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这样的东西是同伴?在开什么玩笑?那样恶心……那样令人厌恶的东西……她猛烈的甩掉摁住她肩膀的手,浅色的瞳仁第一次涌上了愤怒:“你和咒灵们是同伴?”
她知道人类是一种怎样矛盾复杂的生物,正如同已经死去的那个少年一样,明明是这样恶劣而又毫不在乎的对待她,但在短短几年之后居然会舍下性命去救另一个根本不认识的小孩——她怀揣着感激而又自责痛苦的情绪去参加对方的葬礼,但在看到那张黑白的照片却感到如遭雷劈。
是这样的……就是这样复杂的……所以最开始救她的少年最后也能怨恨起同类来——她当然不知道为什么对方会变成这样,也从来没有过问,也许对已经成了恶鬼的人来说,回想从前那一点记忆也是一种难以想象的折磨。
但是……但是怎能如此?
咒灵……咒灵……这种根本没有人性完全以折磨人类为快乐的东西?他们知道什么是同伴吗?太可笑了吧?她理解的了对方荒唐的想颠覆世界的想法,却完全接受不了他居然与咒灵为伍这件事实。
她的胸膛仍然因为剧烈的情绪而起伏着,羂索低下头注视了一会不能平静下来的少女,微微笑了一下,并没有因为对方冒失的举动而露出任何生气的神色。
他一向脾气很好,再说现在真人不知所踪,铃宫羽燕又和你关系很好……这个弱小的女孩值得他多浪费点时间。
“只是一点点需求……”
他的语气宽和而带着安抚,似乎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为了新世界——”
到这里他没有接着说下去,而是把目光移到了铃宫羽燕的身后。
她也随着羂索一起冷冷的低下目光,看到那个走过来的矮冬瓜。
也许说对方是火山头更准确点……因为他的头顶一直不停的冒着烟,面上又圆又大的独眼带着恶意和不屑的扫了一眼铃宫羽燕,没有要杀她的动作,但在被注视的那一瞬间她仍然感受到了加速的心跳和开始冒冷汗的后背。
这就是……实力的差距。
一个弱小的咒术师面对一只特级咒灵,就像成年人面对蚂蚁一样。
“带人类回来干什么?“
火山头厌烦又生气的抱怨道:“我现在不想看到任何人类。”
自从被那个该死的白发咒术师差点杀死后,他就对咒术师留下了一点阴影……不过眼前这个真的是很弱,不知道她在火焰里燃烧会是什么姿态呢?
感觉上有点有趣,于是他又高兴起来了,摆出蠢蠢欲动的姿态,甚至已经准备试一试——那一战后他疗伤疗了很久,还没有出去发泄一下自己被毫无体面打败带来的怒气。
“你总不至于又想只剩个脑袋吧,”羂索说:“她可不是什么猎物……”
在准备说出“她是同伴”时,他突然想起少女对这句话的抗拒,于是停顿住,思索了一下,但并没有什么更好的说法来解释他们的关系,他就干脆不提这件事,转头道:“本来还想你在这会安全点,看来还是稍微分开点,让你单独住比较好。”
铃宫羽燕一句话也没有说。
“最近外面很不安定吧,伤者多了好多。”
你停下手里的笔,把头扭过去看硝子。
她的长发比往常还要凌乱一点,碎发在头顶和鬓边嚣张的翘起,苍白的肤色和眼底下严重的青黑十分相称,连穿着的白大褂都盖不住那种要升天的感觉。
你琢磨了一下言辞,非常委婉的提问:“你还活着吗?”
“可能死了。”
她用非常冷漠的语气回答你,让你忍不住怂怂的缩了一下脖子,小声嘀咕起来:“别呀,等事情结束我就能请你出去喝酒了。”
如果只是单纯的杀死“夏油杰”并不需要这么麻烦,但杀死他不能解决咒术界的问题,也不能保证那些肮脏的隐于角落里的东西全部被清理干净。
你们需要一个正当的理由去清肃咒术界,就像起义总有自己的名号一样,只有对方勾结诅咒师和咒灵这件事被完全的翻在了明面上,正义和道德才能落到你们身上。
硝子像是想起了什么不能接受的东西,眉头一皱,抗拒道:“和你?我不要。”
你:“……”
你:“哼!”
“外面是很不安定啦,”转了一下手里的笔,你把脑袋半撑起来,顺脚把桌子对面的椅子踢出去,示意对方坐:“前天还遇到那个特级咒灵了。”
“特级咒灵?那个术式很特别的?”她打量了一下你,放心的点点头:“看起来有事的是对方。”
对你的关心是非常短暂的,下一秒她又只关心咒灵的本身了:“他的术式呢?你弄清楚了吗?”
什么嘛,原来是问这个的吗?
