摔伤了?这么弱的吗?
她蹲了下来,右手捏上他白皙的下巴,“我跟你说话,你听到了没有?”
摔了一跤,虽然狼狈,却没有掩盖他的俊美,脸被轻轻掰过来那一瞬间,对方眼底的破碎感让夙笙心脏不由得漏跳了一拍。
反应过来后,她恼羞成怒地捏紧他的下巴:“少给我装可怜,比你可怜的人我见多了。”
“杀人偿命,本王并没有要怪你的意思,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不去报官?你既然有敬畏之心,那你不可能不信因果报应。
今生种什么因,来生结什么果,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与其选择脏了自己的手,徒增罪孽,倒不如将他们扭送官府审理。”
齐舒珩低着眼眸,说了一长串的话。
缓了一会儿,他才抬起双眼,那湿漉漉的眼眸里面是无法掩饰的脆弱和可怜。
“如果你不相信官府,那么你也可以试着相信本王。”
齐舒珩眼角洇着一抹绯色,嘴唇轻抿,一脸委屈到了极点的模样,但他的眼神和口吻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真挚。
“我不要来世,我只看今生。”夙笙松开他,目光从他脸上划过。
杀人偿命?她反复琢磨这四个字,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四个字已经是齐舒珩第二次说了。
可这一世,她的哥哥都还没有出事,二哥也没有被下毒,何来的杀人偿命一说?
夙子青杀了谁?要偿谁的命?
思索片刻,夙笙决定炸他一下:“我刚回来,找不到证据,没办法报官。”
齐舒珩没有怀疑,当即条理清晰地表示:“这我可以帮你,阿亓查阅过五六年前所有药铺的采买情况,当年你娘出事前,夙大敬和你阿奶先后到过封瑜药店,以毒老鼠为掩饰买了一种可以令人慢慢虚弱致死的毒药。
还有你那两个堂哥,在你爹还有你大哥出事的前一天,他们偷偷收买过一个乞丐,并让那个乞丐从外来商人手中买过两包蒙汗药。
乞丐我已经让人看着了,那个商人我也可以让人去找,你爹尸体内的毒素或许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而消失,但你娘体内的毒素,只要开馆验尸,一定还能查出来。”
“你既然知道是他们有错在先,那就不该再阻拦我。”夙笙起来,不动声色地敛下眸,朝他伸出一只手:“先起来吧。”
“谢谢。”齐舒珩把手搭上去,颤巍巍地站起身,柔和的月光洒下,给他脸庞披上了一层淡淡的银纱。
夙笙心下微动,拉着他的手,把他甩到自己背上。
“不能走,以后说话就别说借一步。”
她背着他大步往回走。
齐舒珩身子一僵,默默把手移开她的肩膀。
“我没有阻拦你报仇,我只是不想你把事情闹得太大,你在我的封地上杀人,叫我怎么袖手旁观?”
他离她极近,说话时,温热的呼吸难以避免地喷洒在她耳边。
“夙子青两兄弟的遗体停放到后天,夙家就会请道士来给他们超度,葬礼前后,官府的人也会乔装打扮,混进他们的队伍里,包括将棺材抬上山入墓穴,你可别再犯傻了,省得本王还要去牢里捞你。”
夙笙停下脚步,“官府还在查?”
“他们认定凶手跟夙子青有深仇,可能会在下葬前后再次出现。”
齐舒珩抿了抿唇角,“当真不需要我帮你吗?送了官,一样能让他们受到该有的惩罚,看在你的恩情以及你爹娘可能枉死的份上,我也可以让人以冒犯本王的罪名去处置他们。”
“不需要。”
齐舒珩顿了一下:“那这事你最好尽快结束,不要波及无辜村民,三天后,你要处理不好,我不介意让阿亓帮你动……”
“知道了。”夙笙打断他,顺势放他下来。
她背对着他往前走,挥了挥手:“不送。”
远处,被勒令不许跟过来的元亓,咬着手指,担心地探出头。
等夙笙走远,他才赶忙跑过去扶齐舒珩进门。
第七十一章 揍哪两个人?
“主子,我早上那会儿说晚上请夙姑娘过来,你说我轻浮,败坏人家姑娘名声。”
元亓弯着腰,搀扶着他,嘴巴半点不饶人:“可刚刚,你自己却跟人家夙姑娘手拉手,还和她背背抱抱的,你说你,这算什么?”
齐舒珩跨过房间门槛,冷瞥向他,“你究竟想说什么?想要本王跟你道歉,承认自己比你还轻浮吗?”
“嘿嘿,我哪敢啊。”元亓憨憨地笑了笑,“我就是在想主子都跟夙笙姑娘亲亲抱抱了,是不是应该早日下聘,给人家一个名分啊?”
“亲亲?”齐舒珩闻言,脸色微微一变,“天只是黑了些,你眼睛还没瞎吧?”
