剧痛袭来,男人手腕顺利无力地垂下,握在手里的木仓自然也就掉落地上。
战争才结束没两年,国家法律还没禁木仓,民间通过一些渠道持有木仓支的人不在少数。
城里大家肯定不敢使用,这些人便来到乡镇里称王称霸。
远处的男人一震,在秦溪弯腰捡起木仓时,下意识举起了手大喊:“我是黄竹村的李宗成,不是和他们一伙的。”
他知道秦溪已经看见了自己。
万一小姑娘捡起来就胡乱朝自己开几枪……恐怕连呼救的机会都没有。
秦溪点了点头,目光从李宗成脸上划过落到自己手上。
是真枪没错,可……没子弹啊!
“那你能帮个忙吗?”秦溪问他。
李宗成放下心,提着包走到了过来,见秦溪朝躺地上抱着手腕哎哟叫唤的男人点了点下巴。
“搜他?”
“嗯,木仓里没子弹,看看在没在他身上。”秦溪说。
弹匣里空空如也,子弹不是在男人身上,就是他们拿了把空抢吓唬人。
“这……这两人是附近有名的地痞流氓。”
气喘吁吁跑来的何桂芳还带了几个中年人。
领头男人正是黄竹村的叶支书,听说瘤子又进村来敲诈钱,赶忙叫了几个壮劳力来帮忙。
瘤子光躺着叫唤了,倒是被欺负的秦溪几人还站着呢。
“他身上什么都没有。”李宗成搜完矮瘦子的身,指了指刚爬上来的长发男人:“会不会在他身上。”
秦溪转头看过去,长发男人连忙摆手:“没有我没有!这木仓里原本就没有子弹。”
“吓唬人的啊!”秦溪小声说。
“多亏宗成回来了!”
叶支书庆幸道,除了亲眼看见秦溪把人举起丢入水里的几人外,大家都一致觉得是李宗成救了几个小姑娘。
何桂芳忙走上去检查秦溪姐妹,看两人没受伤才放下心来。
“你们没事就好。”
人没事,但是两个地痞看着都受伤不轻。
趁叶支书带人要把两个地痞赶出村的时候,秦溪移到李宗成身边,悄悄耳语两句。
李宗成点头。
接过木仓,先交给了叶支书,然后接过秦溪手里的锅铲。
铲子直接抵上矮瘦子脖颈,冷声问道:“你们团伙有多少人?”
“就……就……四个。”
矮瘦子对锅铲都有阴影了,害怕地立刻老老实实交代。
木仓是在县城黑市里买到的,四人就是用木仓壳子吓唬吓唬人而已。
几人游走在各个村子之间,还从来没出过事。
至于刚才说公安局都不敢拿他们怎么样,都是吹牛吓唬秦雪,他们哪敢真跟公安局对着干。
秦溪这才放下心来。
只要不是真正的地痞团伙,秦溪就不怕他们报复。
木仓和两个地痞都被叶书记带走,他们从大队借了辆拖拉机来,打算压着这两人去县城公安局。
事情交由他们处理,被当做小孩儿的秦溪几人则是被打发回家。
事情已了,张铁柱和三叔公才收到消息赶来。
“宗成。”
李宗成是三叔公的大孙子,在寿北第二机电厂上班,这回是专门回村来陪爷爷过年。
不过秦溪看他闪烁的目光就知道说了谎话。
李宗成穿着件褐色夹克,手腕上还带了块石英表。
秦雪悄悄告诉秦溪,这两件东西都是商店里的外国进口货,随便一件的价格能抵得上半年工资。
张铁柱让三叔公晚上来家吃饭。
李宗成顺势提出来帮两个妹妹烧火,按照村里辈分排的话,秦溪还得喊他一声哥。
长辈们没在,李宗成也就没啥好瞒的。
李宗成确实在寿北市机电厂工作过,不过三年前就已经卖了工位,和一个朋友做起了小买卖。
“牛羊肉?”
作为小吃店老板,秦溪一听到食材,就立刻来了兴趣。
菜站想买牛肉,那只能纯靠运气,一年能碰上一回都是运气好的,价格还高地让人望而生畏。
七毛钱一公斤的猪肉,牛肉要一元四毛,羊肉更是要一元六毛。
有的连一元六毛都难寻羊肉踪迹。
“你对牛羊肉有兴趣?”李宗成算是看出来了。
“我开小馆子的,当然有兴趣。”秦溪立刻道。
“难怪你一点也不奇怪我卖了工位呢,原来你比我胆子还大。”李宗成笑。
“比不上你!你这生意恐怕已经出省了吧。”
“咱们寿北发展比海市广市还是慢了不少,那边满大街的牛肉火锅和涮羊肉,我们的牛羊肉主要是往那边视送。”
李宗成和朋友专门负责在寿北以及周边几个城市的农村买黄牛和羊。
再运输活牛羊到广市进行宰杀售卖。
他们还根据不同地区的饮食习惯,分开卖。
比如广市人喜欢吃鲜牛肉,北市和周边几个城市的人都喜欢吃羊肉。
只要肉一送去,多得是饭馆和酒楼订购。
“你们是没去过海市,那里的有钱人现在都看上彩色电视了,哪像咱们还黑白电视都看不上。”
先富带动后富。
沿海城市发展日新月异,寿北市的发展时期还未到,他们都属于后富的那批人。
两人随意闲聊,秦溪已经麻溜地箜了一锅洋芋饭。
“说起来我还带了些肉牛回来孝敬我爷,要不你晚上一起做了吧?”
