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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蛇引——江枫愁眠【完结】

时间:2024-06-11 14:39:45  作者:江枫愁眠【完结】
  上一世,茯芍是如何在琮泷门里过的……
  她孤寂了太久,殷切地希望被族群接纳,可在琮泷门中,她连“我是蛇”这句话都张不了嘴。
  陌奚只去过琮泷门两次,一次是去光明殿上看那场鞭刑,第二次是为了茯芍复仇屠门。
  仅那两次,他耳边全是修士或尖刺或低沉的咒骂,他们说“蛇妖”,说“异族”,说“妖女”。
  茯芍却说,琮泷门是家。
  从前陌奚每每听见这些话都不免觉得愚蠢可笑;而今,看着紧张注视自己的茯芍,却沉闷地难以喘息。
  那时候,她是如何捱过去的,可有谁伴在她身边抚慰她么……
  “当然,”他不禁伸手,将茯芍重重拥入怀里,下巴磨蹭着她的发顶,声音微哑,“芍儿是天下诸蛇的王后,要永远留在蛇宫之中。”
  陌奚依旧不懂心尖为何酸刺,他只是忽然觉得,幸好琮泷门还有个沈枋庭。
  在那些聒噪的修士里,至少他对茯芍是真心。
  茯芍蹭了蹭陌奚的胸膛,附和强调:“我们以后还要生好多小蛇。”
  “好多是多少?”
  “等我熟悉了如何掌管领地,就再也不避孕。” 茯芍黏糊糊地拱他,加深自己在他身上的气味标记,“只不对夫君避孕。”
  陌奚微讶,茯芍和他讨论过很多次孩子的事,这却是她第一次有了具体的生孕计划。
  “怎么突然决定生孕了?”
  怀中的雌蛇仰头,姣好的面容上,一对澄莹的琥珀眼望着他。
  对视的刹那,陌奚呼吸一滞。
  自出韶山后,茯芍再也不曾用这样的眼神看他了――
  纯然欢喜,满腔炽意。
  “我好高兴。”她说,“秘境里有那么多强敌,但你还分出真身幻影罩住我和灵玉。每次只要我唤你,你都会立刻回应。”
  “夫君、陌奚,”那暖色的琥珀眸里的喜爱如蜜流出,“你一定会是个好父亲。”
  惊涛风波之中,当茯芍被幻蛇护住、看见陌奚前行御敌的背影时,她恍惚想到了自己的父亲;错觉自己身下的不是灵玉,而是他们的蛇蛋。
  那一刻,茯芍判定:陌奚,是可以一起繁衍生息的伴侣。
  话音落下,茯芍便觉腰上一紧。
  那松松楼着她的双臂逐渐收紧,压迫了皮下骨骼,茯芍轻呼一声,诧异陌奚何时有了这样强的力量――
  她一直以为他们在力气方面不相上下,即便是交尾的顶峰,陌奚也从不曾绞疼她。
  不等她回首察看,就被控住后颈。
  陌奚抽手,压着她的后脑,急迫地吻上了茯芍。
  茯芍瞳孔微缩,唇瓣刚一张开,便尝到了醇美的蜜液。
  向来限制她吃蛇毒的陌奚竟突然主动喂她,这实在是意外之喜。
  她顾不得其他,立即反客为主捧住陌奚两颊,手指熟稔地按在他的眼尾画圈揉压,迫使他源源不断地分泌蛇毒。
  在醉人的甜蜜中,茯芍听见了陌奚的低喘,还有他略显急促的心跳。
  她奇怪地后撤,想问陌奚是怎么了。
  静坐着的蛇不该有这么急促的呼吸和心跳。
  她刚一推却,扣着她脑后的五指便收紧用力。
  陌奚半垂着眼睑,眼尾薄红。
  他细碎地舔吻茯芍的面颊,分不清是渴求还是蛊惑,混乱地在她耳边呢喃:“芍儿,看着我,继续那样看我……”用那全然欣喜、炽热如火的目光继续看着他。
  他已好久不曾见到茯芍这样的眼神了。
  “夫君……”茯芍推了推他,“你的身体不对劲。”
  早已立夏,这不是蛇的发青期。
