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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鱼入沼——归无里【完结】

时间:2024-06-13 14:32:18  作者:归无里【完结】
  邓林卓的眼神飘忽不定的,慢吞吞嚼着嘴里的东西,问她:“不过你怎么突然问他?我以为你不想再听到他的名字呢。”
  江稚茵无言地盯着他:“我哪有那么小心眼。”
  他瞪大眼睛:“那你们和好啦?”
  江稚茵踢他一脚:“他想得美。你也别当他的眼线天天给他打听这打听那的了,多吃饭,少打听。”
  她抽了张餐巾纸擦手,抻着脖子四处看:“小马呢?”
  陈雨婕吃得辣,刚买饮料回来,灌了一口就说:“刚刚看见在门口蹲着吃东西呢。”
  江稚茵诧异:“干嘛那么可怜兮兮的,让他坐下来吃呗。”
  “唉,他习惯了,以前马爷爷在的时候,也是爷俩一起蹲在废品站门口吃饭,就怕别人送废品来的时候没听着声儿。”陈雨婕耸一耸肩膀。
  她听着,拎起桌子下面的伞,陈雨婕喊她:“这就不吃了,急着回去啊?”
  江稚茵把衣服扣子扣好,指了指门外:“外边下小雪呢,给小马捎把伞。”
  说是捎伞,她却把伞撑起来蹲在了马世聪旁边,雨伞罩在两个人脑袋上。
  内外温差还怪大,江稚茵在里面吃得浑身热腾腾的,出来了还能松快点儿,透透气。
  她瞥一眼,跟他搭几句家常话:“你这串都冷透了吧,进去让大林给你换新的呗。”
  马世聪摇摇头:“爷爷说不能浪费粮食,掉在地上了都能吃。”
  “嗷,好吧,不坏肚子就行。”江稚茵闲闲答了一句,静静等着他吃完。
  马世聪吃完了就下意识要用衣服擦手,江稚茵见状扯住,把餐巾纸往他手里塞。
  小马左瞅右瞅的,江稚茵狐疑问他:“你找谁?”
  “哥儿呢,他怎么不来?”
  江稚茵一只手撑伞,一只手搭在膝盖上,还怪好奇的:“诶,哥儿对你很好吗?你为什么那么黏他?去哪儿都找他。”
  闻祈完全不像是个会示好的人,朋友虽然少,但个个儿都挺真心的。
  “爷爷说哥儿是能担事儿的人,以后也只有他能罩着我。”马世聪低头把纸巾揉吧揉吧捏成一团,“哥儿不好,但也不是坏蛋,知音不在的时候,都是哥儿保护我,我喜欢他,也喜欢知音。”
  “啊――”马世聪突然做出夸张的表情,皱着一张圆脸,“所以你们不要吵啦,哥儿不高兴,你也不高兴,我和大林、小雨,都不高兴。”
  江稚茵下意识怀疑:“这话不会也是哥儿教你说的吧?”
  “不是啊。”马世聪懵懵地晃着脑袋,“我很久没见到哥儿了,大林也不带我去找大家玩儿,我就是……好久好久以前,跟王奶奶一起给他过生日,在山上,黑黑的,还有好多虫,我回去的时候腿上好痒的。”
  他说得不那么明白,但江稚茵大概懂了他的意思,那段时间她不怎么想跟闻祈见面,也不在乎他去哪儿了,闻祈过生日她也没理会,倒是不知道他还去西郊看王奶奶了。
  马世聪后知后觉感到冷,打了个喷嚏出来,硕大的身子缩着抖。
  他的冬衣好久以前就在穿了,马爷爷去世以后再也没买过新衣服,都快穿包浆了,江稚茵拍拍他的背,让他进去找大林:
  “你进去找大林,让他给你买件新衣服,就说知音会出钱,他出点儿力气吧,领着你回滨城买。”
  马世聪站起来,手握着门把手,牛头看着江稚茵站在雪地里,一个人撑着伞,天上的雪打着旋往下落,掉在她肩头,被她拍落。
  “知音你不进去了吗?”
