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意到旁侧的目光,她斜斜看去,眼中淬了狠戾,还算清秀的容颜有些可怖。
对上那双仿若会吃人的眼,云朵瑟瑟发抖,往后躲了两步,踉跄着往外跑,眼中闪烁着惊恐之色。
娘呀,这人好恐怖!
......
下房围墙外,张木齐温柔的道:“我还有事要出门,你一人进去可行?”
“妾身一人可以的。”唐乐安浅浅笑着,似纷扬的春风,轻柔的吹到人心中去。
“那好,我便走了。”
张木齐又为她整理了下披风,眷恋的抚了抚那娇美的容颜,一步三回头的走了。
唐乐安温软的笑着站在那里,直到那抹身影消失在垂花门外,她才踏进下人房中。
偏头躲过垂挂下来的衣裳,又绕过地上的大木盆,弯弯绕绕避开好些挡路的物什,走到之前住过的下人房外。
她抬手欲敲,身后传来一道喊叫:
“唐乐安?”
唐乐安转身,瞧着来人。
一方娇颜宛如遗落人间的仙女,肌肤白腻中透着苍白,添了七分病态美,让她看起来愈发的娇弱柔美,容色绝丽。小桂子看得都呆了。
片刻之后,他才缓过劲。
“唐乐安,你怎么会来这里?”
唐乐安颔首,举止间疏离至极。简而答之:“有点事。”
一心想与之多说些话,小桂子并未察觉她态度上的冷淡,殷勤的道:“明日就是年关,我听闻你如今去了嘉运院,你在那里当值可适应?”
云朵想要上前说明情况,唐乐安伸手给拉住。她眸色冷淡,不愿宣扬。
“还好。”
小桂子摸着后脖颈,神情带着几分害羞,“我给你准备了份年关礼,你明日在后方小门等我可好?”
“不好。”唐乐安断然拒绝。
“小桂子,我知你心意,但你我不适合,祝你早日找到心悦之人,就这样。”
她抬手敲响房门,正巧住在里面的人今日休沐,说明缘由后,很顺利的就进去了。
找了许久,也还是没寻到。唐乐安垂首,跟人道谢后,离开下房。
走在廊下,身后追上来个人。
小桂子气喘吁吁,双手撑着膝盖,颇为恼怒的道:“我以前以为你是个心地善良的人,没想到你原来和许芝芝没任何区别,都是附炎趋势的下贱胚子!”
“你这人好生无礼!”云朵青稚的脸庞生了怒意,“我们家姑娘不接受你的好意,你便恼羞成怒来诋毁辱骂,你你你,你不要脸!”
唐乐安将云朵拉到身后,上前两步,一双如水的眸子注视着小桂子,温软的嗓音夹着清冷:“你既已知我如今是嘉运院的人,又何故跑来与我说这些?是想让我羞愧,还是说你算盘落空怒火难平,便想把火气撒我身上?”
“这,这......”小桂子哑口无言。
一道骄纵的嗓音传来:
“还真是热闹啊。”张柔椿风姿卓卓,一头黑发垂在身后,随风轻扬。
第58章 跳梁小丑
“见过六小姐。”唐乐安略一欠身。
张柔椿嘴角勾着笑,眸光阴冷,“如今你也算是麻雀飞上枝头。真是好手段。”
唐乐安面带微笑,顺从的听着也不出言反驳,好似一只与世无争的猫咪,怡然自得中透着点慵懒。
张柔椿眼睫下压,一股子恼怒在胸腔中冲撞着,她深深呼吸,吁出一口浊气。
她阴阳着道:“有些人狐媚子就是狐媚子,哪怕只是站在那里都忍不住要摆弄风姿,生怕钓不上个男人。”
她胳膊搭在贴身丫鬟的肩膀上方,眼中含着笑意,嘲讽意味十足。
“小桂子。”张柔椿扬着下巴,满是戏谑,“这样水性杨花的女人,你也会喜欢?”