  “你在秘境里受伤了么?”她别过头,并不配合陌奚的动作,
  有些担忧。
  雌蛇的回避令陌奚焦躁,他想要茯芍爱他、热烈地绞缠他,她却一味回避,就连蛇毒都不令她沉迷。
  躁戾感一晃而过,很快,陌奚从寒栗中清醒。
  看着面色怪异的茯芍,一股强烈的后怕油然而生。
  “夫君,你怎么了?”茯芍问他。
  陌奚自己也想问,他这是怎么了……
  什么时候,他的理智已薄弱到了这般田地。
  半年之前,他尚能面不改色地推开蜕皮期的雌蛇,而今,仅仅是一个眼神就令他乱了方寸。
  翠色的蛇瞳反复收缩着,陌奚复杂地看着怀里的蛇姬。
  和他逐渐失控的身体相比,茯芍越来越游刃有余。
  她开始操控他的毒腺,能从蛇毒中分神,亦能随时从中抽离。
  一丝微不可察的慌乱在陌奚心底游移。
  但他再也生不出杀死茯芍的想法,只是和茯芍一样,质问起自己――
  他这是怎么了……
  茯芍认定他是累了,邀请陌奚来自己尾上歇息。
  陌奚没有拒绝,或许,他是真的累了,所以对身体失去了控制……
  当他枕着黄玉尾闭目养神时,在浮清储物器里的沈枋庭,则睡得不太安稳。
  浑浊的黑暗中,有熟悉的女声在不断呼唤着他。
  前一刻她羞喜着唤他「师兄」、「枋庭」;下一瞬又啜泣起来,哭着低吟:「师兄、师兄你醒一醒……」
  那哭声凄哀得令人心碎,沈枋庭想问她是谁,想拂去她的泪,告诉她自己无碍。可他身体沉重无力,连一根手指都无法抬起。
  她在他耳边哭了不知多久,或是两天,或是三天,终于有一日,那哭声停了。
  他听见她在他耳边欢喜地说:「师兄,师尊有救你的方法了」
  面颊上有滑腻的触感传来,她磨蹭着他,眷恋不舍地像是要将他的模样刻入脑海,永不忘记。
  她说,「师兄,我走了」
  不…别走!
  沈枋庭想要拉住她,躯壳却仿佛被万千流沙掩埋,一分一厘都无法挪动。
  别去、芍儿别去!
  他不断嘶吼,声音始终无法传递到外界。
  他被困在黑暗的罩壳里,捶打着四周,焦急地呐喊:不能去!回来!
  他没事、他好好的就在这里,不要跟浮清走!
  每一次捶打,都震出汩汩回音。
  这声音奇特玄妙,带着两分潮湿闷热,仿佛是心脏的搏动。
  沈枋庭觉出了不对劲,他想仔细观察一下四周,寻找出口,可激进的情绪支配了他的全身,不容他有半分冷静。
  他喊得嘶哑,捶打四壁的手也糜烂出血,到了最后,他挫败地跪坐下来,垂头绝望哀求:
  「别去……求你别去……」
  一下又一下,他耗费了太多的体力,捶打四壁的手慢了下来,可还是麻木地重复着动作。
  「别去、别去……别去……」
  不知是几千万地捶打后,坼裂声蓦地响起。
  咔啦……
  沈枋庭猛地抬头,下一刻,一股强劲霸道的热流卷席了他的丹田、经脉和识海。
  如同寂静已久的火山喷发出滚滚岩浆,将他的骨骼血肉全部吞噬熔化、融入火海,以熔岩重铸新身。
  被岩浆烤炙溶解的痛苦令沈枋庭爆出惨叫,他痛得跪在地上,崩溃地撞着地面,又无法昏死过去,生生感受着全身上下被寸寸溶解的剧痛。
  不知过了多久,或是两天,或是三天,终于有一日,那疼痛褪去了。
  俊朗的男人猛地睁眼,从床上喘息坐起,扫视了一圈周围。
  琮泷门,他的房间,可没有他妻子的痕迹。
  “大师兄醒了!”有惊愕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沈枋庭抬眸望去,见最小的师弟惊喜地望着他,旋即对着左右高呼:“太好了,大师兄醒了!”
