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他们的运气还算不错!
许诺诺干裂的唇角勉强扯出一抹笑意,她迅速给斯贝利发了短信,然后捏着打火机在墙上敲了一下。
“猫猫,你一定要坚持住,一天,最多再坚持一天,他们就会把我们救出去。”
许诺诺又敲了一下。
现在有了希望,许诺诺紧绷许久的神经终于放松了些。可独自被困在黑暗里的感觉实在可怕,她想转移注意力,便捏着牧宁池的手机翻看起来。
手机桌面是她和牧宁池在越水镇别墅的艺术工作室里接吻的那张照片——
她穿了件干净漂亮的淡蓝色长裙,微红着脸颊,紧紧攥着男人的衬衫,轻轻踮起脚尖回应他的亲吻。
窗外的阳光倾洒在他们身上,看上去竟有种难以言喻的甜蜜。
手机下载的软件少得可怜,除了打电话和发短信,牧宁池似是用不到其他功能。
许诺诺打开了相册,里面有一张十人合照,是牧宁池的银狐佣兵团。
照片里,每个男人手里都提着一把冲锋枪,身上穿着迷彩战斗服,以牧宁池为中心站成一排,身后是一架纯白色轰炸机,看上去可真是帅极了!
剩下的照片,全都是许诺诺——
她坐在海边的样子,身上的红色格子裙与火焰般的天空融合在一起,凌乱的高马尾随风飘荡,洁白的浪花打在她的脚背上。
她生病的样子,小小一个蜷在被窝里,一只指骨修长凌厉的手捏着她红扑扑的脸蛋,掐得她干涸的小嘴微微嘟起。
她坐在花海里的样子,白色碎花裙拖曳于地,周围是粉红色波斯菊,天边是巨大的月轮。她认真描绘着身前的画板,月光洒在她身上,轻盈流淌。
她侧靠在游轮的桅杆上看海的样子,微风撩乱了她的长发,她单手按住差点被风吹飞的帽子。
还有她站在雷尼迩雪山山顶的样子,远处霞光满天,脚下雾海缥缈,她裹着一件不合她体型的西装,出神地呆望着。
……
很多很多,从他们相识开始,一张一张,存得满满当当。
牧宁池不是专业的摄影师,可他偷拍的这些密密麻麻的,关于她的照片,每一张都是那么的真实又好看。
似是在倾诉着他霸道不羁的外表下,藏匿着一颗多么小心翼翼的爱她的心。
许诺诺一时有些怔然,捂着剧烈跳动的心脏,快速关了手机,不忍再看下去。
“猫猫?”
废墟另一边的牧宁池,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唤她一次。
等到她敲击墙壁回应,又加一句。
“乖,不要睡觉。”
可许诺诺很困,越等越冷,越冷越困。
大概是怕她睡着,牧宁池哑着嗓音开始不停地和她交谈。
“猫猫,天灾,人祸……你跟着我,就没过过一天安生的日子。”
还是有的,起码在庄园的这几天,他们是平静且快乐的……
许诺诺不认可,咬着唇,用尽全力在墙壁上敲击了两下。
她的身上没有衣物,周围的温度低得可怕。蹿着小小火苗的打火机被她放在脚边,除了微弱的光亮,不能给她带来任何温暖。
很快,机油被耗光,狭小的空间重新陷入黑暗。
许诺诺终于扛不住,撑着最后一丝气力,蜷缩着躺靠在右边的墙壁上,她很困,她想睡觉……
另一边的牧宁池还在继续同她讲话,似是努力地想要唤醒她即将飘飞的思绪。
“送你的那枚鸡尾酒戒指,和戴在左手的婚戒不一样,它被称为“右手戒”。”
咚——
牧宁池每说一句,许诺诺就敲击一下。
“鸡尾酒戒指不为爱情,只为彰显自我,象征着女性的率性与自由。”
咚——
“这枚戒指,是我妈妈唯一的遗物,自由是她身死之前唯一的向往。”
咚——
“这也是你一直想要,我却始终给不了你的东西……”
咚——
许诺诺不停地敲击,可她真的好累,身体止不住的发颤和随之而来的高热彻底击溃了她。
像是被一块厚重湿布包裹,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随后许诺诺手心一松,打火机不知滚到了哪里,可她却连伸手摸索的力气都再也使不出。
“猫猫,我可以给你自由,让你做你想做的任何事情。活着很难,我不知道能陪你多久,但我不想放手。起码在我死之前,我们不分手,好不好?”
给她……自由?
