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要追回宫女,但是宣政殿和蓬莱殿相离极近,等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进了宣政殿不见踪影。
所以郑湘坐在榻上,又是懊恼又是生气,她不敢想象姜榕看到那一碗醋,会得意成什么样子。
“皇后!皇后!”
郑湘坐在室内就听到外面传来急吼吼的叫声,满是得意和张狂。
声音由远及近,话音未落,人就跳过门槛,进了月亮门后,然后脚步变得不紧不慢起来。
郑湘把身子一转,将头一扭,不看嬉皮笑脸的姜榕。
姜榕凑近郑湘,伸手将她鬓发间的芍药纱花取下,拿它扫了扫郑湘的侧脸,轻咳一声:“皇后……湘湘……湘湘……”
“你叫魂呢?”郑湘夺过姜榕手中的纱花扔到一边,然后瞪了他一眼,义正言辞:“你不是在宣政殿处理公务,怎么有空来这里?”
姜榕涎着脸笑道:“不说这个。湘湘,你送我醋是什么意思?莫不是你吃醋了?”
郑湘闻言,像极了被踩中尾巴的猫,立马道:“我怎么会吃醋?我吃谁的醋?”
她说完,还睨了姜榕一眼,那傲娇的小表情仿佛在说“就你还值得我吃醋”。
姜榕掌握物证,又说了证词:“崔七娘的呀,你还记得崔七娘吗?”
“崔七娘是谁?我不记无名之辈。”郑湘说完,又盯着姜榕,问:“你怎么知道人家女娘的名字?”
姜榕轻咳一声,道:“京师传言崔七娘思慕陛下成疾。”说完,他还挺了挺胸脯,自得地看向郑湘,仿佛像求偶期的花孔雀。
郑湘冷哼一声:“这有什么?当年追我的人能绕京师转几圈。第一次被人追求的感觉不错吧,新奇吧,等追求的人多了就能像我现在这样心如止水。”
姜榕的心仿佛被马蜂刺了一下,脑海中蓦地浮现陆观这个小白脸,说起来陆观在一众兄弟中最受女人欢迎的。
他提来一把椅子坐下,正对着郑湘,认真问:“你真有那么多追求者?”要不要一个个剁了啊?
郑湘面露惊讶之色,他竟然当真了!她顿时笑起来,将帕子扔到他脸上,没好气道:“有你在,谁敢来追我?”
敢和皇帝抢女人,绝对是活腻了。
姜榕点头,深表赞同:“确实,天下的男子有谁能像我这么英武?”
郑湘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天下男子像你这般厚脸皮的确实少见。”
姜榕闻言笑了,一把将郑湘拉到怀里,低头抚摸着她的脸,柔声道:“你是不是吃味了?我对崔七娘绝无半点男女之情。”
郑湘拍开他的手,阴阳怪气道:“你当日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还说她说的有理。哎呀,有明君,就有贤后,我这个宠妃早晚要下堂……哈哈哈……别闹……痒……”
姜榕一手护住郑湘的腰,一手挠郑湘的腋下,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还说没吃醋,这说的是什么话?”
郑湘一面躲,一面笑,上气不接下气道:“别闹,再闹我就恼了。”
姜榕这才停手,认真解释道:“崔七娘和我真没关系。一个不知所谓的人传出一见钟情相思成疾的流言,我难道就要纳入宫中?”
郑湘冷笑:“崔七娘和别人不同,她年轻漂亮、家世好、学问好,还会劝谏皇帝做明君呢。”
姜榕笑起来:“她漂亮吗?我怎么不觉得。谁敢在湘湘面前说自己漂亮?”
姜榕天天对着郑湘这张脸早已对美色免疫,那崔七娘在姜榕看来不过是平头正脸罢了,哪有湘湘美得连头发丝都在发光。
郑湘神色稍缓,伸手揽住他的脖子,道:“那你怎么处理?可不许弄进宫。你不许信她的胡言乱语。”
“她放着年轻俊俏的世家子不爱,会爱你这种年过不惑连个诗都不会吟的人?”
