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方叔叔。”她望着陆方的背影, 穷追不舍地问,“你到底有多少事瞒着我?”
“我没有事瞒着你。”陆方矢口否认。
“是吗?”她自嘲地笑了笑, “原来在陆方叔叔眼里我还是一个需要哄骗的孩子。”
“阿月……”
“我听沈静说了我不是爸爸的孩子,你也不是我的亲叔叔,我…压根就不是沈家人。”
她一直没和陆方说起,也没向陆方求证。因为她不愿面对, 她害怕听到这个问题的答案。
哪怕她心知肚明。
“阿月。”陆方放下手中的茶壶, 侧身望向仍坐在床上的她, “我一直把你当做我的亲侄女,不,是亲女儿一样看待。”
“所以我果然不是沈家的孩子吗?”她闭了闭眼,然后看见陆方点了点头。
“那我的亲生父亲是谁?”
“叶博文。”
对于这个名字,陆方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个名字不仅仅和沈月有关系,还关联着一段传奇。
“叶博文?”
听到这个名字,她愣了愣。
“是你以前教我炒股时告诉过我那个叶博文吗?”
那个英年早逝的股神叶博文?!
“没错,就是他。”
年少出名,制霸股市多年,却在中年遭遇滑铁卢,最后跳楼而亡,叶博文的一生虽短暂却极富传奇。
“他居然会是我的亲生父亲……”
她有些难以置信,但看陆方的表情,她觉得他不会拿这种事逗她玩。
“当年叶博文和我大哥沈亦君是同学也是朋友。”对于那段过往,陆方不愿意多谈,他不希望沈月恨沈亦君,“叶博文跳楼身亡后,我大哥就收留了你母亲还有你。”
可即便陆方不谈,沈月大致也猜到了一些。
“爸爸他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爱我母亲?”
“你也太敏锐了。”陆方苦笑道。
“不是我敏锐,是爸爸他表现得太明显。”她也苦笑道,“我只不过和母亲长得相像,爸爸就对我如此执着,更别提我母亲本人了。”
“我劝过你爸无数回。”陆方一边说一边端着醒酒茶走到她面前,“被他揍了无数回。他就好像中了你母亲的蛊,这辈子非她不娶。”
“但他还是娶了安哥和沈静的母亲不是吗?”
“那是交易。”陆方微微弯腰,将醒酒茶递给她,“用结婚换取沈氏的继承权。”
“这对安哥和沈静的母亲不公平。”她忽然理解了沈静为什么这么讨厌她母亲还有她。
“是不公平。”陆方轻叹道,“所以在他们母亲嫁给我大哥前,我告诉她,我大哥早已心有所属。可她却回答我,她知道。”
“她知道?”
“嗯。”
他还记得她微笑地说:“谢谢你告诉我,但我还是决定嫁给沈亦君。”
“为什么?”他不懂她。
“因为我从来没想过在婚姻里找到爱情。”她抚着自己的肚子,轻轻地说,“我只想要属于我的孩子。”
然后她拥有了。
即便他大嫂死去多年,她留给沈安尤其是沈静的影响仍在。
“我真搞不懂这些大人。”沈月一说出口,又觉得这话不对,“啊,我也是大人了。”
“嗯,你是大人了。”陆方虽这么说,但仍像哄小孩似的催促她,“快把醒酒茶喝了吧,乖。”
她听话地抿了一口冒着热气的茶,突然像想到什么似的问:“你还没和我说,为什么我不能接近阿阳?因为他是马鸿飞的养子吗?”
“嗯,差不多吧。”陆方迟疑地回道。
她狐疑地盯着陆方,他一定还有什么事瞒着她没讲。
然而就在她想追问的时候,她眼角的余光瞥见墙上的挂钟。
“十一点三十二了!”她惊得差点儿拿不住手中的茶,“我昨天说好今早要去法务部开会的!”
“没事,我替你去了。”
“那下午的会呢?”她在床头柜上放下醒酒茶,穿着睡衣急急忙忙跑向衣帽间,在进入衣帽间前,她不忘问陆方,“你和我一起去?”
“不然呢,身为副总我还能不去吗?”
陆方摊了摊手,摆出一副“舍命陪君子”的模样。
“对了,陆方叔叔。”衣帽间里传出她换衣服发出的“沙沙”声还有她柔美的嗓音,“你为什么一直单身?”
