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厌世昏君亡国日常——不知雪重【完结】

时间:2024-06-04 23:08:48  作者:不知雪重【完结】
  谢嘉行闻言惊讶,“全烧了?”
  乔茹雪说:“是啊,全烧了,一点情面都不留。”
  谢嘉行想了想,说:“这还真是……独裁专断。”
  乔茹雪嗤笑一声,温上酒,“他以前可不是这样,最近越来越疯了。”
  谢嘉行沉思,他当然知道谢若玄不是谢子羲,但乔茹雪不知道。现在乔茹雪对谢子羲的态度,明显说明谢若玄与谢子羲行事作风相似,甚至谢若玄更偏激一点。
  由此可见,谢若玄并没有十分刻意模仿谢子羲。
  如果按照性格排查,翻遍大渊史书,能对上名号的,就只有那几位了。
  肃章门那夜,谢若玄给谢嘉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象,那是生物的本能,从灵魂深处升起的忌惮。谢嘉行忍不住想,如果宿命给他安排一个心腹大患,那一定是谢若玄。
  这种感觉一开始没有,但从谢若玄身上突然冒出鸾鸟印记后,就有了苗头。
  直到靖城王谋反那晚,达到了巅峰。
  他深深意识到,谢若玄不是谢子羲那个昏君,谢若玄更厉害,更能谋善断。现在谢若玄占着那个位置,如果不想退位,恐怕任何人都不能将玉玺从他手里夺走。
  这让谢嘉行十分惶恐。
  他筹谋了这么多,这么久,怎么能被一个不知身份的孤魂野鬼半道截胡?
  看来,还得下猛药,不能让谢若玄太过得意。
  首先是摸清楚谢若玄的身份,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
  他这次来找乔茹雪,不仅为了霜戈一事,还为了进诏狱一趟。传闻浮艮乘擅厌胜之术,可绣面,他想让浮艮乘给他绣鸾鸟印记,增加夺位的筹码。
  既然谢若玄脸上都能突然浮现出鸾鸟印记,他为什么不可以?
  可诏狱难进,恰好乔温瑜有权利打开诏狱的大门。他就顺势接近乔茹雪,提出谢若玄极其厌恶厌胜之术,送人进宫,埋下棋子,向乔家换一次进诏狱的机会。
  乔茹雪答应了,“我会向父亲说这件事,至于父亲同不同意,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谢嘉行笑容诚挚,“没关系,只要你愿意为我进言即可。”
  乔温瑜听说这件事后,没有犹豫,直接同意了。乔茹雪惊讶,“父亲,你竟同意谢嘉行进入诏狱,你不担心他……”
  乔温瑜摆了摆手,“我知道他进诏狱想干什么,无非是盯上了浮艮乘的绣面之技,既然他想,不如顺水推舟成全他。我倒想看看,此刻龙椅上那位,会有何反应。”
  乔茹雪云里雾里的,被小厮请了出去。
  乔温瑜盯著书案上的宣纸,片刻后,闭上了眼睛,无声叹息。只见宣纸上,赫然是谢若玄的字迹。
  这件事不出意外的,传到了谢若玄那里,裴梦全悄悄问:“皇上,储君进入诏狱了,您不打算阻拦他吗?”
  其实诏狱虽然名义上只有圣旨才能进入,但谢子羲是个傀儡帝王,大权旁落,以致于那几名权臣皆有进出诏狱的权利。
  谢嘉行找到乔温瑜,无非是忌惮游望之,嫌孟阔站队谢若玄,仅剩“与谢子羲有仇”的乔温瑜这一个人选可选,并不是真心拉拢乔温瑜。
  谢嘉行或许稚嫩,看不出靖城王谋反的门道,但庆王这个老狐狸一定有所察觉。
  如此,他还放任谢嘉行接近乔温瑜,一定有更深的意思。
  谢若玄随意摆弄着呈上来的奏折,一会儿将它们拼成皇宫的样子,一会儿将它们拼成长城的样子,心灵之手巧,可以去当建筑设计师了。
  “朕阻拦他干什么?”
