诚然,她配得上自己的野心,更未辜负这一路所受的苦难。
可是,以后还会是这样么?
一路颠簸,一路往前爬,一路泥泞?
那又怎么样呢?
总有人要去做这件事。
极度混乱中,洛尤清醒过来。
天崩地裂中,她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乘火,什么情况?”
虚空中,一座孤山屹立在眼前,背着药篓的小姑娘望着沉下来的黑云。
坐在一旁的男子猛地站起来,怔愣半晌,骂了句“艹”。
“小白,你去道观里等我,我有事要出去一趟。”他走了一步,又转过身,“无论发生什么你都不要出来,无论是谁叫你,也不要露面,知道么?”
白澜眨了一下眼睛。
“嗯,我现在来不及跟你解释,等我回来,我同你细说好不好?”
“……行吧。”
乘火给白澜的道观结了一个结界,这个结界与他本根同源,只要他在,就没有人能够破开它。
洛尤看到白澜清丽温柔的仰着的脸。
慕容白冷笑了一声。
小白,我真是见不得你这个样子。
等我杀了他,融合六界,我会接你回来。
你不用再受转世轮回之苦,仍旧是你风华绝代的花神,仍旧是整个六界都仰视的存在。
洛尤拉住时朔,看到他的手被法阵融化掉。
这个法阵是慕容白特意为太丰准备的,也同样适用于时朔。
他准备得很周全,如果不能控制时朔,那么也决不能放虎归山。
他和时朔,今日必须有一个人死在这里。
时朔拍了拍洛尤的手,“没事的。”
“时朔。”洛尤摇头,“你不用每次都把事情自己扛着,我不傻。”
她将时朔的手缠好,接连在周围布下多个护体的法阵,减缓时朔被溶解的速度。
时朔盘腿坐在地上,望着头顶一望无际的黑暗。他拉住洛尤的手,“我是说,我真的没关系。”
“慕容白强行吸纳我,就证明他不知道他承受不住我与太丰融合的后果。”
“但是,那也证明,我会失去你。”
时朔顿了一下,“尤尤,你看到头顶上那片星海了吗?”
洛尤摇头。
时朔笑了笑,他摸了一下洛尤的眼睛,一望无际的黑暗里面,有三颗明亮的星辰,沿着固定的轨迹不停转动。
时朔指着其中一颗,“你看,那一颗是你的。你刚刚才拥有它,但事实上,我在很多年前便看到了。”
“很多年前?”
“我有那么一点预感。”时朔拉着洛尤的手,“在大荒沉睡的时候,我就能感应到世间万物,你知道的,我能够预测到未来很多事。”
洛尤眨了一下眼,时朔道,“你来的时候,我帮你测过一卦,你的人生路并不顺坦,或许会比旁人要多付出很多,也很容易走错路走弯路。”
“但是后来,我却又算不出了。”时朔道,“我一旦生出挂念之心,我的命运就跟你的有所缠连,神灵可以预测万物,却不能预测自己。”
“所以后来,我总是跟着你,生怕你出一点事。”
“即使现在的你不需要别人保护了,但我还是想护在你前面,尤尤,你受了太多苦了。”他叹了一口气,“这一次太匆忙了,我都很少看到你笑。”
洛尤摇头,“也没那么匆忙,我们会有更多的时间。”
时朔笑了笑。
洛尤顿住,“你……什么意思?”
他的表情很凝重,洛尤从未在他脸上看到过这种表情,毅然决然,仿佛他下一秒真的会离开。
“尤尤,我……”
洛尤推开他的手,“时朔,你……”
“我和太丰都始终是沉睡的,分别镇世间太平与混沌,不会无缘无故醒。”时朔微微垂下眼,“若是同时醒来,必然是六界有大劫。”
“我预测不到我的未来,但是从我与他同时醒来这一刻,就注定我会再次带着他继续沉睡,如此而来,周而复始,一直到……下一个镇守六界的神子出现。”
“从我出现,就注定着由生向死,无非是时间长短的问题。”
是了,她将他从大荒带回,便是白澜开始逆转天命,拼命用各种办法复活慕容白开始。
从一开始,慕容白的回归就注定了会毁天灭地。因为有灾难发生,所以及时召醒了时朔。
洛尤低下头,“由生向死?时朔,谁不是由生向死呢?”
