茫茫天地之间凡人何其渺小,如恒河一沙,沧海一粟。便是逆天而行的修仙者,即便突破元婴乃至化神的境界,在以万物为刍狗的天地面前,依然是蚍蜉撼树。
天地浩渺,大道至简。
——
于这一刹那,她终于冲破了许久以来的瓶颈,进阶金丹后期,甚至隐隐触碰到了元婴期的门槛。
以两剑相交处为起点,剑影毫无征兆地裂开了一条缝,紧接着越来越大,终于七零八落,化作漫天金色的光点。
曾以为同境界之下无人能敌的万象霜天,居然就这么被破掉了,贺逸气血翻涌,当场咳出了一口血。
他随意擦去,目光直直地盯着容潇,脸上浮现出几分狂热的神色:“告诉我,这一剑叫什么名字?”
“百川归海。”
远处日薄西山,夕阳斜照,几条河流汇到一处奔向天边。残云鳞次栉比,竹影重重,像是燃起了一场大火。
直到落日隐入地平线,夜风乍起,波光粼粼。
全场无人出声。
谁也想不到他们百战未尝一败的大师兄、揽月宗最年轻的金丹期,居然败了。
还是败给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关系户。
——此战,萧无名胜。
第14章 毒唯本色
汹涌的灵力如潮水般散去,终于能看清台上的景象。
容潇慢条斯理地收剑回鞘,而先前空中庞大的金色剑影,早已无影无踪。
咣当——
贺逸的剑跌到了地上。
胜负已分,台下观众终于如梦初醒。
“不是吧,大师兄居然输了……?”
“那个关系户究竟什么来头?”
“别的不说,她这一剑实在太漂亮了,我还没看清楚,万象霜天就被破掉了……”
开设赌局的弟子恋恋不舍地摩挲着朱砂壶,试图在最后时刻沾沾七星殿长老的运势:“可惜可惜,小红,你我终究还是有缘无分啊。”
方言修:“……小红是谁?”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他又拜了拜,“虽然我不能成为你的主人,但还是求求你保佑我顺利通过……”
他又深深叹了口气,连银子带壶一起塞到方言修怀里,一步三回头地走了,背景满是沧桑。
方言修简直莫名其妙,一个朱砂壶而已,打上开阳的标签难道就开过光了?
不过想到弟子一直念叨的剑道测试,倒也情有可原。
他上辈子可是见过期末周的大学生朋友圈,满屏都是某锦鲤人设的女明星,而这边没有锦鲤之说,最接近的就是七星殿长老了。
他将东西收入储物袋,转头望去,动作一滞。
此时日暮西沉,擂台上的少女扬着头,将比赛用的灵剑放回架子上,利落地转过身,衣摆交错间露出腰间漆黑色的佩剑。
夕阳慷慨洒下光辉,覆盖了整个演武场,却又仿佛懂得怜香惜玉似的,小心翼翼地亲吻少女的额发。
方言修在脑海中自动替换了容潇本来的面目,她此刻应当微微挑起眉梢,唇角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笑意,和他初次见到她时一样骄傲矜贵。
他听见他的心脏不受控制地漏了一拍,继而跳动得更加剧烈,如同摇滚乐中密集的鼓点。
却比不过她的一剑,令百川归海,沧海横流。
太美了,他想。
大小姐天生就该是这样的人,永远高高在上,盛气凌人。
“——姑娘且慢。”
容潇即将走下擂台的时候,贺逸突然开口叫住了她。
“无名姑娘实力强横,这场比试我输得心服口服,但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姑娘能否答应。”
容潇才悟出了一招百川归海,急着回去闭关慢慢感悟,不耐烦地说:“你说。”
贺逸目光缓缓下移,定在她的腰间:“我想看看姑娘这把剑。”
无名剑的外观太有特点,这世上的剑千千万万,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都有,但要说锈迹斑斑的破铁剑,可能全天下仅此一把。
在酒楼时,段菱杉正是凭此认出了容潇的身份。
段菱杉已经确定没有嫌疑,认便认了,可贺逸为人如何尚不清楚,她必须谨慎一些。
“不可。”容潇懒得绕弯子。
“为何?”
哪有那么多为何。
容潇习惯了说一不二,最讨厌事事都要究根问底的人,更加不耐烦道:“一把剑而已,有什么好看的。”
“是我冒昧,”贺逸轻轻笑了下,姿态放得更低,“我只是好奇,到底什么剑才能配得上惊才绝艳的无名姑娘。”
这人表面上一副温文尔雅最好说话的模样,实则警惕心比谁都强,先前请出七星殿的开阳长老去试探方言修就是例证。
他之所以如此执着,莫非也怀疑起了她的身份?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嗤笑。
“既然他想看,就给他看看嘛。”方言修缓步走上擂台,空气里残存的剑气隔着皮肤震荡他的经脉,好在他经脉本就是断的,倒没受到太大影响。
他自来熟地解下容潇的剑,抛给贺逸,慢悠悠补充道:“——趁早让他死了这条心,省的见着谁都要先试探一通。”
说起来大小姐向来剑不离身,这把剑还是在清河剑派灭门那晚,由他亲手系在大小姐腰间的。
贺逸也不客气,接过后往里面注入了几分灵力。
不出所料,毫无反应。
容潇用仅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你不怕他认出来?”
