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火场都没这么困难，这句话却让他憋了很多年。
程澈呼吸一滞。
少年的心向来坚韧不摧，却在听到父亲说出那句“对不起”时变得柔软，无措。
程澈吞了吞口水，转身，嘴里嘟囔着：“搞什么……”
程枭和他说对不起……
搞什么？！
程澈表面平静无事，心底却早已山雨欲来。
程枭僵在原地，眼神略显无奈。
半晌后，笑了。
搞什么……
他当老子的给他道歉，他就说一句搞什么。
这臭小子！
果然胡楠说得对啊，大直男一个，一点不懂得转弯。也不知道以后怎么追得上想想！
夜深，客厅漆黑。
云想推开门，正要去倒水。
沙发上忽然有人坐了起来，云想吓了一跳，拿着水杯的手哆哆嗦嗦地放到桌子上。
啪——
客厅亮起一道暖黄色的灯光。
云想看到了在沙发上转过头看自己的程澈。
程澈？
他大半夜不睡觉在这儿干嘛呢？
云想小心地问：“什么情况？”
程澈趴在沙发靠背上，双眸疲惫地看着她。
他才不会告诉云想，程枭那句对不起给他干失眠了！
他根本睡不着，一闭上眼睛就是程枭的“对不起”，靠！
云想来到程澈的身边，从程澈的头发就能看出来，他真的很烦。
云想帮他整理了一下头发，实在憋不住笑，“什么事儿把我们大少爷愁这样？”
“你还开我玩笑！”程澈傲娇地扭过头去。
云想笑得更开心了，“都不精致了。”
“你没听到么，我爸晚上忽然跟我说对不起！”程澈嘟囔着。
云想眨眨眼，“说对不起咋啦？”
“咋啦？”程澈立刻看向她，“这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
云想不太了解别人，但是她和爸爸都是发生事情及时沟通的，有一方错了，就会立刻给对方道歉。
是父女关系，也是朋友关系。
“你觉得心里不舒服？”云想问。
程澈当然不舒服了。
“不舒服是因为你足够尊重程叔叔。你觉得他是长辈，不应该和你说对不起。”云想撑着脸，和他一起趴在沙发靠背上。
程澈转过头看她。
云想说得对。
虽然这些年总是和程枭对着干，但他毕竟是自己的父亲。
云想抬手轻轻地拍拍程澈的头，温柔道：“程澈，叔叔爱你，才愿意和你道歉。”
程澈垂眸，心尖轻颤。
云想莞尔，语调越发轻柔，“程澈，新的一年了，咱们都要往前看啦。过去的不愉快就留在过去吧。人总是背着包袱，会走不远的。”
程澈对视上她那双漂亮眸子，勾唇道，“好。不背包袱了，背你。”
云想无奈，“程澈，你又不正经！”
第131章 做她信徒，他的老大
春节，爆竹声不断，窗外飘起了小雪。
云想正在院子里和罐头玩。
程澈在帮程枭贴对联。
自从程枭说完对不起之后，父子俩的关系破冰了。
虽然程澈没有太热情，但比以前好太多了。本身两个人也没有太大的矛盾，道一千说一万，也就是一句缺少沟通而已。
程振华正在看电视，看到搞笑的地方，哈哈大笑。
“想想，尝尝阿姨刚炸好的饭团！”胡楠拿着勺子出来，刚出锅。
云想想伸手，胡楠见她跟罐头玩了半天，直接喂她。
程澈和程枭对视一眼，惹得父子俩心里一阵嫉妒。
胡楠转身问他们，“吃不吃？”
程澈张嘴，“啊。”
胡楠：“多大的人了还要喂，自己拿！”
程澈：“？”
妈妈太双标怎么办，在线等，急。
对联贴完，院子里到处都是红彤彤的，新年气氛瞬间拉满。
门口街道上行人来来往往，大家脸上都带着笑，任谁路过都打声招呼，好一派喜庆的样子。
云想还是第一次看到挨家挨户门口有那么多车，近一半都是部队的车。
商店门口随手一抓都是个军人。
他们刚正不阿，脊背挺拔，英姿飒爽。说话做事儿爽快又有风度，一身浩然之气。
云想坐在沙发上陪爷爷看电视。
时而，爷爷会因为电视里的情节感慨起旧时光。这时，云想就会全身心地投入到爷爷旧时光的世界里，感受着那时的氛围和故事。
程澈忽然坐下来，云想清晰地感觉到身边沙发凹下去一块。
他递过来一个肉丸儿，“喏。”
云想刚要张嘴，他便皱眉，“自己吃。”
云想撇撇嘴，正要自己拿的时候，他又故意地递进她嘴里。
