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滕旭升放下保温顶盖，站起身，看着走廊上一个接一个密布于各个角落的监控器，这在滕旭升眼里只是一种方便统治的工具罢了，监控是好是坏，从来都是学校说了算。滕旭升从赵君曦那里听来了不少消息，其中就包括钱梓荣与他爸的“丰功伟绩”，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有钱能使鬼推磨是一句永恒的真理，只不过随着时代变迁，这句真理已经逐渐过时，如今已经是有钱能使磨推鬼的时代了，钱梓荣与他爸显然深谙这个道理，逢年过节时不时就私下给老师送钱送礼，在一些老师坚决婉拒的同时也有一些老师半推半就，最后达成共识，合作共赢。
滕旭升问赵君曦怎么连这种事情都知道，赵君曦只说很多事情越想藏就越藏不住，这是她有一次在下晚自习很久后经过楼下办公室的时候，在门外无意间看到和听到的，她亲眼看到许娟等老师在和钱梓荣他爸亲切地聊着天，拿着大袋小袋的礼品和大捆小捆的现金。据说许娟是校长的妻子，并且是小三上位，所以才比其他老师更肆无忌惮一些。但赵君曦觉得，这种事情肯定不止她一个人知道，只是大家都装作无事发生，瞒得如此默契，私底下只当作饭后谈资讲给自己信任的人听。赵君曦有些悲哀，她说像她这种没钱没权没势的家庭，除了必要时正面刚，适时认怂和躲之外，别无他法，滕旭升明白她的意思，实际上，班里很多同学也是这么想的，然而很多人却连正面刚的底气都没有，审时度势才是他们的真理，这无可厚非，大多数时候，滕旭升也是这么想的。
第十三章 敌我队伍
滕旭升快速整理好集装箱后，像个没事人一样下楼去找林芷晴了。刚走进操场，就看到有两个女生挡在林芷晴面前，仔细一看，其中一个女生披着头发，还绑着两个小辫子……滕旭升一下子就想起了赵君曦说的周涟，怎么自己把这个小团体给忘了，爱找林芷晴茬的可不止钱梓荣和曾冕。
滕旭升心一沉，快步走上前，还没到树林就听到了几人的对话。
“……你是真傻还是假傻？甩完两个男生又立马勾搭上另一个。”
“你是亲眼看见我甩两个男生，还是亲眼看见我勾搭别人？”
“刚刚是谁在树底下卿卿我我眉来眼去的，你别不承认。”
“你就专程到我面前说这个？你们很无聊吗？”
“不无聊，我们就是想看看你骨子里到底有多贱……”
“拉倒吧，看谁都贱，很难不怀疑你命中带贱。”几人一惊，闻声向后看去，只见滕旭升面无表情地看着周涟。
周涟冷笑道：“滕旭升，你来凑什么热闹。”
“什么热闹这么见不得人还不能来凑？”滕旭升同样冷笑着回应，“心里有鬼？想找事请？这边左转上楼尽头办公室，奇闻轶事多着呢，我们不适合你们这种高逼格人群，但是钱梓荣会感谢你们的。”
周涟一愣，又嗤笑道：“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入道了？现在这么袒护她，当心以后被劈腿没地方哭！”
“这么几句话就急眼了？”滕旭升凑上前说道，“现在这么嚣张，当心以后靠山倒了没人给你主持公道啊。”
周涟强忍怒气，嗔目切齿道：“行，你别后悔。”
滕旭升则是一脸无奈，“不好意思，后悔也要讲究先来后到，毕竟不是每个人都有机会后悔的。”
周涟瞪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便走了。
滕旭升看着远去的两人，眉目间冷峻的凌厉又散化为一丝懵懂的稚气，他对林芷晴说：“我们先上去吧。”
路上，滕旭升安慰林芷晴说：“那两个人的口嗨你就当是在放屁，别放心上。”林芷晴摇头微笑道：“她们的话我都没有认真对待，不值得。”
