做什么。
“我洗澡你也要跟着吗!”
浴室门前,她扶着门框抬头看向倚墙而站的他,满脸怒容地质问他。
他气定神闲地回望她,答得理所当然:“爸爸交代了要我跟紧你,我可不想你趁着洗澡的工夫偷偷溜出门。”
“我才不会这么做!”
“哦是吗?”他提醒她,“你忘了你去年夏天,就是借口去洗澡,然后试图溜出家门。如果不是颜妈发现了你,你就成功了。”
“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事……”她心虚地撇过脸。
“为了不让你故技重施,我就在这门口守着。”他抱住双臂,慢悠悠地说,“你放心,我不会进去的,我对你……”
他故意顿了顿,用挑剔的眼神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然后才将话补完。
“没有任何想法。”
看见她不满地咬了咬唇,他刻意曲解她心思地问:“怎么?你希望我进去?”
回答他的是她用力关上了浴室的门,以及她隔着门板发出的怒骂:“滚你大爷的!”
听到她气急败坏的爆粗口,他不怒反笑地扬了扬唇。
不过这样的日子没持续太久,不甘弱于下风的她还是绞尽脑汁找到了空隙,顺利地离家出走了。
她前几次离家出走都没掀起什么大风浪,甚至让他都有些习以为常,但一切都在那个下着雨的夜里改变了。
那天晚上,她又和沈亦君吵了一架,他装腔作势地在旁边劝架实则拱火,然后她一气之下又离家出走了。
他原以为她这次离家出走会像往常一样气消了就回来,连沈亦君都这么觉得,只交待他派人跟着她。
这其实不用沈亦君交代,他哪次都派了人跟着她,然后这一次他的人却将她跟丢了。
“你说什么,那辆的士把你们甩了?”他听着电话那头手下的汇报,不由地锁紧眉头。
他派去盯梢的手下都是专业的,区区一个的士司机根本不可能甩掉他们,除非那家伙就不是一个普通的司机。
很快,他的猜测就得到了验证。
“沈二少,你妹妹现在在我们手里。”
电话那头的男人是龙虎会的小弟,因为他和龙虎会的老大之间有些私人恩怨,所以他们就绑架了她来威胁他。
“你们想要什么?”
“我们想要的东西很简单,只要你过来向我们老大下跪道歉再敬他一杯茶,你妹妹就能平安回来。”
这种屈辱的条件他是不可能同意的,如果他按他们的要求做了,那他以后还怎么再道上混?
然后他就听见了电话那头传来了她的咒骂声:“你们这群混蛋,你们有本事抓我,没本事抓沈静吗?”
“……”
不愧是她,电话这头的他忍不住轻笑出声。
“沈二少你考虑得如何?”对方故作凶狠的声音将他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别碰她。”他做了一个连他自己的意外的决定,“我这就来接她。”
虽然他没打算向龙虎会的虫豸低头,但他愿意同意“赎回”她这一点就已经出乎他自己的意料了。
那时,他没有找到任何说服自己的理由,唯一能勉强找到的借口就是沈月假如因为他出了什么事,沈亦君一定不会放过他,而他还不想和沈亦君撕破脸。
所以他去救她了,尽管最后没救成。
那个叫楚烨的男人先他一步救走了她。
就像无数英雄救美的故事一样,那个男人仿佛从天而降般解救了她,并且与她相爱了。
爱?
一个对他而言很陌生的字眼,却真真切切出现在她那张藏不住幸福的笑靥上。
不用怀疑,沈亦君十分反对沈月和楚烨交往。至于这里头的感情,几分出于父亲的角色,几分出于男人的角色,他不得而知。
那天,他看到沈亦君按住了沈月,倘若他慢了那么一步,沈亦君或许就会犯下无法挽回的错。他明明可以放任沈亦君酿成错误,毕竟他想看见沈亦君痛苦,像当年他母亲一样痛苦。
可在见到她露出害怕与慌张的神情后,他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门,佯装不小心闯入地打断了沈亦君。
他知道她不会感谢他,在她眼里,他永远就是一个混蛋。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做这些事,他不明白,完全不明白。
“二少爷,你喝得太多了。”
会所里,负责人事的经理阿丽托着腮,担忧地望着一杯又一杯往嘴里灌酒的他。
“嗯,因为我高兴。”
那天是她大婚的日子,他没去参加她的婚礼,而是在自家会所买醉。
瞥了一眼墙上的挂钟,现在她应该在和那个男人你侬我侬吧。他想,多么幸福呀,就是与他无关。
自嘲地笑了一声,他又灌了一口酒。
这只小狐狸到底有多招人讨厌,有多招人喜欢?为什么那些个男人都围着她转不可?为什么?
