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你就放一百二十个心,我和罗正峰都跟着秦溪去,保证把狗娃子带回来。”
局里开会之后专门选出他们两人共同跟着秦家人去红风村要人。
两人一个同是电缆厂的职工家属,一个跟秦溪来往多, 是同去的最佳人选。
而秦家这边本该秦海亲自去, 可……看他根本冷静不下来的样子,去反而是累赘。
作为秦家武力值最高的一个,这件事当然就由秦溪揽了过去。
商议好出发时间后, 霍云两人离开。
“老秦你就别多想了, 等把孩子带回来好好补偿就成。”刘科拍着秦海肩膀。
“有霍公安一起, 肯定能顺利带狗娃子回来, 大海哥和嫂子都放宽心。”方金桃也安慰道。
特殊时期,家破人亡的家庭实在太多,几乎每家都有失去的亲人朋友。
大家难免对秦海的遭遇感同身受。
秦溪没参与安慰老父亲的行列, 她站起来回房间,从床底找出放钱的盒子打算清点资产。
没多会儿, 秦雪走了进来。
一屁股在秦溪身边走下,一脸地不高兴,说气话来也有有气无力:“从小到大,我第一次看爸流眼泪,还是那么多次。”
说罢,趴在桌上一声叹息。
“爸不容易,相依为命的弟弟妹妹都死了,就连唯一的骨血都没保护好,爸该有多自责。”秦溪跟着叹道。
秦溪现在也算个小富婆。
摆摊近一年赚了上千块,加上以前七零八碎攒下的钱,共一千七百多块。
穷家富路,秦溪打算把全部财产都带上。
还有黎书青请来帮忙的人,合计着也要买些礼物当做感谢。
路费,住宿杂七杂八加起来一千多块也不知道够不够。
“姐,给。”
一只雪白的手伸到秦溪双手上,快速松开,一叠子钱掉入饼干盒里,还带着淡淡的雪花膏香味。
秦雪最喜欢的玫瑰花擦脸油,不知道数了这些钱多少遍,味道都留在了钱上。
“你拿着路上花。”
“不差你这几十块。”秦溪笑,把钱拿出来放回桌上。
原本不止这几十块,不过有了钱后秦雪喜欢买衣服,屋里好多不敢穿出这间屋子的新衣服。
敢穿出门就等着张秀芬没收“存款”。
所以秦雪也不再买,每年都有新款式出来,很快她就不喜欢上个月买的衣服了。
“是我的心意!哎呀……你就留着给表弟买两身像样的衣服。”
转来转去还是说到了衣服上。
秦溪闻言,也就把钱单独收到手帕里裹好:“到时我一定跟狗娃子说是他四表姐出的钱。”
“咱们还得给表弟换个名字,哪有人叫狗娃子……”
叩叩叩――
嘎吱――
窗子先敲响三声后,紧随着门被推开。
秦涛和潘来风一前一后走了进来,见桌上堆满了钱,两人都露出个果然如此的眼神。
“你打算动用自己的钱?”
潘来凤问,拉着秦溪一起坐到了床上。
秦涛则把秦溪刚坐的凳子拉过来,也坐到了秦溪对面。
“表弟是姑姑拼命才留下来的孩子,我这个做表哥的也不能装聋作哑。”
秦涛笑。
他衬衣口袋鼓鼓囊囊,十元钱图案清晰映了出来,伴随着掏钱的动作,突然散开来,飘落得一地都是。
“你这人,拿个钱都拿不稳。”
潘来凤低声埋怨着,忙蹲下身手忙脚乱地捡钱。
秦溪曾经听老妈感慨过,娶儿媳妇的钱几乎没怎么用上,彩礼和大件什么都没买,连房子都是租的。
娶媳妇攒的钱自然该拿给儿媳妇,再不济留着以后养孩子。
而现在这散落一地的十元大钞,正是张秀芬交给潘来凤的彩礼钱。
一下子,心似乎一头撞入了棉花堆,软得一塌糊涂。
前世的秦溪,习惯了独自抗下所有事,习惯了计划中只将自己算在其中。
所以她没有第一时间求助黎书青,就连路费都只计算着自己的钱。
“给,万一有个什么人情往来,就拿这些钱用。”
捡起钱,潘来凤也不数了,随便往秦溪怀里一塞。
秦涛笑着,侧转身子把饼干盒拿过来,然后把手里的那些放入盒子里,又示意秦溪:“放盒子里。”
秦溪会心一笑,道了声好。
饼干盒里的钱全混在一起,不分是谁的,此时只剩下个共同的名字――钱。
如同他们几人拥有的共同一个称呼――家人。
而送钱来的人远没有结束,晚饭后秦海和张秀芬也同样端着个饼干盒送来了一千块钱。
家里大半的积蓄都在盒子里,夫妻两人从头到尾都没想过要用孩子的钱出这趟远门。
之后是张铁柱也送来大叠毛票,全是秦溪这一年发给两人的“”工资”
吴慧夹杂着风言风语的五十块。
已经在外租房的柳雪花。
刘科和乔珊……
许许多多的人,许许多多的感谢。
***
霍云送来消息的第二天一早,黎书青赶回寿北。
在家稍作休息小半天后,一行人又重新踏上了前往青州市的火车。
时速六十的火车,就算去隔壁省份都要七八小时,更何况两千公里之外。
两天一夜的火车,而且只有硬座。
早上五点半的火车,走了好几个小时车厢里都没新乘客上车。
乘务员打扫卫生时见四人坐得憋屈,好心告诉他们可以先去其他位置坐。
四个人,三个大高个,膝盖跟膝盖都交错在了一起。
霍云一看车厢里的位置确实空了大半,站起推着罗正峰往旁边走:“我们去那边坐。”
“秦溪,你去那边伸伸腿。”
罗正峰站起来,还顺道招呼秦溪。
秦溪点了点头,活动脑袋也准备跟着站起来。
人造革的皮制座椅。九十度的靠背,闷热的车厢。
秦溪的肩背早就僵了,想趁车厢里没人,站起来走动走动。
“累吗?”
