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夫人”三个字让岑蓁微怔,她低下头没说话,虽是笑了笑,却莫名有几分兴致索然。
“怎么?看到网上那些难听的评论了?”莫湘以为岑蓁被言论影响,安慰她,“你别去看,谁不是被骂过来的?要红心理就要强大。”
猜了那么久的男朋友终于露出眉目,还疑似顶级豪门二太子,普通网友调侃也好,对家趁机下场拉踩也好,网上当然什么声音都有。
其实岑蓁也根本没看,即便偶尔扫到两句也不在意,或许是对拍戏本身的专注和信念感,舆论这方面,岑蓁有着出奇的淡然。
她平静地拿了剧本坐到一边,“我先预热下午的戏。”
刚看了会,谢庆宗忽然从片场走出来,看到岑蓁愣了愣,“不是让你休息一天的吗。”
“我好了,下午可以继续。”岑蓁对孟梵川说谢庆宗上午没排她的戏,但实际上谢庆宗给了她今天一天的假。
岑蓁站起来,朝谢庆宗微微颔首,“对不起谢导,昨天的事……”
她为自己最近陷入的舆论风波道歉。
谢庆宗明白她要说什么,网上的事助理多少也跟他提了一些,但他某种程度上和岑蓁是一种人,沉浸在工作里两耳不闻窗外事,“我只看你的戏,不管你的私生活,哪天你戏拍不好的话,我不会管你是谁的女朋友,我会换人的。”
他说得不留情,却能让岑蓁时刻谨记机会来之不易,点头说:“我明白。”
感情的事到眼下算是暂时尘埃落定,孟梵川隔日飞去伦敦忙工作,岑蓁也在剧组安安心心地拍摄,两人每天聊天或视频,虽然有时差,但孟梵川都会将就岑蓁的时间。
异地热恋,也有别样滋味。
这天有几场戏耽误了时间,岑蓁收工比平时晚了半个小时,回去的路上池玉告诉她,“刚刚少爷给你打电话了。”
拍戏的时候岑蓁的手机都交给池玉。
“听到是我接的,问你呢,我说你还在拍戏,哦一声就挂了,好酷。”池玉啧了声感慨,“他在你面前也这样酷吗。”
伦敦的一月同样寒冷,昨天视频时,孟梵川和一堆年轻的赛车手在一起,他穿着黑色的冲锋衣,偏头用流利的英语和身边人说话时,眉眼尽是不拘的恣意。
是挺酷的。
——如果不是下一秒突然在屏幕里隔空索吻的话。
岑蓁想起他当时的模样抿唇笑了,拿出手机给他回过去。
电话接通,却是一个稍远的女孩在说话,“让我听听谁是你的宝贝!”
这之后声音才清晰落到耳里,“喂?”
岑蓁已经知道是谁了,微笑问,“喏喏?”
“真的是你啊岑姐姐?”孟闻喏在那头笑到捂住肚子,“救命,我哥把你的名字存的是宝贝,太肉麻了。”
旁边有很酷的声音:“叫嫂子。”
孟闻喏憋着笑原地立正,“是,嫂子。”
岑蓁:“……”
手机这时物归原主,孟梵川低低的嗓音落到耳里,即便隔着大洋彼岸那么远的距离,也依然滚烫烧耳,“收工了?”
岑蓁很轻地嗯了声,“喏喏怎么在你那?”
“被赶出来的。”
“啊?”
孟梵川和孟松年吵了一架离开后,孟闻喏开始有事没事地在家里放岑蓁拍的宣传片,还把电影节上的红毯采访剪辑好,孟松年一到家就开始放,主打一个安利加洗脑。
那天的照片拍得太暗,岑蓁的模样并不清楚,所以孟闻喏起初放的时候,孟松年并不知道视频里的人是谁,也并不感兴趣,直到红毯上主持人报了岑蓁的名字。
孟松年抬起了头。
倒是认真地看了几眼,起初情绪也都还算平静,直到看到主持人那通采访,问礼服是不是男朋友挑的,会不会吃醋等,岑蓁回答:他很喜欢。
孟松年直接放下茶杯,冷哼一声,“还研究上女人的衣服了。”
在孟闻喏每天坚持不懈的洗脑下,“他很喜欢”四个字犹如魔音绕耳,绕得孟松年头昏脑涨,一气之下赶走小女儿,“去找你那个色令智昏的哥哥去!”
于是孟闻喏美滋滋飞到英国找亲哥卖惨加邀功,各种吃拿卡要进账好几百万。
但孟梵川没对岑蓁说这些,他故意关上门找安静的地方跟岑蓁说私密话,“今天拍戏怎么样?”