小桂子呆愣一瞬,赶鸭子上架的张口骂:“我当初真是瞎了狗眼,怎么会喜欢上你这么个下贱胚子,像你这样的连妓院的妓女都不如,都不知道二少爷如何会对你这样的女人青眼相加!”
张柔椿听得心里舒坦,脸上也开出了灿烂之花,笑得花枝乱颤。
唐乐安眸底未见波澜,从容而淡定。这样辱骂的话,她早已不知听过多少。
挑衅不起作用,张柔椿脸色发僵,她眼中掀起怒意满满的风暴,唐乐安这般,弄得她像个小梁小丑一般,滑稽可笑。
“唐乐安,你别太嚣张!”她气急。
唐乐安一头雾水,“请恕妾身直言,妾身有说什么冒犯您的话吗?”
“你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做给谁看?”张柔椿抓狂,“你不要以为你榜上了我二哥,你就可以高枕无忧了,顾府的事儿你还未给本小姐一个交代,今天你必须说清楚!”
唐乐安眼中划过一抹无奈,“六小姐,我与顾府的张伯仅仅只是故识而已,并无其他关系。”
“你少糊弄我!”张柔椿根本不买账。
她鼻头皱着带了丝凶狠,抬手轻挥。两个粗使婆子上前,不由分说的拖着唐乐安给推到雪堆旁,面部照下,使劲的往雪里摁!
“姑娘!”云朵面色惶急,想要去救。
却被贴身丫鬟给抓住,挣脱不得。
呼吸逐渐困难,唐乐安剧烈挣扎着,双臂和头顶的大手宛如一把钳子,死死掐住她的喉咙,让她根本没办法喘息。
过了片刻钟,眼前骤地一亮。
唐乐安大口大口的汲取着空气,脸色冻得通红,眼睫、唇瓣沾了好些雪花,颇显狼狈之姿。
张柔椿蹲下,尖锐的指甲在那张红润的脸颊上狠狠划过,眼中含着厉色,“现在能说了吗?”
唐乐安垂着脑袋。
一言不发。
头皮传来刺痛,她被迫仰起头。
张柔椿实在可气,抬手一耳光扇过!
“你少装蒜,给本小姐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唐乐安惨然一笑。
“六小姐,妾身出身卑微,与顾府真的没有任何交情。妾身也不知顾府为何那般待我,您想要个答案,大可去问顾大人......”
“好!不说是吧!”张柔椿站起身,冲两个粗使婆子气指颐使的道,“本小姐不管你们用什么法子,今日我必须见到她开口说真话!”
两个粗使婆子面面相视,其中一婆子用手指撬开唐乐安的牙齿,抓起地上脏污的雪就往她嘴里塞!
唐乐安呛得连连咳嗽,脸色越发惨白。
廊下,一道声音传来。
“吵吵闹闹,成何体统?”
垂在廊帘下的福安公主,缓缓从台阶走下来,步履轻盈,仪态端庄,眉眼间平和而大气,还隐有三分皇家威严。
“母亲。”张柔椿欠身行礼。
福安公主玉手轻抬,将张柔椿额前的一缕发丝往后顺了顺,眸光慈爱而宠溺,“你乃天之娇女,何故要做这些跌自个身份的事儿?不必为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人,坏了好名声。”
张柔椿低垂眸眼,不见方才火气,此刻的她赫然一个乖乖听话的小棉袄,“母亲教诲,女儿记住了。”
“回去换身衣裳吧,你手都冻僵了。”福安公主拍了拍张柔椿的手,关切的道。
“可是我还――”张柔椿瞥头。
话还未完,唇瓣抵上一根手指。
福安公主笑意盈盈,却不容拒绝:“乖,回去换身衣裳,坐炉子旁烤烤手,再喝碗姜茶暖暖身子。”
对上那双泛着冷光的眼,张柔椿的心咯噔了下,不敢再造次,只能喏声应是,眼神一撇旁侧的地上人,藏着浓浓不甘。
走入廊中,行了小截路。一小丫鬟慌张的跑来,气喘吁吁的道:“小姐,大事不好了,关在小偏房里的阿花逃了!”
