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似故没从她的语气里听出不好意思的成分,不客气地回敬:“我还真就生气了呢。”除了在疏恙面前,沈似故都不知道“隐忍”两个字怎么写。
“不过我一想到我生气你就会高兴,突然就又不生气了。看到你们两姐妹都这么爱我老公,我还挺骄傲我的审美和眼光。”沈似故抿着唇,以专业服装设计师的角度一一点评面前女人的服饰。
“您的搭配真的很像圣诞树,我老公看不上你这种长得丑没气质的。”沈似故一脸真诚,“啊对不起,我这人耿直,庄小姐不会生我气吧?这样吧,我帮你设计一套提升气质的,老年马甲三件套。你看怎么样?”
只听说过沈似故脾气暴躁,是个怼天怼地的暴发户,庄梦雨这还是第一次领略这女人的嘴,“果然是富太太,脾气大。你呀,适合在家八卦一下打打麻将,一点苦都吃不了。”好心劝道,“这份工作不适合你,别勉强啦。我看梁太太养尊处优惯了,也不想跟我这种小人物合作,那这样吧,合作就取消。”
“那怎么行?”沈似故不吃她这套,威胁这招,她在疏恙身上都用好几年了,没有人比她更会不动声色地威胁别人。至于找上门来撕逼的,当年疏恙刚火的时候一堆黑粉,她的战斗力彪悍到自己都震惊,哪能这么容易被打倒。
沈似故:“合同签了,图纸画好了,你说不合作就不合作,听着还挺不把合约放在眼里。从小我爸就教我,要遵纪守法。庄小姐,合作取消可以,尾款结一下,谢谢。”
庄梦雨像是被气笑了:“我说梁太太,你就是这么跟客人谈生意?”
“庄小姐可能不太清楚。”沈似故傲慢地抬眼:“mei高级定制针对有魅力的人群,合作靠眼缘。我不缺钱花,要不是你找的林寂,求我都不会给你设计。”
庄梦雨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你平时就是这么开门做生意?”
沈似故漫不经心:“这我的地盘,我一般都是乱来的。您有意见?恕不采纳。”
“梁太太,我很担心你这样真能挣钱?”
“用不着你替我操心,我不缺钱花,图个乐子罢了。”沈似故笑道,“还有,既然我合伙人接了你们的设计方案,我就会改到你满意为止。服务每一位有缘人,终身为您定制。”
“……”
“阿蜜,带庄小姐去会客室,没事不要打扰我。”沈似故表情冷酷,“负责接待这一块的多招几个人,搞得我这个老板在这浪费宝贵时间,是怕我出不起钱?”
“没有没有,好的沈总监马上招。”
“庄小姐,老年马甲三件套考虑一下哦,给你打八折。感谢光临mei高定工作室。”
庄梦雨咬牙切齿,在心里暗骂:“死暴发户!”
沈似故关上办公室大门,气鼓鼓锤沙发。
差点败下阵来!
还好她有钱,要不然今天要被气死在这里。
她拿起电话:“阿蜜,不用招人。”费钱,回头林寂又在那鬼哭狼嚎。
*
“mei”工作室建在郊外的溪流边,看着不像是工作上班的地方,倒像文人墨客吟诗作对的院子。
疏恙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弯腰钻进车里,也不吩咐司机开车。
霍英有点摸不准老板的意思了,又不敢催促,只好跟着坐等。
沈似故最近对他态度冷淡,疏恙都看在眼里,“霍英。”
突然被点名,霍英坐得笔直,紧张地望向老板。
疏恙:“现在进去,太太会不会觉得我打扰她工作?”
“……”霍英身为一只单身狗,满脑子都只有工作,哪里晓得女人的心思,盲猜了一个:“太太应该会很意外,很惊喜。”
意外,惊喜。那就够了。
疏恙伸手:“拿来。”
霍英把前几天拍回来的项链双手递给老板,自作主张地在礼盒上打了个爱心蝴蝶结,又问:“要不要再买一束花?”
疏恙回想着沈似故的爱好,什么花她都喜欢,但她好像什么花都没有买过,因为院子里种满了。
“有这必要?”他问得很认真。
见老板一脸严肃,也知道老板一向高冷自持,对妻子的疼爱比一般人内敛一些,不会这么高调夸张。
霍英说:“您跟太太感情好,而且这条项链是太太喜欢的款式。至于送花,追女孩的小年轻比较适合。”
疏恙顿了顿,“开车。”
霍英问:“回公司?”
疏恙:“去买花。”
“……”霍英差点以为听错了。
沈似故的微信相册封面换了。把他的照片换掉,逼他用的情头她也单方面换掉了。微信名字从“疏恙的小娇妻”变成了“故”。
疏恙冷着脸,给她备注了一个“疏恙的小娇妻”。又觉得这种自欺欺人的招数好幼稚,点了删除,改成“老婆”。
*
疏恙第三次问霍英:“太太在做什么?”