姜榕嘴角上的笑容慢慢凝固,低头问郑湘:“那你爱我这种年过不惑连个诗都不会吟的人吗?”
郑湘白了姜榕一眼,:“孩子都给你生了,你还想这个?傻子。”
姜榕闻言哈哈大笑,将脸凑到郑湘面前,乱亲一气,头埋在她的胸口,闷声闷气道:“你呀,真是我天生的克星。”
二人如今何必计较言语上的这些?姜榕知道他们不会分开,知道他们有一个孩子,以后还会有很多孩子,知道他们身体契合。这已经够了。
蕙香等宫女将水抬出去。郑湘把汗气洗尽,浑身清爽,神情慵懒,看着正穿衣系带的姜榕,啐了一口道:“不正经。”
姜榕只是笑笑,滴溜溜的眼睛在屋子里扫了一圈,惹得郑湘脸都红了。
姜榕临走之前,给郑湘保证,拍着胸脯道:“你放心,崔七娘这事必定办得妥妥当当。”
郑湘装模作样道:“我又不是拈酸吃醋的人,你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姜榕连连点头:“你不是,我是。晚上,你让厨上做个酸汤,你……咳咳……我爱吃。”
郑湘没好气,推着他出殿门:“快走快走,别惹我生气。”姜榕春风得意地去了前殿。
“这都一个多时辰过去了,你想出解决办法了没有?”姜榕一回宣政殿就问柳温。
柳温冷笑:“你刚走一刻钟就想起了,但现在又忘了。”
姜榕急了:“你可别忘了啊,我还要回去交代呢。”
柳温抬头看着姜榕,心里有一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他忍了又忍,再次确认:“你是什么心思?人家敢设计皇帝,那必然有依赖。美貌、才学、品行、家世,想必样样万中无一。”
姜榕仰身坐在御座上,嗤笑一声,脸上露出讥讽的笑容:“她既然样样都好,怎么会看上我这种年过不惑连个诗都不会吟的人?无非是……”
他伸手拍了拍屁股下的御座,嘲讽道:“看上这个宝座罢了。老子脑子还清醒着呢。”
不见得吧。
柳温心中好奇道:“那皇后呢?”她难道看重的不是御座?
姜榕脸上情不自禁地露出笑容:“她看上的是我这个人,嘿嘿……”
柳温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终于明白他与姜榕一谈到皇后,姜榕就会变成傻子的事实。他一个聪明人,与傻子计较什么?
姜榕当然不傻,他心里明白着呢。即便儿L子为太子,但是湘湘希望他长命百岁,然而换做崔七娘,这就不一定了。
对于湘湘而言,皇权不过是他最华丽的装饰;但对于“崔七娘”们而言,他则是皇权的容器而已。
相比于做容器,他更喜欢自己做个人。妈的,想想就生气。姜榕催促柳温:“别卖关子了,你快说了。”
柳温叹了一口气,摊手道:“这对于陛下而言是一桩风流韵事,且崔七娘不过十五六岁,且放她一遭。找人给崔家说一下,该嫁人嫁人,别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姜榕自诩英雄,闻言也不便和小孩子一番见识,道:“那就派人去崔府一趟。”
柳温摇头:“陛下不能派人。你不插手,这就变成他们的独角戏,唱不久的。你若插手了,那就不好说,肯定有损圣明。”
“那让皇后派人训斥一番?”皇后统领内外命妇。
柳温又摇头:“皇后与陛下一体,岂能让这件小事损了圣明?”
“那让谁去?”姜榕问。
柳温道:“请赵德妃给侯府说一声,敲打敲打崔家。崔家若聪明就该明白上意,歇了算计,给崔七娘订户人家。”
姜榕一口答应,派小太监给赵德妃派了这件。
柳温最后叹了一声:“唉,清清白白的小姑娘就这样被抛出来当棋子,这父母还有没有人性。”
赵德妃得到消息后,眉头拧起,几乎气笑了。听到这则流言后,她坐等看皇后笑话,结果烧到自己身上。
皇帝和皇后要脸面,她这个德妃难道不要脸面吗?
