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北洛好像真的贯彻了爱学习的新人设,一路步子迈得超大,程晚在背后怀着怨气呼哧呼哧地跟。
一直跟到教室,走上讲台,看见班主任的手势,她才清醒过来。
“周北洛。”
身侧少年背阔肩直,没什么表情地自我介绍。
一片死寂。
目光应该没声音,但程晚分明听见台下一众同学旺盛的眼神声波,哗地两声。
哗——
第一声,这男的长得真他妈牛逼,自我介绍也好拽。
哗——
第二声,跟着周北洛微侧眸的动作,12班的注目礼顺着扫到程晚脸上。
“……?”
猝不及防的视线围攻。
……谁家好人开学就被罚站两小时,刚到班上台就做自我介绍啊!
程晚没做心理预设,手指藏在侧边掐了两下才回过神。
“程晚。”
同样高冷的介绍使得台下气氛愈加轰动,就连身侧的周北洛都瞄了她一眼——
你也叛逆了?
“……”
她其实昨晚想过自我介绍这一项流程的,也计划按照初中小学的一贯话术“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因为出生时即将下雪,所以她取字为晚”应付过去。
但猛地被这么多人看着,一时没反应过来……
“…没了?”
班主任姓马,是位四十多岁的笑面佛,饶是表情管理一向在线,这次也被两人的冷漠搞懵了。
“没了。”周北洛接得很快。
唇张又阖,马建初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还是摆摆手放两人回去,“行,那你俩下去吧。”
“随便找地儿先坐。”
整间教室只剩靠近后门的倒数一排有位,程晚跟在周北洛身后一路走过去,暗暗扫视了一圈周围的邻座。
前排两位兄弟一个戴眼镜一个短寸头,两人桌面乱糟糟的,堆满了刚发的新书和试卷,唯一整洁的本子也画满了五子棋的条格,从棋局看已经厮杀过多次。
右侧后排一男一女,女生偷嚼着口香糖,周边空气萦绕着若有若无的薄荷味,男生则聚精会神地翻看着手中的卷子,手中红笔时不时划几道。
“你先选?”
少年嗓音倦倦,程晚回头看向他。
周北洛右手撑着外侧椅子靠背,一副站久了要马上坐下休息的模样。
“我都可以。”
免得麻烦,程晚还是直接绕过板凳坐了里侧。
附中不实行小班,每班都四五十人,班级空间有限,座位和座位间较为紧凑,好在他们倒一排,背后空荡荡的,唯一占地的只有侧后方堆积的劳动卫生用具。
“hi兄弟,”
前排戴眼镜的男生突然扭过头来,他身量高,座位塞不下长腿,支楞出一截延伸到过道,边瞄着讲台上老马的身影边侧身偷摸搭话,“你们俩是…?”
……俊男靓女,开学都一块迟到,很像约定一块炸学校的小情侣。
酷毙了好吗。
“不是。”
周北洛视线随意地从程晚头顶刮过,后者像是刚有所察觉,呆呆抬起头来。
眼镜男生脸上并没太多八卦的表情,他视线在两人脸上来回扫的时候程晚也正好在低头整理桌上乱摊的新书,避开了。
于是她一时间没搞懂两人在说什么暗语,只听见周北洛最后云里雾里的“不是”二字。
“我们不是什么?”程晚满脸好奇。
“他问,”周北洛拖了下腔,撑脸懒洋洋,乌黑眸子没着没落地瞥着她,“你是不是暗恋我。”
“说看着像。”
“……是。”程晚眉心忍不住直抽。
我暗恋你全家,
最暗恋的是你妈。
“我靠,这么直球?”
齐群显然不懂这世界上还有一种语言叫“阴阳怪气”,男生被小型表白现场震得目瞪口呆,随即转回去戳戳寸头同桌跟他描述自己刚掌握的最新八卦。
女生大胆承认心动,而被表白的当事人兄弟最后只是轻描淡写地“噢”了那么一声。
……就一个字。
啧啧。
太给男性同胞长脸了,全世界沸羊羊站起来!!