“那就好……”滕旭升紧闭嘴唇，有些踌躇，像还没打完腹稿般磕磕绊绊地问：“我刚刚那样子，是不是还挺糗的……”
林芷晴笑了起来，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我觉得挺可爱的，谢谢你帮我说话。”
滕旭升将手放进口袋，努力忍着笑，岔开了话题：“我刚刚看到我也订餐了，不用去挤食堂了。”
“那等会儿我们一起吃吧。”
滕旭升不知该如何回应，有点尴尬，又问：“对了，你跟赵君曦关系怎么样？”
“赵君曦……有交情，但好像不是很多……”林芷晴轻叹了口气，“有点不记得了。”林芷晴不禁泛起一丝苦笑，她忽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老年痴呆患者，忘记了很多事情，连回忆都不知从何而起。
考场上数学试卷里难解的压轴题，住半山腰可以呼吸新鲜空气的离谱文综题，在规定时间内没有答完没关系，即使空在那里，也可以在考试结束后逐步分析理解，最后解决问题，可是现在，同样是身体力行地进行考试，试错成本却异常之高，甚至在考前连个考纲都没给，就被匆匆赶上考场，林芷晴直到现在都不知道，为什么她和他会被迫进入这个“考场”，她也不知道一旦出错，会有什么样的后果。所幸的是，她并不是单枪匹马地前行，而是有个暂且值得信任的战友并肩前行。
林芷晴忍不住看向滕旭升的眼睛，他又是怎么想的呢？
教室里还没回来多少人，门外赵君曦在找自己的盒饭，看到滕旭升两人走来，很自然的拉家常一般聊了起来：“解散后都没看到你们，去哪浪了？”
滕旭升一伸手便直接翻找最里边的盒饭，边翻边回道：“饮茶去了。”
“早知道让你帮我带东西了……呵呵呵，我刚才路过艺术楼的时候看到周涟那两个人臭着个脸，不知道谁得罪她们了。”赵君曦拿了自己的盒饭，又拿了包木筷，对林芷晴说：“等会儿一起吃吗？”
“好啊。”林芷晴接过滕旭升递来的盒饭，滕旭升接着刚才的话说：“那三个人是真的奇怪，一没事就突然到别人面前晃悠搞事。”
滕旭升盖上袋顶，遮遮掩掩地拿着盒饭，三人前脚刚进教室，钱梓荣和曾冕就小跑过来，林芷晴将盒饭放在滕旭升桌上，又搬了自己椅子准备到滕旭升桌子旁，钱梓荣见状急忙问：“你搬椅子干嘛？”
“跟别人一起吃饭。”林芷晴疑惑地看着钱梓荣，这边曾冕示意别再说了，就怕要提前露馅。后排这里滕旭升与赵君曦一直在看着两人的小动作，滕旭升心里自然明白。
“对了，我刚用了你的马克笔和湿巾，介意吗？”
赵君曦掰开盖子和木筷，爽快说道：“你用呗，又没什么。”喂了自己一口饭后，赵君曦忽然对着门口招手说：“快来！”
门口一个拿着盒饭的短发女生走了过来，这是赵君曦的前桌简凝宁，校内摄影社社长，刚才的体育课上课前她直接请假溜去社团处理事情。
赵君曦说她是一个懂得隐藏情绪的人，当初摄影社由简凝宁一手申请创办，在招人初期，周涟三人组中齐肩发的无表情女生刘榛茉也在面试队列中，但简凝宁不太喜欢她，一半是因为她平日里冷漠的表现与话不投机半句多让简凝宁不太愿意跟她交流，一半是因为简凝宁看着本来特立独行的她后来居然跟周涟等人混在了一起，简凝宁极其讨厌周涟，她不明白为何刘榛茉会主动凑近路人缘极差的周涟。
但社团面试向来秉承着不歧视原则，简凝宁作为社长更不可能带头排斥正常面试的学生，也只好完全收起自己的情绪，对每个面试者都极其热情，因为刘榛茉本身对摄影感兴趣，日常会带着一个便携的相机，本身有些功底在，也创作了不少作品，该说不说，她的作品确实让简凝宁眼前一亮，确认没问题之后，便立刻让刘榛茉入社。刚才的体育课刘榛茉也没上，而是在摄影社里帮忙。