  这一声后,门外立刻热闹起来。
  诸多穿着琮泷门服饰的修士们涌进房内,或喜悦或激动或心有余悸地围着沈枋庭。
  “大师兄您终于醒了,掌门和各位长老还有你家里都急疯了!”
  “大师兄,你是被什么伤的?”
  “大师兄,你现在感觉如何,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乌泱泱的人将四周围得水泄不通。沈枋庭一一扫过,却没有看见想见的人影。
  他瞌眸,忍无可忍地开口:“闭嘴。”
  这沉冷沙哑的声音一出,房间内顿时鸦雀无声。
  十几名弟子诧异地看着床上拧眉不耐的沈枋庭,都以为是自己耳朵出了错。
  向来谦逊有礼、对后辈们格外照顾的沈枋庭怎么可能会说出“闭嘴”这样的话来。
  许久,才有人小声道,“大师兄刚醒,身体肯定还不舒服,大家别挤在这里,让大师兄一个人好好休息。”
  “是啊是啊,大家先散了吧,别打扰大师兄休息。”
  众人陆续走了,最小的师弟在迈出门槛时,忍不住回头又往房中看了一眼。
  他突然想起,沈枋庭刚醒来时看他的那个眼神――
  如视d上之蛆。
第八十章
  茯芍对陌奚的慰问仅仅停留于玉辇里。
  玉辇一落地, 她立刻把枕着自己的陌奚拉起来,放去一边;兴高采烈地游进寝殿里安置新玉。
  陌奚无奈地自嘲,这么久了, 自己也该习惯了。
  茯芍进了殿, 怜爱地摸了摸原先的那张白玉榻, 然后将它收入储物器。
  她为寝殿施了两次清洁术, 这才小心翼翼地将新玉迎了出来。
  陌奚入殿时, 正看见茯芍弯着腰摸新玉,和风细雨地对它说:“我们到啦,这就是你以后的新家,喜欢吗?”
  “嗯,我知道, 有些摆件不太称你。那是你姐姐的东西,以后姐姐她就去王后宫住了, 这里归你, 我会给你重新装饰一番的。”
  陌奚从未得到过这等温柔,或许沈枋庭也未有过。
  他识趣地没有打扰茯芍, 在灵玉面前,他不过是个上不得台面的姬妾,根本没有插话的余地,该有为妾的自知之明。
  新旧两块灵玉的颜色不同, 搭配的装潢须得改变。
  茯芍忙着给灵玉标记自己的烙印, 又要更换寝宫的摆设配色,又要抽出时间去王后宫安置旧玉。
  她在王后宫留了半宿, 鳞尾紧紧缠在旧玉身上, 告诉它自己并非不爱它,让它不要吃醋伤心。
  玉吃不吃醋尚未可知, 倚着门巴望着茯芍的酪杏,显然有些难过了。
  茯芍哄好了玉,一抬头就看见酪杏欲言又止地盯着自己。
  “小杏!”茯芍唤了她一声,酪杏脸上的失落立即清空,一如既往地像是摇尾巴的小狗,高兴地朝茯芍碎步跑去。
  茯芍捏住她的圆脸,先收了税,随即吁了口气,“小杏,你不知道人界有多危险,幸好你没有跟着去。”
  她将这趟出门发生的事情全都告诉了酪杏,说完后对她三令五申:“你绝对、绝对不能去人界,除非跟我一起。人类的修士太厉害也太可恨了,只怕是跟着千年大妖外出也不保险。”
  酪杏乖乖点头,揪着茯芍的衣服,“我哪儿也不想去,只跟着芍姐姐一起。芍姐姐,你不再出宫了么?”
