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扇窗户倏地大开,似有劲风吹过。
紧接着,那道月白色的身影从窗口飞了出来,发生的太快快的让人看不清,一瞬而过后,唐舟就已经落在了院子里。许是他伤的重,所以落下时站的不太稳。
他垂着眸,但面向的还是沈枝熹的方向。
仔细看,他的手里还拈着一颗带土的小石子,想必是从窗前的花盆里捡的。
方才,捂着脸颊的家丁就是受了他手中石子的攻击。
他看不见,只能将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耳朵。
此刻,他亦是侧耳仔细再听,以此辨别沈枝熹所在的位置。
“过来。”他侧着耳,声音冷然对沈枝熹道。
“唐舟,你……”
沈枝熹似乎意外,也的确是真的意外。
她没想过唐舟会这般出来,原本的计划就是她自己被带走,既然是演戏,那她自然也会有借口有说辞让自己再回来,只要让唐舟知道她要被卖给老头子做妾这个事情就好。
其实也不能说是没想过,她是期待过的。
期待的事情成真了,唐舟真的这么做了,她心里却反而忐忑了。
本该兴奋雀跃的,可此刻她心里只有害怕。
但,她又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而唐舟在听见沈枝熹的声音后,更加确定了她的位置,旋即闭上眼睛让自己更专注于耳朵听到的声音,抬脚一步一步的朝她走过去。
“他眼睛看不见不用怕,拦住他。”
崔妈妈冷静的指挥家丁,眼里则因为唐舟那张如妖又似仙的脸而露出惊艳。
这下,她总算明白沈枝熹为什么说除了唐舟看不上别人了。
这唐舟生的可真真是好看极了,她活这么大年纪都从来没见过长的这么好看的男人。想想也是,她家小姐本就已经生的国色天香,再有一个这样的男人,那生下来的孩子得多好看?
两个家丁横冲上去,挡在沈枝熹面前。
唐舟耳朵一动,听声辩位站定下来,一手飞出手中的石子,同时右脚往后一挪再往前一踢,将原本踩在他脚底的石头踢飞出去。
沈枝熹看的出来他是个习武的人,但没想过他的武功这么好。
不过两颗石子而已,精准打到了人不说,那两个家丁还因这两颗石子被震退了许多步,险些就要摔倒下去,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两颗雷弹。
若不是唐舟现在身受重伤,眼下这两个家丁兴许真的已经飞出去了。
“过来!”唐舟抬高声音又喊。
沈枝熹立即回神,在家丁还没站稳的时候趁机冲了过去,鸳鸯也是机灵,跟着一起跑,瞧唐舟这架势,不跑快些让他放心,真怕他会对崔妈妈动手。
等沈枝熹到了唐舟身后,他这才稍稍放松睁开了眼。
“哼!”对面,崔妈妈继续做戏。
虽然现下的情况不在一开始的计划中,但她知道这戏不能断也不能乱。
“我说呢,我说你怎么会这么抗拒,原来是家里藏了这么一个男人,难怪看不上刘员外。你们俩,到哪一步了?”
一听,沈枝熹眼皮一跳。
崔妈妈果然不负她所望,成熟老练戏也演的好,这句话问的更是好。
当然,她嘴上肯定是不能这么说。
“婶婶你别乱说话,我和他之间清清白白,你不要侮辱人。”
“清清白白?最好是这样,否则刘员外可不会要一个没了清白的人。不过你也别以为这瞎子能护得住你,刘员外那边的礼金我已经收了,你便已经算是他的人,谁也保不了你。”
唐舟挪一挪步,一震,一颗石子从地上被震了起来,掉入他的手中。
“你试试。”他道。
“我的眼睛是看不见,但这也不代表你就能从我的手中把她带走。”
第17章 伤后偷吻
唐舟的眼睛是看不见,但方才对付那两个家丁的震慑是实在的。
再说,崔妈妈也不可能真的和他起冲突。
反正目的已经达到了,也自然没有再留下的理由,免得出岔子露馅。
“行,算你这瞎子有点本事,也是我今日带的人手不够,我先不与你纠缠。改日,我再多带些人来会你,总之,白铃兰这门婚事已经定下了,谁也改变不了。”
说完,她就带着两个家丁离开了院子。
马车驶远,唐舟身子一软险些栽倒下去,还好沈枝熹手快。
“香草,快去拿钥匙。”
鸳鸯应声离开,去拿唐舟屋门的门锁钥匙。
“我扶你过去。”沈枝熹紧紧搀着唐舟,挽着他转身,“小心,慢一点。”
定眼一瞧,唐舟胸口的白衫竟又渗出了血。
伤口又崩开了。
鸳鸯很快拿到了钥匙,开了门又跑下台阶来帮忙一起扶着唐舟上去,将他搀去床上,他撑不住,连坐都坐不稳就倒了下去。
“唐舟!”沈枝熹急了一下,立马又吩咐鸳鸯说:“去打水。”
鸳鸯跑开后,沈枝熹便俯身拉开了唐舟的衣襟。
伤处流了很多血,皮肉都和里衣粘在一起了。她拧着眉,一点一点将衣服扯开,许是从未处理过这样的事,手有些发颤。
为方便处理,她又索性扯下了他整个上半身的衣服。
这回没了欣赏之意,心里只觉得不舒服的很。
不多时,鸳鸯端着水回来。
沈枝熹用沾湿的毛巾一点一点的擦拭他身上的血,可刀伤的位置血一直流个不停,毛巾从边上轻轻带过都会牵动伤口,从而引出里面的血。
不过几下,脸盆中的水就已经全是血色。
“小姐,止血药拿来了。”
鸳鸯很紧张,一时都忘了改称呼,所幸现在唐舟昏迷着听不见。
扔下毛巾,沈枝熹接过止血药粉就将之洒在唐舟的伤口上,厚厚几层下去,血终于不再继续往外冒。
包上绷带后,又脱下了他的衣服只留下下面的裤子。
接着,两人合力小心搬动他的身子让他躺的好一些,最后将被子盖上却也只敢盖到腰腹处,怕压到他的伤口。
一直到出了门,沈枝熹都是心不在焉的。
“小姐,我感觉唐舟公子其实挺好的,他身负重伤却愿意不顾危险救我们。或许,他是不一样的呢,或许……”
“没有或许!”
