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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房里只剩下两人。
“你想什么呢？”周蔚古怪地望他一眼，“心事重重。”
易明旭没有正面回答，问她：“裴岑怎么在这？”
“哦，我跟善善说的时候，裴岑跟善善好像在外吃饭。”周蔚不以为然，“幸好她旁边有人，其实我不该中秋节那天说的。”
中秋节。
易明旭脸色凝重了瞬。
“你在这看着我的包，我去趟厕所。”周蔚抽了几张纸出去。
门又很快被打开。
“明旭。”钟善疑惑地问：“怎么就你自己？”
易明旭起身，双手插在口袋，勾起唇，“蔚蔚去洗手间，伯母去医生那儿了。”
她点点头，“你们不用拿这么多东西的。”
“一点心意而已。”易明旭语速很快，眼神扑朔片刻，佯装随意地问，“善善，我刚见到裴岑了。”
钟善未觉有何不妥，点头，拿起包整理着伯母的随身物品，“他这几天一直在的。”
“你们现在关系这么好吗？”易明旭半开玩笑，“我和蔚蔚作为你发小，都没在这儿。”
钟善这两天心情不错，没有多想，“大家都是朋友。他刚好有空，你俩都忙着，我也不好意思打扰。”
其实就算裴岑不出现，依她的性格，大概率也不会向朋友开口求助。
易明旭点头，“我看裴岑和伯母挺亲近的。”
“是啊，”钟善耸耸肩，“伯母很喜欢他。”
“这样。”他沉默两秒，“那裴岑会不会通过伯母，知道之前的事情？”
之前的事情。
钟善叠衣服的动作顿了下，“不会的，伯母是有分寸的人。”
“那就行。”易明旭关心的口吻，“善善，你不要一时冲动，有些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我们跟裴岑……毕竟这么久没见了。”
她下意识地想反驳。
即便有那么一天，裴岑绝对不会像别人那样，对她冷嘲热讽，看不起她。
至多是，再次渐行渐远罢了。
但易明旭说得也对，她暂时不希望裴岑了解这件事。
钟善动动唇，思绪混乱，不想解释太多，“知道的。”
她打包好垃圾，拧下门把手。
抬眼，便撞进裴岑没有情绪的双眸。
应该在这里站有一会儿了。
第39章 善始
钟善直勾勾地盯着裴岑, 一时之间忘了作出反应。
裴岑视线擦过她，稍偏过头，淡淡扫了一眼易明旭。
后者没有说话, 手从口袋里抽出来，作成拳状放在唇边咳了声，稍显不自在。
戏剧般的画面，没有任何人先开口。
静默蔓延在病房内外。
哒哒的鞋跟声，愈来愈近。
周蔚甩了甩手上的水珠, 靠近病房时疑惑地放慢了脚步。
“你们都站在门口干嘛呢？”周蔚佯装成被吓到, “不会是为了欢迎我吧，不用搞这么隆重的朋友们。”
钟善率先回过神, “对呀, 恭候您的到来，周大小姐。”
“哇哦，那我真是受宠若惊。”周蔚拖着声音。
几个人笑了两声。
尴尬的气氛便这么被化解了。
钟善侧身，让出路，裴岑得以推着万晓燕进来。
“已经拿过药了。”他将手里的白色塑料袋放在一旁, 弯腰扶着万晓燕慢慢站起来, “张叔说伯母可以离开座椅了。”
“好的，药费我等下转你。”她接过伯母。
裴岑颔首, “我把轮椅还回去。”
“…我来吧。”
“不用。”他声音有点冷。
钟善刚张口，被周蔚拉了下手。
“伯父呢，怎么没见他人？”
“伯父在这儿睡不好, 昨晚知道检查结果, 就回家了。”
回话的功夫, 裴岑已经离开病房。
几人在病房说了会儿话。
万晓燕：“小裴去还个轮椅，需要这么久？”
“不知道。”
钟善迟疑着起身, “我去看看，是不是押金出问题了。”
她扒着门框，朝外望了一眼。
便发现裴岑站在五六米远的位置，倚靠着墙，稍垂着头，碎发的阴影笼住眉眼，让人想象不出他的神情。
胸口像被羽毛轻轻拂过，酸痒几秒。
“裴岑。”她语速很慢，害怕惊到他，声调放得轻柔，“你怎么不进来？”
闻声，他缓缓抬头，循声投来一眼。
黑沉沉的眸底，化不开的浓重，冷清而又疏离。
手机铃声响了下。
他斜眼看了眼来电人，再掀眸，眼底情绪尽数消散，对着她晃晃手机。
“等个电话。”
慵懒的语调，似笑非笑的神情。
钟善恍惚片刻，怀疑刚刚是不是自己眼花。