这半个月,霍英的回答很一致:“我们的人换掉了,不太清楚。”
疏恙收回目光,黑眸里期待的光芒黯去,“嗯。”
他的小胶水不粘他了。
霍英怀疑,老板跟老板娘闹别扭了。半个月前那个下午,老板分明是专程去看太太,带了礼物,还亲自去挑了一束花。
结果碰到太太时,老板竟然说:“凑巧路过。”
“凑巧”在门外蹲了三个多小时,还真是不太巧。不过按照老板这种冷静的性格,能跑去买花,再亲自捧回来,都已经是很稀奇的事情了。
看不出来,平时总粘着老板的老板娘发起脾气,会这么难哄好。
*
月末沈似故要去一趟北京,至少要一个月才能回来。
走之前给沈清荣打电话,提醒他少抽烟喝酒,聊到最后随口提了句:“爱会消失,你不要以为一个人爱你,就当成理所当然。”她挂着耳机,拎着水壶浇花。
沈清荣说:“除咗你阿妈,你老豆边个都唔爱。”(除了你妈妈,爸爸谁都不爱)
“那你也要找个老伴才好的呀,我还蛮喜欢清清阿姨的。”
“算我冇嗰福气咯。”
“嗯,爸爸还有我。”
“囡囡长大了。”
沈似故扭头,对上窗边男人的目光。
疏恙收回目光,像是受了什么打击,背影看着失魂落魄。
他回想起沈似故刚才的话。
——爱会消失。
还有半年就是五年之约。
明明马上他就解脱了,沈似故却发现,越接近这个期限,疏恙的情绪就越不稳定。最近索求无度到,她怀疑老公是不是换人了。
“老爸,我问你件事。”沈似故放下水壶,坐在吊椅上,闻着花香,心情平静,“疏恙是什么时候回的梁家?”这些年她从来不敢问,怕答案令人心碎。五年之期将至,大概是带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情,反而敢去面对了。
听见女婿的名字,沈清荣下意识用了普通话:“就是回去就跟你结婚,怎么啦?”
沈似故:“是七月份吗?”
“不是哦,是八月末。你先去的,他后面才去。”
沈似故愣住。
他不是专门去找庄梦云的吗?
沈清荣察觉到了女儿的情绪,“你该不会是怀疑阿恙外面有女人吧?没有的,你不要听信谗言,特别是梁钰那个臭小子,一肚子坏水,要不是看在你爷爷的份上,阿爸早打他了!”
“为什么?梁钰他人挺好的啊。”
“好个屁!看面相就不是正人君子,当初我跟梁叔,啊就是你爷爷,跟你爷爷聊起联姻,我没看上那小子,结果没多久疏恙就认祖归宗了,我一眼相中的女婿,果然靠谱。这就是缘分。”
“等等,爸你说疏恙是在你去梁家找完爷爷,之后才认祖归宗的?”
“对呀。”沈清荣笑,“我看疏恙当时的意思,像是打算取代梁钰。反正就是奔着跟你结婚去的。他很中意你呀。”
沈似故脑袋里嗡地一声,一个答案缠绕着对他的爱破土而出。
沈清荣等了一会儿,没听见沈似故说话,“囡囡?”
沈似故扭头望着卧室窗户,喃喃道:“可是……我当时撒谎了。”
沈清荣好笑道:“就算你不撒谎,他也会娶你啊傻女。”
沈似故反复回想父亲的那句话。
就算她不撒谎,疏恙也一样会跟她结婚。
所以,他也是喜欢过她的吗。
疏恙是为了她才回去的。根本就不存在什么白月光替身,他只不过是,因为她的不坦诚而感到伤心。
他在气她。
知道真相后的这一刻,沈似故突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那么美好的一个少年,差点被她的谎言毁掉。
她觉得羞愧,又觉得委屈。所有的情绪夹杂在一起,让她只想逃避。
*
书房里。疏恙正在跟梁婷通话。虽然是堂姐弟,但梁家人,一向讲究利益交换。疏恙用新开发项目负责权跟梁婷交换,条件很简单,对当初联姻前后的事情知无不言。
梁婷听完疏恙的条件,不敢相信:“就这点事儿?条件太诱人,我都有点怀疑是在做梦。”
疏恙语气平淡:“你认为简单不足挂齿的事,对当事人来说,影响是一生。”
梁婷语塞。
疏恙给她留了一条后路,“不需要你出卖梁钰,只需我问,你给出是,或否。”
“讲真的,虽然梁钰是我亲弟,但我认为他比不上你有情有义有能力。”梁婷的性格随了母亲,她觉得梁钰就跟她爸一样小心眼,见识短浅小男人,“你问吧。”
疏恙言简意赅:“梁钰一直在误导阿故,让她以为我有心上人。”
梁婷:“对。”
疏恙:“阿故对联姻这件事耿耿于怀,原因在于,误以为我想娶的人是庄梦云。”
“对。”
“阿故去找过梁钰确认这件事,梁钰给出的答案是默认。”
梁婷:“对。”
后来她才反应过来,那次在梁家园林里,梁钰和小胶水之间的对话哪里不对劲。梁钰一直没有正面回答小胶水的问题,一直都在用模棱两可的答案误导她。
疏恙抬眸:“知道了。”
“项目归我了?”