许诺诺情绪变得有些复杂,微弱跳动的心脏夹杂了些许不明所以的痛意,她左手轻抬,想摸一摸那枚鸡尾酒戒指。
却在碰到的前一瞬沉沉地睡了过去……
牧宁池哑着嗓音重复问了一遍,“好不好?猫猫,你回答我……”
许诺诺没办法回答。
她陷入一个又一个梦里,她看到了许念生,看到了张曼……她认识的所有人都像走马灯一样轮流着从她的脑海里闪过。
最后是一个身穿军靴迷彩裤的男人,他离她很远,但她还是能看到他好看的眉眼,弯勾的薄唇。
看他一身黑色战斗服,踏着月光跨步向她走来,然后出现在她需要的每一刻。
从两人相识开始,牧宁池给她带来的,无论是危险还是爱意,都是极致的。
这个男人强势霸道,拉着她站在陡峭深谙的悬崖边。
明知道一不小心就会摔得粉身碎骨,明知道回头才是她的出路,却总是固执地紧紧抱着她,怎么也不肯放开。
他强势地入侵,迫她在清醒中沉沦。
所以哪怕临近死亡,他终于给了她想要的一切,给了她自由,却还是会卑微地求着她——能不能爱爱他,不要离开他……
“猫猫……”
遥远的天际,传来牧宁池焦急的轻唤,许诺诺却依旧给不了他任何回应。
他总是炙热,是她不够勇敢。
她不想像张曼一样每天都活在心惊胆战之中,不想她的孩子和她一样,得不到爸爸的关爱,她追求安静自由的生活。
可她现在快死了,却不想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在这里,她好冷……有那么一瞬,许诺诺莫名贪恋牧宁池宽实的胸膛。
她想死在他温暖的怀里。
“猫猫!!”
“你能听到吗?不能睡!不要睡!!”
……
大概是询问始终得不到许诺诺的回应,牧宁池平稳的声线一点点逐渐开始崩塌,他哑着嗓音,做出了最后的让步。
“你听话,你乖一点好不好?不要睡。等我们出去,我就放你自由。”
“你听到了吗?猫猫,我答应你,我给你自由!我以后再也不会强迫你了。”
“不爱我没关系,想离开也可以,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不睡,好不好?”
……
“猫猫,你理理我……”
……
许诺诺柔软的羽睫微颤了颤。
这个笨蛋……也许爱情是一道枷锁,自由是她一直追求的选择,可胆小的小猫也会有勇敢的一天,她早就不想要自由了。
所以她确实不能睡,她得活下去……她好像还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他——
她愿意,她也爱他。
第201章 你简直是疯了!
许诺诺醒来时,黄昏的阳光正好,从医院透明的玻璃窗倾泻而下。
病房很安静,只有她一个病人,没有嘈杂的哭喊呼救,没有忙碌的救援人员,更看不到任何灾难的痕迹。
就像是一场梦。
床边坐着张曼,红着眼睛不停地擦拭着眼角滑落的泪水。看到许诺诺睁眼,张曼一把将她的手拉住。
“诺诺,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昏迷了一天一夜,一点动静也没有,真是吓死人了。”
“妈妈……”
许诺诺轻声开口,干涸嘶哑的嗓音像是破旧不堪的千年风箱。
“我现在,在哪?”
“尼谷市医院。诺诺,爸爸不是给你买了套学区房吗,你不好好读书怎么会跑去班牙国?那个国家地震频繁,你……”
许诺诺的思绪本就混乱,加之太久没有见到张曼,一时反应不过来。
她低敛着眉眼听张曼絮叨却没有言语,乖乖弱弱地盯着张曼看,眼睛眨也不眨。
晶亮溢泪的眸子似盛着深深的思念,觑得张曼心头泛酸,她止住话音叹了口气。
“罢了,妈妈不该说你,都是妈妈不好,丢下你一个人,以后不会了。我去叫医生过来,你乖乖等着,别动。”
张曼欲要起身离开,许诺诺才像是突然回过了神,她紧紧拉住张曼的手。
“妈妈,我得救了……那,那牧宁池呢?他在哪儿?他也回国了吗?”
“他……”
张曼垂望着许诺诺憔悴苍白的脸,沉默着和她对视几秒后,嘴巴张了张,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轻轻地拍了拍许诺诺的手背。
“妈妈去叫医生,你等着。”
“妈……”
许诺诺还想说话,可视野尽头却只剩下了张曼匆匆出门的背影。
许诺诺收回视线,余光注意到病床旁边的矮柜,她下意识地转头看过去,上面放着几件熟悉的物品——
一个铜胎画珐琅首饰盒、一张黑卡和一串兰博基尼的钥匙。
是牧宁池送给她的,被她退回的东西。
许诺诺想起牧宁池说的那句,要给她自由的话,胸腔内虚弱跳动的心脏突然变得猛烈起来。
她压抑着滞涩的呼吸开始慌乱地找寻,几秒后才想起手机落在了地震后的废墟里。
于是许诺诺毫不犹豫地拔了手背上的吊针,一步三颤地往病房外走。
刚要踏步出门,又被带着医生匆匆赶回的张曼抬手拦住。
“诺诺,你要去哪?”