她点点头，没再打扰，“那你接吧。”
裴岑大约十分钟后回到病房。
东西已经全部收拾好，可以准备离开了。
两个男人提了绝大部分的营养品盒子。
万晓燕不准别人扶，自己慢悠悠地走着，在电梯里还口吻嫌弃地说了句，“都是体检招来的一大堆麻烦事，可算是能回家了。”
周蔚和钟善笑着。
“咱出去搓一顿？”周蔚提议，“庆祝伯母有惊无险啊！”
万晓燕没好气地说：“小蔚丫头，张医生刚叮嘱我不能吃太好，到时候馋我是吧？”
“哎呀，伯母人家不知道嘛。”周蔚嘿嘿笑两声。
钟善解释：“伯母说想回家休息，清净清净。”
“那等过年回云宁了吧。”易明旭提议，“现在回家吗？我开车来的，正好送你们。”
钟善望了眼裴岑。
昨天他提起，今天可以送他们回去。
“伯父有些东西还在我后备箱。”他慢悠悠地说。
她很快做出选择，“不麻烦你了明旭，我们还是跟裴岑一起吧。”
易明旭愣了愣，随即笑着点头。
“你送我吧。”周蔚撞了撞他胳膊肘，“我正好想去莱西广场买点东西。”
“行啊。”
两人在一楼离开。
其余三人直接到负一楼。
等裴岑把车驶出地下车库，钟善跟伯母坐在后排，打开手机app，购买了点生鲜蔬菜。思索两秒，趁着等红灯时开口。
“你中午方便的话，留下来吃饭吧？”
万晓燕也附和。
“抱歉，今天中午有点事。”裴岑拧了下眉，“改天有机会吧。”
钟善点点头，没强求，“好的。”
到了单元楼下，离开前，裴岑趁着搬后备箱东西的空当，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提醒她。
“你现在已经欠我两顿饭了。”
钟善瞅他一眼，小声：“我知道的，不会赖账的。”
-
回到家里。
钟善环视一圈，没有看见钟自强，打了个电话过去。
“喂，小善，我在你们小区旁边室看人下棋呢。“他乐呵道，“等晚上吃饭了你记得喊我啊。”
她连忙应声，挂断了电话，撒谎道：“伯父去逛公园了。”
“我再不知道他什么德行。”万晓燕冷哼了声，似乎不想多说。
钟善松口气，将礼品袋摆放整齐后，从口袋里摸出张银行卡：“伯母，这是剩下的钱，还有五千多，我担心现金容易丢，存到卡上了。”
“嗯。”万晓燕直接拿着。
“您先回房间休息吧，做好饭我喊您。”
万晓燕皱着眉摆手拒绝，“我现在看见床就害怕。”
钟善笑出声。
“那您看会儿电视？”她说着便拿起遥控器，“或者继续听上次那出黄梅戏？”
万晓燕摇头，忽然转了话题，“你跟小裴，真的是高中同学？”
“…对啊。”钟善心下一惊，没显露在面上。
“真这么简单？”万晓燕反问。
钟善点点头，下意识地端起附近的水杯，抿唇在玻璃杯上，试图掩饰几分心虚。
万晓燕瞟她一眼，“我之前在你爸那房子里见过的照片，上面就是小裴。怪不得我第一眼见面就觉得他眼熟。”
“什、什么照片？”她强壮镇定。
却毫不留情地被戳穿，“别在我这打马虎眼。你心里想的什么，我不用看就能猜出来。”伯母横她一眼，“我没好意思问，他家里是做什么的？”
“开公司的。”钟善慢腾腾地补充，“他家里条件……很好。”
万晓燕沉默着点点头，“看得出来。”随即又叹口气，“你们之前谈过恋爱？”
钟善纠结两秒，没否认也没承认。
“那现在？”
她忙出声，“现在就是普通朋友关系，真的。”
“普通朋友？”万晓燕质疑，“我看不止吧。他这几天在医院跑来跑去，可没少费功夫。真只是普通朋友，至于尽心尽力到这个份？”
钟善挠挠头发，半晌才憋出理由：“他是人好，您如果是蔚蔚伯母，他也这样。”
“真的？”
她瞪大眼睛，满脸写着真诚，用力点头。
万晓燕叹口气，“算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不掺和。但小裴是个好男人，不说别的，你看你伯父，我住院这段期间，能指望得上他吗？”
钟善发现自己没办法替钟自强反驳。
“朋友也挺好。你在明南，有这么个朋友，我们也放心。”万晓燕叹口气扶着膝盖慢悠悠地起身，“你做饭吧，好了喊我。”
“对了，”万晓燕又叮嘱，“别忘了谢谢小裴，我不喜欢欠人人情。”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过了会儿才回：“您放心吧。过两天我下班要给他挑个礼物的。”