  江稚茵摆摆手:“跟他俩说一声,我回去喽。”
  江琳现在辞了工作在家休息,每天也没别的事儿干,天气好的时候出去搓盘麻将,天气差的时候就窝在家里看电视剧,桌上还得摆一盘瓜子。
  江稚茵从外面回来,把外套挂在衣架上,蹲着身子敲掉鞋底上沾的雪。
  江琳把瓜子壳吐掉,问她:“今天不去看你爸和你姐?”
  提到这个她就头疼:“现在我一回去就催我跟那个姓徐的见面,拒绝八百回了,真的比您还能催。”
  大概老一辈的人都是差不多的想法,江琳也觉得那人好:“那你为什么不想去啊?”
  江琳停顿一下:“你还跟闻祈往来呢?”
  “是啊。”江稚茵给自己倒了杯热水,喝下去暖暖胃。
  江琳唇角下撇,绘声绘色地复述着:“是谁闹分手的时候拎着行李箱哭着回来找我,一口一个‘妈妈’地喊,说‘我就应该听你的,他真的骗了我’,现在怎么又吃回头草去了。”
  江稚茵有点心虚:“那现在应该要为我敲锣打鼓,我已经成长了,再也不可能为这点鸡毛蒜皮的事大哭了。”
  江琳不信:“得了吧,小时候属你哭得最大声,剪个指甲盖都嚎得楼上楼下都听见,第二天跑来问我是不是虐待你了。”
  江稚茵笑一笑,跑过来仰倒在沙发上,靠着江琳坐。
  电视机里播的还是江琳最爱看的狗血宫廷剧,江稚茵盯着屏幕,声调温温的:“现在是不适合和好。”
  “但是如果有那么一天,他变成我、你、大家都能接受的样子,他真的像他所说的,跟大家真心对真心了,我也许……会选择和好。”
  她说着还有点顾忌,帮江琳顺着气:“你先别太生气啊,才刚好,咱好好说,别又搞进医院了。”
  江琳甩开她的手:“我惜命呢,上次闹那么大,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但是你要是非得问我同不同意,我就是不同意、不喜欢。”
  她撒了手里的瓜子,洗手做饭去了。
  江稚茵叹一声,一个人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剧,看到最后受不了女配女主互相陷害的狗血情节,换台了。
  /
  年后,江稚茵进了实验室帮着打杂,第一次去闻祈他们实验室的时候,她只看见里面那口好大的鱼缸,怔了很久,摸过去凑在边上看。
  王樊正往里面丢鱼食,江稚茵问他:“这是你们一起买来养的?”
  “不是买的。”王樊回着,“之前不是去霖城学习去了嘛,那边实验室里养的鱼,我们去的时候都快死了,好像是什么炸鳞病,闻祈就找人家要过来了,也不知道天天泡的什么药水,现在又好了。”
  他把手指戳在玻璃缸上逗鱼:“看,现在都会甩尾巴了。”
  江稚茵盯着看了一会儿,没看到一分钟就被叫走,这里人手本来就有点不够,大家忙得焦头烂额的,没什么搭闲话的时间。
  无论忙不忙正事,闻祈都不怎么开口,他左眼视力差,做事的时候要戴眼镜,虽然戴了也不一定能保证左眼能完全看清,但好歹能做一点矫正,要是长时间依靠右眼,慢慢左眼会瞎掉,大脑不接收左眼的图像信号了。
  晚上陆陆续续有人离开,江稚茵还在各种文件夹里找自己要看的资料,眼睛酸痛起来,闭一下再睁开,看见已经将近晚上十一点半了。
  她收拾东西准备走,拎着包起来,发现闻祈还待在位置上。
  想起上学的时候好像也是这样,闻祈总是最后一个走的,这些事情对于他来说压力也不小,高中的时候听不太清也要把成绩维持在年级前几名,现在进了实验室,周围的都是研究生,很多东西他都得现查现学。
  江稚茵默然一会儿,想着自己安静走掉就好,结果刚走到门口,闻祈喊了她一声:“等一下。”
  他关了电脑:“一起走吧,我锁门。”
  外面漆黑一片,江稚茵没看见台阶,踩空一下,闻祈拽住她胳膊,把人往边上拽,手又非常自然地下滑,像是想不经意间勾一下手指牵住,江稚茵早有警觉地撤开:“少来,我已经能识破了。”
  闻祈偏开头,似乎蹙了眉。
  看着吧,今时不同往日,闻祈动一下她就看穿了,所以很多手段现在都不好用,她百色不侵了。
  江稚茵长声:“用点心好吗?耍这些就没意思了。”
  她自个儿迈下台阶,用脚尖往前试探了几下,犹豫了一下又问:“我爸说是你想做这个跨年龄人脸识别,为什么?”
