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卓幼菱,硬捧都捧不红,但是今晚为什么哪哪都是她?
秦宥一的手背上青筋浮起,深吸了一口气,不想再较劲了,沉着眼用力按下了红色电源键关了电视。
屏幕一片漆黑,世界清静了。
第5章 雪顶甜奶
客厅陷入了落针可闻的寂静当中。
薛滢的目光再次冷冷地扫过盖住杂志封面的郁金香,感觉玫瑰上那根扎痛她手腕的细刺又凭空突生,心脏上某一个部位猝然锐痛了一下。
秦宥一低咳了一声,打破沉默:“薛小姐,能聊聊我们之间的事情吗?”
薛滢心里忽地一紧,怀疑秦宥一经过深思熟虑后舍不得卓幼菱受委屈,想取消他们初具雏形的联姻计划。
强强携手的商业联姻不在少数,但失败的案例也偶有发生。
“婚前协议吗?”薛滢看向秦宥一,顿了半秒,接着说道:“双方律师不在场,也没有拟定具体的书面条款。今晚谈不了。”
薛滢脸上没什么表情,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以不容置喙的态度抢先将秦宥一可能要说的话堵回去。
“这点我很清楚,也没打算跟你单独讨论协议内容。”秦宥一对薛滢笑了笑,气定神闲地试探:“我只是有点好奇,如果你想拿到遗嘱上的股权,花钱雇个人假结婚就行了,等股权到手,钱货两清,不是更好吗?”
薛滢觉察到了秦宥一的意图,但不确定他为什么要试探自己,与他对视了片刻,重心往后,靠在沙发背上:“假结婚也需要注册领证,事成离婚后被雇佣者将成为我法律上的前夫。我不信任用钱就可以收买的人,万一对方不守信用曝出真相,又或者钱花完了以此作为要挟勒索我,都很麻烦。”
“原来你担心引狼入室。”秦宥一话锋一转:“那为什么选我呢?”
薛滢的双手随意地十指交叉,放在小腹前,大拇指无意识地磨搓了下指腹触碰到的皮肤:“有得选,当然选年轻好看的。”
秦宥一蹙眉。怎么有种五六十岁的丧偶老富婆准备养小白脸的既视感?
他着实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又真实又不真实,生硬地接了一句:“谢谢。你也很年轻很漂亮。”
“所以你选我也不亏。”
刚说完,薛滢的手机响了。
“我接个电话。”
这通电话是楚裕打来的:“喂,薛滢姐,我已经到了,在你发来的定位附近,是白鹭公寓吧?”
秦宥一礼貌回避,去厨房给自己又续了一杯气泡酒——要是在此之前薛滢没有对卓幼菱表现出这么多奇怪的反应,或许他勉强相信薛滢是冲着他这张脸来的。
秦宥一靠着实木岛台餐桌喝完了酒,见薛滢挂了电话,放下空杯子,走回客厅。
薛滢起身说道:“我的司机在楼下了。我要回去了。”
“他怎么这么快就到了?”
“他和他的朋友在港务区玩,不是从未名山出发的。”
秦宥一“嗯”了一声:“我送你下楼。”
“好。”薛滢去玄关换鞋之前,给楚裕发了条信息,让他在地下车库A区的电梯旁等。
二人走出电梯,电梯门一合上,秦宥一余光瞥见一个浅粉色头发的小年轻从斜侧面蹿了过来,身体先大脑一步做出了防御反应,条件反射般挡在了薛滢的跟前。
小年轻比秦宥一矮了半个头,眨眨眼,嬉皮笑脸地问:“你就是薛滢姐的未来老公秦宥一先生吧?”
秦宥一眼底的戒备须臾间隐去,不置可否地笑了下:“你是?”
