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空烬抬头,这才发现外头的雨已经停了。
他看着走进房间的玄烛,挑眉,“如何?”
玄烛低头回话,“属下跟着祁应墨一路去了后山,然后又绕去前殿。期间他并没见任何人,只去过一趟茅房,花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从茅房出来,他便回屋休息了。”
顿了顿,他以猜测的口吻道,“皇上,有没有可能是他察觉有人跟踪,故意带着属下转圈圈?”
不排除这种可能性。
祁应墨心思缜密,做事滴水不漏,想抓住他的把柄确实不容易。
否则,他也不可能骗了沈玉树这么久。
司空烬狭长的眸子眯了眯,随即突然想到了什么,“玄烛,祁应墨去茅房的时候,有没有其他可疑之人在茅房附近徘徊?”
玄烛仔细回忆了片刻,摇头,“没有……”
话音未落,突然想到了什么,“有个扫地僧在祁应墨离开后没多久,好像也从茅房里出来了。”
那个扫地僧胡子花白,拿扫帚的手都颤颤巍巍,当时玄烛以为扫地僧就是负责打扫茅房的,并未将他放在心上。
如今看来,他竟是错过了最可疑的人。
“属下失职,请皇上责罚!”
这事还真不怪玄烛。
毕竟,任谁也无法想象,身份尊贵的三皇子会在茅房里跟手下碰头。
司空烬捏着手中黑子,慢慢放到棋盘上,“无妨,你继续暗中留意祁应墨,他最近若有什么动作,第一时间向朕汇报。”
三皇兄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混进玉华寺,只怕这寺庙里也早就被安插了他的耳目。
“是!”
玄烛离开后没多久,李河光就过来了,“皇上,叶大人抓的人是步军副尉贺正鸿之子贺宇霖,他向您请示,该如何处置此人。”
贺宇霖?
司空烬眼风扫过面前的棋局,轻描淡写道,“杀了。”
顿了顿,又加了一句,“记得拖远一点杀,别脏了佛门净地。”
“是。”
李河光正要去传话,司空烬脑海里闪过贺宇霖身上穿着的僧袍,突然想到了什么,“等等,拷打的时候别下死手,给他留条命,带回宫。朕记得,宫里有个打更的病逝了,从今日起,让他打更巡夜。”
如果他没猜错,玄烛在茅房外见到的扫地僧应该是司空煜。
祁应墨跟司空煜应该已经见过面了。
能乔装打扮后,混入皇家寺庙,他三皇兄的手伸得可真够长的。
以贺宇霖的那点能耐,肯定不敢跑来寺庙,私底下见他的人。
只怕假扮僧人,也是司空煜给贺宇霖出的主意。
既然司空煜想利用贺宇霖,何不给他们一个机会?
直接将贺宇霖安排进宫里。
他也想看看,贺宇霖能蠢到何种地步,被人当枪使后,究竟会干出多惊天动地的事。
傍晚,沈朝颜刚用过晚膳,李河光就来传话,说司空烬想见她。
沈朝颜看着身边的薛悠然,一脸抱歉,“薛姐姐,我不能陪你了。”
“没关系,待会儿我自己四处走走。”
玉华寺临山傍水,风景秀美,难得出来,她俩原本约着去后山逛一圈。
沈朝颜离开后,薛悠然独自一人在院子闲逛。
走着走着,她在院墙边发现一只被暴雨淋透的小野猫。
雨虽然停了,但是小猫浑身依然湿漉漉的,橘色的毛贴在身上,冻得瑟瑟发抖。
“喵喵。”
薛悠然很喜欢小动物,看到小猫可怜兮兮的模样,忍不住走上前,“你是不是冷了?走,我带你去把毛擦干,好不好呀?”
然而,她的手还没有碰到猫,小猫就被吓跑了。
小家伙顺着墙角跑的时候,被滑了一跤,然后又爬起来继续跑。
“喵喵,别跑。”
薛悠然下意识地追过去,追着它一路出了院子,“喵喵,喵喵,你在哪里?快出来呀!”
