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这一路,他满心都是愉悦的。
踏进自己的院子里,正屋里灯火黑暗,院子里也没有半个人影,可他沉浸在喜悦中全然没注意到异常。
正屋门前,一推门却猝不及防袭来一股白色粉末。
当他意识过来并看到门内站着一个陌生黑衣男人时,已然来不及,白色粉末便是陌生男子朝他扬过来的,应该是种极其猛烈的迷药,不过晃了晃头的片刻,脑子就开始发起晕来。
最后,他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倒下的。
*
施星院内。
方柔陪着沈枝熹坐在床沿上,身后床榻上空空的,这个时辰早都已经过了晚萤该睡觉的时候,眼下床铺上却是空空的。
院子里,也已经许久没听见鸳鸯的声音。
“阿熹,你是在担心晚萤她们吗?”
沈枝熹垂下眼皮,眉宇间锁的极紧。
先前祁愿和昭恒公主离开月京城后,她就不做犹豫将鸳鸯和晚萤一块儿从城中密道里出去了。那条密道是提是另外一处地点,也是提前就安排好打好招呼的,不是常安当铺那儿,都挤到一处去怕有暴露的风险。
只是,侯府周围眼线众多,一次最多只能偷偷带出去一人。
晚萤倒是还好,藏在斗篷下便轻易不会被发现。
若只是正常在城中活动还好,正大光明的出去也不怕,即便有人跟踪也不妨事,左右也不会有性命之险。
可这次是出城是逃命,自该越小心越好不能被发现踪迹。
祁愿到了常安当铺就消失了踪迹,这一桩或许是意外,可晚萤他们去了另一处又再次不见了,当然不能再只被当做意外来看,届时不止她们消失的地方,包括常安当铺也会被怀疑从而被大力进行搜查,万一查到地道,会害了当铺老板。
第148章 放箭
暗卫经过仔细计划,即便从旁引走侯府的暗探,他们一次也最好只能带着一人出去。
鸳鸯和方柔都不会武功,除去她们俩,还要安排护送的暗卫,目标太大。侯府的探子也不全是傻子,一哄就能全部被骗走,总会留着些继续盯梢。
这个事情,一点岔子都不能出,不可以冒险。
至于,是先带方柔出去还是鸳鸯,沈枝熹确实有些难以抉择。
一个是从小陪她长大如同亲人一般的人,另一个是好友是最亲密的知己,且她还有一个儿子在雁州等着她。
可后来,她还是做出了选择。
她让暗卫带方柔出去,不论感情只论亲疏,鸳鸯总是要更近一些的,既是亲人就该有一同抵抗风雨的决心,外人两个字虽然难听,但拖着外人同她一起死总归是不厚道。而且如果不是鸳鸯私自来了月京城便也不会有今日这般艰难的抉择,这也是鸳鸯自己说的,她得为自己的选择而负责,她也同意让方柔先走。
可结果,留下的人还是方柔。
“你怎么不说话,你是不是还在生气呀?”方柔看沈枝熹的眼神是小心翼翼的。
方才她拿刀架在脖子上,逼得沈枝熹不得不做出选择让她答应先把鸳鸯送出城去,她知道沈枝熹心里是不愿的。
“阿熹,你不必为此感到负担的,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可以自己承担。”
“你怎么承担?”沈枝熹猛地转头,眼睛发着红,“你为了救我来了月京城,可结果你却死……当然了,咱们未必会死,只是说万一出了事情,你要我回去怎么跟你儿子交代?”
方柔却是笑了笑,不以为意的模样。
“那我也信你日后不会亏待我的儿子的,你一定会待他很好如同自己的孩子,对吗?”
“方柔!”
“我明白,我真的明白你的意思。方缘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当然念他爱他,想一辈子守在他身边,可是阿熹,这世上总有一些东西要重过自己的私欲的。三年前,我选错了一次……”
说到这,方柔眼中的泪突然像泄了洪一般。
“我误入歧途差点就害死了你,你若死了,你身边的人自然也留不得,像鸳鸯,崔妈妈都会……你不知道我常常午夜梦回想到这些的时候,我心里有多难受多折磨,你不会明白那种感受的,我经常看到你和鸳鸯都会觉得恍惚,哪怕要用一辈子来赎罪,我都觉得不够。所以阿熹,你就只当是给我一个能获得心安的机会,好不好?”
方柔哭的有些喘不上气,沈枝熹从没见过她哭成这样。
不觉,心里跟着发起酸来。
她回身抱住了方柔,轻轻拍着她的背,“我留你在沈家,不是为了让你赎罪的。”
“我知道,我知道的。”方柔亦回手抱住她,眼泪仍流个不停,“我知道你早就不介意之前的事,也正因如此我才更愧疚,更不敢原谅自己呀。”
“可是我不喜欢你这样,你这个样子我才有负担,如果你同我交心是为了赎罪这样的目的,那这样不纯粹的友谊我宁愿不要。等回雁之后,你就带着你儿子离开沈家吧,反正卖身契我也早就已经烧毁了,你早是自由之身。”
“不要!”方柔退开身,摇着头。
沈枝熹作势不理她,起身就要走。
“那你…”方柔急急将她拽住,又道:“那你就当我是为了朋友两肋插刀嘛,你真心拿我当朋友,我又怎么能说走就走,再说鸳鸯比我小,她都还没成婚,我总不能让一个年纪比我小的妹妹替我赴死吧?”