薛滢听到这个称呼,有点脸热。
“楚裕,叫我楚裕就可以了。我是薛滢姐的专职司机。”
薛滢的司机?!秦宥一心中诧异,不过脸上没有表露分毫,十分有涵养的打招呼:“你好。”
眼前这个小年轻一头显眼凌乱的浅粉色短发,左边耳朵的耳轮、耳窝、耳骨上戴着一排银色耳钉,右边小臂上有般若、毒蛇和牡丹花组成的艳丽刺青,印着夸张图案的潮牌短袖,不修边幅的破洞牛仔裤,脏兮兮的板鞋——怎么看都像是星海街头的地痞流氓。
楚裕混过社会,天生自来熟,也不懂什么社交礼仪,粗鲁地用手背拍拍秦宥一的胸口:“嚯,不错嘛,胸肌硬邦邦的,长得还这么帅……”
“楚裕。”薛滢绕过秦宥一,冷声打断了楚裕的话。
“在!”楚裕的注意力立马转移到了薛滢身上,拨了拨头发:“姐,你看我新染的毛好看吗?”
薛滢冷着脸:“不好看。”
“好的,那我过几天再去换一种颜色,染到你夸我好看为止。”楚裕边说边低头敞开另一只手里提着的纸袋,捧出一杯饮料递给薛滢,一脸笑容地邀功,殷勤道:“姐,我帮你带了一杯你最爱的雪顶甜奶!”
楚裕也是无意中发现薛滢私底下有这么一个与她高贵冷艳的外表极其不符的小喜好,自然一有机会就见缝插针地讨好自己的老板。
秦宥一眉梢一动。
“……”薛滢后退半步,手往身后一背,用明显的肢体语言拒绝。
“躲什么啊?你拿着呀!跟我还客气什么?”楚裕毫无眼力见可言,一个劲地往薛滢手里送。
薛滢听到秦宥一发出低低的笑声,神色窘迫,给了楚裕一记森冷的眼刀,沉着脸走了。
楚裕困惑地挠了挠头,小跑着紧追其后。
秦宥一压了压抑制不住上扬的唇角,迈开长腿,跟了上去。原来薛滢这个小古板喜欢加冰淇淋的甜奶。
薛滢坐进了后车厢,把钥匙抛给楚裕,砰地关上了门。
楚裕拉开驾驶室的门坐了上去。
“窗。”薛滢只说了一个字,像一粒冰碴,崩在了楚裕的后脑勺上。
一星半点的寒意却如冷水般倏地淌到了楚裕的脊背,他赶紧把塑料杯外凝聚着小水珠的雪顶甜奶放在了杯架里,在裤子上擦了擦手心,发动汽车引擎,而后放下后车厢的车窗玻璃。
薛滢抬起视线,望向站在车门外的秦宥一。
库里南是大型SUV,车身高,秦宥一不用弯下身,稍稍低头就能看到坐在车里的薛滢。
薛滢递出一张名片。
秦宥一伸手接了过来:“王光誉?你的特助?”
“对。我所有的行程都归他管。”薛滢不再看秦宥一,头部回正,看向前方:“如果下次你想约我,提前三天联系他,让他安排时间。”
这突如其来的傲慢令秦宥一有些不快,语气冷淡了几分:“以后我们见面都得跟他预约?”
薛滢刻意摆出高姿态是为了遮掩提醒秦宥一再约自己的潜台词,微微颔首:“是的。”一琢磨,心想三天会不会太久?应该破例给他特权缩减成一天的。唔,失误了。
秦宥一没再接话,把名片塞进了西裤口袋里。
薛滢等了一会儿,没有下文了,又看了秦宥一一眼:“下次见。”
秦宥一笑着点点头。贴着防窥膜的车窗上升,从车外看玻璃是漆黑的,挡住了薛滢淡漠的侧脸。
楚裕探出毛茸茸的粉色脑袋,冲秦宥一抬了下手示意告别:“秦先生,我们走啦。bye-bye!”说完缩回驾驶室,把车开出停车位,驶向出口。
离开白鹿公寓的范围,汇入车道,楚裕听到后车厢传来薛滢的声音:“拿过来。”
楚裕在红灯前刹车,回头看她,不解的问:“什么?”