  茯芍想了想,摇头,“暂时不了。”
  “对了。”她指使酪杏,“这次多亏了血雀将军的消息,你去拿几块金砖给他,就说是我的谢礼。”
  酪杏讶然:“芍姐姐,这点小事也值得谢他?又不是他帮你找的玉。”
  “我不想欠他的情。”茯芍道,“再说,夫君同我说过,管理领地一定要赏罚分明。我这次赏了他,下次他再有灵玉的消息不就又会第一时间来找我了么。”
  她推了推酪杏,“去吧,多拿几块,反正放着也是吃灰。”
  酪杏迟疑地回望了茯芍一眼,总觉得这趟出行回来,茯芍和蛇王的关系愈发亲近了。
  随后的半个月,茯芍一直往返于王殿和T琼宫两处,有时候还会拉上陌奚,让他多去看看旧玉,毕竟那是伴了他千年的玉。
  陌奚被茯芍推进T琼宫里,盯着眼前的白玉,扭头看了眼身后期待望着他的茯芍。
  她是真的觉得自己需要对一块玉石说点什么。
  沉吟几许后,陌奚抬手抚过玉榻,忧愁道,“我可怜的玉儿,为父对不起你,无奈你母亲就是更喜欢新玉。你且忍忍,也别嫉恨你妹妹,早晚有一日,它也会来这里陪你。”
  “不对!”茯芍尖叫起来,“你在说什么!不是这样的!”
  她捂住白玉的两侧,像是要捂住它的耳朵,低头对它说,“别听他的,他都是乱说!”
  陌奚屈指掩唇,侧着身嗌嗌低笑。
  “抱歉芍儿,”他于笑声中道,“我只能想到这些。”
  茯芍恼怒地盯着他,陌奚带着笑意叹气,“实在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这孤零零的白玉看得我触景生情,想着或许有朝一日芍儿有了新欢,就连我也要待在不见天日的王殿里了。”
  “你怎么会这么想?”茯芍不解。以双方的实力而论,她才是该担心害怕的那一个。
  除非她的新欢实力在陌奚之上,那就是正常的王位更替。
  决定陌奚住哪里的不是她茯芍,而是陌奚自己的实力。
  “夫君,”茯芍蹙眉,“你总是有很多我不理解的担忧顾虑。”
  “是啊。”陌奚笑叹,一如既往的缱绻柔情,“谁让芍儿如此夺目,叫我患得患失,不敢有一刻松懈。”
  他不怕沈枋庭恢复记忆,却怕茯芍回忆起一切。
  她在甬道里的那一回首是如此决绝,快得他根本挽留不及。
  从蛇妖到其他异族,再到沈枋庭,有那么多东西在窥视觊觎他的美玉,陌奚无法无动于衷,他从来不喜欢冒险刺激,只喜欢尽在掌控的稳定。
  但虫子是杀不尽的,即便他拿了卫戕开刀、公然对其羞辱,收效依旧甚微。
  陌奚想,这是卫戕克己谨慎的缘故,他需要一个更大的靶子来杀鸡儆猴。
  修为低的自不敢往他跟前凑,修为高的几个,又都还有用,且各个狡猾聪明。
  “夫君,”一声娇嗔将陌奚从思绪中拉回,茯芍正抱着两盆冰玉,“我问你呢,是这个配它还是这个?”
  他们从王后宫出来,回到了王殿,茯芍又开始忙活给新玉安家。
  陌奚参详了一番,“这两盆都有点旧了,西北出了批新的冰玉,储芳苑已去采购,芍儿且等明天再选不迟。”
  “好吧,那我先想想覆海上的夜明珠和灵玉怎么换。”茯芍放下花,游去梁上摘灵玉灯。
  这是个精细活儿,灯光对玉的影响极大。
  她从王宫库房里找出一批五品灵玉,排列颜色、光度后挨个换了,一遍遍观察光色、透光情况和整体适配性。
  一直忙活到东方见白,茯芍才满意地趴在新玉上,晃着尾巴看灯光下的玉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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