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婕说有这时间还不如多走两场红毯。
怎么可能没有压力。
陈羡她早都不抱希望了,现在就剩拍戏和陈泊宁两条路,哪边都没松动。
当然她也可以直接对陈泊宁道明两人先前的往事情谊。
可有什么情谊呢?陈泊宁走的时候她都还算是个孩子,连有可能曾经喜欢过她的这种可能性都没有。
最多有点邻居情分。
纵使陈泊宁念旧情,这段情分也只够她提一个要求。
难道要她坦白对陈泊宁说:“你可以帮我结清外债,然后再给我几千万在国外买一个农庄吗?”
他又不是慈善家。
她只能拿这段往事做保命符,为博一个出头的机会,万一没把握好分寸真惹怒他,也不至于毫无对策。
怎么办啊。
沈恩慈再次觉得无能为力,用尽全身力气起身去旁边抽屉拿规制得整整齐齐的塑料袋,短暂犹豫后,又打开旁边的木盒,拿出里面那只粉色兔子。
熟练操作,塑料袋底部开个口然后将它整个笼罩在自己头上。
按压,用力呼吸。
她尝试无数种方法后选出的,最能让她快速安定下来的方式。
几分钟后她摘下塑料袋,心率已经变得平缓。
可原本该在车上就消失殆尽,某种不可言说的隐秘渴望,毫无征兆地在此刻猛然折返。
一颗火星子坠落干枯树林,炽烈不断向上攀升盘旋。
无法阻挡的燎原之势。
有时连塑料袋都无法缓解症状时,她确实会采用这种更直接的手段。
沈恩慈拿浴缸旁的粉白兔子往水底放,在纷杂泡沫掩藏下探索着它应该去的地方。
极微妙的颤音。
她舒展眉头,试图找到更为舒适的仰躺姿势,稍微移动,浴缸里的水就开始奔腾翻涌。
紧闭双眼,只觉自己浮在浩瀚无垠的大海上,海浪撞击翻涌,呼啦哗啦,一浪接着一浪,有疏有密。
小兔子的既定程序,让这场骇浪短暂留白。
思绪飘忽上岸,刚睁开眼却涌来下一波潮汐,猛烈汹涌的浪花扑向她,层层叠加,寸寸攀升。
无辜沙砾柔弱颤动,被海浪席卷吞噬。
一粒雪花融化海里,丝毫不见踪迹。
据说潮汐是海对月亮的回应,月光牵引潮汐的起伏。
潮起来势汹汹,带来贝壳残骸作为礼物,似乎是给节节败退的人一点补偿,海沸江翻之时,沈恩慈竟想起陈泊宁的脸。
心下一惊。
以前从来都是虚悬。
浴球的甜腻桃子香姗姗来迟,终于让沈恩慈在警惕中回神,她慌乱拿起水里的兔子,不小心抬手碰到旁边的喷淋开关。
细密凉水冲刷,似突如其来的盛夏骤雨,淋湿她所有的荒诞不经。
终于褪去。
月光控制潮汐起落。
可今夜分明无月。
第22章 嫂子
临时被取消试镜, 沈恩慈终于有时间赴乔礼的约。
在陈家那次加了联系方式,之后乔礼就一直想请她吃饭。
每次邀请都极为小心翼翼,称谓事由时间地点结尾措辞, 一步不差。
只可惜这段时间沈恩慈实在太忙, 空不出时间赴约, 但乔礼还是没隔几日就问一次,时间挑在最不打扰人的下午三点。
几次三番,让沈恩慈也有点不好意思了。
相比乔礼的谨慎,陆昭昭是不会管这么多的,随时随地想打电话就打电话, 查岗一样, 兴致来了就算已经是半夜两点也照打不误。
因为是临时有空,所以在答应乔礼之前她已经应了陆昭昭的约。
比皇帝还忙, 于是她跟陆昭昭说中午跟别人吃完饭再见面。
陆昭昭难得灵敏一次的雷达滴滴作响, 她在电话那头大闹着:“是谁比我还重要啊?明明你先答应了我,还要从我俩约好的时间里抽那么久出去!”
“我们都多久没见了!为了这次见面我准备了好多呢!”
吵吵嚷嚷,但分明是撒娇的语气。
沈恩慈随便捡两句话就把她哄好了。
“那你吃完饭回来还爱我吗?”