薛滢的目光一斜,落在杯架里的那杯甜奶上,冰淇淋大部分都已经融化了,只剩一小坨浮在牛奶上。
楚裕醍醐灌顶,总算想明白为什么刚才拍马屁拍到马腿上了,拿起甜奶,插上吸管,扯了几张纸巾,擦去杯子上的水,转身给了薛滢。
“我就说嘛,你平时啥饮料都不喝,就好这么一口甜奶,它怎么可能会失宠呢?哎呀,姐,听小弟一句劝,真没必要在你未来老公面前伪装自己,结了婚生活在一起,朝夕相处,迟早暴露。又不是什么奇奇怪怪的特殊癖好,女孩子喜欢甜食简直太正常了好吗……”
薛滢不想听他长篇大论,以最简单粗暴的方法终止了对话。
“少啰嗦。否则扣你月薪。”
提到钱,楚裕瞬间成了不言不语的哑巴,他看到信号灯跳转成了绿灯,踩下油门,载着后座那位顶着一张高级冰山脸小口小口喝着冰淇淋甜奶的大资本家返回未名山。
第6章 可怕的天敌
未名山的深夜寂静无声。
明亮的车大灯破开夜色,从敞开的铁门驶入林木葱茏的花园,沿着月影婆娑的小路,开向停车库。
别墅里的灯亮了,薛家主宅的管家武建斌走出别墅,他受雇于薛明诚,薛明诚去世后,薛滢成了他的新雇主。
楚裕熄火下车,见到武建斌,笑着跟他搭了句话:“武先生,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啊?”
“你这个头发怎么回事啊?早上出门那会儿是黄色的,回来变粉色的了?还有,我提醒过你很多次了,不要把你的花臂露出来。”武建斌对楚裕的行为举止一直颇有微词,无法理解薛滢为什么聘请一个流里流气的小混混当专职司机。
楚裕倒是并不在意老管家不加掩饰的嫌恶,他犹如一株被意外移植到未名山的野草,与星海顶级富人区的一切都格格不入,被瞧不上他的人踩几脚在所难免。
但他觉得自己足够幸运了,又能开豪车又能住豪宅还有这么多钱赚,只要薛滢不将他开除,何必自寻苦恼在意别人的看法呢。
武建斌叹了一口气,帮薛滢开了车门。
薛滢用外套裹起那束玫瑰花下了车。
“给我吧,小姐。”武建斌作势去接。
“不用。”
武建斌收回手,看到部分露在米白色衣服外面的绯红。是盛开的玫瑰。
薛滢抱着花朝别墅走去。
楚裕笑嘻嘻地搭住武建斌的肩膀拍了一拍:“那是薛滢姐的未来老公送给她的第一束玫瑰,象征着他们的爱情即将开始。怎么可能让别人碰嘛。”
武建斌嫌弃地拨开了楚裕的手。一想到薛滢选了身家背景远远不及薛家的男人,他的心里就不是滋味了。
薛明诚在时还能管得了薛滢,但现在,薛滢大权在握,即使家中叔伯长辈们集体反对也没用,她照样能够顶着压力坚持自己的决定。
至于薛滢离异的父母更干预不了——薛滢的父亲薛嘉实及其情妇转正的现任妻子喻小琴,武建斌只见过几面,不知出于何种原因,薛明诚严令禁止他们出现在总公司,也不允许二人踏足未名山主宅;薛滢的母亲万君雅在薛滢很小的时候就跟着一个法国香水商离开星海重组了家庭,目前定居在国外,极少回国。
再也没人管得了薛滢。
“指不定就是你带坏小姐的。”尽管薛明诚不在了,可武建斌在立场上还是倾向他的,“这好端端的,她怎么会突然喜欢上秦先生呢?明明两人都不认识。”
楚裕故作惊诧:“武先生,你的意思是我影响到了薛滢姐的品味?天呐!原来我有这么大的魅力啊?”他一拨头发:“那我要不要抓住这个抱大腿的好机会,为了钱咬咬牙贡献出我有六块腹肌的强壮肉体,爬上薛滢姐的床——”
“你!”武建斌打断楚裕的话,气得握起了拳头,枯瘦的手背上血管暴起,如同老树的枝节,“岂有此理!你竟敢对小姐出言不逊!你……你……”
他实在憋不出骂人的话,“你”了半天,喘着粗气叱喝:“没皮没脸!不知所谓!臭流氓!