他何尝不知道他和夙笙之间有些行为逾越了普通朋友,但他自认为还没到毁人清誉,必须得负责的地步。
他跟夙笙,清清白白。
“没有吗?”元亓暗想:他明明看到夙姑娘蹲下来捏主子嘴巴亲了啊。
不过,主子说没有,那肯定就是没有了。
莫名有点可惜是怎么回事?
元亓扶着他回到里屋坐下:“天太暗,兴许是我看错了。”
“看错了就是看错了,没有兴许。阿亓,我再重申一遍,她是大夫,我是病人,她即便看光了…本王的身子,那也只是为了治病。”
齐舒珩耳尖微红,语气不变:“人家都没有说什么,你少在这胡思乱想。”
“那夙姑娘是女子,就是有什么,也不好意思说吧?”元亓愣道:“我可没见过哪家姑娘去男方家下聘的,又不是招上门女婿。”
“那你未免太看轻她了,换句话说,纵使本王愿意给她名分,她也不可能接受,像她那样的女子,怎么可能如此随便定下终身大事?
何况,我们才认识几天,既没有一见倾心,又没有多深厚的男女之情,她凭什么嫁我,我又凭什么娶人家?人家几个哥哥还在呢,将来招上门女婿也不是没有可能。”
齐舒珩一副说累了的样子。
元亓讪讪弓下腰,给他倒热茶:“我错了,主子,你别生气。”
齐舒珩端起茶杯喝了口茶,不看他。
嗓子润了,他才继续说:“你要学她那飞檐走壁的功夫,你就自个儿去认她做师父,别老拿本王做借口,八字没一撇的事,本王身子才好这么一点,没空陪你瞎搞。”
“主子,你现在说话越来越有乡野气息了。”
“聒噪。”齐舒珩瞥了一眼他,慢慢躺下来。
元亓的话,并没有让他多生气,反倒是让他想起了父皇。
他早早就被封王,赐了府邸和封地,御医都说他活不到弱冠,所以父皇就老想着给他赐婚,好让他能有个孩子。
但母后见他身子骨弱,不想折腾他,所以每次父皇想过给他娶妻纳妾时,母后也都会替他挡回去。
好不容易离开了京城,父皇不再念叨他了,没想到元亓又来了。
沉默片刻,齐舒珩忽道:“离开京城前,父皇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元亓支支吾吾地:“也没说什么,就是……皇上的意思是,找神医的途中,要是能遇上个不错的姑娘家,就让我多撮合撮合,还有就是,夙姑娘武功确实不错,我想跟她学两招。”
意料之中,齐舒珩没有跟他计较。
他慵懒地躺在摇椅上,阖上眼睛:“夙家那些腌臜事,不必再查下去了,还有,你明天记得让人去买些花来,种在院子里。”
“是,主子。”元亓眼珠子转了转,大致也能猜到夙家是个什么情况。
至于种花,估计是灰头土脸赶了那么久的路才到大兴县,现在空闲下来,王爷他那点想养养花种种草的闲情逸致就又按捺不住了。
噢~不对,这叫陶冶情操。
幸亏只是在心里想想,不然王爷肯定又得冷冰冰地掀起眼皮,睥睨他了。
“王爷喜欢的花,我都记得呢,我现在就去写下来,让人明早按我写的去移种一些过来。”
元亓离开房间,轻轻关上房间门。
他看着门口的护卫,咬牙低声道:“打起精神来,都警醒点,十几个人轮流守,怎么还跟没睡过觉一样。”
听到外面有响动,元亓闭上嘴,脚尖拐了个弯,来到门口。
他探了探头,结果刚好就看到隔壁有人走出来。
是夙姑娘和夙沐?
这两个人大晚上的怎么还拿着个麻袋?
好奇心驱使下,元亓悄悄跟了上去。
“谁!?”
夙笙一个回头,直接抓了他个现行。
“元亓?”
“是我是我。”元亓尴尬地正了正身体,“这么晚了,你们要去哪啊?”
本能反应下,夙沐手背过去,藏了藏手上的麻袋。
元亓窘迫地抬头看天。
这藏得也太明显了,他是应该看到还是应该没看到啊?
在场的两个男人都肉眼可见地心虚起来。
这一刻,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唯有夙笙若有所思地看着元亓。
“那什么,要是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元亓伸出两根手指头,做了个走路的手势。
他转过身,表情陡然一垮。
亏他以前还是主子身边最厉害最能潜伏的密探,这才跟了几步啊?怎么就被发现了?
“等等!”
元亓一边反省一边往回走,听到夙笙叫他,才回过头,转变表情,笑哈哈地问:“夙姑娘是还有什么事吗?”
要是对方怀疑他跟踪她,一怒之下,不给主子治病了怎么办?
威胁?利诱?