身侧伸出的手骨节分明,掌心微微用力,明明是询问的语气,却隐隐似是阻止。
“你还是坐着吧。”
霍云双眉一挑,似笑非笑地冲秦溪眨了眨眼,而后抓着已经要坐下的罗正峰:“去那前边坐,那里空气好。”
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道拉着秦溪坐下。
“我还没吃早点,你吃了吗?”
“哎呀!我都忘记了。”
昨晚她做了不少吃食,上车慌乱,一时间都忘记了问黎书青。
而且从出发到现在,她都没好好看看专门赶回来的自己对象。
“我带了包子和粥。”
秦溪弯腰从桌子缝隙钻下去,从凳子下把包拖出来。
饭盒专门用布包了两层,拿出来还有点温温的。
秦溪把饭盒放到黎书青面前,又去拿包子,然后是筷子和勺子。
她准备的相当充分,就连卫生纸都带了些,一股脑地摆满了小半桌子。
“我吃了,你快吃吧。”秦溪笑眯眯地凑到黎书青肩膀边小声道,说完就撑着脑袋看他拿起筷子。
拿起筷子……
拿起筷子……
耳根迅速红透,直至蔓延到脖颈和眼皮。
因为皮肤白的关系,红变得更是明显,就跟喝醉了酒一样。
“你……不吃吗?”
“我早上吃过了,霍同志和罗正峰也在我家吃过了。”秦溪笑,眼神直勾勾地看着,故意意味十足。
“你看着我还怎么吃。”
终于,黎书青先败下阵来,有些哭笑不得地看了眼秦溪。
拿筷子的右手和秦溪左手背紧紧贴在一起,他能感觉到她柔软的肌肤,鼻尖是淡淡香气。
“吃吧,不看你了。”
秦溪觉着黎书青的反应很有意思,再继续捉弄下去粥估计都得凉了。
“彭冉的事我也是刚知道。”
手背的温暖忽地消失,黎书青咽下有些不舍的心情,淡淡说道。
“对不起。”黎书青又道。
黎书青没想到彭冉拿他没辙,转而会去找秦溪麻烦。
这件事兜兜转转竟然是从薛纪委通过师父转告的他,秦溪从来没在他面前提起半句。
“这事又不怪你,不喜欢本来就该干脆拒绝,拖泥带水才是真正的……坏蛋。”
秦溪本来想说渣男来着。
不喜欢不拒绝,享受对方那种明显爱意,对外又说对人没那个意思。
这……才是妥妥的渣男。
“以后再遇上什么事你要第一个告诉我,不管是摊子被抢还是去接表弟。”
嘴里的粥明明味道不错,黎书青偏就觉着没什么胃口,勉强吞下粥后又道:“怎么能让霍云来通知我呢!”
他盯着自己的手背,语气里甚至带了丝酸涩的味道:“这让我感觉你心里根本没有我。”
秦溪笑,不仅没忙着解释,反而伸长脖子看了看四周。
黎书青神色更是沉了下去。
“你是不是吃醋了?”
下一秒,一张脸忽地凑到黎书青肩膀下,笑眯眯地低声问道。
“没有!”黎书青静静注视着秦溪,而后在她清明如镜的目光中彻底倒塌沦陷,闷闷地点了下头。
秦溪笑了,抬起头直接用额头碰了下黎书青的下颚:“郝云姐说你是冰坨子,我看说是小气鬼更合适。”
“……”
嘴唇上的触感让人头皮发麻,酥痒迅速席卷失去意识,一切都好像是遵循着心里咆哮的念头。
两道呼吸交缠,冰冷的唇覆上秦溪的唇。
只是双唇贴了贴,很快就已分开,秦溪还处于震惊中,始作俑者已经拿起筷子胡乱往嘴里塞着饭菜。
“……”
几排座位相隔的地方,霍云猛地叫了罗正峰一声。
“怎么了?”
