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想到,如果世界上还有像奈奈阿姨这样的人,一想到这样的人可能会被其他的妖怪欺负……我一想到这些,一想到她会因为这些伤心,我就会有一种我一定要帮助她的想法。”
“在很早之前,在我被宫原前辈的理论感动之前,我是一个很讨厌看见别人伤心的人,”千鸟低声道,“我不想看见任何人伤心,所以我会把那些让人伤心的妖怪杀掉。我讨厌这个世界上所有让人伤心的存在。”
“所以,我在是一个除妖师之前,首先是一个不想让别人伤心的人。”
“直到现在也是。”
“后来我知道了家族的事情,我很难描述我那时候的感觉。我第一次确切地知道不是所有妖怪都坏的时候,我感觉天都塌掉了。”
“然后再是,和你的事情。”她转过身,直视着白兰的眼睛。
“在认识你之后,我才发现我其实缺少了很多东西,这些东西也是……你很吸引我的地方。”
“好想像白兰一样变得很厉害,看出所有人的坏心思,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表现得很镇静。”她轻声道,“白兰真的,好厉害。”
白兰说不清自己现在是什么感觉,他看着她的眼睛发愣了片刻:“千鸟这是在……和我表白么?”
她没有反驳这句话,只是说道:“可我们不可能在一起的。”
“为什么?”
“因为……”她低声道,“白兰也从来没有喜欢过我吧。”
“不要反驳我……就算白兰说喜欢我我也不会相信。白兰做什么事情都是有自己的理由的,不管是想要妖力还是想要看见妖怪,白兰的目的都很清晰吧?”
“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不如说,我了解并且喜欢上的白兰,就是这样不管对什么都有清晰目的的人。”
白兰看着她,眼眸中流转着些许异样的色彩。接着,他听见自己说:“不管怎么样,我也是人,不是机器啊。”
机器不会动感情,但人会。
也许先前他对这个女孩的接近是有目的性的——但现在,他确实动了帮她挣脱家族诅咒的心思。
千鸟正想要说些什么,喉咙间却涌起一股血腥的味道——她的血脉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涌动着,不停啃食着她的血肉。
她没有回答白兰的话,而是自顾自说起了别的事情:“刚刚,我想到了一件事情。”
“那个给白兰下诅咒的妖怪,为什么到现在还是没有来呢?”
“一般来说,这些和诅咒有关的东西,妖怪都会速战速决才对。”
她眼眸紧紧盯着那个男人:“其实白兰早就知道了,对么?”
“他不是没有来,而是早就已经来了。”
“从头到尾,从白兰中了诅咒的那一刻,他就已经在我们身边了。”
——它就藏在白兰的体内。
而在他们血液相融的那一刻,那些东西已经伴随着血液传到了千鸟的血脉之中。
然后,她听见自己用虚弱的声音说道:“我可能会因为它死掉,这件事你也知道么?”
白兰想要解释,却无法开口。
他的沉默被女孩当成默认——然后,他听见刚刚似乎在对他表白的女孩莞尔道:“没关系的,白兰,我没有怪你。”
“我一直都知道的。”
——一直都知道,她喜欢的人就是这样的。
白兰看着她的神情,想要解释却无从下口。他知道她不会死,知道她血脉中的某个东西反而会在最后关头将那个诅咒吞噬——因为她的血脉中藏着一个更加强大的血咒。
但是他却无法说出来。
在她闭上眼的那一刻,白兰才似乎解除了禁制,低声道:
“如果你会死的话,我才不会这么做啊……”
可是,有些话就算说出来也没有用了。
因为——她已经听不见了。
第69章 方法
千鸟好几天没有和白兰联系了。
从三浃回去之后,她过上了她作为除妖世家继承人所应该过的生活。就像一年前的她一样,照例做着任务,照例在压抑的环境中封锁自己的内心。就连鹤见栗香也都没有来找过她。
但是,还是有什么东西是不一样的。
至少,现在的她心里知道自己要过什么样的生活。
镜子中倒映着她如浓墨般乌黑的眸,也倒映着她身后古朴又典雅的装饰。鹤见千鸟不知道是第几次想,这地方比起那些闹鬼的屋子,更像一个吞噬人的妖怪。
它把多少人的精气吞噬殆尽,将人的青春与活力埋葬在这样尘灰遍布的古风建筑之中,然后以遵循古法的名义扼杀一颗颗心。
——千鸟想,她绝对不要这样下去。