不行不行,主子好像说过夙姑娘吃软不吃硬。
夙笙上前一步:“你主子说,如果治病期间,我有什么需要可以吩咐你做。”
“是这样的没错。”元亓大脑乱七八糟的,他僵硬地笑着,“夙姑娘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哥哥,东西给我。”夙笙身子斜了几分,朝夙沐伸手:“麻袋。”
夙沐不懂她想干什么,但还是把麻袋拿到面前,递了过去。
夙笙接过,把麻袋丢给元亓,“帮我去揍两个人。”
元亓捏着两个麻袋,松了口气,揍人而已,这个他擅长。
“不知是哪两个人得罪了夙姑娘?”
夙笙双手环胸,眼眸凝视着他,“吴慧芳,夙子柏。”
第七十二章 光明正大上门揍人
“你,你,你,还有你,都跟我来。”
元亓走进护卫的四人间,把正在擦拭刀剑的护卫都叫了出来。
路过齐舒珩房间,他高抬手:“你们先在这等着。”
他上前敲了敲门,语气兴奋:“主子,您睡了吗?”
没有回应。
元亓遗憾地叹了口气。
正打算走人,却听到齐舒珩问:“什么事?”
元亓小小激动了一下,“主子,夙笙姑娘给我任务了。”
“什么?”齐舒珩睁开眼,眼珠子稍微转动了一下。
“揍人!”元亓声音略微提高了一点:“夙笙姑娘让我去揍两个人,就是今天在村口乱嚼舌根,您让我去警告的那位大婶,还有一个是她儿子,夙子柏。”
齐舒珩坐起来,短暂地发了会神。
从一开始夙笙就说过,她会治好他,且不需要他给予任何报酬。
但在治病期间,她会利用他的身份给自己造势,避去一些麻烦。
比如里正,假如回来只有夙笙她自己,那么这个家或许还是分不成。
别看夙老头他们都害怕她的发疯,那只是一时的。
一旦里正利用权力发动村民将她们一家绑起来,再利用一些舆论压力,倒霉的依然还是夙笙她们一家。
如今里正忌惮齐舒珩,没有选择偏帮夙老头,村民也没有因为吴慧芳她们的三言两语就盲目跑过来给夙笙她们下绊子,很大原因在于夙笙回来时的立威,但还有一部分原因是畏惧齐舒珩这帮不明来历的人。
这一点齐舒珩清楚,元亓也明白。
不过,齐舒珩比元亓更清楚的是夙笙不是没办法解决这些问题,而是她懒得去处理这些琐事。
一来背靠大山好乘凉,二来她已经承诺了分文不收给他治病,要是他一点可利用的地方都没有,就着实亏了。
也是因此,他才会那么轻易让里正得知他的身份。
想到今天元亓探听到的信息,齐舒珩眉梢微蹙:“夙笙姑娘是本王跋山涉水才寻得的神医弟子,村头夙家几人多次侮辱造谣本王的恩人,实属对本王的不敬。”
元亓一听就知道齐舒珩是什么意思了。
他收敛笑容,恭敬地道:“是!属下这就去!”
除去今天守夜的八人,元亓将剩下的十来个人都喊到了一起。
他们气势汹汹杀到夙老头家。
一进去,二话不说就给夙子柏套麻袋。
“住手!快住手!你们这是干什么啊!”
夙大敬试图去拦,被人推到一旁,撞到椅子上。
夙老头的呼喊声在混乱中显得很是微弱。
灵堂之外,亲朋好友和邻居们聚集在一起,低声交谈着。
轻声细语中虽然充满了同情,但多数人都不敢上前阻拦。
而这也源自今日吴慧芳脱口而出的那句:有齐王撑腰。
死者为大是真,但没人会为了一个不经常来往的亲戚、乡亲而得罪齐王爷。
灵堂里,白花与灵堂内的白色蜡烛相映生辉,使整个场景更显得庄重而神圣。
然而,在这个特殊的时刻,灵堂外却是混作一团,整个院子都充斥打骂、求饶声。
因着大院门口有两个带刀护卫守着,院里乌乌泱泱一堆人都只能挤在角落。
守灵夜,本该是守候在灵堂内,等儿子们的灵魂回归,现在被人打断,夙大敬难得有了当爹的样子。
他立刻挡在了砸东西的人群面前,满脸通红,大声喝道:“你们到底想干什么?今日是我儿的守灵夜,你们擅闯私宅,在我家闹事,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
元亓冷笑一声:“王法?你们空口造谣中伤夙姑娘,这就是你们的王法?夙笙姑娘五年前被神医带走,学得一身好医术,她为我家王爷治病,王爷怎么能容忍你们这般污蔑她?不瞒你说,今日我就是奉王爷的命令,来给夙笙姑娘讨公道的。”
“你胡说!”夙大敬很愤怒:“我夙家向来行得正坐得端,何时造谣中伤过她?你们不要血口喷人。”
吴氏知道是怎么回事,吓得浑身发抖:“你……你胡说八道,全村人都知道我们已经分了家,她分明是故意让你们来找碴。”
“噢,对,忘了还有你。吴慧芳,你也别不承认,我们的人亲耳听到你在背后说夙姑娘的坏话,这事在村里也传得沸沸扬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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