沈枝熹回了自己的屋子,将门合上没有去看对门一眼。
“曾经,秦沐不好吗?”
她关了门却没有转身,而是一直面对着门板,眼睛微微发红。
“当年秦沐为了我被堵在巷子里差点被打死,那个时候,他不好吗?我信那个时候的他是真心的,当年可真好啊,我们两小无猜无忧无虑,彼此的眼睛都是干干净净的。”
“可……人是会变的。”
“或许从他家一夜之间突遭变故,父母双亡的那天起,他就变了。只是我一直同情他心疼他,从来没发现而已。我怕,我真的怕了。”
说着,吸了吸鼻子。
旋即转过身往桌前去,坐下后抱臂趴在了桌上。
“你说,他和我是从小一起长大的,这么多年,这么多年……即便没有了男女之情,可总也有从小相识的情分在的,他怎么能有要杀了我的念头呢?为了夺我的家产让他秦家东山再起,他竟然想在成亲后杀了我?”
“所以,一个素不相识的唐舟,你要我拿什么去赌?”
“不要心疼男人,会没命的!”
“……”
鸳鸯说不出话,被沈枝熹说动了也觉得她说的没错。
“对不起小姐,刚才是我失言了。小姐说的没错,从小一起长大的人都能忍心对你下杀手,何况是不认识的唐舟。即便他眼下的确是挺好的,也不代表他以后不会变。”
沈枝熹回头拉了拉鸳鸯的手,笑说:“我没怪你,不说这个了,你也累了,昨夜回来的那么晚早上又起的早,你快回去补补觉吧。快去,我也要歇会。”
“那好吧,小姐你不要胡思乱想,就照你自己想的去做就好。”
“好,你放心。”
鸳鸯苦着脸离开,沈枝熹也苦着脸又趴回到桌子上。
回过头,半开的窗户正对着的就是唐舟那边的窗子,那边的窗户仍旧是大开的,看着,她就不自觉会想起方才唐舟从那里跃出来的画面。
“我还等着你给我报恩呢……”
……
一直入了夜,唐舟都没有醒。
午时请过大夫,说他没有大碍,就是动了武导致头上的血块遭受到压迫,这才头昏晕过去,多休息会好的。
他一直不醒,脸上的汗水却不断。
一摸,还有些烫。
沈枝熹拧了热毛巾敷在他的额头,坐在床前守着。
她趴在床上,细细打量着唐舟的侧脸,忍不住伸了手,食指指腹轻轻的从他鼻尖滑过,慢慢往上,滑过眼皮到眼尾,又从眼尾往下掠过耳廓,再转弯沿着脸颊轮廓去到他的唇边。
停了停,见他还是没醒便将指尖点了上去。
停在他的下唇,软软的点了两下。
她觉得好玩,低低笑了一声。
可紧接着又似受到惊吓,倏地收回了手。
因为,唐舟的眼珠忽然转动了几下,她紧盯着看,半晌都没见他睁眼,这才放心,想来他定是做了什么不太安生的梦,亏她吓一跳,还以为他要醒了呢。
她撑着脑袋,继续盯着他看。
随着他盖着眼皮的眼睛持续不断的滚动,她的喉头竟也莫名跟着滚了起来,平白咽了多下口水。
而后,不知怎的……
心一痒便站了起来,对着他的唇吻了下去。
那一刻,只觉得周遭的一切全都静止了,只有唇上发软的触感被无限的放大,难以言喻。
风吹过,吹的窗子咯吱发颤。
她这才惊醒,猛地退开。
这会儿,她的心脏才后知后觉的开始乱跳,跳的她心虚的很。
不时,唐舟也睁了眼。
她正低头离得他很近,近到能清晰感受到彼此的气息。
“谁?”唐舟第一反应便要动手。
沈枝熹慌忙退开,急急出声,“是我,你…你发烧了,我给你盖热毛巾好助你退烧,眼下毛巾凉了,正要换一换,你就突然醒了。”
第18章 喂他喝粥
唐舟抬手摸到了额头上的毛巾,长睫一颤松了口气。
原来,是做梦。
可他又惊讶自己怎么会做这么荒唐的梦,便是从前,他也从未做过这样离谱的春梦。
看来他真的伤的不轻,病的连脑子都糊涂了。
他竟然会梦到白铃兰……亲吻他!
