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恩笑了笑:“我长这么大,一直都想要有一块儿自己的地来捣鼓,现在也算是阴差阳错地实现了。”
“原本院子里的地荒废着我还觉得可惜,现在有你来我放心多了。”
难得遇上两个人都感兴趣的话题,两个人不由就土壤气候交谈起来。沈爷爷就是农家人,经验丰富又老道;而柏恩则有丰富的理论基础,两个人都有受益匪浅之感。
两人谈得正欢,崽崽扯了扯柏恩的衣摆,语气蔫吧夹杂哭腔:“妈妈,痒。”
柏恩低头,瞧见她不停用手挠抓自己的手臂。
她将崽崽的袖口卷起来,白嫩的皮肤上红肿一片。她分辨着崽崽胳膊上细小的咬痕,立刻对沈爷爷道:“沈叔,估计是蚂蚁咬的,我带她去换件衣服。”
沈爷爷点头:“去找肥皂给她洗洗。”
小涿犹豫了一下,也跟着柏恩上了二楼。
柏恩把孩子身上的衣服全部都脱下来丢到了外面的走廊上,暴露出她手臂还有后背有大片红肿。
“痛。”崽崽十分害怕,声音忍不住带着哭腔,“你呼呼。”
一开始柏恩还没听明白,她又说了两遍“要呼呼”,柏恩才反应过来,冲着她肿痒的地方吹吹气。
崽崽安静了下来,好像吹这几下真起了作用。
“你这是被蚂蚁叮了。”柏恩对着她解释,“没多大问题,很快就会好起来。”
在草丛里玩被蚂蚁叮,伤害都是轻的。
柏恩往浴缸里面放好水,把孩子抱进去,然后帮她打香皂:“下次不许再拉小哥哥去草地里玩,明白吗?”
崽崽伸手去抓,柏恩眼疾手快地制止了她:“别抓,会疼。”
她皱着鼻子,看样子又要大哭一场。
柏恩立刻给她身上吹气:“好了,好了,呼呼就不痛了。”
她把崽崽洗澡常用的小杯子给丢进浴缸,小杯子飘到她的手里,崽崽于是认真地低着头给自己浇水。
等将她将浑身上下的肥皂沫都冲干净,柏恩才用浴巾把孩子从水里抱出来。
出了浴室,她才注意到沈涿正低着头站在门口,不知道站了多久。
她对小朋友招手道:“小涿,过来。”
小涿立刻走进来。
“能先帮我照看一下她吗?我去找冰袋过来。”
柏恩可不想一直给孩子吹,直接上冰块多方便。
小涿用力点头。
沈爷爷见她下来,顺口问:“严重吗?”
柏恩:“就被叮了几口。”
小孩子,受点皮毛小伤再正常不过了。
她用毛巾装了两袋冰块上去,敷上崽崽的后背和手臂,她立刻服服帖帖一动不动地趴在了床上,也不再用手去抓,而是时不时哼唧两声。
沈涿踌躇了一下,下定决心道:“阿姨,对不起,我不该带她过去。”
柏恩轻轻拍了拍眼前男孩的脑袋,有些好笑道:“阿姨并没有任何责怪你的意思,崽崽也只是被叮咬了两口,没有什么问题,你没必须对自己那么苛责,知道吗?”
而且她作为孩子唯一的监护人,应该负主要责任才对。
柏恩有些心虚。
_
宜西市中心的一间别墅内。
客厅内气氛沉闷压抑,像有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扼住喉咙,沉重得令人喘不过气。
徐献清目光沉沉地盯着桌子上的透明保存袋——里面装着一部破损的手机。
“是在沛江里发现的。”坐在他对面的男人擦着汗地汇报状况,“我们根据手机内的定位,一直追踪到了下河。”
“警方已经开始查看附近的监控,而且也派人到下河捞人,应该不用几日就能出结果。”
徐献清眉头紧锁,闭了闭眼,像是不忍再去看桌子上的东西。
“她们怎么能从房子里逃出去?从我的手底下悄无声息的消失?”他轻声地去问对面的人。
男人似乎又觉得冷,坐立难安道:“恰巧那两天家里的监控坏掉了,而且仆人恰好有事情不在,保安也、也没注意到,您也……”
徐献清:“怎么可能会这么巧?”