她不要像她的母亲和她母亲的母亲以及祖祖辈辈的每一个人一样,倒向一个悲哀苍凉的命运。她不想获得更强大的妖力,不想杀害她喜欢的人,也不想让自己未来的孩子重蹈覆辙。
她绝不会这样做。
她要改变这样的命运。所以,她必须成为鹤见家的继承人而不是鹤见千鸟,成为一个有执掌权的继承人而非普通的除妖师,她要让这样错误的历史沿袭被颠覆。
怀着这样的心思,鹤见千鸟推开了委托人的家门。
如果白兰见了她,也会讶异这个女孩竟然在短短几日内气质发生了如此大的转变。她眼下看起来并不像一个孩子,而是更具有了成熟的沉淀之感。
她周身的气质仿佛一本诉说着哀愁的古典小说,眼眸中的冷冽又似乎显得她坚定而沉着。
委托人面带笑意看着她,将她领到了一处隐匿在远处的房间。接着,她极庄严地打开门,开口是一片庄重:“请进。”
——这样的态度让她觉得奇怪。
鹤见千鸟怀着异样的心思进了门。就在她踏入门槛的那一刹那,门被“啪”得一声关上。千鸟皱着眉望向那扇被虫蛀得腐蚀的木门,却听见房间内传来一阵她极熟悉的声音:
“终于,等到你了。”
千鸟在听到这句话时,手中的包无意识地滑落——眼下似乎有什么境遇开始翻转,她这么想着,目光已经不自觉向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那名女子,穿着厚重古朴的衣服,却仍然隐藏不住她的骨瘦如柴。她干瘪的面庞中凝着一双乌黑冷漠的瞳仁,整个人看上去庄严万分。
——此人正是鹤见英。
接着,千鸟听见她开口道:“我来找你,聊些事情。”
她身旁坐着一名青春靓丽的小姐——这个人千鸟也是极熟悉的。她正是鹤见英的女儿——也就是千鸟前些天和白兰所提到的那个同龄人,鹤见良子。
*
千鸟想不到,有朝一日她会从族老的口中听到这一切的答案。
在家族史上,有这样一位祖辈——她也曾与宫原奈里一样被冠以“天才除妖师”之名。强大的妖力、无与伦比的战斗技巧以及冷血的手段,都令她的名声璀璨。
但是,再怎么厉害的除妖师,都躲不过年龄的摧残。
伴随着年龄的过渡,她的妖力也逐渐衰弱——这是在所难免的事情。所有的除妖师——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都无法避免这样的结局。
可她不甘。
她用尽所有办法想要让自己的妖力变得强大,但一直未成功。
直到一次任务中——她被一个妖怪诅咒了。
那是情妖。
情妖与三生妖一样靠吸食爱能为生。她的祖先鹤见清子对情妖赶尽杀绝,最后被情妖诅咒她与她的后代永生永世无法与爱人在一起。
这种诅咒以血脉为根,扎根在鹤见清子以及她的后代的血液之中。一旦她们与未来的正缘相遇,血咒将会生效,一步步引领她们走向爱的背面。
千鸟呢喃:“这也太……太荒谬了。”
鹤见英冷笑一声道:“再荒谬,也是现实。”
“那后来是怎么演变成……我们现在这个样子的?”
鹤见英抿了一口茶,神情变得严肃:“鹤见清子可没有那么简单啊。”
“那些情妖只不过是强弩之末,在被鹤见清子斩杀的时候已经妖力低微了——就算是诅咒,也只能下达些类似于情缘的不能造成实质性伤害的血咒。”
“但是,就是从这次血咒中,鹤见清子发现了壮大妖力的方法。”
“情妖的诅咒是直根于血脉的,而血咒生效的根源是能量。血咒只有在清晰地判断了正缘的能量后,才能展开它的诅咒。”
“鹤见清子……利用了血咒将二者能量融合的本质,结合了三生妖前世情缘的特点,用强大的妖力反转了这种诅咒。”
“按理来说,不管是人类还是妖怪,吞噬旁人的能量都会遭到反噬的。因为每个人的能量是不同的,甚至有些人的能量是相悖的。”
“而血咒,却为两个本不相同的能量搭建了一个桥梁。它令两人的能量联结在一起,使吞噬能量而不得到反噬具备了一个重要前提。”
“在血液交融的最后终局,历代家主会如愿诞下与正缘的孩子。正缘的大部分妖力都会被家主所吞噬,而余下的妖力和家主的部分妖力,则会存放在那个孩子身上——而你,就是死去的古原信一和鹤见栗香的产物。”
千鸟发现自己的身体在颤抖,然后,她听见自己强行冷静道:“如果是这样……根本没有瞒着我们的必要吧。为什么非要等到成年后再说?”
鹤见英用怜悯的目光看着她,并不答话。良子在得到她的首肯后,笑吟吟开口:“姐姐,你太笨了。”
“越丰富的情绪,越会增强能量。你越爱那个人,知道真相的时候就越痛苦。知道真相的时候越痛苦,吞噬而来的能量就越强。”
“再说了,”鹤见良子唇角上扬,“多少前辈都为此而痛苦,凭什么你就要幸福呢?”