“大小姐,你就咬死这是一块废铁。你又没在他面前用过清河剑派的招式,他不可能联想到陨铁剑。”方言修也小声道,“清河剑派的大小姐已经死了,死无对证,他要是纠缠不休,那就只可能与灭门凶手有关系了。”
——毕竟只有凶手知道她还活着。
贺逸又试了几次,终于放弃了。
他见这位突然冒出来的无名姑娘修为高深,又是极为纯粹的水灵根,恰好佩剑也和传说中清河剑派大小姐的那把陨铁非常相似,这才存了试探的念头。
但陨铁是绝世神兵,怎么可能是眼前不能容纳灵力的破铁剑。
他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抱歉,此事是我……”
对面两人居然不知何时聊起了天,彻彻底底无视了他。
“我刚从开阳那里回来,说了半天他总算放我走了。”方言修欲言又止,“话说开阳有个叫洛菁的徒弟,大概二十多岁,话少得跟个哑巴似的,你认识吗?”
“不认识,怎么了?”
“也没什么,”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我觉得她看我的眼神不太对,我问她是不是见过我,她又不承认……”
“哦,”容潇点点头,语气冷飕飕的,“对你有意思?”
方言修闷笑出声:“大小姐你别开我玩笑了,我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完美符合网上说的脆皮大学生,不对,我比他们还要脆皮……”
脆皮大学生好歹能跑能跳。
贺逸尴尬地咳了一声。
“抱歉,耽搁了姑娘时间。”他将无名剑还给容潇,说了几句客套话,“姑娘接下来可有安排?在揽月宗住的可还算习惯?”
容潇还没答话,余光瞥见方言修突然动作一顿,旋即呼出一口气,整个人放松下来。
【任务完成。恭喜您成功打消揽月宗的疑虑,帮助容潇隐瞒身份。奖励的100任务点数已发放,现为您开启原著第四章 评论区的阅读权限。】
方言修忍不住吐槽:“才第四章 剧情就到这里了,原著节奏也太快了吧。”
系统严肃道:【我们严禁水文凑字数,已将原著剧情中与主线无关的情节自动剥离。】
“唔,还算有点良心。”
他心塞道:“我穿过来之前怎么就没多看几章呢,我真该死啊。”
围观的贺逸已经看傻了,递给容潇一个疑问的眼神:“他这是……”
容潇指指方言修,又指指自己的头,对贺逸摇了摇头。
哦,原来是脑袋有问题。
贺逸觉得自己待下去只会更尴尬,正想找借口离开,就见方言修懒洋洋地掀起眼皮,朝他看了过来。
明明是一个没有半点修为的病秧子,却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底气,眼中满是高高在上的审判意味。
“……真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到底是哪段剧情给了他们错觉?居然觉得姓贺的是男主?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啊。”
贺逸一头雾水:“?”
容潇莫名其妙:“?”
“阁下可是因为开阳长老的事心存芥蒂?”贺逸摸不清他的路数,谨慎道,“是我冒犯了阁下,现在敏感时期,还请阁下谅解。”
方言修猛然回过神,后知后觉
意识到,自己和系统的对话全被这两人听了去。
他讪讪地笑了两声,往大小姐身后缩了缩。
他们站在擂台上可谓是万众瞩目,容潇不想成为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一把拽住他:“先下去再说。”
方言修点头说好,转身之时,又回头遥遥望了一眼。
要不是听见他的吐槽,容潇简直要怀疑他暗恋贺逸了。
“都说了原著是无cp大女主,为什么会觉得姓贺的和大小姐有感情线呢?难道就因为他是目前戏份最多的男角色?反正这门亲事我不同意,区区大小姐的手下败将,还妄想配得上大小姐?等下辈子吧!”
系统都听不下去了:【只是一条评论胡乱拉郎了而已,宿主反应过激了。】
夜色低垂,石板路两边的夜明珠发出幽幽微光。容潇扯着他的袖子走在前面,面无表情地听这人喋喋不休了一路。
“拉郎只有一次和无数次,这次是贺逸,谁知道下次又是谁?以后这种活动我们家大小姐就不参加了,你自动屏蔽掉,别舞到我面前,我不爱看……不行,我还是得看一眼,万一有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好吧,我摊牌了我不装了,我就是大小姐毒唯。”
容潇捕捉到大小姐三个字,猜测他说的是自己的事,问道:“毒唯是什么?”
