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乐安唇瓣抿了抿。
身后,一声低唤响起。
“安安?”
唐乐安转过身,撞进一双微诧的眸子中。
全书亦大步走上来,眉头皱着,道:“你怎得入宫了?”
他眼光锐利的盯向顾云峥,不悦地斥道,“今晚宫宴非同小可,你这样会害死安安的。”
“皇上令大臣携家眷赴宴,我带我夫人前来,何来的害死一说?”顾云峥神色淡漠,带着唐乐安往前走。
全书亦手一伸,拉住唐乐安的手腕。
“安安,我带你出宫。”
目光落在那只皓腕上的手一瞬,顾云峥的眼中蒙上了一层冷意,“松手。”
全书亦置若罔闻,眼里只装着跟前的女子,语气尽量温柔了道:“安安,跟我走,我护送你出宫。”
狐眼中戾气一闪而过,顾云峥带有一丝威胁地唤:“安安,你别忘了你是为何进宫。”
唐乐安眼睫半阖,挣扎着脱开全书亦的手,嗓音温软的道:“多谢你好意,但真的不用。”
说罢,她扭头就走。
顾云峥勾唇,留下一个嘲讽的笑。
追上那抹倩影,他牵起她的手,垂眸温声道:“宫中膳食大多是凉的,你肠胃弱,一会儿吃糕点垫垫肚子即可,等回了府我再叫下人给你做热菜,你想吃什么?”
唐乐安道:“想吃手擀面。”
顾云峥道:“好,可要配煎蛋?”
望着那携手离去的两人,郎才女貌,宛如一对璧人,全书亦的眼底尽是冰冷,一丝危险的精光忽闪。
张木华脚步匆匆赶着路,瞥见立在墙檐下的全书亦,不禁顿足,纳闷道:“全书亦,你站这里作甚?走啊,宴会快开始了。”
他拽起全书亦的一只胳膊,拉着就走。
“你先去罢,我还有事要办。”全书亦冷淡地道。挣开那只手,他转头往宫门外走。
张木华蹙眉,有些摸不着头脑。
“书亦哥的脸色很难看,我从未见过他这个样子。”一旁的宁香郡主道。
张木华摩挲着下巴,思索片刻,忽而一笑,道:“全书亦的心思一向难以捉摸,随他去吧。”
......
宫中,麟德殿。
殿内金碧辉煌,宫灯璀璨,美酒好菜摆满桌,朝臣们谈论着朝中琐事,官妇们身着绫罗绸缎,互相寒暄着。
宴席左边下方,首位处。
唐乐安一手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挑了挑盘中冷菜,搁下筷子,道:“何时回去?”
顾云峥正与临桌同僚交谈,闻言将一盘糕点端到她跟前,又从袖中取出一个九连环扣,放在桌上推过去,道:“安安乖,再等等。皇上和皇后还未来,吃点东西玩一玩这个,打发时间。”
瞥了眼桌上的九连环扣,唐乐安掀眸瞅着他,没好气地道:“你当我小孩儿哄?”
顾云峥嘴角微扬,宠溺地道:“不可?”
“那还用得着说?”唐乐安嘴上驳斥,身体却很主动地拿起九连环扣把玩起来,一心专注地琢磨着该如何解开。
斜对面,一位碧眼金发的异国王子,目不转睛地盯着这边。
他端着一杯清酒浅抿,嘴边衔着一抹邪魅的笑意,好似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猎物。
第121章 得罪全场
在看到那女子解开后,一脸邀功地同身旁男子说话,异国王子眸光一沉,扬声道:“早年间便听闻宁武国美女如云,琴棋书画样样在行,如今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只是这貌美是一回事,琴棋书画是否精湛,可就得另说了。”
临桌的下属,立马笑着奉承道:“尊敬的博特斯王子,听您这么一说,属下也跟着好奇起来了呢。要属下说,这宁武国的女子琴棋书画精湛与否,还需得让貌美之人上台展现一番,才能知是真是假。”
下方右位首,钟绍礼扬眉,道:“依博特斯王子之见,何人算貌美?不妨讲出来。”
博特斯弯唇,手臂抬起隔空一指。
“就她了。”
话音一落,众人纷纷望去。
埋首往嘴里送糕点,唐乐安吃得正起劲,宴厅中骤然冷寂,她缓缓抬起头,就见几十双眼睛都往这边瞅。
她眨了眨眼,满脸懵色地侧首问:“你觉不觉得,他们在看我?”
顾云峥眸色淡淡,揪着手帕擦拭了下她嘴边的糕点碎末,道:“不必理会。”
博特斯耳力很好,将两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他心中愈发觉着有意思,扯唇笑道:“就是你。纵观全场,独数你最为貌美,琴棋书画你可都会?”