“别送太便宜的。”
钟善讪讪道：“…我知道。”
-
周六，十月九号。
长假后上班第一天。
钟善条件反射般地直接到了设计部，望见空荡荡的工位，才想起来轮岗到财政部了。
几个同事笑她，是不是得了假期综合征，都忘了自己工位在哪了。
钟善也笑笑。
心里琢磨，她这也不算假期综合征吧，毕竟假期期间，她是在提心吊胆中过得，睡眠质量也不好。
到财政部后，钟善一眼便望见了熟人。
蔡欣欣张开双臂：“欢迎啊善善。”随后朝她指了指，“你工位就在我旁边哦。”
“好巧。”钟善笑笑，“我刚还在想，说不定能看见你呢。”
她和蔡欣欣是同一批被招进公司的。
“我这两天要忙死了。”蔡欣欣很自来熟，“假期还加了两天班呢，幸好有你来帮我，我刚还把账目划分了一下，咱俩各自一部分呀~”
钟善愣了下，随即笑着点头，“好的。如果我有什么不懂的，还要麻烦你教我。”
“没问题~”
上午大家都在摸鱼，钟善盯着时间，快到十一点的时候，点了个外卖到家，想打电话给万晓燕说一声，提示对方正在通话中。
她疑惑了下，没多想，打算等下再打。
-
另一边。
万晓燕手机开成免提：“小裴明天下午有空吗？”
“空的伯母。”联想到某种猜测，他补充了句，“最近下午没有工作安排，都是空的。”
万晓燕点点头。
“我们打算明天下午回云宁，能麻烦你把我们送到车站吗？”万晓燕给了拒绝的余地，“你不用有负担，我只是想路上跟你说说话，你还是工作第一。”
裴岑笑了声，“没有负担。您不再多留几天吗，不嫌弃的话，我当导游，带您在周边转转。”
“不了。”万晓燕回绝，“那明天下午两点半。”
裴岑也没再继续劝说，“行，我准时到，钟善一起去吗？”
万晓燕皱了下眉，“没跟她说要走，你别说漏嘴了。”
裴岑在那头沉默两秒，“方便问一下原因吗，伯母。”
“我不喜欢别人送我。”万晓燕不以为然，“她眼窝子浅，提前跟她说，指定要来车站送，八成又得哭。”
“告不告诉她都一个样，等她回家不就知道了？”
电话里一时没了声音。
“小裴？”万晓燕喊了声。
他回过神，说了抱歉，半开玩笑道：“伯母，我能不能多嘴两句？”
“你说。”
“如果您是不想让她跟着去车站，直接说一声就成，她听您的话。”裴岑含着笑，“但还是得让她知道你们什么时候离开，有个准备。”
他停顿两秒，话里添了几分诚恳，“要不，她下班回到家，家里空荡荡的，该有多难受，是不？”
第40章 善始
家里有人等着, 钟善今天上班明显感觉时间流速极其缓慢。
好不容易熬到下班时间。
工作群里，群主艾特了全体人员。
[所有人，五点半来832会议室开个短会, 今天不准请假。]
钟善叹了口气，给万晓燕发了条语音信息：[伯母，我今天开个短会，可能要稍微晚点回家哦。]
“太、天、真。”蔡欣欣正举高手，分开五指, 欣赏着刚做的美甲, 用前辈人的语气劝说，“我们部门的会议, 没有一个小时, 绝对结束不了。”
钟善啊了声。
“主管和组长，一个比一个能说。”蔡欣欣凑近点，压着声音，“说得全是废话。”
“真的？”钟善咂舌。
蔡欣欣眨眼，“待会你就知道了。”
“好吧。”她趁不到两分钟, 撤回发出的信息, 重新编辑了遍：[伯母，我今天要加班, 应该七点回家，你们先吃不用等我。]
发完信息后，钟善便带上纸笔, 跟蔡欣欣一道去会议室。
小型会议室, 是长椭圆的会议圆桌, 最前面的位置是留给领导的。蔡欣欣拉着她坐在距离门最近的后面。
财务部一共二十来人，远没有设计部人多。
人到齐后。
麦克风传来微弱的电流声, 随即是中年男子的声音。
“耽误点儿大家下班时间，”赵恒山脸上带着和蔼的笑，“国庆假期过得开心吗？”
没人回答。
钟善替他感到尴尬，悄悄抬头瞄了眼。
赵恒山刚好看到她。
“今天最重要的事情，是欢迎钟善加入我们财务部的大家庭。”赵恒山朝她做了个手势，“小钟，站起来跟大家打个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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