“我知道,我会立刻去查清楚。”
徐献清垂眸,颔首,挥了挥手让他先离开。
客厅里很快就变得空空荡荡,只剩下他一个人。
良久过后,他伸手拿起了保存袋。
手机的外壳似乎是撞到什么重物,从一个方角处整个裂开——就像是某个人故意地丢出去,然后被磕碰了什么东西。
——无论从哪个方面看,这都是一场蓄谋已久的绑架。
他捏紧了透明袋,轻微颤抖的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发白。
在极致的克制之后,他忽然站起来将面前的水晶茶几踹翻,客厅发出巨大的玻璃破裂的声音。
别墅里的仆人全都缩在客厅外的走廊上,低垂着脑袋,没有一个人敢进去。
没有人敢去触盛怒之下徐家家主的霉头。
只有陪伴了徐献清二十多年头发早已花白的老管家走到他旁边,对他说:“先生您别着急,夫人和囡囡肯定会平安无事的。”
徐献清的神色大半掩藏在未经打理的黑发内,显得颓靡与脆弱。
他忽然用不停打颤地手扶了一下老人的肩膀,艰难地开口:“俞伯,我——”
他的嗓音忽然哽住,喉咙像有一把正在凌迟的刀,难以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看着他长大的管家像是他第二个父亲一般了解他,此时却只能用无力的语言去安慰:“已经动用全部的力量的在找她们了,请您务必坚强。”
“好害怕。”
徐献清根本没听见他在说什么,只是喃喃地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
管家僵立在原地了,再也无法说出一句漂亮的安慰话,因为他看见先生受伤的左眼狰狞地放大,灰暗空洞的瞳孔留下猩红的泪痕,深深地向他诉说恐惧。
好害怕,真的好害怕。
第8章
柏恩已经逐渐习惯了在这里的生活,每天都在忙着清扫修理的事情。
尤其是房东很乐意照顾崽崽,让带娃生疏的柏恩轻松了很多。
终于一周之后,二楼的水电供应的一些小毛病给解决了七七八八。
虽然原主只租了半年,但是柏恩对这个世界还不是很熟悉,一时想不出以后要要去什么地方,便在心底有了在这里久住的打算。
接下来好几天,柏恩一直在开垦院子里的荒地。
后院的杂草长势疯狂,全都有半米多高,人连进去都很困难。
沈叔给她找了条闲置的插秧裤,免得身上招惹毒虫马蜂之类的。
柏恩带好手套和口罩,全副武装地下去清除杂草。
不过这副身体极度缺乏运动,她只在院子里弯腰干了半天,就腰酸背痛的不得了,不得不去村子里雇别人来帮忙除草。
园子说大也不大,有了别人帮忙,这活就轻松了许多。
柏恩只需要配合一下请来了的工人,甚至还有闲工夫去看看孩子们的动向。
崽崽先前身上被蚂蚁咬出来的伤痕已经消了七七八八,于是她像每一个不记痛的小朋友一样,时不时还往草丛里钻。
她大概是年龄小,对周围懵懵懂懂,什么都敢往手里抓。柏恩每次检查她的口袋都能发现一堆奇怪玩意儿,有时候是石头、树枝,有的时候是一些虫子。
崽崽要是光抓虫子玩了就玩了,她还总把虫子带进屋里。
有一次柏恩睡得正香,忽然感觉脸上阵阵痒意,睁开眼一看,一只巨大的独角仙立在自己鼻子上。
她气得差点儿背过了气,把虫子捉住丢到了窗户外。
而始作俑者还横在床上睡得正香。
两个孩子玩得疯,柏恩倒也没有严加制止。毕竟她又不能时时刻刻地陪着她身边消磨精力,把两个孩子拘在家里未免太过残忍。
更何况多在外面跑跑对身体也好。
近来崽崽也变得皮实了很多,之前皮肤动不动就红上一片,然后扰得人不安宁。
现在胳膊和膝盖上的小擦伤都能坚强地忍住眼泪,看来已经习惯了创可贴修修补补的生活。
她也只是勒令他们不许跑远,天黑之前必须回家。
幸好房子周围也已经足够两个孩子探险,他们从地里挖出个破碗都能研究半天。
柏恩用手腕擦了擦额角的汗水,环顾光秃秃的院落,满意地点了点头。
——她已经能够预见这里结满蔬果的丰收了。
忽然,柏恩发现不远处的泥土突然不断向上拱起,仿佛里面藏着什么东西。她瞠目结舌,结结巴巴地问旁边找来的帮工:“叔,你看那!”
带着胡渣的男人用肩上的毛巾擦了擦脸,走过来仔细地对着地瞧,随即笑道:“这个叫地爬子,会打洞,一般不主动咬人。”
地爬子从土里探出了头,东张西望。柏恩也看到了它的全貌——它浑身遍布灰色的皮毛,长着又长又尖的吻部,扒着土的爪子非常小。
柏恩认出来这是只鼹鼠。
“会破坏菜地吗?”她踌躇地询问。
她以前只听同学说,但是实际上还没碰到过。
男人答道:“这玩意会吃庄稼的根,吃蚯蚓,你在附近种点蓖麻,它就不敢再来了。”
想了想,他有补充:“不过嘛,蓖麻有毒,你带着小孩子不安全。”
柏恩认真地听着男人的话,默默记下来。
毕竟她的知识大部分源于课本和实验室,从没有走出过象牙塔。
不过听到了男人的下半句话,她只是笑笑:“喝水都有呛死的,总不能不喝水吧。”
男人也同她一块儿笑了起来。
两个人边干活儿边闲聊,话题难免又转到了柏恩身上。
毕竟单亲妈妈这个身份总是容易引来关注。
“崽崽她爸是咋个回事啊?”