她要是宠妃也就罢了,打脸一切觊觎皇帝的人,问题是她的临仙宫冷冷清清。
赵德妃刚想说不干,但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她不干,可有人会干,比如那三个宝林。
“你回去吧,我会派人去侯府上。”赵德妃沉着脸道。小太监满脸堆笑地回去复命。
银屏劝道:“娘娘,崔七娘不进宫对咱们临仙宫好。皇宫之中谁不知道,娘娘是妃嫔中第一得意之人,三皇子又深受陛下喜爱。但这崔七娘进宫就不一定了。”
“奴婢不知她和蓬莱殿谁更胜一筹,但奴婢知道无论她们谁赢,咱们临仙宫和三皇子都要后退一步。与其引狼入室,不如彻底阻断她的青云路。”
赵德妃细思觉得有理,冷哼道:“这崔七娘面上清高无暇,满宫上下谁看不出她的满腹算计?打量着把我们当傻子耍。”银屏附和:“是是是,娘娘英明,奴婢浅薄,不如娘娘看得透。”
赵德妃面露得意之色,对银屏道:“你去侯府上走一遭,把事情说了。”银屏应了一声,收拾好便出了宫。
赵德妃的父亲因起义旧人被封为忠信侯,但赵侯爷并非武将,而是掌管军队后勤。
赵侯爷听完女儿L宫中女官的话,一口答应:“请宫里娘娘放心,臣一定把消息传到。”银屏放心地走了。
赵侯爷心中叹息一声,若是女儿L还有一些宠爱,他说不定就助崔家玉成此事,然后浑水摸鱼。
但看宫中情形,若胡乱出招,只怕会连累他家的希望三皇子。
崔七娘,这个门第高于女儿L“品行”高于女儿L的女子绝对不能进宫。
忠信侯夫妇长袖善舞,结识了不少人,最后通过一家夫人将消息传给了崔夫人:我家娘娘说了,你闺女必须嫁人。
赵德妃在外人眼中就是除了皇后之外,宫中第一得意之人,不仅有资历还有子嗣,说出的话是有分量的。
然而,事情的发展出乎忠信侯的意料。崔家竟然来人给赵侯爷商议:如今皇后盛宠,只要赵德妃引荐崔七娘进宫,崔七娘必当唯德妃马首是瞻,助德妃和三皇子更进一步。
忠信侯今日算是开了眼,冷笑几声,送走人后,直接进宫禀告皇帝。
忠信侯自认不是傻子,但别人偏偏把他当傻子。
若三皇子已经成人,为博太子之位,他也许会心动。然而三皇子与四皇子几乎同龄,三皇子的年龄优势并不大。
他们家娘娘相比于骄悍的皇后以及心机深沉的崔七娘就是小白兔。驱狼吞虎,白兔必先亡。
第64章 苦果
姜榕和柳温听完忠信侯的转述,脸上不约而同地露出惊讶的神情。赵德妃的分量不够吗?难道非要帝后下令才能罢休?
姜榕安抚了赵侯爷几句,挥手让他退下,然后和柳温面面相觑。
是他们提不动刀了吗?还是崔家想喜提抄家灭族一条龙啊?
柳温深吸一口气,认真地盯着他的眼睛,沉声道:“陛下要三思而后行,你现在是皇帝了。”
姜榕将腿抬起翘在桌案上,语气坚硬而冰冷道:“朕已经给过他们机会了。”
他们倒好,竟然打上了皇后、赵德妃和三皇子的主意。这无疑碰触到姜榕的逆鳞,家人。
柳温顿了顿,解释道:“女子爱慕男子,没有违反朝廷任何一条法律。臣明白,这则流言给陛下你带来了困扰,但是流言毕竟是流言。这事交给我,必定给陛下一个满意的交代。”
“你准备怎么办?”姜榕问。
柳温冷哼一声,对于不知进退的崔家人连最后一丝同情也没了,道:“国法治不了他们,我还不能恶心死他们?”