  “你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江稚茵:“……当然是听你真实的想法。”
  “讨好你啊。”闻祈说,“只是觉得你会喜欢而已,拿着这个去找成国立,还有个借口见你一面。”
  怪不得不爱说实话,也不包装一下,就这样用大白话说出来了,江稚茵听得心里直叹气。
  还以为是多么高尚的原因,什么“为社会做贡献”“从此以后洗心革面当个好人”“希望世界多一点真善美”之类的,搞半天还是这么简单粗暴的思路。
  闻祈低一下眼睛:“偏要问我,说了你又不喜欢听。”
  “这种事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江稚茵踩着路灯薄薄的光影往前走,“做你自己就好了,说你想说的,我就想看看你真实的样子。”
  风吹过地面传来沙沙声,他低低喃语:“真实的样子你又不喜欢。”
  声音太小,闻祈吐字本来就含糊,直接被吞得听不见了,江稚茵“啊?”一声:“你说什么?大声点儿。”
  他抬眼笑得漂亮:“我说好的。”
  江稚茵又古怪道:“说了不要这样,勾引我是没用的。”
  闻祈难得有些没反应过来,自己明明没有刻意做什么,怎么就又勾引了。
  她拦了一辆路边的出租车先回去了,闻祈揣着兜默默走了一段路,在自家楼下看见那个黑影,好不容易覆上的一点笑容又立马散了个干净。
  就知道他不死心,还会找上来。
  他低一下头,把衣服帽子拉了上去,从另一边绕了进去,没正面起冲突,先埋头回了家。
  闻祈撩开窗帘一角默默看着,黑眸蕴沉,家里一点灯都没开,他看了眼手机,闻春山换了好几个号码给他打电话,他冷眼全部拉黑。
  最后一条短信说的是他这样没良心的人就该不得好死,他要杀了自己这个孽子,脏话很多,闻祈懒得看。
  他盯了一会儿,转身回了卧室,拉开第一个抽屉,刚套上塑胶手套,准备拎着刀出去,按照上次没完成的计划,做一个正当防卫的现场,运气好就一绝后患了,运气不好大不了就――
  大不了……吗?
  闻祈的视线随着薄薄窗帘透进来的一点月光落在那水果刀上,上次用完后也没擦过,刀尖还沾着一点已经黑掉的血,手铐和钥匙也都收在里面,反射着他的双眼。
  闻祈眼睫颤了一下,连着苍白眼皮上那点黛色的血管都在抖动。
  床头柜上还有他填完的各种问卷,乱七八糟n地堆叠在一起,每一份问卷都指向不好的心理状态。
  缓了几个呼吸的时间,漆眸凝视着那反光的刀尖,闻祈把抽屉推了回去。
第78章 入沼
  接到邓林卓的电话时,江稚茵还在学校里参加活动,她趁没什么人注意的时候弯着腰溜去厕所,捂着听筒小声说话:“突然有什么事?我这儿正忙着呢。”
  邓林卓那边风声很大,乒乒乓乓的,说话也很着急:“你见到闻祈没?”