“我们还是最好的朋友吗?”
陆昭昭故作抽泣声, 似有画外音大喊:“你这个负心汉!”
沈恩慈专业顺毛一百年, 她语气肯定道:“当然啦, 你可是我最有钱的宝贝。”
陆昭昭哼哼两声:“那我要起来多画两幅画, 多赚点钱。”
“可不能让别人把我比下去了。”
说完就挂断电话,半个小时后陆昭昭发了张手拿颜料调色盘的照片给她,藕色指甲还是上个月的款式。
而且五分钟前,沈恩慈才在朋友圈刷到共同好友在酒吧照片, 图里陆昭昭与一穿马甲的男服务生凑得极近, 表情简直不要太快活。
沈恩慈故意吓她:“我在你后面卡座,过来打个招呼?”
聊天界面不停显示正在输入中, 没一会弹来视频电话,沈恩慈接了。
绚烂暗色灯光中,陆昭昭单手叉腰在嘈杂震耳的舞池里,一手举高手机,看着沈恩慈温馨的背景灯光,怒喊:“沈恩慈!你丫唬我!”
“晚安。”
沈恩慈给她一个飞吻。
像陆昭昭这种出身幸福的小女孩子,从小到大几乎不为世俗侵扰,时刻无畏可诚的冲动。
有充足爱憎分明的资本。
从不过分上心别人对她们的态度。
随性自在。
而乔礼是和她们截然相反的存在。
怕说错话做错事,永远惴惴不安怕得罪人。
终日不得安宁。
因为感同身受过,所以沈恩慈难得对她独有一份耐心。
次日中午十一点半,沈恩慈准时赴约。
乔礼穿着偏正式款的白色裙子略含羞涩对她笑:“更好的餐厅需要预约,希望恩慈姐不要嫌弃。”
说完又觉得这句话哪里不对,于是连忙找补:“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觉得恩慈姐值得更好的。”
其实这家西餐厅的人均消费已经在两三千以上了,可她仍然觉得自己选得不好。
“下次有机会,我约更好的餐厅。”
“等恩慈姐有空的时候。”
分明是演练了上百遍的台词,乔礼仍然说得磕磕绊绊,生怕哪句话没说对让沈恩慈听出歧义。
“小礼,放轻松点。”
沈恩慈笑着安慰她:“难道你也觉得我像媒体说的那样不好相处?”
结果乔礼立马红了脸,着急解释:“当然不是,恩慈姐是特别好的人。”
“是我不会说话。”
她垂下头,声音越来越心虚。
好像适得其反了。
沈恩慈一时也不知说什么才能让她随性点。
好在这时侍应生用盘子端了两碗柠檬水过来。两个人都松口气,乔礼双手接过柠檬水,为缓解尴尬,无意往嘴里抿了一口。
喝完才想起自己做的攻略,柠檬水是拿来洗手的。
苍白的无知,丢脸,无地自容。
让乔礼几乎要把脸埋到桌子底下去。
熟悉的画面,沈恩慈记得自己第一次踏入这种餐厅的时候,连功课都没多做。
落座便端起大碗柠檬水一饮而下,直到旁人用诧异的眼光注视她,她才始终觉不对。
有人低声嘲笑她连柠檬水是用来漱口的都不知道。
声音不大,却正正好好能落到耳朵里的程度。
跟针扎鼓膜似的,隐隐作痛,耳根瞬间变得滚烫。
谁知面前的儒雅谦润男人学着她饮尽柠檬水,瞬间把自己划分到她的阵营。
至今仍然记得当时长舒口气的感觉。
想到这里,沈恩慈端起面前的柠檬水喝完,然后把光洁干净的白玉碗推到乔礼面前:“开胃。”
乔礼眼中隐隐有水润光泽。
服务员拿菜单过来,上面每样东西的单价都不低,最便宜的蔬菜沙拉六百八十八。
沈恩慈有意为乔礼着想,又不愿意伤她面子,便随意点了个中等价位的牛排。
点好后把菜单给乔礼,面前的人翻了又翻,最后只点了两道甜品。
都是沈恩慈以前采访说过爱吃的,分明不是给自己点的。
“其实我不太饿。”
她给自己找理由。
说完又觉得自己这样也许很扫兴,于是立马在菜单上勾了沙拉:“我马上要进组了,导演让我控制体重。”
上次的妥协为她换来工作机会,也算不亏。
正要把菜单还给服务员时,沈恩慈突然侧身问服务员:“你们这里有没有什么划算的套餐?”
