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泊宁撑头看她,垂眼:“你刚刚说了很多梦话。”
说着起身倒杯温水给她。
暖意从喉咙缓缓流下蔓延全身,沈恩慈俯身拿床头柜的药吃,有气无力问他:“什么?”
“你说你不想当萝卜花。”
沈恩慈觉得自己还真有可能无意识说这句话,如实回答:“我就是不想当萝卜花!”
甚至听到这三个字都有点不适。
药丸还未发生功效,她心跳加速,窒息感再度从四面八方倾覆而来。
沈恩慈自暴自弃地想,这些年吃了这么多苦,遭了这么多罪,心理承受能力竟然还是这么弱。
太没用了。
这次陈泊宁有了经验,先她一步抬手替她掩面。
用力收紧,急促深呼吸后,声音终于放缓,沈恩慈整个人瘫软下来。
陈泊宁慢条斯理擦干指尖氤氲的湿气。
细碎摩挲声,身边的人好像拆开什么塑料袋子,紧接着修长食指挑开她的唇,轻轻压在她湿软舌尖上。
橘子味的水果糖甜味在口腔蔓延。
沈恩慈半睁眼看他,小声抱怨:“过两天上镜,你居然给我吃糖。”
牙齿磕在硬糖上,似冰击瓷。
“别怕。”
陈泊宁垂头凑近,微微拢住她:“我会给你托底。”
躁动情绪竟真因这句话得以平复,沈恩慈无声流泪,点头。
-
抵达德国那天晚上沈恩慈和剧组主创入住同一家酒店,陆亘住在她隔壁,收拾好后过来敲门给她送了份甜点。
“有事随时找我。”
他叮嘱。
为了一份甜点而已,没必要过多纠缠,沈恩慈并没拒绝。
反倒是主动凑近陆亘,却发现心中对他原先的妄念逐渐变淡,靠得这样近也并无太多波澜。
很多事也许只能存在于想象。
沈恩慈后退两步,手拿甜点与他隔出恰如其分的距离,客气道:“谢谢亘叔。”
“小慈,别这样叫我。”
“好吗?”
陆亘祈求她,毫不掩饰。
“那要叫什么?”
手机里突然传出陈泊宁的声音。
沈恩慈坦然抬头,嘴角漾开淡笑:“我在跟他打电话。”
这个他字用得暧昧,可以代指任何身份。
陆亘皱眉,冷淡开口,回答陈泊宁:“与你无关。”
说完后抬头对沈恩慈温声道:“没关系,我们慢慢来。”
“早点休息,晚安。”
几年不见,陆亘倒是越来越不在意他人的目光了。
外人都以为她和陈羡是一对。
陈泊宁这个“小三”做得理直气壮,而陆亘这想上位当“小四”的念头却也心安理得。
回房间挂断电话去洗漱,沈恩慈再拿起手机的时候发现陈羡又给她发消息。
是一张向流浪猫基金会的捐赠截图。
这段时间沈恩慈一直没回过他消息。
陈羡一开始跟她道歉,后来说自己跟林清意说清楚了,以后绝对不会让她受委屈。
现在看来又开始翻旧账,觉得沈恩慈不理他是因为在海岛的那件事。
人都是这样,垂手可得的时候不屑一顾,等开始失去时又开始死皮赖脸挽回。
像她于陆亘,没见到面的时候心心念念,总有遗憾。
而现在触手可及,却觉得也就那样。
不及陈泊宁。
回神低头,陈羡发来两张他的腹肌照。
两分钟后说。
“哎呀,发错了。”
沈恩慈:“?”
第53章 嫂子
满屏绿色泡泡中突然夹杂一条短短的白色泡泡。
陈羡醒来时看见沈恩慈的消息, 喜不自胜,觉得她回复的这个节点比任何时刻都让人满意。
他一手肘击醒身边的箫杭,把锃亮的手机屏幕移至他眼前, 得意洋洋道:“你看?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暗屋里光线微弱, 箫杭刚醒眼睛本就难以适应这样的手机强光, 现在又被陈羡逼着做点评。
入眼全是绿色对话框的长篇大论,箫杭如实说:“陈羡,你这个舔狗。”
他皱眉闭眼缓解刚醒这阵儿的不适应,结果又被陈羡狠狠肘击。
“你懂什么?”