正计划舔隔壁班妹子的齐群对周北洛染上一股莫名的崇拜之情,他没过两秒又缩着脖子探过来,“兄弟,中午叫你一块去食堂啊。”
“行啊。”
周北洛应得连贯。
一来一往多么熟络,
程晚暗戳戳埋下肩来,表情变得异常心酸。
……最可怕的事情发生了,当你到了一个全新的环境时,你唯一认识的人先你一步交到了新朋友。
男生的友谊来得格外迅速,压力给到程晚这边。桌面上的书本已经全部收拾好腾进抽屉,她仰头听了一会班主任打鸡血似的亢奋发言,挣扎了会儿才翻开崭新笔记本。
素白纸张轻轻扯下一截,程晚瞄了眼少年的侧颜,颠来倒去半晌才低下高贵的头颅,抹了两把纸张边缘切割处的毛边,拿起桌角的签字笔在上面写字。
程晚:[不要抛弃我TT]
小纸条咻地顺着光滑桌面蹭到男生那边,周北洛歪头,半曲着冷白脖颈瞧。
两秒后,程晚好像听见他在笑,但声音很轻。
“那你求我。”
噙着笑的嗓音像裹了一阵风,程晚忽然觉得两人的距离拉近了不少,她望了眼讲台又低声暗暗:“求求你……”
有些人高贵的脊梁生来就属于伸缩款,程晚屈尊降贵地卖了个乖。
她自认嗓音属于甜美挂,不糙很柔,日后还有考虑去网恋骗人八万八的打算,但周北洛好像完全不吃她这套。
对视间少年的眸色渐渐沉下去,微翘的眼尾也降下,程晚看见他忽地收回视线,左臂杵起挡在耳侧,像是再次恢复了生人勿近的状态。
“……?”
寂若死灰。
就当程晚等到尴尬,以为他不会做出反应时,呲地一声摩擦音。
纸条又被递过来,周北洛的回应写在下面,洒脱的三个字不知为何显得异常郑重——
[我不会。]
回应她上面那条可怜巴巴的问句。
……
或许每位老师都是时间管理大师,临近中午下课的一小块时间还要被规划得分秒不剩。
马建初趁没下课走廊空荡,大手一挥让12班的同学全都排队站出去,说是要依照个子高矮和视力状况简单排个座位。
程晚贴墙往后百无聊赖地看了眼,周北洛落到队伍的末尾,依然和眼镜男他们呆在一块,三个人浩浩荡荡,围着像三面大墙。
而她旁边正巧是刚才在侧面嚼口香糖,扎着高丸子头的女生。
……这学校管得也不严嘛,上课都能嚼泡泡糖。
来之前她老妈还声情并茂,半演半威胁地告诫她说,附中不允许携带任何电子设备,学生进出校门都会用扫描仪检测,唯一能和外界沟通的只有一部刷卡才能拨的电话。
但她刚才进来的时候也没开箱检查,她藏个狗在箱里可能都不会发现。
许是联想太分散,视线一直虚虚地扫着身边丸子头女生的手指。
对方像是有所察觉,食指并上中指稍微拧了一下,没到打响指发出声音的程度,但程晚还是立即从发呆状态中脱离了出来。
两眼相望。
程晚抿抿唇,还没发挥出社交能力,看似满脸清高张扬的女生就露出一个和方才完全不符的憨包笑容。
“吃糖吗?”
“?”
方正铁盒咔地一声打开,程晚再回过神时就瞅见铁盒盖子上的广告语——
清新更亲近。
绿色字迹清晰简短。程晚默了一瞬,率先破冰,“下课要不要一块去食堂?”
“要,嘿嘿。”
女生心满意足地往她手里磕出一颗糖,“你叫什么名字啊?”
“程晚,夜晚的晚。你呢?”
“赵多漫,漫长的漫。”
冷彻的薄荷味淡淡散开。
大多数女生的友谊都是从一句“下课去不去厕所”开启的,程晚和赵多漫和她们大差不差,只不过她们定情在食堂。
乱哄哄的搬书换座忙得脚不沾地,程晚和赵多漫被分在中间倒数二排,周北洛被摁头和齐群比了比身高,而后两人一块被打包扔到倒一排。
正巧在程晚两人后桌。
眼镜男齐群的原配寸头同桌好巧不巧又和赵多漫身侧的努力男生配到一起,落座最靠后门的倒一排。
……好一场酣畅淋漓的乱配。
能看出班主任为了避免男女同桌还是煞费了一番苦心的。
指针不偏不倚打在十一点五十,随后悠长的下课铃接踵而至。
小少爷答应好的事没忘,骨节分明的手指稍稍在前排女生头发上拨了一下,提醒得漫不经心,“程晚,走了。”
“来啦。”
程晚抓上赵多漫的手,快步追出教室。
附中一共两座食堂,他们去的最近的那家,午餐品种还是蛮多的,自选菜各类快餐都有,口味也是一般食堂的水准。
不过好在周北洛和程晚都不是什么挑剔的,但赵多漫被宠惯的性格就遮不住了,女生没戳几口,表情像是霜打过的茄子。
“饱了铁子们。”
齐群分外不满,边使劲扒饭边难以置信:“姐姐,这都入不了您的口吗?”
“我小时候只有过年能吃上肉,我爸说粮食是最珍贵的,要感恩食物。”
赵多漫唇角微抽,盘子一推,生无可恋:“那你帮我感恩。”
“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齐群喜滋滋接过。
程晚瞧着两人的互动,唇角挂着淡淡笑意,她筷子刚夹上一片青菜,就听见对面男生突然冒音。
“箱子好像还在门卫那儿,吃完去推?”