语气坦荡自然,没半点别扭。
“有的,我们最新推出情侣套餐,有两份牛排和两份甜点,还送饮品哦。”
服务员翻到菜单最后几页,为她热情介绍。
划算多了。
沈恩慈说:“刚才点的都不要了,改成这个套餐。”
“好的。”
服务员走后沈恩慈顺着乔礼刚开始的推辞道:“吃牛肉不会胖。”
乔礼眼含笑意嗯嗯了一声。
菜品陆续上桌,两人开始吃饭,气氛也渐渐柔和。
乔礼深呼吸几口,放下刀叉认真开口:“恩慈姐,我想向你道歉。”
“你当着那么多人面前为我出头,可我那么容易就接受他们的和解。”
“我知道不管有多少理由都是我不对,我辜负了你的善意。”
“真的很对不起。”
字字真切,明明有那么多理由可以说,可她没为自己找半句托词。
沈恩慈与她平视对话:“不用觉得抱歉,我帮你是希望你走出困境。”
“目的达成就好。”
没有半分责怪之意。
乔礼听出来了,感受到沈恩慈的善意,此时此刻,才终于放出自己柔软的触角与沈恩慈相接。
她主动聊起八卦闲谈。
偶尔被沈恩慈的“小道消息”逗笑。
吃到一半,陆昭昭突然推门而入,风风火火走到两人面前。
一句话不说,先干掉桌子上爱心形状的巧克力,再挖半勺玫瑰布丁。
昨天陆昭昭问了吃饭地点,没想到她会直接过来。
一口气干掉沈恩慈喝剩的饮料,陆昭昭打了个嗝,半句话不说便要拉着沈恩慈走。
沈恩慈知道陆昭昭没不好的意思,估计就是刚睡醒,等得不耐烦了就来餐厅找她。
可怕乔礼多想,沈恩慈还是硬拉住陆昭昭的手,向她介绍:“这是乔礼。”
“这是陆昭昭。”
“她最最最好的朋友!”
介绍的时候陆昭昭探出半个脑袋,强行给自己添加形容词。
沈恩慈简直无可奈何,知道这小妮子又在吃醋,如果这时候不肯定她,整个下午就别想安宁了。
“是,她是我最最最好的朋友陆昭昭。”
听到这句话,陆昭昭才终于情绪稳定下来,主动向乔礼伸手问好。
因为心情极好,还大方表示:“这顿我请了,账单给我!”
她整个人靠在沈恩慈身上,自在得意极了。
小公主又在泛滥释放自以为是的好意。
乔礼蹭一下站起来,紧紧攥住账单:“我…我有钱。”
也许是太过着急,语气竟有几分生硬。
陆昭昭用莫名其妙的眼神看她。
两个不同频的人,永远不会理解对方。
沈恩慈赶紧出来打圆场,她戳陆昭昭的脸蛋:“人家小礼请我吃饭,你掺合什么?”
陆昭昭跟她关系更好,也不记仇,所以她拿陆昭昭开口。
“哎,竟然有两个可爱的女孩子为我争风吃醋,我魅力怎么这么大?”
“沈恩慈你也太自恋了!我真受不了你!”
陆昭昭简直没眼看,自顾自往外面走,说在门口等她。
“小礼,那我先走了,有机会下次约。”
沈恩慈跟乔礼说拜拜。
乔礼眼中有不舍的神情,刚才饭桌上的话题才说到一半。
手握账单的手紧得骨节都发白,好几秒后她回过神来,恢复平日谨小慎微的模样,淡笑道:“嗯嗯,恩慈姐你快去吧,陆小姐的事比较重要。”
觉得这句话哪里不对,但外面有人在等她,沈恩慈没多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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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礼刚刚不开心了。
罪魁祸首陆昭昭浑然不觉,开心哼着歌开车在路上疾驰。
新买的敞篷,大红色,艳丽张扬。
“过几天我开画展,我先过去看一眼展馆布置得怎么样了。”
“我今年在国内的第一场画展,你肯定要来噻!”
她扭头看沈恩慈,不容置喙的口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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