罗正峰奇怪地转头,嘴里还咀嚼着秦溪做的猪肉干。
两人移到其他位置之后就一人坐一边,打算躺会来着。
他们坐的方向都面朝秦溪两人。
只不过一个被猪肉干迷了心神,嚼得昏天暗地,霍云则一直关注着黎书青两人。
然后……他就看见黎书青那小子亲了下秦溪。
这小子平时瞧着冷冰冰,胆子可比他还大多了,才确定关系多久啊……这就亲了人家。
几乎是下意识,他喊了声罗正峰,伸手指指自己对面。
罗正峰觉着莫名其妙,想着是不是霍云看上了自己的肉干,过去前还先把肉干塞回兜里。
“你小子该找对象了吧?”
眼里所见,问出来的问题自然是心里所想,没话找话地就提起了找对象的事。
“刚被人姑娘拒绝,不忙着找。”罗正峰憨憨地挠了挠脑袋,而后丢出句霍云恨不得抽自己嘴巴的惊雷:“女同志你也认识,就是秦溪同志。”
“……”
霍云一震,余光里就见黎书青冰冷地看了过来,立刻一抖。
“拒绝的好,你小子配不上秦溪同志。”
“我妈也这么说。”罗正峰大大咧咧一点没有不好意思:“我知道秦溪同志喜欢黎医生。”
声音挺大,而后又是哈哈一笑:“我觉着他们两人很相配。”
霍云摇头失笑,又往黎书青那边瞧了两眼,果不其然就见冰冷能冻死人的目光已经收了回去。
“算你小子识相。”
“霍队!我发现那里有人在偷看我们。”
罗正峰眼神忽地一冷,撑起桌子站起来,疾步往车厢前面几排冲了过去。
公安的直觉,那个人的呼吸跟着他们谈话起伏,明显一直注意着这边。
疾步冲上前去,眼睛立刻瞪圆了倒退一步。
“秦雪!你怎么在这!”
所在座位中间的人竟然是秦雪。
“秦雪!”
秦溪噌地站起,越过黎书青也跟着跑了过去。
“你怎么在这?”秦溪皱眉。
秦雪穿着件灰扑扑的旧衣服,梳了两根辫子,就跟农村来的姑娘那样,还在脖颈上系了条红色丝巾。
“我也想跟着去看看。”秦雪回。
“我们又不是去玩,而且你就这么走了,爸妈找不到怎么办!”秦溪厉声质问。
“我也是担心三姐你啊!”秦雪缩着脖子,上来就是一套绿茶组合拳,然后再挤出两滴眼泪:“我以为你会理解我的。”
秦溪皱眉:“还不老实说!”
“是爸让我来的,还让下了火车再跟你相认,免得中途被送回去。”秦雪一抖立刻老实交代。
秦溪更是不解。
但秦雪抿着唇根本不想说,只是固执地抓着包带。
“你们先回去坐吧,我问问她。”
秦溪说,推着秦雪坐到位置里面,自己则是坐到外边。
“还不老实说。”
“我就是不想上学,同学们都欺负我。”秦雪哭丧着脸,歪头靠到秦溪肩膀上。
学校霸凌?
秦雪的态度一下子软了下来,声音也跟着温柔许多。
“他们怎么欺负你了?跟姐说,等我回去找他们算账。”
“骗我钱吃喝,还背地里编排我……”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就是在学校里也是如此。
秦雪长得好看,喜欢她的男同学不少,献殷情无果后有几个人就到处散播她骗男同学的钱 。
后来因为秦溪给的“工资”,秦雪手头宽裕,花钱自然大方起来。
此举无意间让谣言被坐实,学校里到处是针对秦雪的流言蜚语。
老师拐弯抹角地警告,别有用心的女同学打着相信的旗号让秦雪请客吃喝。
后来发现她们在背地里说得更狠,还以知情者身份到处传秦雪做了港市老板情妇的谣言。
学校受谣言影响,请了秦海到学校。
秦海当然不相信那些胡话,解释清楚零花钱来源后带着秦雪回了家。
那几天秦溪因为抢摊的事焦头烂额,秦雪不想让她担心,所以没说。
“其实我已经有半个月都没去学校了。”秦雪闷声道。
秦溪轻轻抚摸着妹妹的辫子,有些自责怎么会一点都没发现。
“爸说我心眼子小,就该看看什么才是真的悲惨,心胸自然就开阔了。”秦雪最后说出原因。
“早点跟我说哪还用鬼鬼祟祟。”
“不是担心你不同意吗!”秦雪撒娇,在秦溪肩膀上拱来拱去:“如果不是偷偷跟着,哪能知道你竟然悄悄谈对象都不跟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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