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太医院当差,我救过他,他就欠咱们沈国公府的情。”沈彩云越描越黑道,“我这都是为了咱们府上。”
“云姐儿说的是,救命之恩而已嘛!我会如实禀报给奶,不用将许太医列入,给咱们云姐儿相看的人中。”沈柠柠轻声道。
沈彩云听到这话,脚下一顿,两条秀眉拧在一起。
沈柠柠笑出了声,沈彩云才抬起头对上沈柠柠狡黠的眸,旋即脸又红了起来,原来是柠姐儿在诈她,她对许太医的态度。
脸皮薄的沈彩云这会又羞又恼,一捂脸就往自个院子里跑去。
看着沈彩云跑远,沈柠柠面上的笑渐渐收拢。
自家老太太有意撮合许太医和云姐儿,想来建隆帝想用沈家女婚事做筏子的事已在劫难逃了。
沈柠柠脑海中闪过无数个解决文案,直到回到自己闺房内,最终成行的方案还是千头成绪。
坐在软榻上的沈柠柠由着阿绿取下头上金步摇,一头如瀑的青丝散下时,沈柠柠长舒一口气,随后说道,“赶明将王爷送的那箱步摇送到云姐儿那儿。”
“啊?”阿绿惊呼道,“整箱都送过去?”
沈柠柠轻点了点头,目光落在梳妆匣子上,那里还有好几箱步摇,她得长几个脑袋才能带将这些个步摇戴个遍。
阿绿也跟着看过云,五大梳妆匣子的发簪子,这也难怪柠姐儿要将步摇送云姐儿,“那弓箭是要收起来吗?”
“不用!”那可是乌骨木制成的宝贝,沈柠柠又道,“王爷和许太医走了吗?”
阿绿:“走了,是老太太亲自将王爷和许太医送出的门。”
沈柠柠轻‘嗯’了声,“今个累了一天了,你也下去休息吧!”
“阿绿知道,柠姐儿也早些休息!”阿绿眉眼中带着笑,服侍着沈柠柠躺下后,就离开了。
沈柠柠躺在这粉嫩的床幔上,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
安静的夜,屋顶上窸窸碎碎的声音,尤其放大了数倍。
让柠柠听到声响后,一激灵就坐起了身,顺手取过放在床架上的披风就跟出了门。
朦胧的夜色中,黑影好像熟知沈国公府的地形,轻巧地避开夜巡的护卫。
沈柠柠一路尾随黑影直到沈国公府北边的院子,看着黑影进入一间厢房。
沈柠柠伸着头,准备先偷听厢房内动静,她就听到厢房内传来接连叹息声,沈柠柠顿时愣住了,大半夜的这位叹个什么劲的气?
“唉!”沈凛叹气的声音,片刻后从屋内传来,沈凛沉声道,“吴金宝,你做事能不能动动脑子!”
沈柠柠:“……”
和着这是吵架了?!
“唉!唉!”
沈凛接连叹了好几声。
吴金宝手足无措站在沈凛床榻边,急道,“是你让我蹲守温府的,现在怎么又骂起我了?”
地上躺着的人一身夜行衣,脸还被遮住了,自从吴金宝将这人带进了屋,整间房内都弥漫着焦油味。
“骂你?我现在都想用打你!”沈凛恨铁不成钢道,“这人身上又有火折子,还揣着猛火油,很有可能是温府的那个纵火犯,谁让你将这样可疑的人带回府的?”
吴金宝沉默了。
“你有没有想过,若这人是个陷阱,你带前脚带他回来,后脚九门提督的人又来抄咱们府,到时一个人赃俱获!”沈凛跟吴金宝说,“你这是要给府上,带灾难啊!”
“不,不至于吧!”吴金宝小声道,“我的武艺好,你放心。”
“武艺再好,你没脑子有什么用。”沈凛顺手抄起汤药碗就像吴金宝砸去,“立刻将这人带离成阳侯府,尸体最好烧了。”
一阵风灌进堂屋,满室的烛光吹得晃动起来。
突然出现的沈柠柠吓得两人瞳孔微缩,同时问道,“柠姐儿?”