“什么?”张柔椿皱着眉,冲旁低了下眼睫。
贴身丫鬟得令,夺步上前一巴掌扇过,“养你们是干什么吃的?!一群饭桶,连个丑八怪都看不住,要你们有什么用!”
小丫鬟神情愣愣的,捂住脸颊,眼中泛起泪花,哑声无辜道:“奴婢,奴婢......那阿花不是奴婢在看管。”
“那也该打!废物!”张柔椿愤懑不已,脚下生风,朝着凝香院赶。
“小姐,接下来如何?”贴身丫鬟追着问。
张柔椿步履不停,冷漠至极。
“找到,结果掉。”
贴身丫鬟应是。
凝望着那匆忙离去的身影,福安公主轻声呢喃:“都快及笄的人了,还是这般的不稳重,遇上点事就火急火燎的。”
她身形微转,朝向地上跪着的人。
总管事捂唇,明显的咳嗽了声。两个粗使婆子讪讪的松开手,悄然退到一旁。
架着双臂的手撤去,唐乐安狼狈的往前扑去,又踉跄着爬起规矩的跪好。
福安公主眸底冰霜侵透,俯视着地上的人,嘴角勾起讥讽,纤柔的嗓音中透着冷漠:“你和年轻时的她一样,手段高明的让人惊叹。”
唐乐安垂着的眼中划过一抹疑惑。不明所以,却也不敢多嘴。
“真不愧是母女,仗着有一张漂亮脸蛋,总是能将人心玩弄于股掌之间......”福安公主眸光涣散,似在感叹,又好似在追忆。
过了半响,她淡声道:“抬起头来。”
唐乐安顺从的抬首,目光放于虚空,不敢冒然直视。
第59章 我算什么
“如此看着,真是美的动人心弦呢。”福安公主微微伏着身子,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眼底一抹怨毒飞快闪过。
落在身上的眸光冰冷彻骨,令唐乐安颤栗莫名,她嘴唇微抿着,保持着昂头的姿势不敢动。
染毒的眸子在那张娇媚容颜上停了许久,福安公主直起腰身,侧身而立轻振了振袖,孤傲高贵。
“起来罢。”
轻声令下,唐乐安撑着膝盖站起。
一根金簪从头上拔下来,福安公主踱步上前,将簪子重重的插进那三千青丝中,她嘴角微扬,笑意隐隐。
“这根簪子赏你的,以后都给本夫人戴着。”
簪子尖端从头皮直戳而过,唐乐安疼得蹙了下眉,垂首应道:“是。”
抬眼端详着那根簪子,福安公主兴致颇好,瞧着又伸手去调整了下角度,摆正过后她满意的微微顿首。
“这簪子极为配你,本夫人赏你的手镯,可有戴在身上?”
“回大夫人的话,戴着的。”唐乐安扯着袖子,露出纤细皓腕,上边的镯子微微晃荡。
“很好,戴着别离身。”福安公主脸上笑意加深,似乎高兴的紧。她转身离去,忽而又停下。
“你可知,本夫人为何要给你赐名唐乐安?”
“回大夫人的话,妾身不知。”唐乐安规矩垂首,浑身上下都透着安分二字。
“说起来你刚来府上的时候还是小小一个,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像只刚刚失去家的小猫咪,可爱极了。”福安公主笑语嫣然的自说自话,“你可还记得那时,是何人带你来见的本夫人?”