“怎么样了？”赵君曦稍微收拾了一下桌面，也只有四分之一的位置可以放第二个饭盒，滕旭升的桌面几乎没东西，他觉得学校里的这些课桌桌面本来就小，再多些东西手都不知道怎么放了。简凝宁索性将饭盒放在了两张桌子中间，也方便，反正她同桌没订餐，估计这会儿功夫应该在食堂狼吞虎咽。
见滕旭升迟迟没动静，赵君曦问：“看着饭盒干嘛？怎么不吃？”
“在想一些事情，不急。”
赵君曦啃着块排骨，含糊地说：“实在苦恼不妨说出来，我们给你集思广益一下。”
“嘿嘿，那倒不用。”滕旭升不光是因为不想碰面前这盒蟑螂饭，还因为他确实是在想着对策，想着如何完成这次的任务。
“芷晴，你今天都没怎么跟我们说话，老是一副有心事的样子。”赵君曦故意带着点委屈的语气说着，刚打开盖子的林芷晴敷衍道：“可能是因为今天又要上学吧，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家。”
“哈哈，真实，每次星期日晚上返校就开始回家倒计时。”简凝宁笑着搭话，就这几句话的时间里，赵君曦发觉钱梓荣与曾冕老往林芷晴这边看，原本凝固了笑容的赵君曦又立刻挂上招牌微笑，伸出筷子挡住了林芷晴准备夹菜的筷子，说：“芷晴，分我一点你的菜好吗？”接着将整个饭盒拖过来，拿过林芷晴的筷子随意翻了翻了饭菜，然后夹了个千叶豆腐到自己饭盒里，又从自己饭盒里夹了个肉丸到林芷晴饭盒里，最后推给林芷晴，假意兴奋地说了句：“快尝尝看。”
滕旭升摸着嘴，拼命忍住没有笑场，他不禁佩服赵君曦的洞察力。现在就只留下不明所以的林芷晴回了句没什么后开始一点点吃饭，以及不远处从期待到静待，再到疑惑的钱梓荣与曾冕开始摸不着头脑。
“怎么回事？都快吃完了，半天都没反应。”钱梓荣将曾冕拉到身边悄声问道，曾冕听出了话语间的怒意，立刻来到林芷晴旁边，假意问道：“你们在聊什么？”实则在观察林芷晴饭盒里的情况。
“在聊《流星花园》里道明寺和花泽类谁更好看。”滕旭升饶有兴致地看着曾冕，“请问有何贵干？”
“啊……没什么，你们继续。”曾冕几乎是灰溜溜地回到钱梓荣身边，“荣哥，不对劲啊，我明明放在最底下了，可我刚刚仔细看过了，居然没有，不见了！”
钱梓荣锤了下曾冕的脑袋，怒道：“白痴！是不是你放错了？”
“没有啊，她的编号确实是十二，我肯定没看错，我还再三确认了。”曾冕护着脑袋，有意远离钱梓荣。
看着这开始内讧的两人，滕旭升倒是有了个办法。
第十四章 她们的过去
中午午休，走读的同学在教室休息，住宿的同学则回到宿舍。因为找不到家门钥匙，所以滕旭升断定自己也是住宿生。
滕旭升跟着其他男生走到宿舍，但不知道自己住在哪个房间，就揪着一个阿姨问，阿姨果真是管他那一片区域的宿管。看了阿姨给的住宿人员表后，滕旭升找到了 212，敲了敲门又喊了几声，来开门的是一个飞机头男生，手里拿着一根吃了一半的香蕉。
“哎，旭哥。”飞机头男生打了个招呼后又回到床上玩手机。
滕旭升走进宿舍，细细打量了一番，宿舍很小，虽然现在只有两个人，但依然显得逼仄，三张上下铺的床靠右边的墙摆着，贴着左边墙的是一排木桌子，上边还连着一排木柜子，挨着这排桌子的还有一个六格式的铁柜。
一个上午，大致探索了朝云中学的一些区域后，滕旭升不太明白，为什么这个学校的每个厕所都装修得如同五星级酒店的豪华公厕一般，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宿舍环境，滕旭升原以为这个学校的宿舍应该有和厕所差不多等级的装修，但结果却是阳台外墙时不时流着脏水，没有一丝阳光，墙体剥落，青苔横生的模样，还有露着各种管道的厕所，像是还未完工的废弃工程，宿舍里时不时还会出现一些奇怪的生物，从头到尾，整栋宿舍都散发着一种阴郁的气息，宿舍里条形灯一开，总有种民工房的影子。