“妈妈!”许诺诺颤抖着抓住张曼,“手机,给我手机,我要给他打电话,我有话要和他说。”
“胡闹!”
张曼身后的医生率先发言,他垂眸看了眼许诺诺冒着血珠的手背,微皱了皱眉。
“天大的事也先回床上躺着。”
闻言,张曼不由分说地拉着许诺诺的手抬步往里,医生和护士紧随其后。
大难不死的许诺诺又瘦又小,几乎没有半点反抗之力,张曼和其中一个护士一起,轻轻松松地就把她压回了床上。
许诺诺没有再挣扎。
检查完后,医生命护士重新给许诺诺挂上吊瓶,随即转过身同张曼交谈。
“许小姐被救后,有专业的医生进行过抢救,只要能醒过来那就没什么大碍。可以正常进食,不过尽量以流食为主,一次不要太多,继续观察两到三天再办理出院。”
“好的,谢谢医生。”
张曼眼看着医生和护士一前一后出了病房门,那颗悬着的心才算是彻底放了下来,她转而望向许诺诺。
“诺诺,妈妈去给你买粥。”
“妈妈,”许诺诺可怜巴巴地重复开口,“手机,能不能……”
“诺诺!”
张曼低睨着许诺诺焦急忙慌的脸,开口唤了声,眸色也变得异常复杂。
“你在和牧宁池谈恋爱吗?”
其实刚刚张曼就在怀疑了,只是她不太敢相信,所以没有出言询问。
她的女儿还小,刚上大学,前途一片光明。那牧宁池是什么人?暴力凶狠,整日在枪口下搏命的暴徒。
她的女儿怎么能和牧宁池谈恋爱?
被冷脸质问的许诺诺也不怕张曼生气,直截了当地点了点头。
“是,我和他在谈恋爱。”
!!
张曼脑袋一懵。
她打消了出门给许诺诺买粥的想法,晃悠着往床边一坐,捂着胸脯一连深呼吸了好几次才勉强压抑住怒意开口。
“诺诺,你是个乖孩子,一向都懂得分寸,不该这么冲动。你和牧宁池,认识不到两个月,你知不知道他……”
“我知道!”
这种话许诺诺已经不想再听,她直接开口将张曼打断。
“妈妈,他的一切我都知道,但是我不怕!因为我是你生的,我和你一样,喜欢危险的男人。”
“你!!”
张曼从未想过许诺诺会这样和她说话,气得嘴唇都开始发抖,右手下意识地高抬,似是要给许诺诺一巴掌。
吓得许诺诺脖颈一缩,拉着被子瞬间便将自己整张脸都捂住。
“简直是疯了!”
这一巴掌停在半路,终究是没有落下。
许诺诺闻言,胆子又大了起来,她小心翼翼地将被子往下扯了扯,露出一对黑黢黢的大眼睛盯着张曼。
“爸爸以前,也是这么说你的。”
“什么?”张曼不解,微愣了一瞬。
许诺诺继续道:“爸爸以前,去夏国找你的时候,他也是这么说的,他说‘你妈妈简直是疯了!’”
张曼的呼吸愈发困难,音调也提高了些。
“所以你也想和我一样?为一个男人发疯,从十八岁苦苦等到三十六岁?”
张曼实在是恨铁不成钢,她本以为有了她这个前车之鉴,她的女儿在选择伴侣的时候至少是冷静理智的。
可结果却是——
许诺诺比她还疯……
许诺诺咬了咬唇,几乎不带一丝犹豫地坚定开口。
“他不是爸爸,不喜欢和我分开,不会丢下我一个人,更不会让我等那么久。”
“……”
十八年,这还是张曼第一次和许诺诺产生了代沟。
以前哪怕是处于青春期,许诺诺也依旧乖巧得不像话。
张曼常常为此而感到庆幸,逢人就说自家女儿没有叛逆期,非常省心。
可就是这个让她无比省心的女儿,现在叛逆起来,竟有种九头牛都拉不住的架势。
张曼狠瞪了许诺诺一眼。
“是我不负责,对你疏于管教,我会多花时间陪你。你也可以谈恋爱,但绝不能是牧宁池,以后不许再和他来往!”
沟通无果,许诺诺没忍住嘟囔了句。
“我已经长大了,不需要你的陪伴……他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坏,就连你生病的医药费都是他出的……”
“你少拿这件事情来压我!”
张曼偏侧过脸。
“钱,等你爸爸回来,我会一分不少地还给他,还不起我把这条命给他。诺诺,我宁愿不治病,也绝不会眼睁睁地看着你往火坑里跳。”
“妈妈……”
“别说了!”
张曼起身,头也不回地往病房外走。
“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会吃了那颗避孕药,绝不会再选择许念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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