“你这丫头好奇心这么重吗?”陆方背靠衣帽间外边的墙,他有些纳闷这话题怎么转到了他身上。
“因为你既是我叔叔也是我师父呀。”她从门里探出脑袋,促狭地说,“我关心你不是很正常么。”
这个问题沈亦君也问过他,沈亦君问他当然不是出于关心他,而是试探他对沈月有没有非分之想。
“我觉得我没能力带给任何人幸福。”他直视着沈亦君说。
“是吗。”
沈亦君像是接受了他的回答。
不过陆方没想到,沈月也会问他同样的问题。
“我伺候你一个人就够了。”他半开玩笑半认真地回答她,“我可不想再找一个姑奶奶。”
“没准对方温柔又体贴呢。”
“比我还温柔体贴?不可能吧。”
“臭美。”
短暂的轻松时光转瞬即逝,接下去整整一个月,沈月算是体会到什么叫做忙得外焦里嫩。
“沈总,这份文件楚氏那边说有点急,希望咱们尽快敲定。”
“沈总,这是我们抽调去内地的人员名单,人事部长说请你过目一下。”
“沈总,陆总他说……”
“他说什么?”沈月从一堆文件前抬起头,她的语气有点疲倦又有点烦躁地问。
“陆总说你要不要一起去吃饭?”看出她心情不悦的助理小心翼翼地转述陆方的话。
“我不去。”她拒绝得很干脆,“你让他自己去吃吧。”
她现在哪有心情吃饭,要处理的事有一大堆,哪怕她已经分了不少活给其他人,但最后需要她拍板定案的事还是源源不断地送来。
别说吃饭没心情,她睡觉晚上做梦都在处理公事。
“还有一件事……”助理又报告道。
“什么事?”她尽量使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和一些,她不想迁怒助理,毕竟事也不是他们给她找的。
“医院那边打电话来说你的二哥,沈二少爷明天就能出院了。”
沈静要出院了?
这一个月,她忙得昏天暗地,都快忘了沈静还在住院这件事。会所那边她也没去了,大大小小的事只能交给丽姐他们自己处理。
既然他现在出院了,那她……
“你替我排一排明天的时间。”她吩咐助理,“给我挤出两个小时,不,一个小时。”
她要亲自去接沈静出院。
“你居然会来接我出院?”
医院病房里,沈静站在窗户前,看了看外边明媚的阳光。
“今儿天也没下红雨。”
“你少在这儿阴阳怪气。”她没好气地说,“我都不知道我最近有多忙,能来接你,你就高兴吧。”
“是么?”他走向她,微微低头靠近她的耳边问,“那高兴的我应该怎么感谢你?”
“等会儿在镜头面前,和我表现得相亲相爱一点吧!”她主动揽住他的胳膊,笑容可掬地喊他,“我的好哥哥?”
沈静出院,不可能少了记者。
现在正值沈氏恢复元气的时候,她可不想记者报道她和沈静之间有隔阂。
“在你心里沈氏的股价都比我这个‘好哥哥’重要吧?”沈静讥诮地开口。
“你在乎?”
她的反问令他发出轻哼。
“我才不会在乎。”
“那不就得了。”她挽着他走出病房,脸上挂着面对镜头的笑,“沈氏股价上升对你也有好处,这次商超里的娱乐项目我都给你了。”
“你这么好心?”
“肥水不流外人田。”她抬眸望着他,别有深意地强调,“我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啊。”他过度配合地搂住她的腰,“那我们要表现得更亲密一些,你说对不对,‘妹妹’?”
“……”
她皮笑肉不笑地瞪着蹬鼻子上脸的他。
当这对看似亲密的“兄妹”走出医院时,一辆通体漆黑的豪车停在了医院的门口。
马鸿飞在记者的快门声中下了车,他拄着拐杖步履沉稳地朝着沈月和沈静走去。
“是你把马鸿飞喊来的?”看着走过来的马鸿飞,沈静压低声音问她。
“怎么可能。”她一面保持笑容,一面也压低了声音,“我都不认识他,你觉得我会叫他来吗?”
她话音刚落,马鸿飞已经走到了她和沈静跟前。
完全没有不请自来的样子,马鸿飞神色自若地朝她笑道:“沈小姐,早上好。”
她还没出声,边上的沈静就替她回道:“早上好,马爷。”
“沈二少,恭喜你今天出院。”
马鸿飞将视线转到沈静身上,但他的眼神比望向沈月时要冷了不少。
“马爷客气了。”沈静客套地回道,“还特地过来祝贺我。”
“我今日来是想请沈小姐喝杯茶。”马鸿飞又一次望向沈静身边的她。
“我妹妹她最近很忙,一会儿还要回公司。”沈静毫不犹豫地替她回绝马鸿飞。
“那真是太遗憾了。”马鸿飞望着她,慢慢地说,“我家阿阳还很期待和你见面呢。”
阿阳?
从马鸿飞嘴里听到这个名字,她的心不由地颤了颤。
阿阳会期待和她见面?
“抱歉,马爷。”沈静不认识什么阿阳,但从沈月的表情来看,这个阿阳值得他警惕,“等下次有机会,我请你喝茶吧。”
“我想听听沈小姐的回答。”马鸿飞好似只在意她的回应。
“我一会儿的确有事……”
她还没说完,马鸿飞就低头凑近她耳边低声道:“沈小姐,你难道不想知道阿阳和你的关系吗?”