沈柠柠轻“嗯”了一声,反问道,“我有几句话要问这人,等会再处理他!”
沈凛怀疑地看着沈柠柠,柠姐儿的武艺是半瓶水的水平,而眼前这位竟然能悄无声息地进入堂屋。
吴金宝是个简单的人,不会想那么多,回着话道,“行,我听柠姐儿的。”
沈柠柠轻点头,视线扫过黑衣人时,不禁意间看到那黑衣人手背上的梅花烙印时。
吴金宝这时也看到了梅花烙印,惊讶道,“这人怎么跟冯勇手上的印子一样!”
一把拉下黑衣人的面罩,但却是陌生的面容,吴金宝这时扭头对沈凛道,“他会不会是冯勇的兄弟?”
沈凛摇头道,“不会,冯勇若有兄弟,收敛他尸体的就不会是咱们!”
冯勇死了?
沈柠柠心中翻起惊天骇浪,但面色却如常,沈柠柠沉声问沈凛,“冯勇不是归京后就解甲归田吗?怎么会死?”
沈凛的手放在被衾中,手按在弓拏上,轻声道,“当初他走得匆忙,只留下一封写信,我们收到信时,也以为他早已离京。
直到京师府的人来通知我们,我们才知道,他喝酒喝死在自己屋里,尸体都已发烂了。”
沈柠柠心下不好受,铁青着一张脸。
“你闭嘴!这话能跟柠姐儿说吗?你都把柠姐儿吓到了。”吴金宝冲沈凛嚷嚷道,转头对沈柠柠轻声道,“柠姐儿,你别怕,死人其实跟活人没什么差别,就是死人永远不会动了而已!”
沈柠柠:“……”
和着活着的人,在你眼中就是行尸走肉?
“吴金宝,你胆肥了!都敢对你大哥嚷嚷了。”沈凛吼道,“你这臭小子,给我滚过来!”
吴金宝讨好地往床榻边走,“大哥,我没别的意思,就是你别吓着柠姐儿,柠姐儿一看就是胆小的性子。”
吴金宝走到沈凛的床榻边时,沈凛此时忙拿出弓拏对准沈柠柠,冷声道,“你到底是谁?”
吴金宝跳到弓拏前,挡着弓拏,喊道,“大哥,他是柠姐儿,你是不是发烧了。”
“滚一边去!”沈凛跟吴金宝喊道,“你个蠢货,沈柠柠的武艺被主子劈头盖脸不知道训到多少次,而这位的武艺,丝毫不比咱们主子差!”
沈柠柠眨一下眼睛,当初她有劈头盖脸地训过表妹吗?
“哦,对,对。”吴金宝恍然大悟,也跟着怀疑地看着沈柠柠,说道:“柠姐儿的武艺差地让人怀疑人生,你伪装成柠姐儿,也不装像点?”
沈柠柠:“……”
在表妹武艺真菜,这事上,她是无力反驳的。
“你怎么不说话了?”沈柠柠不吭声,吴金宝还问。
沈柠柠轻叹口气,将手放在脖颈处。
“你要干什么?”吴金宝挡在沈凛面前,以为沈柠柠要掏什么武器反击他们。
“边去!”沈凛身体还没恢复,但不影响他打吴金宝,“我需要你保护?”
“你俩给我闭嘴!”沈柠柠冷声道:“我若想取你俩的命,你俩的尸体现在都冷了!”
沈凛和吴金宝相视一眼,都静了声,因为对方说的是实话。
“这个你们还认识吧?”沈柠柠将玉坠子从脖颈处取出,递给吴金宝。
吴金宝瞳孔一缩,这是上官家的标识,持玉坠者有发号施令之权。
沈凛和吴金宝,这时拱手道,“恭听柠姐儿差遣。”
第48章 别杀我,我有价值
沈柠柠挥了挥手,“我奶和我姑,对我表姐的死讳莫如深,你们给我讲讲我表姐阵亡的事?”
阵亡?
