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献清沉默了一会儿,说:“非去不可?”
“我现在急着写论文呀,我可不想延毕。”柏恩前年就跟导师沟通硕博连读的事情,面试成功之后,她就顺顺利利地成为了博士研究生。但是随之而来,科研任务也加重了很多。
“而且,我还发现那边和我本科毕业以后签的地方还挺近的,真巧,命运指引我过去。”她神神叨叨了两句。
徐献清反问她:“难道我们要一直这样一个月见不到几面吗?”
“不会的,等我工作以后就好了。”柏恩信誓旦旦道。
他眯起眼睛,镜片折射出危险的光:“你在画饼给我?”
柏恩看周围没什么人,飞快地亲了亲他的侧脸,安抚道:“才没有,别乱说,我有认真考虑的。”
眼下正是假期,柏恩暂且有大把的空闲时间来吃喝玩乐。
徐献清上班的时候,她自己嫌着无聊,就应了沈蔚的邀请,带崽崽去吃饭。
他们平时交往倒并没有那么多,毕竟都是已婚男女,不是工作,就是家庭。但是他们之所以还能保持持久的联系,主要还是因为他们能吃到一块去。
柏恩跟他吃饭,比跟徐献清这种挑三拣四的人一块吃舒坦多了。而且他时不时能从城市的旮旯角落里发现一家明珠蒙尘的餐厅,她也乐于赴他的约。
今天是一家粤菜餐厅,柏恩牵着崽崽上了玻璃直梯,一直上了这栋旧居民楼的最顶层。宽阔的大厅主要用实木装修,室内十分凉爽,摆着七个小圆桌,据说一天也只接待七桌人。
这种餐厅的卖点就是品质,但是柏恩还是觉得有炒作之嫌,毕竟物以稀为贵,好不好吃还得吃过才能评判。
沈蔚穿着休闲装坐在了窗户边上,见到她们进来,立刻站了起来,笑着迎上去。
“好久没见了。”
柏恩也说:“是好久不见。”
崽崽乖乖道:“叔叔好。”
柏恩曾经教育过她,想吃别人东西,就得先把嘴放甜。
几个人坐好,等着上菜。
沈蔚调笑道:“你这下真成了大忙人,约你比约餐厅还难。”
柏恩耸肩道:“你一个大老板,我怎么比得上,我就是乱七八糟一通瞎忙活。”
“我也忙,但是总得抽出时间给自己。”沈蔚语重心长。
柏恩感慨:“总归是老板,还是要比我们自由一些。”
这时候,应试生将才上来了,一堆花里胡哨的冷菜,色香味俱全,只是分量有些少了一点。
崽崽忙不迭地看向柏恩,柏恩问她:“吃什么?”
她立刻道:“我都想吃一口。”
柏恩就各夹了一点给她。
沈蔚问她:“最近又在忙什么?”
“浮山县,你知不知道。”
沈蔚的脸上浮现出愕然,随即轻笑出声:“说起来真挺巧,我妹妹在那边。”
“这么巧?”
“回头我让她好好招待你,她在那边过得比我舒坦。”
柏恩好奇心收不住问:“那她叫什么名字?”
“沈葵。”
这名字柏恩太熟悉,她有些震惊,心想还有这么巧的事情吗?
又害怕是重名,摸出来手机往搜索框里搜了沈葵这两个字,最顶上就跳出一则新闻——“现任最年轻的县长”,还有一张沈葵的照片。
柏恩立刻将手机合在桌面上,问他:“那你认识沈涿吗?”
这下轮到沈蔚讶然,他喝了一口茶道:“他是我侄子。”
柏恩简单地把她以前租房碰巧遇见这对祖孙的事情讲给他听,沈蔚挑眉,“竟然还有这样的事情,我们也算有缘分。”
“嗯,我太忙了,其实该去看望他们。”柏恩懊恼道。
沈蔚呵呵笑道:“我妹妹自己是不愿意结婚生小孩的,现在把小涿当她亲儿子养,你不必忧心他。”
“这样啊。”柏恩若有所思,又问,“那他爸爸妈妈呢,怎么不在身边?”