姜榕眼睛一抬,“嗯”了一声,静待后续。
柳温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官高的外放到苦寒之地,官低的让御史盯着。他们不是想飞黄腾达吗?做梦吧。”
姜榕闻言噗嗤笑出声,道:“行,这事就交给你。老子事情多着呢,谁耐烦将精力放到这破事上?”说着,他将脚放下,开始处理奏疏。
柳温将这破事揽了过来,当场写了几个条子给下面的人。
没过两天,崔七娘的大伯被外放到西北当太守,堂叔外放北边当长史,父兄被弹劾结交外臣图谋不轨,官降三级,罚了俸禄。
崔家自食苦果。
不到半个月,那则流言便没了,也没了崔七娘的消息。据说她瘦得只剩下一把骨头,就被侍女扶到车上,找了外地小官匆匆发嫁了。
郑湘是从陆凤仪嘴里听到的后续。
陆凤仪面露不屑,嘲笑崔家人:“他们以为全天下的男人都和自家人一样,当女人是玉盘上的棋子,即使不用,也要多多益善。”
“崔七娘是比后妃年轻,比后妃有才华,比后妃家世好,陛下就会迫不及待拿来做战利品,点缀后宫?可笑,陛下英明神武,胸有丘壑,岂是那种目光短浅之人?我看这崔家简直烂透了。”
郑湘反驳道:“阿娘,你说话就说话,别踩我捧别人啊。”什么年轻啊、才华啊、家世啊,她岂会比别人差?
陆凤仪道:“我是你娘,还不能说实话?你在宫中天天被惯得不知天高地厚,连一句实话就听不进去啦?”
“听听听,我谁也不听,就听你的话。”郑湘连忙告饶。
陆凤仪突然道:“孙伯昭,就是知春亭中被陛下大为赞赏的年轻人,他写的那篇谏文极好。不独我,特别是你,要好好拜读。”
郑湘连忙道:“等阿娘走了,我读上十来遍。”陆凤仪当真了,转头对侍奉的蕙香道:“好孩子,你盯着你家娘娘,我给你好处。”
郑湘笑道:“蕙香怕我,除非阿娘给蕙香找个好夫婿。不然,她定然向着我。”
蕙香的脸红了一下,跺脚道:“娘娘你说什么,奴婢不懂,只知道对娘娘忠心。”
陆凤仪拉着蕙香的手,仔细端详,看得蕙香想要逃走,半响点头道:“气质沉稳,眼神清明,容貌秀丽,是个好姑娘。娘娘兄长认识一些文吏,我呢认识一些小将,虽都不是大富大贵,门第高华,但衣食无忧总是有的。你是让娘娘兄长帮你寻,还是我帮你寻?”
郑湘笑着鼓励道:“不必害羞,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蕙香忍着羞涩道:“奴婢的些末小事怎敢劳动国舅爷大驾?”
陆凤仪笑起来,点头道:“我明白了。”蕙香得了自由,红着脸借口出去沏茶,将新柳换了进来。
新柳端着茶进来,笑问:“娘娘,你给蕙香姐姐说了什么,怎么把人羞走了?”
郑湘笑道:“刚才给她说选夫婿的事情。阿娘,你给新柳也留意着。”
新柳今年十七岁,听到这话没有害羞,反而认真地给代国夫人行了一礼,道:“奴婢这里先谢过夫人。”
陆凤仪认真地问了她的要求,新柳也一一回了。
陆凤仪笑道:“满宫的孩子都跟你们主子一个性子,可见是人以类聚。”
母女二人又说了一会子话,陆凤仪看过小花后,便坐车回到府上。郑湘得了新消息,迫不及待地想找人分享,于是带着小花跑到周贵妃的仙居殿。
周贵妃将小花接过来抱着,听完,惋惜一声:“崔家那些男人罪有应得,自作自受,可惜了崔七娘。被父兄家族蒙蔽做了糊涂事,只希望她以后做个明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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