周遭官家夫人、小姐的脸色俱是一变,看向唐乐安的眼神越发犀利冰冷,其中还夹杂着蔑意。
唐乐安心中一凛,站起略欠了欠身,垂首道:“这位大人真是折煞小女子了,小女子样貌平平,才疏学浅,当不得大人如此夸赞,还请大人收回前言,小女子感激不尽。”
这人三言两语便替她得罪了全场。
真是人在席中坐,祸从天上来。
博斯特王子拥有着一双细长的碧眼,明亮如绿宝石般,莹莹光芒中透着高贵与精致,在看人时颇有几分不可一世的意味。
他犹如一个混世魔王,坏笑着道:“本王子实话实说,为何要收回刚才说过的话?倒是你,貌美而不知,要知道谦虚过了头,旁人只会认为你虚伪至极。”
他身子前倾,笑眯眯地又道:“你若是大大方方承认,本王子念在你赤诚一片,或许会考虑一下纳你为妾。”
殿中一片哗然,细小的交谈声OO@@。
“博斯特王子,你喝醉了。”顾云峥骤然道。他嘴角牵起一抹残阳般的笑容,在脸庞上徐徐晕开,笑意很淡很淡,几乎快要消散不见。
博斯特歪嘴哂笑,“传闻宁武国的太师大人是个笑面虎,经这一见还真是贴切至极,本王子喝没喝醉,用得着你来说吗!”
他端起酒杯仰头一口喝完,往宴厅中抛去!
“哗啦!”
酒杯在中央摔碎,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顾云峥对此熟视无睹,起身拉着唐乐安的手,温声道:“安安,我们回去吧。”
“寿宴还未开始,贤婿这是要去哪里?”钟绍礼端起一杯酒,气定神闲地道。
殿外,一声尖嗓高呼:
“皇上驾到!太后娘娘驾到!皇后娘娘驾到!”
殿门处,一个身穿龙袍的老年男子走进,面容威严,锐眼一扫,君临天下。
皇上身后侧,分别跟着两名女子。
一名女子身着玄藏色衣裳,满鬓白发,眉眼慈善,手上挂着一串佛珠,尽显雍容华贵。
另一名女子凤袍加身,满头的朱钗步摇,容貌清纯逸丽,唇齿露笑,瞧着颇为好相处。
三人走上高台,依次落座。
下方群臣跪拜,高呼: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太后盈盈笑道:“都平身罢。今日是皇后寿辰,大家不必拘礼,玩得开心些。”
皇上亦是笑道:“母后所言极是,朕这个皇后真是一点也闲不下来,一天到晚朕那后宫闹得是人仰马翻,今日是她寿宴,若是不热闹些,她怕是又该闹了。”
句句不提恩宠,却字字是恩宠。
下方席面中的好些官妇,不禁心生羡慕,皇上皇后真是琴瑟和鸣,伉俪情深。嫔妃们则是暗暗咬牙,眼底带着深深的怨怼之意。
“皇上惯会耻笑臣妾。”皇后掩袖嗔怪道。她眸光抛向下方,笑颜灿烂,“方才听见殿中有人在说貌美、琴棋书画的字眼,可是有人要登台表演助兴?”
博斯特王子双手撑在后方,身子后仰,下巴高抬,眼睫微垂带了几分轻视之意。
他歪嘴嗤笑道:“宁武国的皇后,你们口口声声称自己国家是泱泱大国,可自从我来到这里后,所见所闻皆是吝啬小气,你们这与撒谎有何区别?”
无端端被扣上这么一顶帽子,身为一国之君的宁武皇面色微沉,嗓音威严道:“博斯特,你何出此言?”
博斯特握着酒杯的手,敷衍地指了下对面,道:“我瞧那女子长得貌美,想请她当众展示一下才艺,你们国的太师大人却跟我红了脸,方才差点要杀了我,这不是吝啬小齐,何为吝啬小齐?”
宁武皇锐眼看向顾云峥,道:“可有此事?”
顾云峥起身拱手道:“启禀圣上,微臣冤枉。大抵是微臣天生的冷漠脸,叫博斯特王子生了误会,这才在圣上跟前夸大其词罢。”
唐乐安嘴角一扯,匪夷所思地抬首瞥了眼。顾云峥微微垂眸,回之一笑。
太后突然张口道:“哀家瞧着,博斯特王子应是想瞧人才艺表演,那就让他所指的女子登台表演一二就是。”
宁武皇道:“下方女子是何人?”
唐乐安身形骤僵,走到殿中行叩拜大礼,颤声道:“民女唐乐安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岁万岁。”
宁武皇道:“抬起头来。”
唐乐安微微抬首,眼睫低垂。
一张吹弹可破的脸蛋,在金黄盏灯照耀下光彩夺目,宛如精美艳丽的瓷盘,柔软饱满的红唇,似盛开的牡丹鲜艳欲滴,容貌艳而不俗,活脱脱的天仙美人。
宁武皇喉间一紧,双目焦炙。
“皇上,皇上。”
耳边声声轻唤,宁武皇眼睫颤了颤,猛地回过神来,道:“何事?”
第122章 哗众取宠
皇后担忧道:“方才见您神色不对,您连着好几日批奏折,今日又只睡了一个时辰,可是身子不适?”