云想：“！”
“乖。”程澈揉揉云想的脑袋，起身继续去忙了。
云想一边整理头发一边吼他，“程澈，你手脏兮兮的！”
程澈弯弯唇角，他倒退着走路，耸耸肩膀，摊开双手，一脸拽，“哥洗过了。”
云想哽住，选择无视他！
老爷子在旁边吸溜了一口茶，随后沉沉地笑了一声。
程澈拿着手机来到门口，点开了程雅的微信。
程澈：还不来，亲爱的姑姑，是不是要我去请你才行啊？
程雅：我为什么还没来你不知道吗？
程澈：别忘了。
程雅：我们家少爷吩咐的，姑姑哪儿敢忘啊。一个小时后，门口等着接驾吧。
程澈挑挑眉，将手机关掉。
胡楠叫他，他便去帮忙了。
“瑞雪兆丰年，来年必定是个丰收年呀！”程枭站在门外感慨。
地上铺了一层白，白色的雪，红金色的对联，被风吹动而飘荡着的灯笼。无一处不在彰显着新年的喜庆气氛。
云想剥了一把瓜子，听到程枭的感慨，透过窗户往外看去。
雪落枝头，新春当头，空气中都弥漫着清新。
从她的角度看出去，院子里像是一幅高级国画，让人沉醉。
很快，门外便传来了车子鸣笛声。
程澈往外看了一眼，连忙放下手头工作跑出去了。
“这孩子，打小就跟他姑姑亲！”胡楠瞧着程澈的背影笑着说。
云想探头往外看。门外传来程澈和程雅互相埋怨的对话。
“姑姑，太慢了。你看看现在都几点了？”
“我这不是来了嘛，瞧把你心急的。你这孩子一点都不稳重。”
程雅入门。
云想站了起来。
程雅脱掉了黑色的毛呢大衣。里面是一条黑色长裙，很有质感。
她的头发随意挽了起来，脚下是一双高跟鞋。她身材很好，不会偏瘦，凹凸有致。她笑起来总是缓缓的，有一种说不出的魅，很难形容那种感觉。
程枭指了指程雅，对云想介绍：“想想，这是程雅。小澈的姑姑，我妹妹。”
云想立刻点头，乖巧地叫道：“姑姑好。我们见过。”
“你们见过？”几个人纷纷看了过来。
云想嗯了一声，解释说：“我之前去姑姑的店里买蛋糕。”
程枭哈哈大笑，“怪不得，那就不用多介绍了，都是一家人，咱们一起过个热闹年！”
“这拿了什么？”程枭指了指程雅手中的盒子。
程雅顺势递给程澈，道，“你儿子要的。大过年的还让我开工，程扒皮！”
程澈：“……姑姑。”
说着，程澈还幽幽看了云想一眼。
云想跟着笑，傻乎乎的。
程澈将东西放进了冰箱里。
程雅去看程振华了，胡楠说：“好了，大家都歇歇，晚上一起吃年夜饭！”
夜晚来临，灯笼和彩灯纷纷亮起，春晚如约而至。炮竹声越来越响了。
胡楠和程枭忙碌了一天的年夜饭终于端上了桌。
“孩子们，咱们开饭啦！”胡楠叫道。
“嫂子，我算不算孩子呀？”程雅手里抱着两瓶红酒。
胡楠哭笑不得，“你把红酒放下，勉强可以算。”
一家人入座。
屋子里热空气升起，窗户覆上了一层薄雾，窗外的世界变得模糊。
茶几上摆放着新鲜水果、巧克力和众多零食。尽管胡楠一边忙程枭一边收拾，可厨房里还是锅碗瓢盆丢得一团乱。
餐桌上，众人举起手中杯子碰撞着。
胡楠：“新年快乐！”
程枭：“祝首长和他的子民们过年好。”
程枭这话一落，瞬间引起一片笑声。
程澈默默给云想夹菜，示意云想多吃。
云想已经有好久没过这样热闹的新年了。
其乐融融的，光是听他们聊天，都觉得幸福。
程澈剥虾给她，云想便抬头看向他的侧脸。他时而接上姑姑的话，然后懒懒一笑。
程家这家人的颜值真是太逆天了，各个眉眼深邃，一眼扫过去，对眼睛简直不要太友好。
吃到一半时，程雅过来和云想加微信好友。
程枭提议，把云想拉进他们的家庭群里，得到了全票通过。
云想就这样打入了程家的内部。
程雅很大方地给云想发了一个一千块的红包。
云想懵的根本不敢接。
程雅温柔地解释，“姑姑没有带其他的东西来，就当我的见面礼。”
“可是姑姑，我……”云想没有接的道理。
“安心收着！”程雅捋了捋云想的头发，看着云想的眼神温柔至极。
程雅给她的感觉，和胡楠给的又是不一样的。
程雅是温柔呵护，胡楠是清晰明了的爱。
云想何其荣幸，能被程家的人这样宠爱。
失去爸妈，她是不幸运的。但遇到他们，她又是幸运的。