男人关切地问。
柏恩挠了挠头,含糊道:“就、离婚。”
“要我说,当初最好还是能判给她爸爸,你一个小姑娘也能轻松一点。”
“她爸爸……”柏恩只能硬着头皮往下编,“不是个能照顾人的。”
“也是,哪个做娘的能狠下心撇下孩子?”男人说,“不过,你不打算给孩子再找个爸爸吗?两个人打拼也能轻松许多。”
柏恩心里已经有些不悦了,这人管得也忒宽,之后不会还要给她介绍对象吧??
下一秒,这帮工又开口。
“我这边儿倒是认识许多年轻的小伙子。你长得漂亮,孩子又还不到记事的岁数,到时候什么小伙子不随便挑。有男人的家跟没男人的家到底是不一样,等孩子上学你就懂了。”
她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他,只是伸手把草丢进草垛里,委婉拒绝:“孩子还小,暂时还没什么打算。”
男人还在苦口婆心地劝。
柏恩上辈子被父母催婚催得很厌烦了,没想到这辈子连孩子都有了还能被催婚,这些长辈们脑袋里就不能装点别的吗??
她这次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您再说我可真生气了,我请您来是给我干活的,不是给我找气受的。您就不知道说点我爱听的?”
说完,她气呼呼地走到了另一边过去闷头干活。
帮工讪讪地低下头,闭口不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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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欲晚时分,院子里的草已经被拔的干净,新鲜的黑褐色泥土露出,泥土的味道极重。
拔掉的草全部都整齐地堆在了篱笆外,一摞摞堆得很高。
柏恩头上身上全都灰扑扑的,浑身又脏又难闻。
她叉着腰站在门口,把在外撒野的孩子全部都叫回了家。
崽崽起初还噘着嘴不愿意,但是柏恩用眼神威逼她,最后不情不愿地被小涿拉回来。
沈爷爷已经在厨房里噼里啪啦地准备起饭菜,柏恩辛苦一天也该好好休息,况且她这副样子确实不适合进厨房。
柏恩闻了闻自己身上的味道,有点嫌弃地脱掉,快速冲了一个澡。
擦着头发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柏恩才发现崽崽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着爬上了二楼,现在正跪坐在房间地板上,看样子正在捣鼓着她随手丢在床上的手机。
柏恩的心咯噔一声,两岁就对手机这么感兴趣,那以后可还得了?
而且她这么小,眼睛都没发育完全,要是近视就不好了。
崽崽见到她过来,把手机举在了柏恩的面前。她神色急切,字正腔圆道:“打电话,爸爸。”
柏恩闻言有些不快,心想着这些天照顾你的都是谁呀。
于是她笑眯眯道:“妈妈之前和崽崽约定过什么?不允许提到爸爸哦~”
小朋友的脸垮了下来,仍有几分固执:“打电话。”
“我们也不可以打电话给爸爸。”柏恩蹲坐下来,伸出手,“小朋友也不可以乱拿大人的东西,来,还给妈妈。”
崽崽撅着嘴巴,经过一通激烈的内心挣扎,不情不愿地把手机放到了柏恩的手心。
柏恩顺手把手机揣进了兜里,把孩子抱起来,满意地亲了亲她的脸蛋:“走,吃饭去。”
今天上午村头的刘阿婶送来了一大袋荠菜。
于是沈爷爷难得勤快,在厨房包了一下午的饺子。
当然这面是柏恩揉的,馅也是柏恩调的。
不然她可不放心把厨房交给沈叔。
不过沈爷爷实在是包饺子的好手,饺子的褶皱十分漂亮。一个个晶莹剔透的饺子隐隐透出内馅的青色,猪肉荠菜实在是饺子最好的搭配。
柏恩给崽崽的专门的小碗里夹了五只饺子,吩咐道:“把这点吃完。”
饺子不大,柏恩又饿了一天,一口一个,吃得停不下来。
很快,一大碗就见了底。
反观崽崽,在外面跑了一天,饭桌上苦着脸咬了一口饺子皮,伸手将饺子皮扒开,把馅丢到了一边,张口吃掉了白花花的皮,弄得手上都是油水。
柏恩斜睨,眼见着她挑剔地将五个饺子全部都扒了皮,再把外面的皮给吃掉。
她在心底啧了一声,真挑食。
柏恩夹走了她碗里的四个馅,全部丢进自己嘴巴里,指着最后一个馅对她道:“吃掉这一个。”
崽崽先观察这个油光晶亮的饺子馅一阵,然后试探性地用舌头舔了舔,立刻露出极为抗拒的神色,用力别过脑袋,把碗推开。
柏恩看她是真不想吃,于是把碗里剩下的一个也丢进了嘴巴里,心说等晚上饿了可有你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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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人静,柏恩睡得正香的时候,感觉有人给了她一巴掌。
不重,但是声音格外响亮。
她翻了个身,想置之不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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