飞机头男生说，现在已经够好了，之前这里没有桌椅什么的，同样的空间放着五张上下铺的床和一个十格式的生锈铁柜，民工房都比不上，还有没热水停电各种问题，之前骂了那么久都没动静，今年学校突然就将宿舍整体改成了六人间，还添置了这些桌椅和新的铁柜。
“后面还会装修厕所，对面女生宿舍已经基本弄完了，我们这边也差不多了。”飞机头男生顿了顿，问道：“旭哥，你知道之前女生宿舍柜子的事吗？”
“不知道，是有人行窃吗？”
“差不多，是暑假女生宿舍装修厕所的时候，那些工人就直接住在宿舍里，等开学后那边的女生才发现这事，宿舍特乱，而且你知道最离谱的是什么吗？本来那些女生都把柜子锁得好好的，回来一看发现那些锁全被撬掉了，里边很多东西都不见了，我们班有个女生的柜子连带里边的锁都直接撬歪了，特么的绷不住了，气得大家都直接投诉了，现在学校那边还没说法，但东西肯定要不回来了，赔偿什么的也肯定没有……”
滕旭升靠在厕所门口静静听着，他并不觉得惊讶，只觉得滑稽，像广场上每晚上映的迂腐喜剧，早已见怪不怪。
尽管知道答案，滕旭升还是想问：“肯定有人主张要查走廊监控的吧，学校怎么说？”
“坏掉了。”
全宿舍都是一模一样的枕头，被子，被单，蚊帐和凉席，这些都是当初入学时在学校统一购买的。滕旭升躺在床上，透过白色的蚊帐看着略显斑驳的天花板，他觉得有点累了，人在被眼下的事情裹挟着前行时，所有精力都被占据，在某一时刻那些紧张的情绪暂时消散后，才发现自己已经筋疲力尽，如同大量多巴胺涌入身体后抽离出来只剩下的空虚。
尽管此刻脑子已然放空，但滕旭升早已适应了内心深处的慌张感，他不过是有点担心林芷晴而已。虽然他也知道他的担心是多余的，他相信林芷晴有能力面对任何可能的困境。
“嘭……嘭……嘭！”一阵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外边的人夹着嗓子吟唱似的喊道：“快―开―门―呐―，怎么还不开―门―呐――”
滕旭升睁开眼睛，心跳有些加速，才发觉自己原来睡着了。底下飞机头男生收起手机去开了门，外边两个男生进来后熟练地将衣服放在椅子上，又换了拖鞋，看样子是舍友，不是来串门的。
“诶？那两个呢？”一个戴眼镜男生问道，飞机头男生说这两人这几天请假了。
“旭哥怎么这么早就睡了？”
“困死了好吧。”滕旭升懒洋洋的，舍友见他无精打采的样子，也说：“那不要吵了。”便关了灯，顿时宿舍又安静了下来。
林芷晴回到 420，有种久违的熟悉感，她在恍惚间都觉得自己是不是做了一场梦，但她又很快否定了，如此身临其境的梦，听着有些荒唐。
一般宿舍都按班级来分配，再不济就是同一科类，滕旭升的宿舍有些特别，宿舍六个人都是不同班的，而且是三个文科班，三个理科班混合。林芷晴这边还是蛮统一的，有三个和自己同班的，另外两个女生是隔壁班的。赵君曦，简凝宁和刘榛茉就在这里。
林芷晴记得，她们宿舍相处得很和气，虽然简凝宁不大喜欢刘榛茉，但其情绪隐藏之深，让大家看不出半分痕迹。赵君曦很热情，跟谁都处得来，也会关照刘榛茉，原来刘榛茉只会道谢，赵君曦的话也没搭过几句，但赵君曦在宿舍也时常会和刘榛茉唠两句，虽然很多时候都是赵君曦单方面输出，但后来刘榛茉和赵君曦聊天时，话也慢慢多了起来。刘榛茉平日里话不多，一直和其他人保持着平和的关系，只和赵君曦说话多一些，其次便是和林芷晴交流较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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