岑蓁这时也到了酒店房间,“还行,你呢?”
“嗯,也还好。”
一道声音从电话那边传过来,“嫂子他撒谎,他一点都不好,他想死你啦!”
孟梵川:“……你闭嘴。”
“略略略,谁让你追到嫂子了也不告诉我,嫂子——”孟闻喏又隔空喊岑蓁,“我哥他手机屏幕都是你的照片!!”
手机那边迅速传来兄妹俩较劲的声音,听得岑蓁在这边也受到他们的感染,跟着一起笑,“你别欺负喏喏。”
话音刚落,有人在外面敲门,以为是池玉领了饭送过来,岑蓁一边接电话一边走去开门,却不想门外站着一个陌生的女人。
她不认识她。
但很奇怪,明明不认识对方,在看到她的那一眼,岑蓁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
她上一秒还笑着的神情微微敛起。
“吃饭了吗?”还不知情的孟梵川这时在那头问。
岑蓁回过神,匆匆应付道:“嗯,正准备吃,我先挂了。”
她挂了电话,还未做出反应,面前的女人主动开口:“你好,我是秦诗瑶,能聊聊吗。”
秦诗瑶报上名字,印证了岑蓁的直觉没错。
即便早就知道有这样一个人存在,当真正看到这位豪门小姐,当她真的站到自己面前,岑蓁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波澜不惊。
她没说话,微顿,让开了身体。
秦诗瑶进来后打量四周,在岑蓁指着一张椅子请她坐的时候,她伸手擦了一下才坐下,“这里挺简陋的,岑小姐拍戏应该很辛苦。”
她微笑,“你本人也比照片上漂亮。”
“谢谢。”岑蓁公事化地回应,“秦小姐有什么话可以直说,我待会还要看剧本。”
秦诗瑶交叠起腿靠到椅子上,“直说不动听,怕你不喜欢。”
岑蓁却淡淡一笑,“怕我不喜欢你就不会找上门了。”
秦诗瑶察觉到她柔软下的尖锐,微微坐正,“你很厉害。”
岑蓁蹙眉不明白她的意思,直到她下一句话落过来——
“竟然让梵川来我家找我父母提了退婚。”
岑蓁微微愣住。
秦诗瑶不喜欢岑蓁这个表情,好像在意料之外,明明都在一起了,又何必跟自己演天真单纯。
“但没用的。”秦诗瑶笑了笑,“我们的婚事是上一辈订的,他们孟家一天没说退,他爸爸没表态,都作不了数。”
岑蓁想说点什么,可这句话她真不知道怎么接。
秦诗瑶便继续道:“其实你很漂亮,就算不跟梵川在一起,应该也不缺追求者。”
“人可以适度地追求阶级的跨越,但步子跨得太大,最后为难的只会是自己。日后觉得心有力而余不足的时候,你会发现可能还是当个普通的豪门太太更惬意。”
岑蓁语气平静,“你觉得我占了你的位置。”
“不,你占不了。”秦诗瑶轻松地说,“我和梵川从小一起长大,我比谁都了解他,他爱自由,我不会束缚他,他爱玩,我就等他玩,他总会有玩收心的那一天。”
“就比如他爱滑雪,18岁的时候那么喜欢,现在还不是不玩了。”
岑蓁目光挪移到旁边,不说话。
“所以我信他现在喜欢你,甚至还很真心,但你信吗?”秦诗瑶忽然嘲弄地笑了,轻轻说,“我不介意。”
“……”
“我们这样家庭下长大的孩子,从出生的那一刻路就被安排好了,婚姻?我们的个人意志从来都不重要,最后的决定只会是对家族,对自身最有利的那个。”
“梵川的母亲是名门长女,他嫂子更是港城第一千金,家财万贯,就连妹妹的未婚夫,听说似乎定了北城某高官的儿子。”
“我没有歧视岑小姐职业的意思,但是——”
“你有什么?”秦诗瑶落下犀利的目光,“或者说,你能给孟梵川带来什么?”
没给岑蓁回答的机会,秦诗瑶摇摇头,“别说你,就连我都是高攀。”
她微笑着耸肩:“梵川大哥26岁结婚,梵川今年24岁,他还可以再玩两年,无所谓,我可以等。”
半晌,岑蓁才露出一个很平静的笑,“说完了吗?”