“没有什么是真正永生的,沧海可变桑田,六界亦会倾塌,神族也会覆亡,所以时朔,我们相遇的一生并不短。”
洛尤拉住时朔的手,“真的,其实遇到你,我已经很幸运,很开心了。”
时朔抱住了她,头顶星河变幻,地面砂石翻滚,洛尤看不清任何东西,只是在无尽的慌乱中,听到时朔的心跳声,一声一声。
“洛尤,我会想办法将太丰召唤醒来,再与他合二为一,届时天崩地裂,六界重新分化。”时朔伸手,将手上的珠子转到洛尤手上。
“这个珠子是我这么多年的心血,与世隔绝,即使是我和太丰存于内自爆,也不会影响到外界。”他摸了摸洛尤的头,“我唤醒太丰的那一刻,会将他拉进来,你留好了这颗珠子,直到它由浑变清,再离开这里,知道么?”
洛尤垂着眼,她甚至来不及悲伤。时朔的手又冰又冷,他的体温在不断下降,气息也越发紊乱。
太丰的法阵不断将万物侵蚀,对面的那个人变得越来越强大,时朔则越来越虚弱,一直到变成透明状态。
时朔虚弱,便是太丰最强盛的时候。那端的慕容白忽然顿了一下,便在此刻,洛尤握紧了灵珠,碎裂自己布置的法阵,让慕容白飞扑过来。
洛尤望着他的眼睛,虚无缥缈,像深夜一样漆黑。
第58章
日落时, 月山的霞光漫天,青鸟从远处归林,安静栖息在月山山脚之下。
“师父, 自从青燃峰的人将霞光送过来,月山便越发美丽了。”月银喃喃自语, “你以前常说青燃峰最好看的便是漫天的霞光了,现在, 我们也有啦,月山比青燃峰还要漂亮呢。”
风齐说留了东西给洛尤,但是洛尤没有去取,青燃峰的人便将神君的遗物送了过来。
青燃峰已经没有什么了,除了头顶上的月色与霞光, 所有的东西都被宋恩的煞气腐蚀殆尽。
风齐想将这漫天的瑰丽送给洛尤,她其实很适合这边浓烈的色彩,如同她这个人一般, 动人心魄。
月银将霞光放在月山之上,原本就十分美丽的月山,变得愈发漂亮。
洛尤此刻正坐在山头吹凉风,闻言转过了头, “是么?”
“是的呀, 我们月山最厉害, 也最美啦, 比当年全盛时期的青……”月银想了想,最后还是沉默下来。
风齐神君走后,时朔神君也因为慕容白的事神陨, 月银很怕师父会崩溃,但是师父好像还和以前一样。
这反倒使她更难受。
师父要是大哭一场, 或者是跟她一样,不高兴的时候去人间大吃大喝一场,回来闷头大睡三天三夜也好啊。
她就这样正常生活着,仍旧做着每日要做的事,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她这样闷着自己,月银很怕她把自己给憋坏了。
月银在洛尤身边来回旋,洛尤揉了揉眉头,“小银儿,你转得为师头痛。”
月银为难地看了她一眼,“师父,确定是头痛,不是心痛么?”
洛尤:“……”
望着洛尤无语的神色,月银十分尴尬,她顿了一下,觉得自己好像多想了。
好嘛,师父能承受旁人不能承受之苦,她一直是这样坚强的,即使是自己挚爱仙逝了,也能够坦然面对。
月银撇了撇嘴,又笑道,“师父,明日大师姐的仙门就正式成立啦,师姐给我们都发了请柬,到时候我们一起去嘛!”