  这小子蝇营揽权的积极性真高,值得表扬。
  他十分欣慰。
  看来亡国之日指日可待啊。
  裴梦全眼角抽搐地看着他玩奏折,等他玩了半晌,终于不玩了,才慢慢上前,低声禀报道:“可是,储君找的人,是浮艮乘。”
  他知道谢若玄特别在意浮艮乘,对待浮艮乘的方式,比靖城王都残……哦不,都认真。
  谢若玄高贵冷艳地“嗯”了一声,丝毫没注意到自己的幼稚行为被人看见了,“那让他们继续努力,争取演出朕想看的戏码。”
  裴梦全:“……”
  谢若玄叹息一声,没事不要给人泼冷水,万一给人野心浇没了怎么办?
  裴梦全忽然莫名有种直觉,他觉得谢子羲这一世,不一定能活到被刺杀那天……哦不,不一定能活到上一世被刺杀那天。
  诏狱里。
  谢嘉行掩着鼻子蹲在浮艮乘面前,皱眉问道:“你就是浮艮乘?”
  浮艮乘没有动静,仿佛死了一样,毫无反应。
  谢嘉行伸脚踢了踢他,又问:“我在跟你说话,不会是哑巴了吧?”
  旁边狱卒见状,连忙讨好地笑道:“储君,您有所不知,这人被皇上关进来的时候,给自己下了厌胜之术,硬生生把自己舌头化了,现在他没法说话了。”
  谢嘉行闻言震惊,“硬生生把自己舌头化了……这人有什么秘密不能说,居然对自己这么狠?”
  不是,就算跟着靖城王谋反,现在证据确凿,大不了被抄家灭族,何必多此一举,把自己舌头化了?
  难不成真有什么不能为外人道的秘密?
  浮艮乘依旧毫无反应,好像察觉不到谢嘉行的存在一样。又或许说,他知道谢嘉行来了,但不想搭理谢嘉行。
  谢嘉行想了想,对狱卒道:“你先出去,我有话对这个人讲。”
  狱卒一脸为难,“储君,皇上严令看住此人,不能让他死了,还请储君莫要为难小人。”
  谢嘉行说:“我只是问他几句话,不会对他做什么的。”
  狱卒看了看浮艮乘,又看了看谢嘉行,犹豫半晌,方道:“储君快些,小人一刻钟后过来。”
  谢嘉行解下身上的钱袋,随手丢给他,“我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狱卒接过钱袋,立刻喜笑颜开,“好咧,小人就不打扰储君了,储君您慢慢聊。”
  等狱卒离开后,谢嘉行蹲在浮艮乘面前,“你应该知道我的身份,我这次来见你,是想请你绣面,倘若你答应,事成之后,我许你一个愿望,如何?”
  大概是谢嘉行“精诚所至金石为开”,这次,浮艮乘终于有了反应。
  他缓缓抬起头,一双浑浊不堪的眼睛透过干枯肮脏的头发,直勾勾盯着谢嘉行。谢嘉行头皮发麻,强撑着没有避开,以及一拳打上去。
  谢嘉行继续诱哄道:“你也知道,皇上封我为储君,待……总有一天,我会登上那个位置的,等到那时,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答应你。只要你给我绣面。”
  浮艮乘漠然注视着他,好像一座栩栩如生的泥偶,仍然无动于衷。
  谢嘉行眉头跳了跳,无奈道:“这样吧,只要你答应给我绣面,我就带你离开诏狱,如何?”
  然而这次,浮艮乘终于动了,他伸出被拔了指甲的手指,颤颤巍巍在地上写道:
  真的?
  谢嘉行说:“当然是真的,我是储君,庆王之子,带一个犯人离开诏狱,不是什么难事。”
  浮艮乘又写道:如何证明?