“请恕妾身无礼,年幼时候的事情,妾身已尽数遗忘。”唐乐安道。
“忘了,忘了......”福安公主抬首,望了眼碧翠蓝天,意味不明的道,“你忘了,他可就遭罪了。”
视线抛在那抹平静的娇颜上,她眸光闪烁了下,眼底蒙上一层雾气,“果然是他的种,记性就是差。将人给伤了,还能如此镇定自若。”
福安公主言词莫名,唐乐安实在听不明白,心中隐隐好奇,直觉告诉她,这是父母那一辈之间的恩怨纠葛。
一声轻叹,在冷冽的空气中响起。
福安公主嘴角溢出丝丝热气,眼神朦朦胧胧,像是蒙上了层薄纱,神秘的让人看不透。
“你如今已是嘉运院中的人,就要一切以齐儿为先。其他人,该断就断了罢。”
“是。”唐乐安垂首道,又不免脊背微微发凉。福安公主怕是早已知她与顾云峥暗地里揪扯不清的关系,此番一为张柔椿撑腰,二则是敲打她罢。
“你是个聪明人,千万别聪明反被聪明误。”福安公主纤柔的嗓音遥遥袭来,走得远了话音变得残缺不全。
将头上簪子拔下来,尖头沾了点点血,唐乐安眼中的光暗了一瞬,粉嫩的指尖抚过,将那血丝擦掉。
“姑娘,您没事吧?”云朵走过来,眼中透着关切。
“无事,我们回吧。”唐乐安敛下眸,将簪子攥在手心中,抬脚走入廊中,缓缓而去。
......
夜半时分,风雪又掀了帆。
窗外风声喧嚣,房内一盏蜡烛燃着,隐隐跳动的烛光,微弱的照亮周遭,寂静沉谧。
一双桃眼盯着蜡烛,一眨也不眨,直至那烛泪滚落,长长的眼睫才轻颤了颤,瞳孔渐渐回缩,唐乐安向榻内侧过头去,看着手中的簪子,陷入了沉思。
紧闭的窗户传来动静。
唐乐安攥着被子坐起,警惕的冷声道:“谁?”
沉稳的脚步声,在温暖的房内响起,宛如寺庙里一敲又一敲的撞钟声,声声落在唐乐安的耳中。
鼻翼间阵阵沉香,她眼前骤地一暗。
一张浑然天成的俊容,出现在了床前,不等她有所反应,腰肢已被大手牢牢圈住,猛地一拽拉到近前。
“你说,你这是何苦呢?”顾云峥垂着眸子,指节分明的手指抚着她的脸庞,目光缠绵好似会拉丝的莲藕。
“早与你说过,他不是良人。跟在他身边,你只有吃不完的苦头。”
唐乐安眉头紧蹙,将人给推开。
“你大晚上来,就是想与我说这些?”
顾云峥却不作答,自顾自的拖过枕头,双手叠放睡在上边,眼睫微微耷拉着像个听话的小娃娃,困顿得想要尽快入睡。
唐乐安无奈至极。
“你要是困了,就赶紧回去睡。”
她真是越发看不明白,顾云峥布的局了。
那双羽毛般的眼睫掀开,露出一双噙着温柔笑意的眼眸,眸光深沉而专情,似要将她给吸入进去。顾云峥温润的嗓音中卷着魑魅。
“你难道就不想知道,在这年关将至的前一天晚上,你那心上人......”吐出这个词,他的心抽痛了下,顿了片刻,才又道,“那个废物上哪儿去了吗?”
唐乐安柳眉微折,眼中掠过一丝不悦,“那是我的夫君,你能不要一口一个废物的叫吗?另外,你若是来离间我二人的关系,那就趁早打住,二少爷快午时出的门,他去做什么跟我说过。”
抽痛的滋味尚未散去,顾云峥躺平,双手交叉放在胸前,侧头望着那被融融烛光,给映照得轻微模糊的国色容颜。
“如此看重心疼他?可他并未见得心疼你。他跟你说过......那他有没有说会与朋友去怡华苑喝花酒啊?”他哑声,不掩戏谑。
唐乐安瞳孔缩了缩。
她深呼吸,带了些恼怒的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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