阿阳和她的关系?她微微错愕地看向马鸿飞,他这是什么意思?阿阳和她之间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吗?
“马爷,请你离我妹妹远一点。”
就在沈静不悦地阻止马鸿飞靠近她之际,她拉了拉沈静的衣袖。
“二哥,你陪我去喝这杯茶吧?”
***
马鸿飞带着沈静和沈月来到一处茶楼,这里是马鸿飞的私产,只招待他还有她带来的客人。
沈静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跟着来,就因为她说希望他陪着。
“你可真会将我拉下水。”他身上的伤才刚好。
“谁让你是我哥哥呢。”她小声地说,“再说了有你在,马鸿飞他不敢对我怎么样。”
“你觉得他不敢?”他却不这么认为,“我现在放在门口的那些人手,他不一定放眼里。”
“但他在下手前会有顾虑。”她望着马鸿飞的背影,看着他在茶楼的雅座前停下脚步,然后转身望向她。
马鸿飞注视她的眼神十分滚烫。
这让她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也许她真不应该来这儿,可她太想知道阿阳的事,哪怕她明知这可能是马鸿飞钓她的鱼饵。
“这个阿阳是谁?”
坐在车上的时候,沈静问过她。
她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我总觉得他和我之间有着某种关系。”特别是陆方对她和阿阳的关系讳莫如深,这更使她坚定了想法。
如果她不能从陆方那里得到答案,那么她只能冒险从马鸿飞这里得到答案。
“沈小姐,请坐。”
马鸿飞的声音拉回沈月的注意力。
她回过神地望向摆满茶具的茶桌,这雅座装饰得古朴典雅,在墙上还悬挂着一幅用草书写着“心如止水”的四字书法。
心如止水?
她在心底讥嘲道,能被马鸿飞请到这儿的人估计都没法子心如止水。
“沈小姐你喜欢喝什么茶?”
然,面对马鸿飞礼貌的询问,她只能回以同样礼貌的笑。
“都可以。”
坐在这儿喝什么茶,在她看来都一样。
“是吗,那沈二少呢?”马鸿飞好似顺便问道。
“我就不喝了,医生叮嘱我忌茶忌酒。”沈静搬出了一个合适的理由。他不信任马鸿飞,所以他不会喝经马鸿飞之手的茶。
“沈二少你别太紧张。”马鸿飞意有所指,“我不会在这里对你还有沈小姐做什么。”
而沈静也不傻,他听得懂马鸿飞的意思,不会在这里做什么的意思是出了这里就不好说了。
“马爷您想多了,我没有紧张。”他是警惕,不过表面的平和他还是要演一演的,“我和我妹妹都是小角色,马爷肯定不至于对我们动手。”
“沈二少总是这么谦虚。”马鸿飞笑道,“你和沈小姐怎么也算咱们莲城有头有脸的人物。”
“我们哪比得上马爷您呢。”
见沈静和马鸿飞话里话外都在上演刀光剑影,沈月皱着眉地直奔主题:“马爷,请问阿阳人呢?”
“他在过来的路上。”
马鸿飞充满耐心地回答,并提议道。
“我们可以边吃茶边等他。”
她望着马鸿飞递来的茶,没有伸手去接。
“沈小姐?”
“马爷,我来这儿不是为了喝茶。”既然马鸿飞说在这里不会对她和沈静做什么,那她就姑且信一信。她直截了当地告诉他,“我只想知道您在医院门口那番话是什么意思。”
“你是说‘你和阿阳的关系’这句话?”马鸿飞明知故问道。
“嗯。”她点了点头。
“沈小姐别着急。”马鸿飞放下手中的茶,不紧不慢地开口,“心急吃不了热豆腐。我既然以这个理由请你来了,就一定会解答你的疑惑。”
“马爷,我是生意人。”她望着马鸿飞,问道,“你知道我们生意人最不喜欢什么吗?”
“最不喜欢什么呢?”
“空头支票。”
她一字一句地说。
闻言,马鸿飞先是一愣,接着“呵呵”笑道:“沈小姐真有趣,你觉得我开的是‘空头支票’?”
“我不知道是不是。”她直言不讳道,“但我希望不是。”
她话音一落,马鸿飞的手下就走过来,弯腰向马鸿飞嘀咕了几声。
听完手下报告的马鸿飞微微颔首:“让他上来吧。”
“是。”
待手下离开后,马鸿飞对着她说:“沈小姐,你等的‘阿阳’来了。”
阿阳来了?
她和沈静一起望向茶楼的雅间门口,她是为了看看阿阳是不是真的来了,而沈静是为了看看阿阳究竟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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