楚裕哈哈大笑,把车钥匙往裤兜里一揣,撇下气鼓鼓的小老头跑走了。
***
薛滢上楼走进自己的卧房,按亮房间里的灯,找来一个玻璃花瓶接了些清水,然后解开玫瑰花下方的麻绳,把花插进花瓶里,摆在了窗台上。
未名山是孤独的代名词。连窗外涌入的月光都沾染不上夏夜的高温,像冷雾一样笼罩着玫瑰。
薛滢洗了个澡,换上黑色丝质睡衣,在浴室吹干头发,穿过宽敞的衣帽间,回到卧房梳妆台前做了简单的面护后掀开被子上了床。
关了灯,照在窗台上的月光变亮了,玫瑰的颜色仿佛深了一层。
薛滢在逐步从薛明诚手里接过家族主要产业的几年里,养成了每天做一次睡前总结的习惯,查漏补缺,把失策率尽可能地降至最低。
此时薛滢破天荒地没有像往常那样梳理工作上的问题,她在脑内按时间轴一帧一帧有序地回放与秦宥一初次约会的过程。
薛明诚曾对薛滢说过,人无完人,总有缺点,很难做到真正意义上的无懈可击,所以必须不断地往上爬,只有登上了食物链顶端,钳制自己的天敌才会逐渐减少——薛滢遵循爷爷给她灌输的思想,一路披荆斩棘,所向披靡。
她确实已经到达了一定的高度,即便因不可避免的利益冲突出现竞争对手,也不可能被对方全线碾压。
可她还是遇到了可怕的天敌。
秦宥一。
那个男人只不过在餐厅昏朦的灯光里看着她笑了一下,她就险些丢盔弃甲。
涟漪。
秦宥一在她心里泛起的何止是涟漪——那春潮般的悸动,隐伏在冰面之下,异常有力地激荡着,轰隆作响,声势浩大。
感情的成因过于玄妙,薛滢自己也说不清三年前对秦宥一动心的原因,当时陡然间呼啸而来的冲击力她至今记忆犹新,像是被什么东西撞进了胸腔,挟着比地声更为深沉的底力,心口震得发麻。
薛滢仰躺着,脑海里的画面定格在车窗升起后,窗外的秦宥一看不到她,她能看到窗外的秦宥一。
隔着一面玻璃,秦宥一的身上光晕萦绕。某个短暂的瞬间,压抑三年的感情无声地爆破了,旁人听不到响动,她自己也听不到,只能看到迸溅出来的夺目光屑从心里源源不断地满溢出来,顺着血管在身体里循环蔓延。
整体来说,今晚的约会还算顺利,而且秦宥一还邀请她回家了,这起码可以证明秦宥一不讨厌她。
薛滢初步得出了这一结论。
再细想,有好的一面,必然也有不好的。最大的不足之处是,约会期间频繁地出现了与卓幼菱相关的事物,很大程度上降低了约会质量。
卓幼菱……薛滢顿住了思绪。她既不能让卓幼菱在星海消失,也不能让卓幼菱在秦宥一的心里消失。想再多都无济于事,只会浪费自己的时间。
考虑到这一点,薛滢及时止损,看了看陷在月光里的玫瑰,合上眼睡觉了。
玫瑰俗艳的红,却有着一种张扬奔放的生命力,突兀但又恰如其分地割裂了沉积在未名山很多年的孤独。
第7章 也许无人爱她
跟薛家这种有着上百年历史的老牌权贵相比,秦家只是刚刚跻身名流的新兴资本,其实算不上真正的门当户对。
两家筹划联姻的消息传出后,表面上风平浪静,实则在商界引起了不小的震动。
国内与薛家势力相当的几大财团自是看不起新兴资本的,正所谓先敬罗衣后敬人,新兴资本在他们眼里就是凭运气发迹但精神世界贫瘠的暴发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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