“你是在找这只猫吗?”
就在薛悠然低头找猫的时候,她身后忽然传来一道温雅清润的嗓音。
这声线太过熟悉,听得薛悠然身体猛地一僵。
第68章 怪让人心动的
薛悠然愣在原地,拢在袖子里的手用力攥紧,指甲掐进手心却浑然不觉。
她鼓足勇气,才敢转身朝对方看过去。
雨后,夕阳的余晖落在沈玉树身上,给他周身镀上一层柔和的色泽。
眼前男子五官英俊,一如她记忆中那般迷人,只是战场的风沙将他吹黑了,也吹瘦了,让他风光霁月的气质里更多了几分在战场上养成的俊朗与刚毅。
此刻,他单手托着小橘猫。
小东西缩在他怀里,湿答答的猫毛把他的长袍打湿,他却并不在意。
薛悠然唇瓣张合,好不容易才从唇间低低吐出三个字,“沈、将军。”
沈玉树明显怔了。
他没料到眼前之人竟然是薛悠然,在认出她之后,神情微微恍然。
不过很快他就敛去所有情绪,对着薛悠然抱拳行礼,“微臣给贵人请安。”
两人之间离得很近,可是沈玉树却知道,哪怕他们曾经一起在边关并肩作战,无话不谈,如今在他们之间已然有一条不可跨越的鸿沟。
贵人?
薛悠然听着他对自己的称呼,心脏像是被什么蜇了一下。
她努力扬起嘴角,扯出笑弧,“沈将军客气了。”
“这只可是贵人在找的猫?”
沈玉树说话的时候,伸手轻轻抚上怀中小猫的脑袋。
他动作温柔至极,仿佛抚摸的不是受惊的小猫,而是自己的恋人。
薛悠然点头,“是,我看它好像饿了,打算找些吃的给它。”
沈玉树抬手将猫递过去,“那微臣把猫还给贵人。”
他克制守礼,始终跟薛悠然保持距离。
薛悠然上前两步,伸手接小橘猫的时候,指尖不小心划过他的指尖。
她抱着小猫的手一抖,险些让小猫从怀里挣脱。
“贵人小心,猫虽小,爪子却利。”
沈玉树身躯似乎僵了一下,不过他站得很直,薛悠然并没有看出他的异样。
她抱紧怀里的小猫,对沈玉树点头致谢,“我没事,多谢沈将军帮忙抓到了小猫。”
“举手之劳,微臣还有事,就先告辞了。”沈玉树没有再看她,转身离开。
薛悠然抱着小猫,站在墙边默默目送他走远。
这个男人年少有为,文武双全,如今深得皇上器重,还升了官。
她只愿他前程似锦,万事顺遂。
沈玉树走出薛悠然的视线后,便低头,盯着自己的手,怔忡出神。
祁应墨见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故意吓唬他,从背后拍了下他的肩膀,“嗨……”
他话音未落,沈玉树的拳头就挥了过来。
动作快得叫人无从闪避!
当看清楚背后的人是谁,沈玉树一怔,急忙收住力道。
祁应墨被凌厉的拳风逼退半步。
他站定身形后,望着离自己鼻梁骨不到半寸的拳头,笑眯眯地抬手,把沈玉树的拳头拨开。
“沈兄,我方才看你一直盯着自己的手发呆,还以为你手受伤了,便想过来关心你,结果差点儿保不住我的鼻梁骨。如今看你这虎虎生风的拳头,你的手应该没有任何问题。”
沈玉树闻言,眸色一紧,不过对上祁应墨视线时,却换上笑容。
他挑眉,以开玩笑的语气道,“祁兄偷偷摸摸尾随在我身后,我还以为是哪里来的贼人呢!”