“毒唯嘛……”方言修跌跌撞撞地跟在后面,眼神乱飘,就是不敢直视容潇,“就是,一种很难以形容的生物……”
完了,该怎么向正主解释。
“这个问题不重要,不说也罢。”他轻轻咳了一声,竖起食指笑起来,“大小姐,我知道流月琴在哪了。”
“——眼下月黑风高,夜深人静,不想去看看么?”
第15章 竹林杀阵
【贺逸是不是男主啊?出场的男性角色里,好像就他戏份最多。】
【楼上看文之前不看分类吗?这里是大女主无cp,想看男主出门右转言情频道。】
【作者前面提到的四神器是什么来着?太久没看我都忘了。】
【定微剑、七星鼎、艮山钵、流月琴,现在副本在揽月宗,对应的就是流月琴。】
【竹林深处,三重迷阵,小木屋,笑死果然是修仙文标配。】
【剧情好突然,女主破阵的过程就一笔带过了?】
太简单的东西,当然要一笔带过。
段菱杉对所谓的神器嫌弃得很,觉得百无一用又要专人看管,若不是长老坚决反对,她早就把流月琴给砸了——她本想打包扔了,但舍不得流月琴的原材料,那可是流传了上千年的稀罕物。
最终两边各退一步,段菱杉彻底撒手不管,流月琴由二长老负责。而二长老日理万机,没有时间检查小屋周围的迷阵,因此迷阵早就年久失修,恰好容潇的水天灵根与木系阵法亲和力极高,破阵时甚至没引起什么声响。
唯有夜风吹动竹林的哗哗声,夹杂着几声虫鸣。
这一路出乎意料的顺利,直到评论区提到的小木屋缓缓显露出来,方言修还有些不真切的感觉。
容潇已经推门而入。
流月琴悬浮在空中,周围布下了灵力禁制,只要靠近就会被揽月宗长老发现。容潇保持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仔细打量起来。
流月琴通体青绿色,琴身以千年古木雕琢而成,琴弦则是由天蚕丝编织而成,细如发丝,却坚韧无比,上面隐隐有光华流转,昭示着它绝非凡物。
相传流月琴乃千年前一位琴修大能的武器,为了胜过他的毕生宿敌,他誓要打造出世间最强的琴,于是他踏遍九州,试了一种又一种珍稀材料,失败了九九八十一次之后,终于造出了流月琴。
琴修立马给宿敌下了战书,然而这场举世瞩目的决斗并没有打起来,在约战当晚,琴修便飞升了,只有这把琴留了下来。
千年过后,琴修数量越来越少,再也没有人能发挥出流月琴的威力——而千年以前,它的主人也未曾使用过它。
流月琴的作用至今仍是未解之谜,有人猜测它的铸造过程中,或许有一部分天道气运附着在上面,那琴修正是领悟到了这一点,才成功飞升。
容潇端详了半天,确认它真的是流月琴而不是被别的什么偷梁换柱了以后,闭上眼幽幽叹了口气。
又猜错了。
“左子明说,凶手灭我清河剑派是为了找某样东西,但我查过,宗门藏珍阁并无遗失……我之前以为,最大的可能就是百年前清河剑派遗失的神器,定微剑。”她淡声道,“那之后我找过相关记录,发现此事最早可以追溯到两百年前,四大宗之间的约定。”
除了流月琴以外,其他三件神器的功能也尚不明朗,只知道它们确实携带了一部分天道气运。
纵使如此,没人承担得起神器遗失造成的后果,四大宗宗主彼此约定,各自保存一件神器。
七星鼎本就是七星殿某任掌门所铸造,归属七星殿毫无疑问。揽月宗说名字都带有一个月字,便是他们和流月琴有缘,清河剑派拿走了定微剑,将最后的艮山钵留给了凌霄宗。
其他三件神器都没出过事,只有定微剑,在到达清河剑派不久后就失踪了。
容潇查阅过清河剑派的记载,定微剑的失踪毫无征兆,那一日没有任何异动,巡逻弟子来看的时候,它还好端端地待在封印里,只是打个盹的工夫,它就不见了。
弟子惊慌失措,立马禀告了掌门,清河剑派翻遍了整个宗门,用尽各种方法也找不到它的下落。
定微剑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只能解释为,神器蕴含天地大道,不能以常理揣度。
流月琴的灵力禁制散发出淡黄色的光,映在容潇脸上,明灭不定。
“——所以我想,凶手为了一个下落不明的定微剑尚能如此,那么其他三件知道确切位置的神器,会不会早就失窃了?”
这才是她来揽月宗的真正原因。
方言修全程安静地听着,道:“但流月琴并没有失窃。”
10/82 首页 上一页 8 9 10 11 12 13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