“呸呸呸,什么死不死的,只是说有风险,谁说一定就会死。”
“是是是,是我说错了。”方柔拉了拉沈枝熹,撒娇一般道:“那你回来坐着嘛,别生气了。”
沈枝熹沉沉一叹,回头又在床前坐了下去。
“眼下已经是这样的情况,再说这些毫无意义了。谢暮云被宣入皇宫了,等他回来,咱们估计就彻底不能太平了。”
*
谢家是皇帝的亲信,昭恒公主失踪的事情没有对外公布怕引起动荡。
皇帝将谢暮云宣入皇宫,只悄悄把事情告诉了他以及身边其他几个信得过的,让他们暗中搜查公主的下落。
出了皇宫,谢暮云就带着人同皇城禁卫军一起全城搜捕。
线索很快就到了常安当铺这里,带人细查得知,当铺老板遭了抢劫甚至还被打晕了过去,醒来时见后院的院门开着想是人已经从后院逃了,而且当铺老板已经去报过官说明过情况。
虽是这样,可禁卫军的人还是仔细搜查过当铺。
后院的那口井也丢了一块大石头下去,深深沉到底部不见端倪。
查了许久,什么也没查出来。
谢暮云及禁卫军带着人在当铺附近又继续仔仔细细的搜查,挨家挨户,一间也不落下。
可搜了整整一夜,几乎将全城都翻过一遍也没搜出什么。
城门的士兵及探子都说昨夜并无可疑的人出过城,若非是他们看走了眼便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人还在城里,他们便也只能再继续在城里逐一排查。
*
城外。
远离月京城百里之外的荒山里,祁愿终于带着赵玉姝从地道里现了身。
整整一夜,密道中又闷又潮,便是祁愿都快虚脱。
被背在他背上的赵玉姝,更是虚弱的仿佛断了气一般,赵玉姝因时常被取血本就体虚,这几日更因母亲去世而悲痛过度使得更加羸弱,根本受不了密闭的地道,后半段路,几乎全是祁愿背着或抱着将她带出来的。
眼下精疲力竭,将人放下后,祁愿也撑不住重重倒了下去。
他躺在地上望着天空,大口大口的呼着气,也不知躺了多久才慢慢缓了过来。
“玉姝,赵玉姝。”
他翻身起来,单膝跪在赵玉姝身侧,轻轻拍着她的面颊。
“醒醒,我们出来了,我们逃出来了。”
“从今往后,你就自由了。”
赵玉姝拧动眉头,迷迷糊糊睁开眼睛,还未仔细看一看眼前的场景,周围便传来一阵异响。
是有人靠近的声音,而且还是很多人。
其中,还有马蹄声。
那些人都穿着军装,而坐在马上的那个……
“惠王?”祁愿目不转睛,中间起码那个不就是本不该这么早来月京城的惠王殿下么。
可,惠王是和他们一伙的。
不对,昨夜从密道出去的事除了沈家暗卫和当铺老板,没有别人知道。
惠王,理应也不该知道。
还来不及疑惑,马上的人便已经高高抬起手指向祁愿并对手下的人命令道:“放箭!”
第149章 铁链,炸药
随着令下,飞来的箭便立时如雨水淋下。
只是祁愿反应更快,即便是拖着疲惫的身体也强撑以最快的速度,带着赵玉姝躲入了大树后头。
这就是冯老板说的那棵树,若他们从地道里出来,就绑根草绳在树上。
地道口是一道凸起的小山坡,像是山洞一样。
山坡另一面,没有视野看不清情况。
正因为看不清,祁愿更觉得心慌。
齐刷刷的利箭全部扎人了大树边土泥地里,扎的很深,若是射在人身上,怕是千疮百孔的。
“惠王殿下,上次雁男山一战,若非我,若非我们焚幽堂的人搏命一斗救了你,你早就已经死了。”
“说的是啊。”惠王高高坐下马上,面上神色比晨间的雾还要淡漠几分,“尤其是你祁愿,以一挡百何其骁勇,你是本王见过的最杰出的杀手,刺客,亦是最勇武的战士,不除了你终会成为本王的心腹大患。况且你的身份……宋家手握三十万的兵权,沈枝熹又是富可敌国,他们联姻对你何尝不是一大助力,她能为本王出钱养了几十万的兵马,也能为你。来日,本王如何坐的稳那个皇位?”