“我是看你心事重重,特意来关怀你的。谁曾想,你这般不怜香惜玉,差点儿毁了人家花容月貌的脸。”
若是以往,听到祁应墨这么说,沈玉树必然要相互跟他撩拨几句,开开玩笑。
哪怕在边关粮草被人调包,他心底里依然不愿意相信是祁应墨动了手脚。
不是他猜不到,而是他不愿意相信那个曾经以自己胸膛替他挡箭的好兄弟,不仅想谋害他,还想往他头上栽赃那么大的罪名!
这次,祁应墨借他之口跟来玉华寺后,行踪也很可疑。
在没有确凿的证据之前,沈玉树不会让情绪外露半分。
他看着祁应墨脸上揶揄的神色,眸色微凝,言归正传道,“刚刚皇上召见我,说今晚要在这里留宿,让我们加强巡戒。”
他不清楚祁应墨是什么时候跟在他身后的,也不清楚他刚才有没有看到自己跟薛悠然碰面的事。
尽管他与薛悠然之间堂堂正正,但是祁应墨连害他性命都不眨一下眼睛,谁能保证他不会用此事做文章?
“好。”
沈玉树跟他聊了几句,便找了个借口离开。
祁应墨看看他,又扭头朝刚才沈玉树和薛悠然分开的方向看了一眼,唇角勾出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
…… ……
另一头,沈朝颜见到司空烬的时候,不由愣了下。
他祭祀过后,换了一身月白色锦袍,没带发冠,倒是少了几分凛冽的气场,整个人看起来柔和不少,像极了富贵公子。
只是他与生俱来的贵气,却也不是普通富家公子能比的。
沈朝颜再看一眼自己身上的月白长裙,她淋雨过后,就换了这一套,倒没想到,竟和暴君凑了个情侣装。
她停在离男人不到两米远的地方,欠身行礼,“臣妾参见皇上。”
“方才朕听主持说,玉华寺后山金莲花都开了,你陪朕去瞧瞧。”司空烬说着,伸手将她扶起,大手顺势牵上她的手,便没有再放开。
沈朝颜低头,看着两人握在一处的手,轻轻挑了下眉头,倒也没有挣开。
她以前当娱记的时候,每天活得就跟打仗一样。
有时候,饭还没吃完,听说哪个明星又跟谁谁同框出现在酒店,丢了筷子就马不停蹄赶往目的地。
所以,她跑步很快,每次也习惯了一个人走。
可是现在,她突然觉得,这种被人牵着手散步的感觉,也很不赖。
想着,沈朝颜转脸,将目光投向牵着自己的男人。
谁知刚盯着他没两秒钟,司空烬就突然把脸转过来。
他狭长的眸子一眯,望进她清澈明亮的眼底,“爱妃怎么一直盯着朕?难道朕脸上有什么东西?”
沈朝颜偷窥被捉当场,完全不带慌的。
她咂了咂嘴巴,故意皱起眉头,“没有,就是觉得皇上今日脸有些怪怪的?”
司空烬下意识地抬手,摸上自己的脸,“哪里怪?”
没可能啊,他出来之前,特意把脸洗的干干净净的。
“怪让人心动的。”
第69章 朕有一样礼物要给你
“……”
司空烬先是一愣。
等回味过来她这话的意思,忍不住当场笑出声。
他的爱妃脑袋里到底装的是什么,怎么连说情话都如此——
清新脱俗!
沈朝颜看着男人脸上发自内心的愉悦笑容,也跟着笑了起来,“臣妾说得可是肺腑之言。”
司空烬点头,面上笑意不减,“行,那你多说几句,朕爱听。”
原来男人也喜欢甜言蜜语啊!
不过,哪能那么容易满足他呢?