“哦。”他取下毛巾,不重不轻的捏在手里,“我…我突然晕倒,吓坏你了吧?”
“可不是嘛。”沈枝熹见他好像没有察觉她偷吻他的事,这才放心,上前去接过唐舟手中的毛巾又道:“香草也吓坏了,何况你还是为了救我们才动气晕倒的。”
“抱歉。”
唐舟下意识道歉,眉目拧紧透着内疚。
“你锁了门不让我出去本就是在为我着想,可我却辜负了你的好意,甚至伤情复发晕倒害你们担心紧张,对不起。”
“你不用道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沈枝熹将毛巾放在脸盆里,过过温水后拧干,再重新贴回到唐舟的额头上。
“要不是你,我今天都已经被带走了。”
“那……”唐舟眼珠子一转,即便有可能会伤到她也还是要问,那个事情还是得好好的解决,“那他们……”
才开口,却被沈枝熹打断。
“你刚醒,咱们先不说这个了。你一天没吃东西一定饿吧,厨房那边做了粥,我去给你盛一碗过来,你等着。”
“铃兰。”
唐舟自是本着要解决问题的态度,那个事情不是小事,他怕她那个婶婶还会继续回来找麻烦,但沈枝熹执意不肯再讨论,只留两个字强行回避话题。
“等我。”
说罢,快步走出屋子。
再回来,手里果然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糖粥,还加了红枣。
“今日的粥没再里面加补药,喝完粥一会儿还要喝药,怕药性有冲突,所以只加了些白糖和红枣,就是有些烫。”
唐舟无奈只能压下方才的话头,撑着坐起来。
“慢一些,小心又崩了伤口。”沈枝熹在床前坐下,吹了吹糖粥再道:“你别动,我喂你吧。”
他一惊,自是不好意思的。
“不用,我自己……”
“你又跟我客气?你为了救我才复发晕倒,我喂你吃一碗粥怎么了?”
唐舟张口还要说什么,却终究还是忍下,只轻声回了个“好”字。
她轻笑,俏皮道:“这才对嘛。”
“来,张口。”
一勺糖粥送到他的嘴边,他颤动睫毛的同时张了嘴,白粥便顺势被送进他的口中,并不烫,想来是她先前吹过的缘故,甜甜的还带着枣香,滑入喉咙下肚后,整个身子都跟着暖了起来。
“甜度刚好吧?”沈枝熹问。
“嗯。”他点头,鬓边的发丝随着晃动,在烛光光影下看着,格外具有美感,看的沈枝熹失神。
“那就多吃一些,你要是喜欢,明天再煮这个糖粥。”
唐舟没有否决,这个粥里面没有添加那些昂贵的药材,他吃着,心里没有那么多的负担。
一口,接着一口。
沈枝熹满含笑意极有耐心的喂着他,看着一碗粥渐渐见了底,心中莫名的觉得满足。看着他微微嚼动的唇,时不时还会回想起方才那个吻。
双唇柔软的感觉,她只觉得回味不够。
很想,再多要一些。
更,深入一些。
最后一口粥送入他的口中,他轻轻放下碗,抽出丝帕帮他擦了擦嘴角。他下意识一躲,却又很快反应过来担心她误会,因此顿住不再动。
“多谢。”
“谢什么,刚喝完粥,缓一缓再喝药吧。我去给你取一件干净的衣服,你一会儿换上。”
竹柜子里放着那日的包裹,早上换下来的衣服已经拿去洗了,她重新取了一身月牙白的衣服出来,回头放在了他的床前。
总觉得,白色是最适合他的。
他穿白色也好看,每每瞧着都会觉得他是天上仙,很是赏心悦目。
唐舟道了谢后,沈枝熹就关门出去了。
“小姐,为了和唐舟要个孩子还真是辛苦你了呢,我还没见过小姐这么伺候过谁,连从前的秦沐也不曾有过。”
“那不叫伺候。”沈枝熹敲了敲她的脑袋,隔窗望着唐舟的屋子,“能增加感情的事,那就叫情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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