问完又觉得有些不妥,急忙道:“不方便说就算了。”
“没有什么不方便说的,其实知道的人挺多,你先生知道的也挺清楚的。”沈蔚道。
柏恩说:“他倒很少和我讲这些。”
“妈妈,还吃。”崽崽伸出舌头舔了舔嘴上的酱汁,翘首望着满桌的菜道。
柏恩给她盛了碗荠菜蟹肉羹,又夹春笋、鲈鱼、红烧肉给她。
“其实这些事都过去很久了。”沈蔚微笑地看着崽崽,语气怀念,“原本我们祖辈白手起家,做出来很大的一番事业,但是到了我父亲这一辈,兄弟反目,手足相残,并不团结。
“我二伯也就是小涿的亲爷爷原本有一儿一女,都极其优秀。二伯当时看重他长女,但是某天晚上赶赴宴会的路上,她和丈夫却出车祸双双死亡了,出事的时候,我这个堂姐才三十岁,留下一个幼子,就是沈涿。”
柏恩呆愣片刻,未曾想过他的身世如此凄惨。
“虽然一开始被判定为意外,后来有人为他们夫妇翻案,那场车祸是小涿的舅舅谋划的,为的就是谋财。”
沉默片刻,他又评价:“太不值当了。”
柏恩说:“是不值当。”
眉头皱着:“那你们家现在怎么样了?”
沈蔚耸耸肩:“各过各的。我现在觉得企业全由家族里的人控制,太容易出问题了,还是该任用有才之人,公私分明。”
柏恩边喝汤边思索,请教道:“那正清不也是家族企业吗?”
沈蔚失笑道:“怎么,你不问你先生,反过来问我?”
柏恩不好意思说他们常谈的都是些不入流的话,便道:“你不说就算了。”
“嗯,说实话……”沈蔚摩挲着下巴,“徐家还比较另类一点。好像是没有财产分割的说法,整个家族的资源全部集中在一个人身上。如果某一代都是资质平庸之辈,便会由长辈扶持着,同时赶紧培养下一代。等到下一代成长起来,现任家主很快会被换下来。”
柏恩眨眨眼睛。
“比如说徐令章,被他妈提到位置上,又被他儿子踹下来,就是一则典型案例吧,不然怎么说他们家族是业内奇葩呢。”
柏恩:“……”
柏恩:“啊?”
“不过内部结构应该已经很成熟了,应该不会出什么大问题。”沈蔚见她的表情,乐了,“商界八卦多,你少读点圣贤书,能找到不少有趣的消息。”
柏恩无奈地笑了笑:“是你消息灵通,我听你讲就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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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水云居。
徐献清坐在沙发上,见柏恩回来,将手上的电脑放在一边,向她张开双臂道:“回来了?”
柏恩轻轻瞥了他一眼,将又在车上睡着的崽崽抱给保姆,才过去倚在他怀里坐着,伸手从桌子上拿了一颗薄荷糖剥开塞进嘴里。
徐献清问她:“玩得开心吗?”
“挺愉快。”柏恩又哼了一声,“现在我觉得应该多交一点朋友,省得错过了什么重要的消息。”
徐献清听出来她语气有些不悦,顺着她的背,细问:“这怎么说?”
“我问你,你是不是早知道沈蔚沈葵是亲兄妹?”