厨房里香味四溢,李宗成突然又想起自己带回来的东西。
天气冷,都不用特意存放,牛肉就冷得硬邦邦的。
李宗成跑回家拿来的竟然还是牛肉里专门用来做牛排的牛柳和外脊。
“这么好的肉真舍得让我做了?”秦溪接过肉,笑道。
千里迢迢带回来的肉,倒是舍得。
“还有呢。”李宗成挠头笑道,老实地又补充了句:“肉是好肉,可经过我手做出来恐怕嚼不动。”
这是最主要的原因,李宗成和三叔公没一个会做好菜。
凑合着吃还行,好东西在他们手里就是糟蹋,与其如此还不如拿来让秦溪做。
秦溪好歹是开馆子的,手艺再怎么着也比他们强。
秦溪用手摸了摸两块肉的纹理,又扫了遍灶房里配菜,很快就决定好了菜谱。
牛柳部位做成辣椒炒牛柳。
外脊肉秦溪做个清淡点的蒜香牛肉粒。
“好香!”
辣椒和牛肉一碰撞,散发出特有的香气,端上桌迅速就掩盖住了蒸腊肉的味道。
李宗成嗜辣,广市的清汤牛肉吃一两顿觉着鲜美无比,可只要吃上两天就觉着腻了。
这道辣椒炒牛肉,肉里吸收了辣味,肉条又嫩又辣,十分下饭。
孩子们很喜欢蒜香牛肉。
整颗整颗的蒜和牛肉粒一起送到嘴里,吃一口就想吃第二口。
“秦溪,你这手艺去广市开饭馆子的话一定能赚钱。”
李宗成说得真心。
也是为在广市许许多多喜欢吃辣的外地人所说。
不过秦溪并没有离开寿北的想法,只是笑了笑没多说。
吃完饭,她找到李宗成询问。
“你是说牛油和牛杂?”
秦溪问的不是牛肉,而是宰杀之后剩下的一些牛杂。
“有是有,不过等我们的车回来,那些牛杂就臭了。”李宗成无奈道。
牛羊拉到广市要开一天一夜,宰杀后货车会拉些广市的小商品回寿北售卖。
返程运输时间太长,新鲜牛杂无法保存。
“好可惜。”秦溪叹气。
一肚子牛杂的美食都在肚子里打转来着。
“等等。”李宗成忽然抬手:“我认识个专门跑广市到寿北市的冷藏车司机,就是拉储备冷冻肉的。”
政府每年都会收新鲜猪肉,替换冷冻时间较长的肉。
而那些冷冻肉则是送往各个机关工厂食堂。
李宗成认识的司机就是专门跑广市到寿北市屠宰场,每周会跑两次。
“冷藏车?”
秦溪惊讶,她都没想到这个时候已经有冷藏车运输这件事了。
“你先别高兴,等我回寿北问问他,如果出点钱他愿意带的话就好办……不然就没法子了。”
“无论如何,我都该谢谢你。”
李宗成笑着摆手:“是让我赚钱的好事,比你上心才是正常。”
李宗成说好得了消息就去找秦溪之后离开。
秦溪姐妹遇到地痞路霸的事早在村里传遍,张大全一家和张大森一家却好像根本不知情。
不管是幸灾乐祸还是看热闹。
接下来几天里,秦溪都没看到张家其他人的身影。
叶书记来过家里几回,跟张铁柱说了些悄悄话,门外有人守着,秦溪都没能靠近。
所以具体他们说了些什么,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风平浪静地又过了两天,秦海和张秀芬回到家。
两人到来好似立刻将一直平静的气氛搅乱,张大全终于领着一家老小出现。
不过张秀芬没搭理他,而是让秦溪赶快回寿北。
大杂院里来了好几拨人,都是找秦溪订年夜饭,还有人要订喜饼。
看大家开的价格,张秀芬从上火车起就念叨着早知道就不让秦溪送二老回村。
他们让秦涛留守在院里没跟来,为得就是告诉那些找来的人秦溪快回了。
这一去十天半个月,不知道少赚了多少钱。
所以秦溪根本没看到张大全来家之后发生的事。
姐妹俩和嫂子潘来凤当天又风风火火地被赶回了寿北。
***
回到寿北,已是大年二十六。
秦溪刚踏进院门,就瞧见秦家们口坐着一个熟悉的人,正拿了块饼逗家里的小狗。
“秦溪同志,你可算回来了。”李副院长站起来,似是如释重负地吐出口气:“你要是再不回来,过年我可真没法跟老娘交代。”
薛山辉也笑:“秦溪同志,我们都来第二回了。”
“你们先坐,我去倒茶。”
秦溪连包都顾不上放,转身开了门就去泡茶。
茶刚端出来,门口忽然嘎吱一声,尹鹏从院门探进身子来:“李副院长,你们也来请秦溪做年夜饭啊!”