树后,祁愿面色凌然。
惠王竟然连他的身份都知道了,这事极其机密,除了沈枝熹便也只有焚幽堂几副首领略知一二。
关键,还是在堂里。
应该是堂内出了叛徒。
“哥哥。”赵玉姝满头是汗抓了抓他的衣袖。
她身上的汗都是在地道里闷出来的,此刻再受惊吓连目光也是湿漉漉的,好不可怜。
为了她,祁愿也得强迫自己冷静。
可他再冷静也压不住从山坡后面慢慢浮现出来的人,果然他的预感没错,看不见的坡后果真埋伏着人,不止山坡后,是四周全部都有人,早早的就潜伏在这里就等他从地道里出来。
乌泱泱的一大片,手里全部都拿着弓箭。
若只他一个人,凭他的轻功不一定躲不掉,可……
“哥哥,你自己跑吧。”
不等他多想,赵玉姝就摇动他的手腕提醒他先走。
这树很高,他上了树就有机会逃走。
皇宫外的护城河那么宽,他都能凭借轻功轻轻松松的飞跃过去,这里定也是困不住他,唯一的拖累便就是已经没有丝毫力气的她。她已经疲弱至极,别说抬个手,便是呼吸都觉得困难,带着她逃命总是更加困难些的,即便冲出了眼下的箭阵,后面呢,再背着她抱着躲避围追堵截,太吃力了。
“祁愿,你不必想着逃,即便逃出去了也是于事无补的。宋家三十万大军已经离开了月京城,眼下只剩下十万护城军以及陛下身边两万禁卫军,如何抵挡本王手上三十万的精兵,夜里等大部队一到立马便会立马破城直入皇宫。届时,不管是皇帝还是沈枝熹他们都将无力抵抗,有你无你也是一样,即便你以一挡百也挡不住整整三十万的大军。”
惠王高高扬着声,不错眼的盯着树后那一抹黑色衣诀。
岁月在他的眼角留下几道皱纹,却无法泯灭他眸中的桀骜野心。
他是先帝的儿子,当年除了他那个弟弟敬王被传说有太子之资,剩下最有望能登上皇位的便只有他,而彼时敬王也不过才十一二岁,他却早已成年经过历练更适合坐皇位,却半路杀出一个赵演宸凭着宋家的扶持拉拢宰相上了位。
他恨赵演宸,也恨宋家。
若沈枝熹没有和宋家纠缠,凭着她母亲的情分,他也可以放过她回雁州过的她的安生日子。
可惜,可惜她和宋涟舟偏就是牵连甚深。
他也不想可他必须要做,帝王路向来就是残酷的,他不能留任何一个有可能的祸患。
“祁愿,你说的没错,你的确救过本王的性命,若非是你的话,今日便没有本王在这里同你说话的机会。其实,本王不必非得杀你,左右本王也已经猜出了当今陛下的真实身份,若真如本王所猜测的那样,你便也算不得是真皇子。本王杀你,更大的原因还是因为你是沈枝熹的人。”
他仰天叹下长长一气,似是琢磨着什么。
“你救过本王,本王念你的恩。因此本王给你一个机会,若你能死里逃生活下去,今后本王便不不会再追杀你。左右今夜过后,沈枝熹和宋家也将覆灭,没了主子的焚幽堂不足为惧。”
说罢,他挥了挥手。
后头立马就有几人抬着两根手臂粗的铁链上前去,还有一捆脑袋大小的炸药。
“祁愿,本王让你选,你是要带着公主万箭穿身而死,还是赌一赌?”
大树后,祁愿缓缓探出头来。
一瞧,他便明白了惠王的意思。
他不作犹豫,回了头去问赵玉姝,“怕吗?”
要他丢下赵玉姝自己逃命去,这不可能。
但若留下来,终究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还是上千把瞄准了的弓箭,他不敢保证可以不让赵玉姝受伤,一不留神就会是万箭穿身的下场。
“我不怕。”赵玉姝收起恐惧,目色坚定看着他。
只要和哥哥在一起,死也是不怕的。
“好。”祁愿冲她微笑,随即便牵着她的手从树后出来。
对面马上,惠王微不可闻叹了一叹,同时举起手示意手下的人去行动。
随后,祁愿和赵玉姝就在上千把弓箭的瞄准下被铁链子绑在了大树上,两人背着身各被绑在一侧,铁链子足有成人手臂粗,在胸前绕了好几圈绑的死死的,动一下都肉疼的厉害。
祁愿眉头不展看着身上的铁链,这种材质,恐怕不是内力能够震碎的。
两人中间的位置处,摆着那一捆炸药。
“祁愿,望好运。”
惠王沉声落下最后一句,牵着缰绳带着马转身离去,头也不回。
周围的弓箭手跟着他一起撤去,只留一人取出火折子将炸药的引线给点燃。
火花蹭响起,那人亦是立即抽身。
炸药引线并不长,不过就半臂左右的长度,很快就会烧到头。
若是炸了,他们两个就会和身后的大树一起灰飞烟灭。
祁愿不敢耗费时间,那铁链正绑到他胸口上臂处,只有手肘以下的部位可以动,他抓着铁链试图用内力震碎,可这铁链果然如他所想那般,纹丝不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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