徐献清想起来,弄明白了:“我还以为你知道。”
“我知道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是我的问题,你原谅我吧。”
他捧起柏恩的脸,低头去吻她,薄荷味的糖果在他们舌尖融化,。
亲完之后,柏恩有些慵懒地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无力地轻喘着,一时忘记了自己刚才追究什么。
——反正最后都会原谅他。
第79章
平海市浮山县是一座群山环绕的小县城,由于位置偏僻、交通不便利等因素,经济较为落后,当地多为农业人口。
柏恩收拾好了行李,便一头扎进了大山里。
来的第一天,沈葵特地打电话过来,邀请她去家里坐一坐。
柏恩挑了休息日过去,抬眼看了一眼那栋不起眼的小洋房,迟疑一刻才敲响了门。
沈葵过来开了门,随后笑着让她进来。
柏恩乍知道她的身份,还有些拘谨,不知道该怎么称呼,闷着头将手里的礼品放下来。
对方反倒先亲切说:“小妹,你先随便坐。小涿在楼上,我去叫他下来。”
柏恩点点头笑道:“好。”
她悄悄地打量起房子的装修,有些旧,但是很舒适干净。
“小柏阿姨!”沈涿看到他,两步并作一步从楼梯上下来。
柏恩眼底浮出讶然,才两三年不见,他个子长高了很多,比起小时候五官更加清秀舒朗,成了一个温柔清爽的小帅哥。
“真是好久不见了。”柏恩笑道。
“嗯。”沈涿腼腆地笑了笑。
沈葵跟在后面对小涿道:“去看看厨房有什么水果,端来给你柏阿姨吃。”
他忙不迭地点头,起身进厨房。
柏恩感慨道:“他真能干。”
沈葵倒了茶,端给她,“他都这个年纪了,不会做点家务说不过去。”
捧着茶杯抿了一口接着道:“小妹,这次真是辛苦你们过来。你也知道我们这个地方经济不好,我调过来以后也想了很多办法,招商引资——可哪个企业愿意来山沟沟里来。”
“为了发展这边的经济,我起初也想看看旅游业能不能行得通。像是溧山的佛像,在本地很受欢迎,只是宣传了好一阵,也没人过来。”
柏恩听着这个地点觉得有些熟悉,不确定道:“我之前抽奖抽中过一个溧山免费游的门票。”
沈葵惊讶道:“那肯定是我们这边发出去的,你现在离那边近,以后可以抽空去山上看看,风景很好。只不过可能没什么名气,再加上路远,最后也没有几个人来。”
柏恩试探问:“那何不先修路?”
“这个我们也都清楚,但是目前一是财政收入不足,县里出不来这个钱;二是扶贫资金有限,杯水车薪;三就是没什么大企业来投资,难筹到资金。更不要说,山区修路难,技术方面还有限制。”
沈葵笑着缓缓道。
柏恩唔了一声:“原来是这样。”
“所以这次上面在县里设置了试验田,招了很多像你一样的人才过来,也是想打出一点农产品的招牌出来,好让山外面的人看见还有这么一个地方。”
她嘴上明里暗里恭维着她,不过之所以愿意和柏恩讲这么多,一方面是她父母是哥哥的恩师,并且他拜托她要好好照顾她,另一方面也是清楚她对象是大老板,趁势搞好关系说不定能拉来投资。
至于柏恩的专业水平,她是持怀疑的态度。虽说从简历上看她是成绩斐然,但是有这样的父母和丈夫,什么东西得不到,恐怕只是下来混个经历。
柏恩捧着茶杯问:“一共来了多少人呀?”
“各地来的专家学者,拢共九人。”
柏恩缓缓点头,心里有了点数。不过她才刚来,对这里的不算熟悉,并不急着承诺什么。
小涿捧着果盘过来,各色水果被削皮切块,整整齐齐地摆放着,十分漂亮。
柏恩吃了几口水果,问小涿:“是不是上三年级了?”
小涿点点头:“我明年就上四年级了。”
柏恩笑了一下:“崽崽也快要上小学了,她在幼儿园里天天捣乱,真不知道等开学之后该怎么办。”
小涿认认真真地听着,柏恩又继续讲了一些琐事,比如家里养的小橘子长得好胖,崽崽根本抱不动之类的。
又与他们闲聊了一会儿,时间不早,她就告辞离开。
沈葵道:“路远,我找人送送你吧。”
柏恩笑着摇头:“不劳费心,有人送我过去,下次我再来拜访你。”
沈葵站在门口送她出去,见着柏恩上了停在路边一辆不起眼的车,一只冷白修长的手顺势揽过了她的腰,车门很快关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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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县对这些下乡的专家们很重视,柏恩也沾光有了一间简陋的单人宿舍。
徐献清帮着她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宿舍,铺床时,他伸手压了压床板,觉得不太结实,又坐上去试一试。
床板发出一声拉得长长的吱呀叫声,他眉头紧锁,想不通这样的床竟然还能接着被用下去。
但是柏恩早习惯了艰苦的宿舍条件,对这次的宿舍安排极其满意。
徐献清看她自得其乐,勉强道:“我每周来看探望你一次。”
“……”柏恩不乐意道,“你这话说得好像我坐牢了一样。”
徐献清薄唇抿成一条直线,有些固执地看了她一眼,看来在他眼里,她这和进去了没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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