  “没有,你找他有事?”江稚茵皱着眉毛答话。
  她不是每天都会去实验室,最近学校要求上交各种盖章的文件,江稚茵这几天都待在学校里忙活,没机会碰到闻祈。
  邓林卓跑了起来:“王樊打电话问我怎么闻祈这几天都不在,我刚刚去他家找他,发现人搬走了,打电话也打不通。”
  “我靠啊。”他骂一声,“怎么声也不吭的,人就突然消失了。”
  江稚茵怔忡一瞬,她把手机从耳边拿开:“先挂了,我给他打个电话看看。”
  她翻着手机通讯录,把闻祈的名字拎出来,电话拨得通,就是没人接。
  江稚茵又反反复复挂掉重新打,还是没有一点儿动静。
  她搓了一会儿掌心,咬着唇想着,这段时间也没发生过什么事,怎么会突然搬走,一个字也没与别人说过……
  江稚茵又打给卓恪方,那厮悠闲得很,像是刚睡醒一样,打着呵欠说他不知道,闻祈也没联系过他。
  跟完全断连了一样,江稚茵的心也提了起来,她知道闻祈的状态不太稳定,但是应该也不至于真的自己偷偷去死吧,更何况两个人的关系最近明明缓和了,怎么可能突然消失不见。
  那是因为什么?他手机丢了?没电了?
  她捏着手机,从大厅逃了出来,先去了一趟原来的出租屋楼下,邓林卓还没走,挨家挨户问了几个人,碎碎念着是不是要报警。
  江稚茵想了下,大步跑向唐爷爷家门口,礼貌地敲了几下,老人佝偻着身子给她开门,江稚茵怕他听不清,放大了声音问他:“爷爷,你看到闻祈了吗?”
  唐爷爷不一定记得闻祈的名字,很有可能对不上号,江稚茵踌躇了一下,两只手胡乱比划着,说话也支支吾吾:“就……就我男朋友,您今天看见他了吗?”
  提到“男朋友”这几个字,老人就明白过来了:“今天没看见啊,好像是昨天晚上拎着行李箱走的,我还问他要搬哪儿去。”
  邓林卓挤过来:“所以是搬哪儿去了?”
  他想了好一会儿,答不上来,家里的小孩儿从椅子上站起来,踮着脚去抽屉里翻了个本子,哼哧哼哧写字,抱过来拿给江稚茵看。
  【在华苑。】
  小男孩翻了一页:【有奇怪的人在找他。】
  江稚茵看着那几个字,心下了然,她的手握得紧了一些,道了谢,拉着邓林卓走,他嚷嚷着:“写的什么啊,我还没看见呢,诶!”
  华苑也是一栋老楼了,不过环境要比以前的出租屋要好得多,但他俩不知道门牌号,也无从找起,邓林卓继续坚持不懈打电话,江稚茵想到刚刚男孩写的“有奇怪的人在找他”,心里隐隐担忧起来,想着是不是应该报个警。
  她的手指刚落在键盘上,楼上一扇门被拧开,闻祈举着手机:“你说――”
  江稚茵仰着头看他,提起的那口气一下子松掉,双腿也软绵绵的,身上有点没力气,她一只胳膊撑在楼梯扶手上支撑身子,缓了下呼吸。
  有那么一瞬间,真的会以为他就那么轻飘飘地死了。
  邓林卓大喊:“你吓死人了,怎么现在才接电话啊!”
  “……”
  闻祈昨天晚上才搬过来,晚上没睡着,凌晨吃了几片安眠药,睡死了过去,刚刚才醒。
  江稚茵坐在他新家的凳子上,两手支着头,邓林卓还在喋喋不休地控诉,闻祈像个没事人一样,悠哉地倒水给他们喝。
  邓林卓猛灌了几口,拿手背胡乱地擦擦嘴:“怎么一声不吭就搬家了?你师兄说你填的父母电话是我爸的,我爸吓一跳,以为你出事了,我去你家,结果人去楼空,我吓一跳,我给江稚茵打电话,她又――”
  江稚茵严肃警告:“我可没有。”
  邓林卓也不跟她犟:“好好好,你没有,就我上蹿下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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