洛尤点头。
越许歌并没有选择洛尤给她买下来的那几脉,而是依靠自己多年的积累和能力,择了一处仙府,名作回音山。
回音山并不大,也不如想象中气派,但是仙气十足,与现在的越许歌很是合适。
她以后会越来越强,也会越来越好,会慢慢将回音山扩大的,洛尤并不急。
越许歌在仙域一直很低调,宴席办得也并不招摇,但是前来贺喜的仙家极多,一波接着一波,恭喜越许歌终于修得正途,取得正果。
天君也备上重礼,是一颗化雷丹。这颗化雷丹能增强心脉,甚至有起死回生之效。
天君吃准了越许歌以后仍旧是打打杀杀的性格,不是这里挂彩,就是那里受伤,这颗化雷丹迟早会派上用处。
越许歌收到礼物的时候嘴角抽了一下,月银“哈哈”大笑,“师姐,虽然父王有些唐突,但是话糙理不糙,这颗丹药,最适合你了。”
越许歌瞪她,月银“咯咯”一笑,躲在丰原身后,一边喊着坐在椅子上和乘火空无声聊天的师父,“师父,师父,师姐想揍我。”
“让你那位夫君挡着,目前越许歌还打不过他,等打得过护着你的人,师父再出面。”
洛尤举杯,朝丰原敬了一杯酒。丰原不好意思一笑,还是伸手护住了月银。
洛尤挑了挑眉。
月银跑到洛尤身边,嘟囔一句,“才不是呢,师父,他才不是我夫君。”
洛尤看到她红到脖子根的脸,若有所思点头,“是呢,他不是你夫君,看这位兄弟温文儒雅气质随和,别有一番风骨,想来又不少仙家姑娘喜欢他。不如这样,我来给他介绍几位,我认识的几位小辈里,倾慕他的还真有不少,不如我现在来将她们引荐给他?”
“不行师父!”月银气得跺脚,“不可以!”
“怎么不可以呢,他不是你夫君,你们俩目前也只是朋友,男未婚女未嫁,也没有订为道侣,你不给他名分,还要霸着他不成?”
“师父~~~”
月银抿了抿嘴,“不是的师父,我只是,我……”
洛尤“哈哈”一笑,摸了摸她的头,“小银儿,你从未做错过什么,你一直都很好,旁人想玷污你,想拉你入地狱,你还要为他的错误买单吗?”
“我知道师父。”月银低下了头,“我只是……只是怕他……”
“他自小爱慕你,在你出事的那段时间不知道往我月山跑了多少趟。”洛尤道,“后来你回来,他又在月山守了你几天几夜。这些年,扶百里故意让别人传出那么多风言风语,他也一直在帮你挡着护着,这些师父都看在眼里。”
“你是个好孩子,他也是。”洛尤道,“他知道你不喜被强迫,所以一直以朋友相处,等在你身边,只要你愿意,丰原可是随时都可以的。”
洛尤笑道,“不如这样,你们俩挑一个良辰吉日,师父为你们主婚,亲自赐予福祉。”
月银仰了仰头,摇头晃脑装蒜。
“好的,你没有拒绝,我当你答应了。”
洛尤想,好像时间过了很久很久了,小歌和月银都走上自己的路。
月山又变成原来那般清净了。
空无声来拜访,看到洛尤正坐在山上看星星,她手上戴着一对珠子,红线缠在一起,她的手格外白皙。
空无声道,“方才天际异动,神域又飞升了新的神君,你要不要去看看?”
“也好。”
新飞升的神君洛尤知道,当年朝云峰的须云仙君,洛尤见过几次,后起之秀,势头很猛,善练万家气运,与风齐之脉如出一辙。
以后六界气运,应该就是由他所管。
须云向来敬重洛尤,他向洛尤行礼,“上神。”
洛尤已备贺礼,聊表心意,与他并没有过多交流。
离开后,空无声问她,“你觉不觉得他很像一个人。”
“嗯?”
“无论是长相,修为,还是修炼之法,处事习惯,颇有当年青燃神君之风。”
洛尤回想一遍,“是么?”记不太清了。
空无声本想说什么,但是看洛尤这副表情,叹了口气,心道果然还是这女人冷血。
不说须云肖似风齐,就怕风齐重新站在她面前,她也不会多看一眼吧。
洛尤回到月山,山下又铺满了一层鲜花,一位男仙抱着琴站在路边,看到洛尤,假装不经意偶遇,“洛尤上神,好巧啊!”
洛尤:“……”
曲深笑得桃花眼弯弯的,“上神,小仙路过月山,不巧正遇到您归来,想来也是缘分呢!”
洛尤:“……怕不是缘分。”
洛尤终于肯与他搭上话了,曲深十分惊喜。笑话,哪个女人不拜倒在他身前,他这双含情脉脉的眼睛,不知道能迷死多少窈窕淑女。
“上神,现在不是缘分,也说不准以后就是缘分了,您先别走啊,您听我把话说完……哎,上神!”
曲深跟上去,他抱着琴,声音温温柔柔,“上神,这几日来,回音阁热闹的很,马上东海又要办婚,您这月山是越发冷清,我知道您不喜人打扰,我话少,我干活又利索,月山就缺我这样一个会打理的管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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