尹鹏也是受了长辈安排来请秦溪做年夜饭。
不过他和李副院长他们目的不一样。
人家是专门为了年夜饭,他却是为了秦溪这个人。
赵爷爷拐弯抹角地想见外孙媳妇……
第47章
大年三十清晨, 寿北市突然迎来了晚到许久的雪。
冷风横扫,风雪漫卷,院里一夜就落满了厚厚一层白雪, 深到脚踝。
空气中寒意萦绕, 入目之处皆是一片白茫茫的。
秦溪望着雪不由叹了口气, 口中呼出的白气刚飘散开来很快便消失不见。
“哥,今天让孩子们就在家里玩别出门去了。”
秦涛在院里铲雪,把雪全部铲到墙角堆上。
潘来凤则是烧了热水浇水管, 这场雪来得突然,院里的水管一夜之间全都冻住了。
“成,我把笑……把雪扫完……就陪你一起去。”秦涛冷得嘴都有些不利索。
“你就在家待着,外边冷。”
哥哥和嫂子所有的存款都投到买名额之上,过年给两个孩子买了套新衣服后自己都舍不得。
二哥那件前几年的旧棉袄根本不耐寒。
“不行,今天下这么大的雪,你一个人出门哥不放心。”
虽然李副院长算是熟人, 但晚上做完饭秦溪还要独自回家, 又遇上下雪天,秦涛不放心秦溪一个人走夜路。
“就让你哥跟着去吧,要不是看孩子, 我也跟着去。”潘来凤劝道。
没有爸妈在家操办过年, 秦涛夫妻就成了秦家的家长。
秦溪自从回到寿北就一直忙店里的事, 这几天就没睡过个囫囵觉。
昨天做完喜饼等人来取, 十二点多才回家。
“那我去找爸的棉袄给你换上,我记得今年冬天秦雪刚给他买了件来着。”
劝不动,那只能尽量让他穿暖点。
大雪天, 自行车当然没法骑,年三十公共汽车也不开。
兄妹俩只能背着调料走去五公里外的市政家属院。
收拾妥当, 院里大部分的人已经起床,看墙上时钟已经九点多。
秦溪背上调料和刀,兄妹俩冒着风雪出了门。
过年又遇上大雪,城里安静得仿佛按下了暂停键,风雪中只有兄妹俩在冒雪前行。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艰难走着,看不清的前方突然迎面走来两个人影。
直到两拨人相遇,秦溪才看清来人是薛山辉和李副院长李茂云。
“李副院长。”
秦溪挥开吹到脸上的雪花,大喊一声才让两个完全没发现来人是谁的李茂云停下了步子。
“秦溪同志。”
薛山辉拉下围巾,露出冻得通红的脸。
如果不是李茂云穿着的大衣上印有法院院徽,秦溪多半也认不出包裹严实的两人是谁。
“没想到今天的风雪这么大,我和山辉还商量着去接你呢。”
李茂云的声音在风雪里有些听不清。
“舅舅,到家再说。”
刚说了两句话,薛山辉口鼻就被化了的雪水打湿,再站这一会儿四人都说不定要感冒。
四人不再多话,齐齐沉默着往前走。
出了无人的市中心,居民区多了起来,街上路也好走了些。
十几分钟后,几人终于看见了市政家属院。
周围有房子遮挡寒风,大院里比外边暖和不少,几人这才拉下围巾齐齐吸了下鼻子。
“这么大雪还让你跑一趟是真过意不去……”
李副院长抖落帽子上的积雪,使劲搓了把冻得通红的脸才开口。
放往常的话今天一定就算了,但老娘的心愿作为儿子又不得不帮忙完成。
“答应了的事就该做到,哪有什么过意不去……”秦溪轻轻摇晃身体把背篓上的积雪抖掉,笑道:“况且我还收了不少工钱。”
食材是秦溪写,李家人去买,一百五十块只是工费。
俗话说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秦溪既然收了钱,今天就是雪到大腿都会去。
说笑两句,李家的两层小洋楼到了。
屋里屋外宛若两个世界,一步跨进客厅热意瞬间袭来,片刻就热得人脖颈出了层热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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