“我一发我的照片,她马上就忍不至回复我了, 这代表什么?”
“代表她爱我。”
非常自许的语气。
箫杭白了他一眼:“神经。”
又说:“你不是不想和她结婚吗?现在人家主动退出了你又上赶着。”
陈羡一时语噎, 半晌后赤着脸回答:“我之前不想和她结婚又不是因为不喜欢她。”
“我只是不想被家里逼着去娶谁,我又不是物件, 凭什么任人摆布?”
他声音渐大, 自觉十分占理。
“而且沈恩慈现在都拿出这么大的诚意了,我就勉为其难接受吧。”
语气带笑,陈羡看着手机屏幕反复品味沈恩慈发来的问号。
箫杭被逗笑了, 靠在沙发上懒洋洋开口:“什么诚意?”
“我怎么记得没多久前, 人家才说过要跟你解除婚约呢?”
“嗯哼?这不就是。”陈羡没抬头, 很是笃定, “我最近才想明白沈恩慈的意思。”
“她是想先跟我解除婚约,再谈恋爱,没有任何外力约束下,平等随心。”
“简直是用心良苦, 以前竟然没发现她是这么心细的人。”
箫杭被他说得一愣一愣, 差点被说服的时候却蓦然回想起那天在陈家后花园里,陈泊宁看沈恩慈的眼神。
以及两人那种微妙的气氛。
他比陈羡语气更加肯定:“你想多了。”
“怎么可能?”陈羡立马反驳, “她不爱我,怎么只用我的钱?”
“……”
自己怎么会有这种傻子发小?!
箫杭缓了很久,深思熟虑后提醒:“你哥的钱,她也用。”
陈羡根本没听出其他意思,自然接过话茬:“那不一样吗?”
他打电话给管家:“黎叔,最近给沈恩慈打零花钱了吗?”
“什么?不缺钱?”
“这是沈恩慈能说出的话吗?”
三言两语后,陈羡挂断电话,万分感慨:“沈恩慈真的成熟了。”
箫杭还想说点什么,声音未出,就被陈羡劫走话端。
“她现在还在跟我闹别扭。”
“不过温泉酒店那件事确实是我不对,你帮我想想怎么道歉?”
陈羡自顾自开口,解锁手机想上网搜点沈恩慈的喜好。
箫杭觉得他已经尽到了兄弟的提醒义务,换其他人早都该听出来了,但陈羡是个傻子。
他提前安慰陈羡:“没事,反正你们最后多半还会是一家人。”
陈羡反对:“什么多半?是一定。”
“你不是交过那么多女朋友吗?快帮我想想怎么哄她?”
话题又被扯开,箫杭被强行拉起来,随口就来:“送车送房送钻石呀。”
“俗气。”
“你看我说了你又不信。”
陈羡懒得理他,为了解沈恩慈特地下载了个微博,取名的时候发现陈羡两个字已经被人占用了。
随意添加一串乱码后缀,他顺利登上微博。
陈羡很快摸清软件功能,搜索沈恩慈添加关注。
“没想到她竟然有这么多粉丝。”
陈羡低喃,心里隐约有几分吃醋:“他们都喜欢沈恩慈吗?”
他之前从没用过微博,也不了解娱乐圈粉圈这些东西。
箫杭哇了一声:“陈少,你在两个女明星之间左右逢源,结果连微博都没用过啊?”
虽然没用过微博,但几分钟的功夫也够陈羡摸清微博的基础功能。
他在搜索框搜沈恩慈的名字,语气愤愤,在手机键盘上边打字边说:“这人怎么骂得这么难听?!他又不认识沈恩慈,凭什么这么说她?”
箫杭低头,看见陈羡在跟这人对喷,想着陈羡这个号是空白小号没内容,便没阻止,只是劝他:“公众人物被骂很正常。”
“你要不搜一下自己的名字呢?”
陈羡狐疑看他,骂完后还真去搜了自己的名字。
手机猛地被倒扣在桌面,他愤愤:“我又不是明星!怎么骂我骂得更难听了!”
箫杭拍他的肩膀:“别太生气,你就想,她们骂你是因为喜欢沈恩慈。”
“这样是不是好多了?”