  谢嘉行压低声音说:“我家死士众多,随便找一名与你样貌相近的,易容成你的样子,进来替代你,神不知鬼不觉。”
  浮艮乘轻笑一声,声音呕哑糟咂,仿佛无数虫子啃食枯木,令人不适。
  就是不知道这笑,是喜悦的笑,还是嘲讽的笑。
  他在地上缓缓写道:好,你带我离开后,我给你绣面。
  谢嘉行见状,十分满意,“你等着,我先运作一番,三天后来换你。”
  他得到想要的答案后,便不再逗留,直接急匆匆离开了。
  没想到这一趟如此顺利,不枉他费尽心机接近乔茹雪。看来庆王让他做的事,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倘若能登上皇位,只要能登上皇位,让他做什么都可以。
  谢嘉行离开后,一时间,阴暗潮湿的地牢中再次只剩下浮艮乘一个人。牢房狭小,唯一照明的器物只有远处一个火把,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令人窒息。
  浮艮乘像只狗一样趴在地上,嘴里发出“呵呵呵”的笑声。起先那声音很小,几不可闻,然后越来越大,甚至召来了狱卒。那狱卒看了他一眼,怒斥道:“怪叫什么!舌头都没了,还作妖。”
  见浮艮乘不理他,依旧趴在地上大笑,那狱卒啐了一声,“晦气”然后赶紧离开了。
  狱卒走后,浮艮乘笑了良久,等没力气了,才慢慢停下。
  就在谢嘉行找浮艮乘的前一天,谢若玄来到地牢中,告诉浮艮乘,“不管谢嘉行说什么,你都答应下来。不然的话,余生就在地牢里度过吧。”
  他声音冰冷至极,表情却眉眼弯弯,“放心,朕不会让你死的。”
  浮艮乘却宁愿死了。
第37章
  谢若玄走在空旷的宫道上, 高墙林立,楼影深深,人渺小如蚁。
  重生一世, 谢若玄一心想要亡国。可是没想到,厌胜之术再现, 打断了他的计划。
  曾经厌恶至极的厌胜之术,如今死灰复燃,而幕后主使, 竟然是乔温瑜。
  那个曾一手将他扶登上帝位的血脉至亲乔温瑜。
  谢若玄无法接受。
  犹记得乔温瑜也极其痛恨厌胜之术, 主张打压谶纬之风,但如今王廷犹在,他却成了玩弄权势的阴谋家,与理想背道而驰。
  那些年风雨与共的日子,就像是一场久远的幻梦, 真假难分。
  终究是时移世易,物是人非。
  这大渊腐烂至此,当真没有一丝值得留恋的了。
  自从靖城王在谢若玄大婚之夜发动兵变,举旗谋反后,谢若玄便一直称病不朝。他说自己被“吓到”了,需要修养一段时间缓缓。听说最近他一直待在后宫里,几乎没去过其他地方。
  亲眼目睹谢若玄一箭射穿靖城王和浮艮乘的众人:“……”
  吓到……
  呵呵。
  其实是为了和妃嫔玩耍吧!