男人啊,还是得吊着才行。
这可是兵法里教的‘欲擒故纵’。
于是,沈朝颜冲他眨眨眼睛,“皇上,这情话要是张口就来,那也太不走心了。”
司空烬配合地陪她演戏,点头道,“也是,等下次爱妃什么时候走心了,再说给朕听。”
“好嘞!”沈朝颜爽快地答应下来。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司空烬突然想起一事,“朕有一样礼物要给你。”
说着,他伸手从怀中掏出一张叠得整整齐齐的宣纸递给她。
这张宣纸不知是加了什么料做的,比普通宣纸厚实不少。
沈朝颜疑惑地打开宣纸,当看清楚宣纸上的内容,不敢置信地睁圆了一双眸子,“这是……报纸!”
之前沈朝颜写出了一张手稿,便让沈临风尝试印一份试试效果。
谁知雕版师傅在雕刻的时候,不小心弄错了一个字。
等报纸送到沈朝颜手上,沈朝颜也是读了好几遍才发出了错字。
当时,那套版子不仅作废,就连印出来的报纸也没能如期售卖。
害得她做报纸的信心都被打击了。
而沈朝颜万万没想到,司空烬竟然用她之前的初稿,印出了比她手上那份字迹更清晰纸张更厚实的报纸。
司空烬睨着她惊喜的表情,笑着问,“喜欢吗?”
当然喜欢!
只是光印这一份报纸,就要耗费一个手艺精湛的雕版工,耗费好些时日才能雕出报纸上的所有内容。
不仅是心意贵重,这份报纸费时费力费钱,恐怕可以称得上是世间最贵的报纸了。
“臣妾太喜欢,多谢皇上!”
沈朝颜认认真真地将报纸折起来,收好。
现在看到司空烬做出来的报纸,她忍不住感叹,不愧是一国之君,这钞能力真是绝了。
大夏朝如今还是雕版印刷时代,雕个密密麻麻写满字的报纸版子多不容易啊,他竟然只印了一张报纸。
为博妃子一笑,暴君还真是大手笔啊。
沈朝颜边想,边往前走,脚下一个不留神踩到了什么,脚都跟着崴了一下。
“小心!”
司空烬一把拉住她,低头朝她的脚看过去,“怎么样?有没有伤到?”
沈朝颜摇摇头,目光也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脚边。
当看到脚下黄褐色的泥土时,她眼眸顿时一亮。
上大学的时候,她选修过陶艺课,一眼便认出脚下的土是陶土。
刚才她还在烦恼雕版印刷比较麻烦,现在看到陶土,她心里有了初步想法。
或许,她可以拿陶土制胚,尝试活字印刷。
相较于雕版印刷,活字印刷省时省力还省钱。
而且印刷的量越大,印刷的版本越多,越能体现出活字印刷的优势。
沈朝颜是个行动派,想到了便立刻付诸行动,“皇上,您带来玉华寺的人手能不能借几个给我?”
司空烬知道她内心的想法后,对活字印刷也产生了好奇,“爱妃需要多少人?”
“两三个人就够了,让他们帮我挖些陶土,明日带回宫,可以吗?”
沈朝颜原以为司空烬会询问她挖土干嘛,谁知这个男人什么也没问,就很爽快地答应了,“可以。”
于是,等叶寒钦调来三名御林军,沈朝颜告诉他们辨认陶土,等他们开始挖土,她才随司空烬继续往后山走。
等他们爬到半山腰时,太阳已经快要落山了。
漫山遍野的金莲花开得正盛。
放眼望去,金灿灿的一大片,像是看不到尽头,一直蔓延至天边。
与天上瑰丽的晚霞交相辉映,将整个山头染出绚丽的色彩。
夕阳落,晚风起,金莲花在风中轻轻摇曳,带出阵阵淡雅清香。
如此景色,美得让人心醉神迷,仿佛脱离了人世,置身于梦幻般的世界。
“好美啊!”
沈朝颜以前不是拿着相机在跑娱乐新闻,就是拿着手机在刷娱乐新闻。
此刻,她微微扬着脸,第一次在这里感受到大自然的魅力。
山上只有他们两个人,安宁静谧。
如果有相机,拍几张照片,记录下这里的美景该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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