秦诗瑶皱眉,没想过岑蓁反应会这么平淡。
“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岑蓁站起身,“但我和他的事,不需要外人来教我怎么做。”
外人两个字咬得轻又重,秦诗瑶脸色微变,“你——”
岑蓁却没再往下说了,只走出去打开门,“秦小姐请回吧,我还有工作要忙。”
秦诗瑶愣住,仿佛刚刚漫长的那一大段话都是对着空气说的,面前这个人油盐不进。
“岑小姐很有性格。”她冷冷地笑了,拎起包起身离开,经过岑蓁身边时停下望着她,“不错,你如果要一份让他众叛亲离的爱情,那我祝福你们。”
岑蓁关上了门。
却在门后站了很久,才走去拿水喝,一口又一口,像是拼命要把什么咽下去,一瓶水喝了大半才停下。
第46章
秦诗瑶离开的时候, 正好和来送饭的池玉正面遇上。池玉看着她从岑蓁房里出来,脸色冷冷的,透着让人反感的高傲。
池玉疑惑地回头看了会秦诗瑶的背影,这才敲开岑蓁的房门问:“刚刚那人谁啊?”
岑蓁接过她送来的饭盒, 沉默几秒, 轻轻说:“他未婚妻。”
池玉张大嘴:“啊?”
内心震惊, 少爷怎么还有未婚妻啊?
“但他退掉了婚约。”
——那没事了。
池玉的嘴又放心了闭了回去,“哦。”
只是反应了下又警铃大作, “那婚约都退了, 这女人来找你干什么?她欺负你了吗?”
是退了, 但是也如秦诗瑶所说,孟家还没表态,孟松年还没开口, 一切便都做不得数。
所以她这个“女朋友”在婚姻这道庄重的门槛前, 便显得有些尴尬起来。
孟梵川这时发来消息:「怎么突然挂了电话?」
岑蓁拍了张盒饭的照片过去:「吃饭呢。」
而后收起手机, 若有所思地戳饭盒里的菜, 忽然没来头地问池玉, “小玉,你觉得谢导这部戏怎么样?”
池玉不是科班, 不敢随意指点谢庆宗的作品,老老实实说:“我其实不太懂这些。”
“我是说, 我表现得怎么样?”
池玉微怔,立刻毫不犹豫道,“那当然好。”她心疼地过来捞起岑蓁的袖子, “谁家拍电影像你这样, 今天被母亲抽耳光,明天被继父打, 浑身都是伤。”
昨天刚拍完的那场戏,想要和少年私奔的李桃被母亲下了安眠药,迷迷糊糊中发现了继父的猥亵,她挣扎,她反抗,被抓着头发从卫生间一路拖到卧室——
那之后便是谢庆宗口中很残忍的一幕。
谢庆宗的电影镜头很艺术,将人性的黑暗掩盖在一床朦胧昏黄的蚊帐下,留白,却让人根本不敢去想那里面是怎样的绝望。
池玉在现场看哭,因为李桃,也因为岑蓁反反复复被男演员又踢又打了一个下午,下戏时人都走不稳,害怕脑震荡,还特地去小镇医院拍了片。
“你怎么会不好呢?”池玉说:“谢导都说你演得很有感染力,还有副导,你质问吴老师那场戏我看到他都红眼眶了。”
“那我能拿奖吗?”岑蓁突兀地问。
“……”
池玉一时没反应过来,岑蓁却继续说:“你介绍我的时候,说一个演员,和一个拿过影后的演员,会不会不太一样?”
池玉听不明白她想表达什么,直到岑蓁垂下眸,“小玉,我想离他近一点。”
-
和孟梵川分开的第四天,肖云绮千里迢迢赶到了北城。
自从知道女儿有了男朋友,她始终不放心,刚好趁着年关学生们陆续放假,她买了张机票就飞到了北城,探一探女儿的班,顺便也见见那位姓孟的女婿。
谁知来的不是时候,岑蓁当天下戏后挽着母亲的手说:“他出差了。”
“没骗我吧?”肖云绮半信半疑,“怎么我一来他就走?”
岑蓁无奈,“他都出差好几天了,又不是今天才走。”
肖云绮这么一听,既然能出差,说明有工作,不是游手好闲花女人钱的骗子,便稍稍安了心,“你们怎么认识的?”
……当金主认识的。
岑蓁当然不能这么说,只道:“工作。”
肖云绮只好先在剧组住下,每日看看岑蓁拍戏,打算等女婿回来见一面再回老家过年。
腊月二十八,谢庆宗在小镇酒楼包下几十桌,全剧组团年吃饭。
聚餐点离片场不远,傍晚六点,大家收了工齐齐朝酒楼出发,除夕将至,满大街的商铺都贴上春联福字,走在路上都能感受浓浓的年味儿。
肖云绮不喜欢太吵闹的场合,留在酒店没过来。
外面飘起了小雪,池玉边走边伸手,忽然想起了什么,自言自语,“下雪会不会影响航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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