  关于谢若玄的传言愈演愈烈, 几乎渗透到了民间。大家都说他是谢氏先人转世, 附身到谢子羲身上,才化解了靖城王谋反的风波。谢若玄是上天派来拯救大渊的。
  可了解谢若玄的都知道,谢若玄阴晴不定, 喜怒无常,根本不在意大渊、不在意众人对他的看法, 我行我素,丝毫不顾及他人死活。
  哪怕干掉靖城王,也像是一时兴起,根本猜不出他的真实想法。
  或许唯有一点能管中窥豹,那就是他对孟知爻的态度不一般。
  众所周知,谢子羲痴恋秦嫣然,不惜公然与靖城王交恶。而谢若玄却对孟知爻另眼相看,甚至为了她,弃了秦嫣然和乔茹雪。谢若玄要么对孟知爻一见钟情,要么两人有旧。
  一见钟情就算了……
  如果是有旧的话……
  众人只好把目光转向了孟阔。
  这些天,总有人旁敲侧击孟阔,来打探谢若玄的真实情况。孟阔是第一个站队谢若玄的,还主动献上女儿,一定是知道些什么。而孟阔本人则一脸懵逼,他只是看谢若玄突然有了鸾鸟印记,想押一下注,他也不知道谢若玄具体啥情况啊。
  现在众人为了弄清楚谢若玄是敌是友,抓耳挠腮废寝忘食,恨不能冲进宫里去问谢若玄本人。
  奈何谢若玄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一点也不理会外界的纷纷扰扰,只安心待在后宫,体验高高挂起的快乐。
  嗯……最起码表面上是这样。
  众人都急疯了,却又别无他法。
  唯有乔温瑜似乎被靖城王谋反“打击”到了,一直称病闭门不出,仿佛真的不关心权利更迭。
  实际上也确实是这样,乔温瑜一直待在书房里,盯著书案上的笔迹,沉默不语。
  日头西斜,拉出黄昏的光影,乔温瑜坐在阴影里,光线在他脸上划出泾渭分明的线。乔温瑜好似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一坐就是一整天。
  “咚咚咚——”
  敲门声响。
  房门被管家推开,他呈上一封密函,小声说道:“浮艮乘传来消息,谢嘉行将他救出了诏狱,他此刻在储君府上。”
  乔温瑜闭上眼,叹息一声。
  果然是一场局。
  如果不是谢若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谢嘉行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将浮艮乘带出诏狱。
  除非是谢若玄默认了谢嘉行的行为。
  所以这一切就是谢若玄顺水推舟设的局。
  目的在于……
  他。
  乔温瑜有自知之明,他在朝中的权势地位远不如游望之,谢若玄如果想夺权,没必要越过游望之来针对他。那么便剩下一种可能,就是谢若玄与他有私仇。
  至于为什么说有仇,倘若没有仇,谢若玄何不干脆将浮艮乘杀了?
  浮艮乘随靖城王谋反,按律当诛九族。谢若玄直接将人杀了就是,没必要留着,还让谢嘉行“钻了空子”。
  恐怕谢若玄已经知道浮艮乘和他有关系了。
  这也间接坐实了谢若玄的身份。
  除了谢若玄,还有谁会在乎三十多年前被灭门的乔家?
  乔温瑜死死攥着手里的宣纸,上面是谢若玄亲笔,写的是《韩非子·亡征》中:用时日,事鬼神,信卜筮而好祭祀者,可亡也。
  谢若玄啊……
  数九寒天,转眼到了上一世雪灾发生的时候,这一世雪灾如约而至,纷纷扬扬覆盖了北方三十二个州郡。幸好丞相游望之提前防范,让百姓安稳度过,将损失降到了最低。
  谢若玄一连缀朝数日,早引起了一众朝臣不满。
  他们虽然知道此谢子羲非彼谢子羲,但是人是鬼,还是站出来说明一下比较好,这样躲着,与真正的傀儡有何区别。
  最起码谢子羲都知道上朝打卡。
  而谢若玄明明有明君之质,却偏偏故作昏庸,实属国哀。
  温暖的明堂里,褚倞翻着救灾的款项,对一旁的游望之说:“你辛辛苦苦守着这江山,他倒好,整日窝在后宫里,不知人间疾苦,真不知道这江山究竟还姓不姓谢了。”
  游望之神色疲惫,闻言,默了片刻,道:“慎言,今时不同往日,那位并非你我熟悉的谢子羲。”
  褚倞挑起一边的眉,“就算被他听到了又如何,我倒是想看看,他会作何反应。”
  游望之说:“大渊该变天了。”
  第二日,游望之上书,请求觐见。没想到与孟阔撞一起了。孟阔也是被那些大臣骚扰得不胜其烦,不得已来皇宫,探探谢若玄的虚实。
  大概是两人有旧,彼此知根知底,也懒得虚与委蛇。他们各站一边,谁也不理谁。
  不料,谢若玄一个都没召见,直接让他们吃了个闭门羹。
  孟阔回去的时候百思不得其解,“不应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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