这角度刚巧能看见少年高挺的鼻梁,程晚大梦初醒,点了点头,默契地加快了自己的吃饭速度。
除他们之外的其他住宿生好像昨晚就去宿舍整理过,附中有统一发的床上四件套,但她带的薄薄蚕丝被还在箱子里塞着。午休期间到点全部要上床睡觉,否则会扣班级分,她得赶在规定时间前整理好床铺。
男女寝室不同楼,但同样没配备电梯,最高五楼,根据学号在寝室楼下的公告栏找自己的对应宿舍和床号。
男寝稍近些,周北洛把自己箱子往男寝门口一推,得到宿管应允后又帮程晚把箱子拎上四楼才走。
得亏他绅士,不然程晚真的没法面对自己如同塞满铁一般的行李箱。
可恶,她明明没装多少东西。
夏季正午的热浪滚滚袭来,大部分学生这时还没吃完午饭,程晚礼貌道谢后又一路跟在男生身后送他到楼下,告完别刚要转身回去就撞见回寝的赵多漫。
两女生并肩迈上楼梯,赵多漫咬着刚从超市买来的冰棍,真情感慨:“你们关系好好。”
“…谁?”
“你和他啊。”
蝉鸣更甚,
踩在灰色台阶上的脚步忽地顿住,程晚下意识回望了眼周北洛的背影。
第7章 齿轮
“我是老了不是死了。”
程晚刚接通电话,还在迷糊中,头一句就被砸到懵逼。起床气没消,她眼睛艰难地咧出一条窄缝去看挂在屏幕中间的联系人备注,心想哪个王八蛋敢早上七点给她打电话,你最好扛骂。
视线触及备注的那刻,大小姐攒到喉咙的脏话又齐刷刷瘪了下去。
李玮清女士。
“……”
瞌睡虫被强势赶跑,程晚缩到被子里哼哼了两声,试图撒点小娇勾起李女士残存的几分母爱。
“没用。”
李玮清气不打一处来,半靠在老板椅上动动手指把一段视频发到她微信。
通知栏跳出一条新消息,程晚摸不着头脑,打开微信看见视频的封面那刻心才倏地凉了半截。
鎏金门牌,黑桃木隔音门。
是昨晚会所的装修风格,门口周北洛倚着门框,而她正动作激昂地对着包厢内说着什么。
“谁喜欢周北洛谁是狗?”
“……”
“谁昨天跟我说俩人在机场又抱又揽了?心脏怦怦跳?跳成拖拉机?”
商海浮沉许多年,被画过最大的一张饼竟然来自自家闺女,饶是血压正常的李玮清也想嗑两粒降压药提提神。
闹翻成这样,还敢谎报成是抱上了。
“存在一定虚构成分……”
声波攻击太强,程晚心虚地摸摸鼻子,把手机推远了些。
她妈光是拿到了会所的监控画面,还没看见她和某人的聊天记录。她昨晚觉得面子下不来,还放了句“以后别让我再看见你”的狠话来着。
程晚脑回路有点跑偏,她忽然觉得该打听一下周北洛近期的活动地点,该有意避避那位,免得偶遇后不上去左勾拳会显得她怂包。
“我就想问人家小周怎么你了,你非要把话说得这么绝?”话筒持续传来声音。
手指点在消息列表来回切换,程晚无意戳到昨天收到的两万转账信息,觉得自己有种拿钱不干事的赖子气质。
她索性赖到底,“李女士,我觉得你这样很不好,我是撒谎了,但退一步来说你就没错吗?”
“?”
“我已经成长为一个独立的人,恋爱自由,谁允许你监视我的?谁允许你去调监控的!”
程晚振振有词,一只脚都卖力地踢出被子。
“第一,”李玮清压着火气,“我并没有监视你,只是身为会所的隐形管理层,昨晚在你们走后其他包厢发生了冲突事件,我有义务配合警方调取监控清查矛盾源头,在配合警方的时候无意间看见了你的撒泼。”
“第二,独立的程小姐,请你先将昨天的两万块转账吐出来再跟我谈独立。”
“第三,马上给我一个撒谎的理由,能说服我的。”
话筒中女人的嗓音已经咬牙切齿,火药味浓到不行。
程晚立马怂成一团,“老妈我爱你~”
“……”
以爱为名的绑架,程晚惯用的手段。
百叶窗沙沙发出声响,办公桌上安静立着一册厚重的日历,李玮清视线在格子般大小的日期上停留一会,募地手撑额头,无奈地缓缓吐出一口气,“给你三天时间,把关系缓和回来。”
李帷清和周琪娑是二十几年的闺蜜,两家关系一向交好,这两个孩子是她们看着长大的,程晚对待感情脑筋单纯,她这样的条件流入市场活脱脱一个软饭男渣男吸盘。
周北洛是可靠的,不怕被说专.制,李帷清是真的想把他俩凑一对,知根知底也般配,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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