“归你了。”
“我赚了。”梁婷问:“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事儿?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挖坟。”
疏恙一点也没觉得他亏,“想问。”他倒是想挖了梁钰的祖坟。可惜是同一个祖宗,没法挖。
“啧,是小胶水不粘你了吧?”梁婷又开始八卦。
疏恙冷着脸:“还有事,挂了。”
*
沈似故不敢让自己停下来。
远赴首都的第二个礼拜,刚交完单子准备返程,才发现今天是圣诞节。
一个人走在冰天雪地,和往年一样。所有的喧嚣热闹甜蜜画面都与她无关。
沈似故怕冷,一到冬天就帽子围巾雪地靴捂得严严实实。她身材娇小,远远望去,像一团小雪人。
商场电扶梯两旁贴着疏恙代言的手表广告,大厦玻璃墙上也是那张冷酷又熟悉的脸庞。走到哪里都能看到和他有关,她觉得满足。
从商场出来,沈似故双手揣兜,漫无目的地走了一会儿,才想起她是来买热茶的。
步行街正中间的花坛堆满了礼物,边上的情侣在写字许愿,然后把愿望卡挂到树上,祈祷来年愿望实现。
沈似故买了一张卡片,写上一个字:等。
有人问:“在等什么?”
在他乡无人认识她的夜晚,她不需要撒谎,也不需要自欺欺人。
沈似故答:“等他爱我。”
无论过去多少年,她还是很爱他。
——刚才那个声音。
沈似故倏地回头。
疏恙站在她身后,外套被风吹得鼓起,灯影罩着半张轮廓,额角的碎发垂下,冷酷却又温柔,熟悉又陌生。恍然间像是穿越了时空,沈似故眼里看到的是当初那个少年。
他弯腰,捡起慌乱中被她弄丢的卡片,“挂上去?”
熟悉的嗓音将沈似故拉回现实,她怔怔地点头:“好。”
疏恙抬手,却不是要挂卡片,而是顺势搂住了她。
沈似故僵在风中。
耳畔清冷的嗓音夹杂着风声:“沈似故,我没有别人。”
沈似故抬起头。
疏恙低头,对上她的目光。他眸子漆黑,映下了她的脸:“你是我第一次爱的人。没有别人。”
沈似故望着面前这个她最爱的男人,舍不得移开眼。
“所以——”疏恙的手指扣住那张卡片,低声说:“你也不用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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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铺垫了一下,真就开始甜了!(顶锅盖
第29章 第 2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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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恙说不用再等。
是还爱她吗?
她撒下弥天大谎, 对他强取豪夺,夺走了他所有的第一次。
他还是愿意喜欢她吗。
沈似故视线模糊,听不见其他的声音。
疏恙捧起她的脸, “别哭了。”他吻住她颤抖的嘴唇。不带欲念, 这份温柔只为安抚她的情绪。
这一切像是在做梦。
沈似故闭上眼, 怕一睁开就又从梦中醒来。
她睫毛上挂着眼泪,一睁眼, 串珠似地掉下来:“疏恙你,你不介意当初的事了吗?”
“不介意。”疏恙抬手拭去她脸颊上的泪痕, “不管发生什么事, 我都会陪着你。”就算她犯了错, 他也舍不得丢下她。
沈似故听了,放声痛哭,哽咽着说:“我以为, 我以为你这辈子都不会原谅我。在知道真相以后我想道歉, 可是我说不出口……怕你嫌弃我。”
疏恙揉了揉她的头发:“嗯。”一样冷酷, 只是那双黑眸盛满了宠溺。
沈似故对上他的目光, 得寸进尺,低声控诉道:“那你不是也误会我了吗?”她小小声质问:“你怎么不道歉。”
疏恙温热的掌心覆上她脸颊, 轻声说:“是我不好。”
“你是怕我哭吗?你怕我内疚到无地自容就折腾得天翻地覆。那你送我花是什么意思?”沈似故有点语无伦次, 扁起嘴委屈地抽泣。
她哭的稀里哗啦,没忍住打了一个哭嗝。
疏恙垂下眼眸。
沈似故觉得丢脸, 也立刻垂下脑袋, 顾左右而言他:“前段时间送了那么多花, 那么多礼物, 你是想勾引我吗。”
“是在追你。”疏恙的拇指指腹擦过她脸颊, 像是在做一件很生涩、需要找她确认的事:“没有感觉到么?阿故。”
沈似故的眼泪还在眼眶里打转, 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也没被他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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