鹤见英语气含着警告意味道:“良子。”
“……所以,我的妖力,只不过是前几代家主和家主正缘能量的囤积?”
良子轻蔑道:“是啊。”
……所以,她身上的妖力,也是假的啊。
全部都是假的。
千鸟多希望这件事情也是假的。
但是不可能。
她将鹤见良子那些夹枪带棒的话忽略不计,继续对那位族老说道:“您……为什么要告诉我?”
鹤见英听到这句话,浑浊的眼珠顿时透露着些含恨的色彩。她怒道:“那个疯子……”
半晌,她才平复情绪:“那次横滨的任务,是你出的?”
“是。”
她眼眸中闪过深深的厌恶:“她背着我们,和那群第一世界的mafia合作……想要统治这个世界。”
“……啊?”
鹤见千鸟发誓,她在听到“统治世界”的时候真的愣住了。
她甚至有一种“呃难道现在在做梦吗?”的感觉。
鹤见英看着她的反应,剜了她一眼:“你的母亲真是个疯子。”
千鸟在心里接了一句:确实。
这名族老长长地叹了口气道:“她现在的妖力,已经很强大了。”
“但是,她还想要更强大的妖力。她想要统治这个世界,就像祖祖辈辈统治了其他的平行世界一样。”
……?
千鸟沉默了一下,疑惑道:“平行世界……???”
平行世界不是被白兰……?
她的祖辈统治了平行世界?那白兰呢?
白兰算什么???
鹤见英只以为她不知道平行世界这个概念,不屑道:“你的母亲连这个都没有告诉你啊。”
“——看起来,她真的很讨厌你呢。”
“为什么说……祖辈统治了平行世界?”
鹤见英冷笑道:“这不是你该知道的。”
千鸟的心沉了一下:“那……母亲想要通过什么方式统治这个世界呢?”
她眼眸微沉:“那个家伙……想要吸收mafia世界的负面能量,来壮大自己的妖力。”
“所以……前辈是想让我阻止母亲?”
她没有说话,只是“嗯”了一声,说道:“我们母女是来……找你合作的。”
*
“纲吉君,路上小心哦——”
听着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白兰放心地挂断了电话,脑海中忍不住浮现出了那个女孩的样子。
他想到,如果这次顺利的话,应该就可以解释了吧。
就算他以前想要看见妖怪什么的完全是为了自己——但他努力获得妖力这件事,到底是为了谁啊?
真是的……居然一点也不相信他么?
还是说,是对自己太不自信了?
白兰并不认为鹤见栗香会赢过他。无论是在格斗技巧还是别的方面,他都有充足的自信。更何况,他现在已经有妖力了。
——而且。
在他和千鸟血液交融的时候,他的妖力已经与千鸟的妖力融为一体了。那个鹤见栗香,只要还想要靠血咒的能力实现家族的传承,就绝不敢伤害他。
而白兰可无所谓那个女人的死活。
所以——胜负早已分定了。
然而,就在白兰想要启程和沢田纲吉会面,将这一切都画上句号的时候,他突然收到了鹤见千鸟的一条消息:
【好想见你。】
与此同时,他在他家楼下也看到了这个许久未见的女孩的身影——今天她的穿着似乎格外不一样。她如绸缎般柔润的黑色长发披散下来,与珍珠白的长裙形成了鲜明的视觉对比。接着,她抬眸——正好与白兰的视线撞了个正着。
在与对方四目相对的那一刹那,白兰清晰地看见千鸟的眼神中迸发了某种光彩——似是期待、羞赧,又似乎夹带着些许不忍。
绝对有异常。白兰冷静地想。
白兰:^_^千鸟怎么突然来了
白兰:之前好像告诉过千鸟密码了呢,千鸟可以直接上来哦。
(过了半分钟)
千鸟:我搜索了一下我的大脑,发现白兰没有告诉我密码╯^╰
诶?是本人啊?
白兰疑惑地给她开了门,就见她一脸无措地站在那里,言行间有些局促。
那件衣服对她来说似乎并不贴身——其实裁剪挺合适的,但千鸟似乎很少穿这类衣服,以至于她现在显得有些慌乱。
他脸上泛着笑意:“千鸟今天很可爱哦。”
“只有今天么?”她立刻委屈道。
……?
今天也主动了很多啊。
白兰笑着将她拥入怀中,口吻甜腻道:“千鸟每一天都很可爱哦。”
——没有拒绝啊。
今天到底怎么了?
“不过,千鸟今天怎么会突然来找我?”
她的声音平稳,手却紧紧地抱着他不肯放开——似乎在挽留什么即将失去的东西:“白兰,今天要出门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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