这二字如同千金压在二人的心上。
一时间两人都语塞,谁也不想提。
“射向表姐的黑箭的人,真的是忽烈寒的部下?”沈柠柠这时问了一句。
两人相视一眼,还是沈凛开的口,“那时我们都不在战场,当时跟主子在一起的是冯勇,他说那人是从死人堆中出来的,一身蛮军将士服,射杀主子后就当场自尽了。”
沈柠柠微蜷的手越握越紧,强压着情绪,问道,“你们应该查过射黑箭那王八犊子的背景吧?”
沈凛从沈柠柠压抑的痛苦,他的心情没好到哪去。
吴金宝接过话说,“查过,那人叫阿合台,是忽烈寒的部下,家中只有一寡母,但他娘早死了,其余的,什么都没查到了。”
吴金宝的话音落后,一室的安静,没人再吭声,各自沉溺在自己情绪中。
地上人突然的蠕动,将所有人拉回了现实。
吴金宝道,“他醒了?怎么办?”原来想说,要不直接杀了吧!但看到柔柔弱弱的沈柠柠,喊打喊杀的话,就说不出口。
“杀了吧!”沈柠柠看着地上的黑衣人道,“尸体直接埋在后院,给杮子树做堆肥。”
黑衣人顿时跳起了身,看着娇美的女子,怎么能面不改色的说出这样的话?!
沈柠柠一脚踢在黑衣人的膝窝上,黑衣人摸向自己腰封,手下一顿。
“你找匕首?”沈柠柠反手一刀刺进黑衣人的肩胛。
黑衣人吃痛,腾起身来,手直直向沈柠柠纤细的脖颈处握去。
沈柠柠轻闪过身,又是一刀直接贯穿黑衣人的手心,沈柠柠对黑衣人说,“你这匕首还怪锋利的。”
“你,你……”黑衣人怒目圆瞪,怒到连话都不连句。
黑衣人自知打不过沈柠柠,便将主意打在逃跑上面。
不自觉地就将目光移动了床榻上,那个病弱的公子身上,只要挟制住那人,他就有可能逃离现在处境。
黑衣人还没靠近床榻,沈凛的弓拏就射中他的膝盖,‘哐’的一声,黑衣人跪在床榻前。
沈凛冷声道,“你这么蠢,怎么敢去温府放得火?”
吴金宝怒不可遏,一拳挥到黑衣人,你这小王八犊子,竟敢对我凛哥儿出手。
“三个打一人,不是好汉行为。”黑衣人叫嚣道,“有种你们放了我,咱们一对一的来。”
“跟他废话那么多干嘛?”沈柠柠看了一眼狼狈的黑衣人,“杀了吧!这种人嘴硬,反正也没什么价值!”
黑衣人顿时一愣。
直接杀了!
正常的程序,不是应该利诱他或者严刑拷打吗?
然后想尽一切办法套取消息?
眼看着沈柠柠的匕首越靠越近,黑衣人顿时心神大乱。
“不,不,别杀我,我有话说,我,我有价值,我真有价值。”
“价值?”沈柠柠阴沉着看着他。
黑衣人心头脑成一团乱麻,“我偷东西很在行,我还知道上京城许多官老爷的秘密。”
吴金宝:!
沈凛:!
沈柠柠把玩着匕首,步步靠近黑衣人,“什么?”
黑衣人忙道,“刘铮养了在养了个外室,给他生了个胖儿子,他一心想将人扶为平妻;刘盈月未婚先孕,他爹娘都不知道这事。”
沈柠柠冷笑道,“这跟我有什么关系,这就是你的价值?”
黑衣人瑟瑟发抖,砰砰磕头,“求求你别杀我,我家中还有老母亲要赡养。”
沈柠柠冷睨一眼黑衣人,“这跟我有什么关系。”一刀砍断黑衣人的一根手指。
黑衣人还没叫出声,沈柠柠的匕首就抵在他脖子上,“你要敢叫一声,我现在就要了你的命!”