云想默默去看程枭和胡楠，征求他们的同意。
二人纷纷点头。
云想便冲着程雅乖顺地笑着，真诚致谢，“谢谢姑姑，希望姑姑新的一年生意兴隆，身体健康。”
程雅眼眸笑意渐浓，她点头，“借你吉言。”
气氛温馨，程澈果断打破，“这么官方。”
云想立刻瞪了他一眼。
程澈手肘撑在桌面上，一手托着脸，嘴里咀嚼着东西，百无聊赖地朝着程雅伸手。
程雅眯眼，“干嘛？”
程澈指尖捻了捻。
红包。
程雅撇嘴，臭小子，“要红包连句姑姑都不知道叫！”
话是这么说，程雅还是拿起手机，给程澈也转了账。
程澈本以为她会直接给自己红包的。往年姑姑都会包好。
看到手机转账的时候，他抬头看了看程雅。
程雅只是微笑，什么都没有说。
程澈不由得看向云想，而后想到了什么。是怕给他红包，给想想转账，想想会多想吧。
好好好，这一家子人都贴心又细腻。就他是个大直男！
“谢谢优雅的程女士，单身万岁，希望新的一年你不被催婚奥。”程澈欠儿欠儿地说完这句话。
程雅很想拿酒杯砸他。
大过年的，别逼她揍他！
程澈：“急了。”
程雅：“闭嘴！”
“好了，你就别总是逗你姑了。”胡楠踢了他一脚。
程雅瞪着程澈，哼着，“小心我把你的小秘密说出去。”
“姑姑。”这下换程澈急了。
云想眨巴眨巴眼睛，什么小秘密？
程澈还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
“快吃菜吧，都凉了。”程振华开口。
大家纷纷点头，一边吃饭，一边看着春节晚会，一边聊天。气氛融洽。
雪停了，程澈带云想出去放烟花，烟花在空中炸开，绚烂多彩。
云想仰着脸，看得失神。
窗户里映出家人在饭桌上欢笑的模样。墨色天空万家烟花碰撞，仿佛在进行一场烟花比拼，谁也不服谁。可这又何尝不是阖家团圆，山河无恙的表现呢？
云想打了个哆嗦，她的脖颈忽然被围上了一条围巾。
云想一转头，就看到程澈穿着黑色的长款羽绒服站在她的旁边。少年一手插兜，一手将她棉服的帽子一同戴上。
帽子遮住了眼前的视线，云想抬手往后推了推，看到了程澈的脸。
街道上传来孩子们嬉笑的声音，小烟花的声音噼里啪啦。程澈一会儿进一趟屋，拿拿这个，拿拿那个。
云想看着他刚才点烟花的手，对他说，“程澈，我手冷。”
程澈立刻伸手，语调慵懒，“给你捂捂。”
程澈的手细长，这会儿被冻得手背泛红，很漂亮。
客厅里传来新春的倒计时，云想看了程澈好一会儿，随后缓缓伸出手。
就在指尖要触碰的瞬间，天空忽然炸起烟花，客厅里再次传来一道“新年快乐”的声音。
是零点了。
程澈一把攥住了云想就要收回的手，在云想失神之际，从背后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树莓蛋糕。
蛋糕上银色蜡烛发出微弱的光芒，两个人的脸被照亮。
云想抬眼看他，瞳孔缩了一下。蛋糕？
树莓蛋糕？
程澈扬了扬下巴，一双狭长深邃的眼被蜡烛的光照亮。
大红灯笼随风飘荡，寒风吹不灭摇摇欲坠的火苗。少年肆意张扬，面对她的惊讶，一脸得意。
他说：“新年快乐，程澈的老大。”
——新年快乐，程澈的老大。
少年傲如骄阳，却也有愿意让他折腰的人。
从此，不做别人的老大，只做云想的信徒。
云想抿着唇，看着眼前的树莓蛋糕，再看向程澈，鼻尖酸涩，眼眸泛红。
烟火起，人间灯火通明。
她能感觉到，她在被满满的爱意包围。
爸爸和妈妈在她的身边，程澈在她的面前。
整个程家都是她的后盾，她再也不会是一个人了。
云想吸了吸鼻子，抽回眼泪，却依旧挡不住豆大般的泪珠顺着脸颊往下掉。
程澈看得心疼，他帮她擦擦眼泪，指腹滚烫。
云想望着他的眼睛，轻轻吹灭蜡烛，带着哭腔软声说道：“新年快乐，程澈。”
祝他一岁一年，熠熠生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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