“还以为你是来看看我的呢,”你郁闷的把压在手臂下还没写完报告书扔给对方,看见硝子轻松的接住以后才叹了口气:“真想不到都是这么紧张的关头了,我还得写咒灵的报告。”
这就和让假期拯救了世界的英雄补开学作业一样荒唐。
“就算世界末日了上面的人还会让你按程序办事提交方案呢,”家入硝子冷笑着说:“反正有事的不会是他们。”
看起来关于这点对方比你更有怨言,你思考了一下,觉得很能理解,硝子几乎天天都要写很多报告,要是你的话恐怕会想和那群人同归于尽吧。
但是也没办法,职责所在嘛。
她低下头随手翻开你写了前几张,褐色的碎发垂下肩,细长的影子落在纸张上,将报告书上的字分割成一块一块,硝子若有所思的抖了抖中间的某一张,道:“无为转变?”
“嗯,只要肢体接触的话就会被转变,好在他还比较弱,也不会领域,不然真的会有点麻烦呢。”
她点了点头,神色被垂下的头发盖住,不紧不慢的往下又翻了两页,指尖在“调查结果”处停顿住。
你的呼吸微微紧张起来。
硝子这个样子真的很像高中时候检查你作业的状态——你要是期末考试挂科的话,夜蛾校长就会让家入硝子看着你把试卷重新写一遍——之所以是家入硝子是因为只有她还算靠谱一点,如果是五条悟或者夏油杰的话,你们肯定会一起出去到处撒野,别说写试卷了,没把教学楼拆了就算好的了。
这么一想那真是你的噩梦啊,因为硝子每次出医务室的心情都会很差,你要是在这个时候做错很多题会被敲头敲的特别惨。
“你是在包庇这个学生吗?”
你一下子松了一口气……原来只是问这个呀。
家入硝子把凌乱的头发往肩后放了放,抬起褐色的眼看你。
会在对方家里遇到的原因明明是两个人之前的交易——虽然更准确的说法是人类单方面的被诱骗,但不管怎么说,肯定不会是偶然吧?
“这样做好吗?”
你轻轻地“咦”了一声。
“不这样写的话麻烦不就太多了吗?”
这样牵扯出来的就太多了……那你和五条悟的计划也会被暴露的,包括“假受伤”这条消息。
“再说了,能活下来不就是件很好的事情吗?”
如果你没有跟过去的话,吉野顺平和他的妈妈都一定会被变成怪物。
这已经是很让人庆幸的事情了呀,你又不是很在乎别的乱七八糟的,至于上层在不在乎……这你才不管呢。
家入硝子没有再揪着这个点不放,而是沉吟了一会,慢慢问道:“那他人呢?他没回学校吧?”
“东京最近都不会太平,他太弱了,又不愿意和妈妈离开,不如待在外地安全一点。”
把硝子还来的报告书重新放好在面前的桌面上,你盯着纸上密密麻麻的字盯了一会,又觉得不太放心起来,于是打开了手机聊天框。
【你:最近都不要来东京。】
“……”
铃宫羽燕扫了一眼亮起的手机屏幕,然后没什么表情的摁灭了。
坐在桌子旁边的男人沏了一壶茶,滚滚的白眼从壶盖口丝丝缕缕的冒出来,把他的神色也模糊了,只听得出一点含笑的声音:“你不喜欢这里吗?”
屋子的窗户是被打开的,这里有和海滩上一样耀眼的阳光,卷着草香穿过窗口呼啦啦的洒在屋内,靠墙边台面的木质条纹在光下细腻的闪着光,如果单是住的话的确是个让人舒心的地方。
但放在此刻就变得十分好笑起来。
她没有回答,浅色的瞳仁又冷又怒的看他,羂索觉得很惊奇,在他的印象里,对方一直是柔弱忧郁,含着怨恨的形象,这样的人也会有这么激烈的情绪吗?
“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领域。”
羂索脾气很好的回答:“别担心,它的能力仅限于此。”
“你要把我关在这里?”
这么说的话未免就太尖利了,他拢了一下自己散下来的碎发,想了想:“只是为了确保一些事情。”
如果失败了他也不会被杀掉的保障。
这也是下策之举,对方的任务并没有得到进展,这有点出乎了羂索的意料——明明认识你的时候你是那么天真呢,一点点引诱就能让你很伤心,这时候再来适当的安慰——F这个角色就被认定为朋友了。
朋友……他听了都有点想笑。
但好在五条悟受了伤,也就是说两面宿傩对于虎杖悠仁来说是不可控的,这样他们的胜算就大了很多。
你不可能抵抗得了诅咒之王,只要五条悟被封印,剩下的一切就水到渠成了。
“这算是威胁?”
“你是我的同伴,”羂索微笑着回答:“而这是一点对彼此之间的保护措施。”
金色的光覆在他的侧脸和头发上,在地面上拉出长长的影子,有一瞬间铃宫羽燕觉得这影子里藏着什么蠕动着要挣扎破茧出来的怪兽,但是她再镇定下来去看,影子又不动了。
“没有领域主人的允许,外人进不来这里,”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衣领和下巴都沾上了水汽,微浅的领口处也因潮湿而加深了颜色,但杯子里的热茶一口仍旧也没有动:“明天开始外面就会乱起来了,不出去对你比较好,对吗?”