黑衣人现在哪还有原先的目眦欲裂,只能死死咬紧牙关,冷汗直流。
“温府的火是你放的?”沈柠柠冷冽地问。
“是,是我放的。”黑衣人哑声道,“我与温府有仇,我要烧死温府的人。”
沈柠柠冷哼一声,一脚将黑衣人踹到吴金宝面前,吴金宝不知从哪拿出绳子,将黑衣人绑成了粽子。
沈柠柠狡黠地对吴金宝一笑,旋即说道:“将他的四肢剁了,做成人彘,等我找到他的家人,再让他们一家人整整齐齐地上路。”
黑衣人登时狠狠一楞。
一家人?
一起死?
那他现在瞒下那些有什么用。
“不,不,你是女子,你是女子,你怎么可以如此残忍。”黑衣人蠕动身体,嘶吼道,“求你放过我,我只是个普通的窃贼。”
“普通的窃贼?用铁陨石制成匕首,穿祥和楼做的靴子。”沈柠柠的匕首划过黑衣人的脖颈,冷眼看着他说。
黑衣人被吓得一动不动,心下做了决定,旋即便承认道,“求求你,我,我都说,别对我家人动手,他们是无辜的,我是温朝易的人,这一切都是他让我做的。”
这时黑衣人心中的痛,比身体的痛更剧烈,他不想死,泪水混着鼻子糊了他一脸,黑衣人道,“是温朝易让我今日丑时,用猛火油点了温府的绣楼。”
沈柠柠看着黑衣人道,“你说这一切的主谋是温朝易,你可有证据?”
黑衣人摇头道,“每次都是主子让我悄悄过府,安排任务。”
沈柠柠嘴角扯出一抹冷笑,没有证据,就算被逮了,温朝易也可以说成是诬告。
沈柠柠居高临下地看着黑衣人问,“你手背上的梅花烙印是怎么回事?”
黑衣人和沈柠柠对视一眼,眼见着沈柠柠冷漠的眼眸,便知道,他不能撒谎,“这梅花烙印是……”
窗外一支冷箭直直射向黑衣人的心口,一口热血即刻喷涌而出。
沈柠柠忙将圆桌打翻罩围住黑衣人,急声问道:“梅花印是什么?冯勇是不是也是温朝易的人,告诉我?”
黑衣人嘴里的血不断涌出,嘴巴一张一翕,嘴形让沈柠柠读出一个字‘媚’。
“什么媚?”沈柠柠怒吼道。
看着黑衣人完全没了气息,沈柠柠一双墨眸变得冰冷又危险。
无功而返的吴金宝看着屋内的两个人,沈柠柠看着冰冷的尸体发愣。
坐在床榻的沈凛看着沈柠柠发愣。
吴金宝挠了挠头,问道,“你们这是怎么了?”
沈柠柠这时才回过神,将腰上钱袋子扔给吴金定道,“给这人立个坟。”
“这种人一看手上就是沾过人命的,凭什么要给这样的人立坟。”吴金宝不乐意了。
“叫你去就去!”沈凛对着吴金宝吼道,“你再多说一句废话,有你好果子吃!”
吴金宝委屈,他干什么了,还被人记仇?
吴金定扛着尸体走后,沈凛骤然拿着弓拏对着沈柠柠,质问道,“你不是柠姐儿!”
比起神经大条的吴金宝,沈凛心思细发毛发,如果说刚才看到玉坠子,他相信眼前人是沈柠柠。
但沈柠柠从小就是温柔的性子,一旦手指划破个血都是嘤嘤痛几嗓子,更别提让她见着这么多血,只怕是直接会就吓了过去。
沈柠柠:“我八岁那年,爬后院的杮子树,是你站在树下接的我,你的胳膊被我砸得错了位,事后,我被我娘打了十戒尺,你半夜还悄悄给我送鸡腿,让我别难过;
我十六岁时去逛清倌,你警告我,若我进去了,你就告状给我娘告状,我万万没想到,你都舞象之年,竟然还真不要脸地去告状,害得我娘和我婆砸了那家清倌馆,从此上京城所有清倌馆都立了牌子,上面写着‘上官绾宁不可进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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