宁武皇微舔了舔唇瓣,略一摆手,“朕没事。”
他往后微挪靠上椅背,眼中生了几分观赏之意,道:“唐乐安,下去准备准备,一盏茶过后上台表演。”
坐在宴席中的顾云峥,微微垂首把玩着一枚璞玉,闻言眼睫骤地掀起,目光投向落座上首的宁武皇,察觉一束视线,他瞥过去。
就见唐乐安匍匐在地上,正侧头往这边望,眼神颇具深意。
他怔然了下,泯然笑之。
上方的宁武皇见唐乐安还跪着,威严的脸上浮现丝丝薄怒,语气略沉地道:“唐乐安,你可是要抗旨?”
“启禀皇上,民女不敢,民女这就去准备。”唐乐安又是一拜后站起,躬身后退着离开大殿。
出了大殿,一名宫女两步上前道:
“请随奴婢来。”
宫女将唐乐安带到一处小殿中,抬手指了指周遭,道:“这里所有的服饰乐器,姑娘可随意挑选,待到姑娘挑选完后,奴婢再来为姑娘梳妆打扮。”
言完,宫女便退下了。
还很贴心地将门也给带上。
唐乐安扫过房内,样式不一的裙裳罗裙与千奇百怪的乐器,乱中有序地摆满了整个房间,粉嫩的指尖在各式乐器上缓缓划过,最终在一台古琴前停下。
手指轻拨,音色轻r。
是一把好琴。
选好后,唐乐安没急着出去,寻了个角落地儿坐着。
现在就出去,说不定又会卷起一场风波,不如待在这里,躲得一时是一时。
一盏茶后。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唐乐安起身拍拍裙摆,走到门跟前拉开。
“我挑好了。”
守在门旁的宫女,忙道:“奴婢为姑娘更衣梳妆。”
“不必。”唐乐安道。指着挑出来的古琴,她道:“将那把古琴搬去即可。”
宫女略一顿,垂首应是。
......
麟德殿内。
博斯特王子朝殿外探了眼,端起一杯酒仰头喝干,手肘撑在桌上,往前倾身扬着下巴,戏谑地道:“太师大人,你带来的这女子未免太磨蹭了些,不如你前去催催?”
顾云峥默然处之,不予理睬。
落座钟绍礼身后的一名臣子道:“博斯特王子,我劝您还是别太期待的好,那女子虽有一身好皮囊,却是卑贱出身。这么久了也不见人,定是无甚才艺正焦头烂额地想法子呢。”
另一名臣子也紧跟着说:“殿中要论才貌双全,还是得钟大人的千金,钟东佳小姐,那才是真正的实至名归。”
坐在钟大夫人身旁的钟东佳,不由微微坐直脊背,注视着对面的那抹烟青长衫的男子,双眸之中满是浓浓情意。
殿中的说话声未惊动男子半分,他垂首揉捏着一块璞玉,周身萦绕着生人勿进的气息,好似一切在他眼中都不甚重要。
可下一瞬,他若有所觉地侧首,往殿门望去。
钟东佳随之瞧了过去。
一抹倩影缓缓自台阶走上来,提裙走进殿中,身后跟着两名抬古琴的太监。
钟东佳目光移向对面的男子,从那双狭长的狐眼中,她看到了绚丽而铭刻的爱意,宛如鲜花绽放般,殃及心灵深处。
瞳孔骤然颤了瞬,钟东佳狼狈的垂下头,一手攥紧胸口,大口大口地虚喘,心口像是被密密麻麻的针扎着,又麻又痛。
她输了......
念头一闪而过,她猛地一愣,眼神又忽地坚韧起来。
钟东佳放下手,脸色顷刻间恢复平静。
不,她没输。
她也不会输。
古琴摆放好,唐乐安屈膝坐下,一双灼人的视线寒射过来,她往那边瞧了眼。
就见钟东佳死死盯着她,眼中凶光毕露,充斥着不可化解的愤怒与仇恨,阴森森的,令人毛孔悚然。
只是一瞬,唐乐安就收了眼神,淡然地抖了抖袖子,露出小小一截皓腕,轻轻拨动琴弦。
琴音袅袅如高山流水般倾泻而下,又似清风拂过耳畔,留下轻声细语的呢喃。
殿中,好些人不由得屏气凝神,认真地品起来。
唐乐安粉嫩的指尖在琴弦上轻盈跳跃,化作一个舞者在水面上跳跃、旋转,不断展现出高超的技艺。
琴声寥寥落下时,在殿中激起阵阵碧波荡漾的涟漪,犹似天籁之音,听得人流连忘返。
唐乐安起身,在古琴旁匍匐跪拜:
“启禀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民女演奏完毕。民女的技艺低劣难登大雅之堂,脏了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尊耳,万望皇上、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恕罪。”
太后怔愣了瞬,颇为赞赏地点头道:“你拥有如此高超的技艺,还能谦逊是件好事。赏。”
侍候在旁的太监忙颔首,转身接过一个装有银子与三两金银首饰的托盘走到殿中,递到唐乐安的跟前。
唐乐安双手接捧住托盘,叩拜道:“民女谢太后娘娘赏。”
“啪!啪!啪!”
蓦地,殿中响起鼓掌声。
唐乐安应声而望,发现博斯特王子正站着,夸张地拍着手,一脸饶有兴致地看着她,那双碧眼中卷着淡淡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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