他搞不懂。
没有人来告诉他答案,没有。
从过去的记忆回到当下,沈静俯视着被他压住的沈月,她瞪着他的双眸里充满嫌恶。
他就像当初的沈亦君,即将犯下一个不可挽回的错误。
只不过区别在于,没有人阻止他。
***
宾馆的沙发椅上,楚烨一边低头阅读着手里的文件,一边伸手去拿茶几上的茶杯。
也许是过于专注手上的文件内容,他手一滑,洁白的瓷杯便从他指间滚落。
不消一刻,瓷杯就碎成了千片万片。
“楚总,你没事吧?”听到响声的助理慌慌张张走过来查看情况。
“没事。”他淡淡一笑,“我只是没拿稳。”
“嗯……”得知是虚惊一场,助理松了一口气。
但他却丝毫没有轻松的感觉。
这不像他会犯的错。楚烨放下手中的文件,若有所思地望着被他弄碎的茶杯,心底隐隐涌现出一股不安。
她…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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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手指
她咬了他的指尖。
然后尝到了血的滋味。
“你也会这么咬楚烨么?”
他哑着声, 凝视着咬住他手指的小嘴儿,因为沾上了他的血,她的唇变得格外艳红。
她用加重口齿的力道来代替回答。
明明该痛得皱眉, 他却低低地笑道:“你可以咬得更用力些。”
闻言,她又气又羞地红了脸, 松开他的手指, 骂了一句:“流氓。”
“我也没说我不是。”
落着血的指尖缓缓扫过她脸颊, 伴着喑哑的嗓音,给予她轻颤。
目睹她反应的他表情微妙地眯了眯眼。
“我很好奇楚烨他到底怎么教你的。”他又主动提起了楚烨, 她的前夫,“为什么你还这么不习惯男人……”
“那你去问他本人啊。”她不满地回嘴道。
“你以为我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她讥诮地说, “爸爸在的时候你就敢欺负我, 现在爸爸不在了,你更无所顾忌了。”
“爸爸在的时候, 我之所以不当着他面儿欺负你,不是我怕他。”染血的指尖停在她纤细的脖颈上, 他一边感受着她脉搏的跳动,一边慢悠悠地说,“而是我想证明, 他对你的保护毫无作用。”
“我不需要他那种保护。”想起沈亦君对自己的控制,她黯了黯眸光, “如果把鸟儿关在笼子里就是对它的保护,那只能说明他不知道自己有多残忍。”
“所以你也恨爸爸?”
“不,我不恨他。”她不恨沈亦君,不论他是不是她的亲生父亲, 她都感激他对她的收留, 除了没给她自由, 他什么都给了她最好的。她和他唯一的矛盾就是她想要自由,而他只有这个不愿意给。
“是吗?”他像存心挑拨她和沈亦君的关系,问道,“你不好奇你的亲生父亲是谁?”
“好奇又如何,我该问谁呢?”她没好气地反问,“问你吗?”
“我不知道你亲生父亲是谁,但陆方叔叔知道。”
他这是挑拨完她和沈亦君,又挑拨她和陆方的关系么?她警惕地盯着他:“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因为你不是我妹妹。”他低头靠近她的小脸,微烫的气息拂过她鼻尖,“我希望你明白并记住这一点。”
她仰视着他幽暗的眸子,刚想开口,病房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听到敲门声,沈静和沈月都有些错愕。他们没按呼叫铃,敲门的肯定不是护士,而如果是访客,那就更奇怪了,他明明交代过谢绝任何访客。
所以是谁在敲门?他和她心里有着同一个疑问。
然而令这对“兄妹”更惊讶的事还在后头——在沈静出声询问是谁之后,门外的人不急不缓地报上家门:“是我,马鸿飞。”
马鸿飞?沈月吃惊地看向同样露出讶异之色的沈静,无声地问道:“马鸿飞来这儿做什么?”
“我不知道。”他的确不知道马鸿飞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来医院找他,但他清楚来者不善。
不过他反应迅速地做出了行动。
“藏起来。”他对她说。
沈静话音刚落,病房的门就被人从外边打开。
一身唐装的马鸿飞拄着拐杖,在两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陪同下,闲庭信步地走进病房。
“沈二少爷。”马鸿飞停下脚步,望向靠坐在病床上的沈静,微笑着问候道,“早上好呀。”
“马爷。”沈静也笑了,他看着不请自来的马鸿飞,似纠正也似提醒地勾唇,“现在都中午了,说早上好怕是有些迟呢。”
马鸿飞笑容不变地接招道:“沈二少爷原来也在乎这些细节呀?”
“不在乎不行。”他话里有话地说,“不然我怎么死得都不知道。”
“沈二少爷夸张了。”马鸿飞说着看了一眼沈静缠着纱布的额头,“不就是一起意外车祸吗?”
“的确是车祸。”沈静顺着马鸿飞的话点了点头,接着话锋一转,“不过是不是意外就不好说了。”
“哦?此话怎讲?”马鸿飞故作糊涂地问。
“那几个撞我车的人,据说都是龙虎会的小弟。”沈静收起俊脸上的笑,“我记得龙虎会早被马帮收入囊中了吧?”
“不错。”马鸿飞不否认这一点,“龙虎会确实已归属我们马帮。”
但承认龙虎会归属马帮,不代表马鸿飞承认这事就是他派人做的。沈静暗忖道,马鸿飞等会儿一定会说自己对小弟们的行动毫不知情。
果不其然,马鸿飞缓缓开口道:“话虽如此,可我对他们私下的行动并不知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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