铃宫羽燕咬紧了牙。
她听明白了对方的意思。
她被放在这里,根本意义是被当做了人质,如果失败了,对方就能挟持她逃脱。
如果她真的是别有用心靠近你的,现在就彻底陷入了孤立无援的境地。
但是要向你求救吗?
求救……这个想法在铃宫羽燕的脑子里只出现了片刻就被放弃。
九岁开始她就成为了全家人的累赘,那些对于说话者都不痛不痒的议论担在当事人的身上就变得格外的沉重,她的父亲被停职,母亲则完全被埋没在指责里,而更多人只是幸灾乐祸——是的,有钱人家的孩子活该是这样的结局,谁知道他们的钱是怎么来的呢?谁知道他们有没有做什么亏心事?
谁会在乎被骂的人是怎么想的啊?反正他们只是随便说两句,要是在意的话就是你心里太脆弱了不是么?这个社会是弱肉强食的,你怎么连这点都承受不了呢?所以她不是九岁的幼童,她是恶意的承载体,她是不能诉苦的哑巴。
她绝不可能会想成为什么大英雄,她根本就不喜欢这个荒唐到可笑的世界,如果要她为了什么伟大的拯救人类或者地球的计划作出牺牲的话那真的是太幽默了,她就算不想活也绝对不愿意为了人类去死。
……但她仍然爱父亲和弟弟。
……她还是很没用的贪恋她最后还剩下的一点点温暖。
她不能……也绝对不要再成为谁的累赘!
铃宫羽燕面无表情的看着羂索向门外走去。
【铃宫羽燕:您上次不是提醒过我了吗?】
真是时隔很久的回信。
不过也不是第一次,你落下关于“特级咒灵真人”报告书的最后一笔,然后才松了一口气,回复对方。
【你:感觉你不是什么听话的小孩。】
【你:动乱大概就在这几天了,上次不是说想看看春天吗?事情结束了带你出去玩。】
【你;我们到时候去泡温泉,怎么样?】
报告书写完就得交给高层,你翻来覆去看了几遍,觉得编造的内容和事实糅合的很好,完全没有破绽,不由得给自己竖了一根大拇指。
脖子上的痕迹也完全消失了,猫这几天因为上次假装怀孕事件变得安分起来,虽然还是总会在半夜偷偷亲亲你,不过动作不算大,你也就给对方一个面子,当做自己是个傻瓜,什么都不知道了。
外面的阳光很柔和,又暖又软,拢在身上时像是睡在云朵里,办公室对面缠绕的藤蔓绿了大半,松松散散的攀着墙边,你走出门,迎着阳光,舒舒服服的伸了一个懒腰,觉得什么事情都会变得起来。
手机振动了一下。
【铃宫羽燕:好。】
第41章 看春天
你梦见了一座房子,那只浑身缝合线的人形咒灵,他有一张称得上美丽的面庞,恶意的扭曲着,发出哈哈的嘲弄笑声。
这一次你和记忆里的一样,拔出长刀,但不知名的恐慌就像是海水一样涌入你的心脏,没入你的鼻腔,呛进的水汽窜进呼吸道,带来一阵阵刺痛的麻痹感,以至于无法呼吸——
无法呼吸。
没有空气。
缺氧的感觉让整个脑子都思考困难起来,嗡嗡的声音在你耳边作响——是有人在说话吗?不……不,这里没有其他人,只有一只咒灵。
你得杀了他。
是的,你必须杀了他,你记得……你的学生……
灰蓝色眼睛的咒灵摇摇晃晃的支着破碎的身躯从地上爬起来,长刀砍断了他的胳膊,刺穿了他的胸膛,但他仍然用残余的肩膀抵着地面,一点一点的蠕动着自己的身体———你听到细细微微不知从何处传来的大笑声,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胸膛里流出来了,于是你低下头,看到殷殷的血液从被穿过的口中流出——啊……
是我吗?
被杀死的……是我吗?
长刀“砰”的一声摔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那并不是什么特别昂贵的咒具,甚至称得上是普通,强大的从来不是武器本身,而是你。
——但它为什么在地面上?
笑声越来越大了,尖利的让你怀疑耳膜已经被穿透,你痛苦的想抬起手捂住耳朵——一点点,哪怕能挡住一点点噪音也好……
可是……
你的胳膊呢?
“啊——!”
一声叫响在寂静的房间里,你猛地睁开眼,急促的喘着气,胸膛也因为噩梦而剧烈起伏着。
身边的人侧起身来,眉心微微蹙起,伸手替你擦掉额头的一点冷汗:“怎么了?”
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打在地面上,为房间添了一点光,你睁着眼睛愣愣的盯了一会天花板,然后才反应过来对方的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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