是好多了,陈羡缓了一阵重新进入微博。
他不搜自己的名字,学会看热搜。
现在是国区时间下午两点多,德国那边大约九点,电影节已经落幕。
热搜第一就是沈恩慈。
#沈恩慈弗洛伊德
后面还跟着一个爆字。
Jakob评论的第二位华语女星。
沈恩慈。
弗洛伊德玫瑰。
娇贵绮丽,艳光无边,几乎没有与之能相配的花草。
天生就是主角。
网友对此褒贬不一,更多人还是觉得沈恩慈怎么肯能比得上白钰。
Jakob自然是以花暗喻白钰高洁傲岸,而沈恩慈浮华肤浅。
这种言论引得爱花者大怒。
“玫瑰怎么就浮华肤浅了?”
之所以觉得玫瑰艳俗,还不是因为爱她的人太多。
念得太多,提得太多。
陆亘当天转发Jakob的采访视频,配文是博尔赫斯的话:“玫瑰即玫瑰,花香无意义。”
公开为沈恩慈撑腰。
饶是路人都表示这糖太顶了!
这几分钟的功夫,陈羡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名字出现在热搜上,点进去看了许久后,他生气抬头:“这个陆亘又是谁?!”
“陆家那个啊,就陆昭昭那个小叔叔。”
箫杭不以为意,很快想到什么,补充:“他现在好像在追沈恩慈。”
“怎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沈恩慈?”
陈羡语气酸溜溜的,“还有这人咋能这么不要脸?连有夫之妇都追?”
“他不知道沈恩慈跟我有婚约吗?”
箫杭笑他。
“结婚还能离婚呢,更何况你跟沈恩慈连订婚都还没订,人家怎么就不能追了?”
“你当时和林清意眉来眼去的时候也没管过沈恩慈死活。”
陈羡被说得心虚,十分有危机感。
他沉默良久才开口:“有订花的电话吗?”
“沈恩慈明天回国,我去接她。”
订花这种小事,陈羡没放在心上,他光想着怎么让沈恩慈开心。
“你说我到时候开个卡车过去机场,等沈恩慈一落地,看到满卡车的弗洛伊德玫瑰怎么样?”
“我刚才看网上那些人说,之前那个叫白钰的女明星回国,粉丝给她在整个机场铺满了茉莉花。”
他想起评论各种说沈恩慈不如白钰的言论,有点不高兴:“要不我也给沈恩慈铺满弗洛伊德?”
“她不会哭吧?”陈羡显然很满意自己的安排,“我还要带点纸巾,如果沈恩慈感动哭了我还得替她擦眼泪。”
箫杭没理他,低头发消息开始张罗晚上的局。
陈羡正要联系机场那边,管家却打来电话,说全城的弗洛伊德都卖光了。
羌城不产玫瑰,都是靠外地运输,而且这个季节本也不是玫瑰的花期。
不仅价格高昂而且数量稀少。
“周边地区,包括国内最大的云南花市也问过了,都没有。”
“如果需要的话只能从国外订,专人运输最快今晚三点抵达羌城。”
这合理吗?
弗洛伊德好像一瞬间在国内市场蒸发了。
陈羡微皱眉,但也没多想:“其他玫瑰也可以。”
从国外订玫瑰回来,再到机场布置,时间根本不够。
不仅陈羡受到影响,网上也一片嚎叫。
【什么情况?本人婚礼策划,今天弗洛伊德上热搜,客人指名捧花要用弗洛伊德,让我出两版花样,结果我问遍全城的花店都说没有!】
【加一,别说你们了,我们糯米糍也都没买到……】
【热搜刚上我就想去打卡了,同没买到】
【我是做花店的,我只能告诉你们不是没有,而是热搜之前半个多小时,就有神秘人订下了全城的弗洛伊德】
……
【谁这么恨沈恩慈啊?我说!Jakob说一句她像弗洛伊德,还得让弗洛伊德从羌城消失呗?!】
【楼上,不止羌城,云南的也消失了……】
……
弗洛伊德消失事件在网上成为悬案。
沈恩慈当然看见了,她跟陈泊宁通电话,实在没忍住,问他:“你是不是给我准备了什么惊喜?”
陈泊宁低笑:“嗯。”
开玩笑,阵仗这么大,能瞒过谁。
沈恩慈心中难免雀跃,猜想明天下飞机时,也许能看见一整个机场的迤逦玫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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